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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杖无时

见青山09

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

*海波东与蛇人族的恩怨借鉴动漫设定。

————————————————————

  “老先生,您能别盯着我了吗?老师他真的不见外人。”

  萧炎第一百次说道。

  

  他正对面坐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一身灰扑扑的外袍,衣襟上别着一只蓝蝶,鼻梁上架着琉璃镜,面色冷峻严肃——正在用树枝戳地上的蚂蚁。

  “别戳蚂蚁了!”萧炎见对方不为所动,无奈道,“老先生,您饶了它们吧,它们犯了什么错?很可怜的——”

  话还没说完,萧炎忽然浑身汗毛一立,下意识偏过脸去。下一秒,那根树枝便裹挟着斗气擦过他的脸庞,投入后方的湖里。

  

  萧炎:“……”

  ...

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

*海波东与蛇人族的恩怨借鉴动漫设定。

————————————————————

  “老先生,您能别盯着我了吗?老师他真的不见外人。”

  萧炎第一百次说道。

  

  他正对面坐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一身灰扑扑的外袍,衣襟上别着一只蓝蝶,鼻梁上架着琉璃镜,面色冷峻严肃——正在用树枝戳地上的蚂蚁。

  “别戳蚂蚁了!”萧炎见对方不为所动,无奈道,“老先生,您饶了它们吧,它们犯了什么错?很可怜的——”

  话还没说完,萧炎忽然浑身汗毛一立,下意识偏过脸去。下一秒,那根树枝便裹挟着斗气擦过他的脸庞,投入后方的湖里。

  

  萧炎:“……”

  

  “年轻人,老夫也不想惹人烦。”

  随手扔出树枝后,那老者终于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萧炎一眼,说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可你老师的锅盖把这片山谷堵得严严实实,老夫就是现在变成蚂蚁,也出不去。”

  “更何况,老夫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莫要把我和云韵那心高气傲的小姑娘相提并论。”

  老者说到此处瞥了一眼萧炎,淡淡道:“你若是能炼六品丹药,老夫此刻便滚得远远的,若是不能,你就闭上嘴吧。”

    

  这老家伙的性格和外表一样难相处,好在萧炎脾气好,挨训了也不计较,只是无奈地摸了摸头发。

  惊蛰之后,蛇虫苏醒,不远处一只蛇蜿蜒而过,吸引了老者的目光,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不再去寻萧炎的麻烦。

  萧炎于是长出一口气。  

  

  二人就这么紧挨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许久没有言语。半晌后,忽然凭空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萧炎闻声猛地抬头,老者也缓缓睁开了眼。

  萧炎和老者对视片刻,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只听见半个月来久无动静的山洞内,终于传来了声音:

  “小家伙,进来。” 

  

  

  药尘不知醒了多久,床沿放着一个黑色的卷轴,萧炎进来时,他正出神地盯着卷轴沉思。洞内一片昏暗,白发散乱遮住他的脸庞,令人看不清神情。  

  萧炎见状,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药尘这才觉察到萧炎来了,他神色平常地将卷轴收好,抬起头来打了个响指。森白色的火焰升至半空,然后像烟花一样炸开,流星般四处飞射,碎光跃银。

  萧炎被这一手奇妙的术法惊得说不出话来,先前的思绪顿时抛在脑后,目瞪口呆地站着。

  

  “一个小把戏,回头教你。”药尘笑了笑,冲萧炎抬了抬下巴,“过来帮我穿衣服。”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萧炎下意识眉头一皱,抬头去看,却又见他神色如常,一头白发如雪披在肩上,单薄的里衣外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蓝色的外袍。

  

  萧炎于是走上前去,为他把腰襻系好,脖子上的黑戒随着动作晃荡。

  药尘低下头看他,恰逢他也抬头偷瞥药尘的面色,两人视线对撞,萧炎顿时有些尴尬,松手倒退两步。

  没系好的腰襻被他一拉,连带着外袍一起掉到地上,露出里边雪白单薄的里衣。

  萧炎:“……”

  药尘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偷看什么?”

  非礼勿视你懂么,流氓!萧炎心底又羞又恼,偏过头去:“您身体好些了么?”

  药尘笑眯眯道:“你猜。”

  

  又在插科打诨。萧炎对他这态度实在是服了,眨眼间之前的病痛就“查无此人”了,好像一切没发生过,只剩自己一颗又上又下的心,干涩地悬在喉咙口。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转移话题,好奇问道:“您先前在看的是什么?”

  

  药尘闻言眼神一顿,而后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高深莫测地说:“一部可以进化的功法。”

  

  “可以进化的功法!”萧炎顿时忘了先前的窘迫,低声惊呼。

  但他随即回想那卷轴其貌不扬的模样,又联想到药尘平日的做派,充满怀疑道:“为何我从未听过可以进化的功法?你该不会又在骗人吧?”

  

  斗气功法从高到低,天地玄黄,天阶功法对于加玛帝国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中,他现在修炼的地阶功法已然颇为不俗。

  至于能够进化的功法,他从来没听过。

  

  药尘悠然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说这话的时候,长眉微微上挑,流露出几许欠扁的神色,和乌坦城里摆摊算命的老骗子如出一辙。

  

  听到如此不靠谱且唯心主义的回答,萧炎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追问道:“那你修炼过这部功法?有人修炼过这部功法?他是斗王?斗皇?斗……”

  

  药尘戏谑地看着他:“没有,我没修炼过,别人也没修炼过。”

  

  萧炎对这个便宜老师简直是无计可施,抓狂道:“那你怎么知道它能进化啊?!”

  

  药尘无辜道:“那功法上就是这么介绍的。”

  眼看着萧炎忍无可忍要以下犯上,他终于摆摆手,不再逗萧炎:“它确实能够进化,只是修炼条件过于苛刻,而进化的要素,在于异火。”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概念,萧炎瞬间平静下来,茫然道:“……异火?”

  

  “异火,天地间最狂暴的能量集合体,人们根据它们不同的秉性,摸索总结出了一张异火榜,记载着从低到高的二十四种异火。它们是所有炼药师毕生的苦苦追寻,也是焚诀进化的关键。”

  药尘说着伸出手,指尖上燃起苍白色火苗。他屈指一弹,火苗落地,赤阳草瞬间被焚毁,草灰旁却又生花般结出一片冰霜。

  “我手中的骨灵冷火,集极寒与极热于一体,位列异火榜第十一。”

  

  赤阳草与三足金乌相伴而生,蕴含着极为浓郁的火属性能量,此刻却在这白色火焰下抵挡不过一秒。

  萧炎一惊,而后目光紧紧地盯着药尘手中的火苗——这诡异的白色火焰他见过不止一次,此刻却才真正领会到它有多么恐怖强大。

  “骨灵冷火……”萧炎望着那团翻腾的森然白色火焰,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喃喃道。

  

  “嗯。”

  他看得正入神,药尘却一翻手掌,将骨灵冷火收了起来,说道,“焚诀这部功法,依靠吞噬异火进化,异火越多,品阶也就越高,融合后产生的新火焰也更加奇特。所谓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萧炎几乎听得入了迷,忍不住惊呼道:“活死人,肉白骨?”

  他偷瞥药尘的神色,觉得此刻对方像极了摆摊算命的骗子,难以言喻的疑虑和好奇充斥着他:“真的假的?”  

   

  “假的。”药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抽了萧炎的后脑勺一下,随口道,“诓你玩儿的,你还当真了?” 

  

  萧炎被打得吃痛,他捂住脑袋,一边是被消遣的愤怒,一边又觉得药尘的转折生硬而敷衍,忍不住追问道:“既然天阶功法如此难得,这焚诀又如此奇妙,为何您不修炼?”

  

  药尘闻言动作一顿,并没有说什么。他思考许久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炎一眼,缓缓道:“树在道旁而多子,其必苦李,懂么?*”

  

  萧炎自幼被冠以天才之名,心气比天高。但自从得罪了云岚宗后,萧家举家迁往帝都,萧炎更是如落水狗一样在魔兽山脉四处逃窜。巨大落差之下,愤懑在心底悄悄扎根。

  凭什么云崖可以仗着云岚宗横行无忌,他却只能忍气吞声?

  难道这个世界是这样弱肉强食,完全没有道理的吗?

   

  斗灵坐镇的执法队在药尘面前无足轻重,就连漫天丹雷也奈他不得,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强者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具象。

  萧炎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去追寻更多。

  

  要多神奇的功法,才能给他这样的力量?要变得多强大,才能保护重视的人?他有了力量,便也能那样……横行无忌么?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却始终没有答案。

  今天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药尘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少年的心思,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的自作聪明打得原形毕露,只剩下一地窘迫不安。  

   

  萧炎顿时心头一震,低头道:“是。”  

  

  他向来悟性高,药尘见他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言,道:“你去将门外的人请进来。”

  萧炎闻言翻身跳下石床,朝外面走去。药尘目送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洞口的光束里,终于叹了口气,紧攥着的左手骤然松开,指甲在他手心留下深深的印。

  被压抑的剧痛爆发开来,他以袖掩面,趁着萧炎出去的功夫咳了个痛快,放下手时,袖上满是斑斑血迹。

  药尘扫了一眼,神色如常,只是眉间多了几分释然。    

  

  三十年对于斗尊的寿命不值一提,却足以让曼陀七星散浸淫全身。在他服下丹药的那日,他便知道,他活不长了。

  真心养不熟白眼的狼,七品丹药也救不了他的命。药尘原先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把韩枫那个畜牲一起带走。

  可如今却凭空冒出个萧炎,让他罕见地犹豫了起来。

  

  药尘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出声。他无端想起那本焚诀,传说融合后的异火能够活死人肉白骨,那是不是也可以化解这旷世奇毒?

  他坐在石床上,听着洞外萧炎和老者的谈话,想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放弃了。

   

  萧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素昧平生,他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他不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走上一条坎坷崎岖、前路渺茫的路。

  

  药尘出神的片刻间,萧炎已经去而复返。那老者进来见到药尘的容貌,先是着着实实地惊了一下,而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老夫海波东,求丹而来,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一连半个月没给萧炎好脸色看的人,对待药尘的态度却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敬重有加,萧炎不由得喷喷称奇;又觉得“海波东”这名字听起来颇为耳熟,很是冥思苦想了一番。

  

  药尘没有回答,只是随意地看了海波东一眼,淡淡道:“你斗气飘忽不定,是遭封印压制所致吧。” 

  话音刚落,海波东便面色大变,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二十多年来,他为了解除封印,他也曾拜寻过许多颇有名气的炼药大师,而药尘是第一个,只一眼便道出真相的。

  此人的炼药水平,绝对比古河,不,比他这辈子见过所有的炼药师都要高!

  

  药尘说完后,萧炎也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随即猛地跳起来,讶然道:“海波东?那个加玛帝国前十大强者之一的冰皇,海波东?!”

  “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世了,毕竟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见到。”萧炎止不住地打量着面前这其貌不扬、脾气暴躁古怪的老者,目光里满是好奇,实在无法将他和传说中那名叱咤加玛帝国的斗皇强者联系起来。

  

  “哼,你这个加玛帝国的小辈,竟也曾听说过我么?”海波东见到萧炎略带惊愕的神色,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得,“看来老夫的名号还没有随着时间而灰飞烟灭……”


  萧炎点了点头,而后疑惑道:“说起来,你和云岚宗的关系是不是不好?我记得三十年前,你和云岚宗前宗主决战,然后输了,输的还挺惨……”

  

  “放屁,那是造谣!”海波东被揭了老底,顿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打断了萧炎的话。

  看得出他似乎想教训一下萧炎,但药尘还坐在一旁,他只好按耐住火气,愤怒地来回踱步。

  “老夫那是惜败、惜败懂么?云山那老家伙也没讨到好!云岚宗这个不要脸的,竟敢这样宣传……”海波东咬牙切齿道,“等老夫回去,一定要好好找他们算账!”  

    

  萧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在心底偷笑——他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只是没想到海波东反应这么大。云岚宗追杀了他这么久,他自然也要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算盘打这么响,我都听到了。”

  声音传入耳中,萧炎心里一跳,转过头朝药尘方向看去。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药尘冲他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笑意。

  而一旁的海波东神色如常,什么都没有听到。

  

  药尘:“二十多年的封印,为何一直没有找炼药师解决?” 

  海波东苦笑道:“这二十年来,老夫是自愿隐居。”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说起来,此事是老夫自作自受。”

  

  萧炎敏锐地从中嗅到几分不寻常的气息,而药尘神色一动,端好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笑,身体诚实地微微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萧炎:“……”

  ——此人八卦起来简直是本性暴露,没眼看! 

  

  海波东虽然有些年纪,也有几分阅历,可毕竟不如萧炎对药尘熟悉,再加上“炼药宗师”的形象深入人心,竟也被忽悠了一番。  

  

  “年轻人,爱情使人盲目。当你察觉之时,就已经像落网的蝴蝶一样,无法挣脱了。”

  他看了一眼萧炎,缓缓说道,“老夫就是因为优柔寡断,永远地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斗皇的修为。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隐居在塔戈尔沙漠里,不仅是因为封印,更是为了自省。”   


  “塔戈尔沙漠?”萧炎先是一愣,而后道,“我听说,那里的美杜莎女王统治着凶残美丽的蛇人一族。”

  说到此处,他一脸活见鬼:“你该不会是和她们扯上关系了吧?!”

  

  “传说中,塔戈尔沙漠中的蛇人族掌握着一种奇异的蛇之封印术。”

  药尘看了一眼满脸惊愕的萧炎,接过了话茬,“但即便是蛇之封印术,能够将身为斗皇的你封印到斗灵层次,想必是美杜莎女王亲自出手了。”

  

  “正是。”海波东正色道,“我先前见您出手逼退云韵和古河,火焰色泽森白,寒冷而炙热,应该是一种神奇的异火吧?”

  

  “你还挺有见识。”药尘抬了抬眼。

  

  海波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在这隐居的几十年间,我收集到了一张六品丹方,名为复灵紫丹。只要能炼出这丹药,那么这封印便是能够立刻破解。”

  

  “炼丹,找丹王古河不是更好么?”萧炎道,“毕竟你和他都是加玛帝国的,想必有几分交情。”

  

  “小子,老夫和他可没什么交情。”

  海波东闻言却摆了摆手,“古河赢得炼药师大会冠军后立刻就被云岚宗招揽了,后来他晋升六品炼药师,老夫远走塔戈尔沙漠,见都没见过。更何况……” 

  

  “更何况,这丹药需要异火才能炼制。”药尘突然出声,淡淡道,“对吧?”

  

  “正是。”海波东肃容道,“丹方所需药材,我已全部凑齐,除了沙之曼陀罗……那东西生长在蛇人族的领域。”

  说着,他从纳戒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递给药尘,“我身为冰属性,难以深入塔戈尔沙漠深处,这药材还需先生费点心思。”   

  

  “求人炼丹,你应该知道规矩。”药尘却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药方,没有伸手接,“药材自备。” 

  

  海波东自知理亏,苦笑道:“先生不想听听报酬么?”

  

  药尘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

  萧炎则揣摩着他的神色,知道该到自己唱红脸的时候了,上前一步道:

  “说来听听。”

  

  “异火。”海波东说完,又补充道,“异火的详细线索,老夫的一个人情,再加上一张神秘残片。”  

  

  “可是…前辈已经有异火了啊。”萧炎疑惑道,“异火这种东西,一个人不是至多只能拥有一种么?”

  

  “塔戈尔沙漠的异火,我也曾有所耳闻。你这个条件对老夫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啊。”药尘接过话头。

  

  海波东闻言一愣,笑道:“老先生不妨看看我的报酬,再做打算?”

  说着,他从纳戒中拿出一张地图,以及一张古朴的残片放到药尘面前:“这是老夫许下的承诺,标记着异火位置的地图,以及……老夫拼死拼活才保住的残片。”

  

  药尘的目光随意扫过那地图,在触及残片的时候却是骤然凝固。他紧紧地盯着那残片上的神秘纹路,半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道:“继续说。”

  

  “前辈的确不需要异火。”海波东说着,打量着药尘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筹码打动了他,“但前辈的弟子身为炼药师想必是需要异火的。而且,一个斗皇的人情……也没那么不值钱吧?”

  

  “……我?!可我还不是……”萧炎惊愕地出声,却立刻被药尘打断了话头——

  “成交。”

  他猛地扭过头去看药尘,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伸手接过了丹方。

  

  “一个斗皇的人情,对我没什么作用;你的异火情报,对我也可有可无,也就这残片有点意思。”药尘淡淡道。

  “不过……”

  只见他的嘴唇几不可闻地动了一下,而后海波东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随即扭过头去看萧炎,眼里充斥着感慨和了然。 

   

  “既然如此,老夫便先行告辞。若是丹药炼成,二位前来塔戈尔沙漠地图铺‘古图’寻我即可。”就在萧炎被注视得浑身不自在时,海波东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并不理会萧炎,只是冲药尘一抱拳,而后径自离开。

  

  “……药前辈,你跟他说什么了啊?”萧炎回想起海波东的眼神就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控诉道,“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谁知道,可能抽风了吧。”药尘摊了摊手。 

  

  “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冰皇居然会愿意为了一个人,在塔戈尔沙漠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苦守几十年……”萧炎感慨道,“爱情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

  

  “人的一生,横竖不过一个情字。喜怒哀惧,仁善恶欲,怨憎会,爱别离,这都是情,爱只不过是其中一种。”药尘道。

  “那药前辈也为情所困过吗?”萧炎疑惑道。

  “自然。”药尘淡淡道,“不过萧炎,我要奉劝你一句,沉溺于感情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成为强者,感情是必须割舍的,否则你总有一天会为情所累,死得很难看。”

  

  “可是我觉得……情很美好啊!”萧炎茫然道,“我愿意为了父亲和萧家,孤身来到魔兽山脉,这不正是亲情吗?它让我拥有直面云岚宗的勇气,人因为情而强大。”

  

  药尘闻言一愣,而后冷笑一声,张了张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扎死人不偿命的话,却听见萧炎接着道:

  “嗯……如果是为了药前辈,去塔戈尔沙漠苦守几十年的话,我也是愿意的。这就是情的力量吧?我想我有些理解海波东了。”

  

  药尘诧异地抬起头,措不及防撞上了萧炎的目光——少年的眼睛干净澄澈,带着一点笑意,像讨要夸奖的小狗。

  他几乎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部噎在了嘴里,彻彻底底哑炮了。

  

  于是堂堂药尊者拂袖而走,一脸见鬼地一溜烟跑了。

  

TBC

*树在道旁而多子,其必苦李。

——《世说新语》

想过很多次不写了,就这样吧,但每次上线看到总有人一直评论,觉得有人在等我。

感谢不离不弃的每一个人。

仰守灯

【炎尘】满庭芳

▲我流炎尘

▲大量暴露描写预警

▲之前思考过什么情境下才会有老师给🔥🔥口,本篇纯粹是为了一口醋包了饺子,充满大量自我满足xp,雷者止步,不胜感激





焚天山脉南北,数千座跃动的火山喷发千万年终于陷入沉睡。岁月填海,岩浆成灰,自炎帝破空而来,这处火能肆虐的烈焰之地终于迎来真正的主人。绚丽的火焰灼灼而烧,帝炎在此,诸火避散。炽热阳莲如降世骄阳,浩浩神威涤荡无尽之域,万火俯首称臣。

烈火焚苍穹,自炎帝掌无尽火域,帝炎高悬,群山躁动息止,火灵力应召而出。焚天灵火蕴养之下,炎城席盖千万里沃土,休眠山麓起伏不绝,人群交织浩如星海。然自然鬼斧神工,山脉南炎帝有意留下活火山借地势之利抵...

▲我流炎尘

▲大量暴露描写预警

▲之前思考过什么情境下才会有老师给🔥🔥口,本篇纯粹是为了一口醋包了饺子,充满大量自我满足xp,雷者止步,不胜感激





焚天山脉南北,数千座跃动的火山喷发千万年终于陷入沉睡。岁月填海,岩浆成灰,自炎帝破空而来,这处火能肆虐的烈焰之地终于迎来真正的主人。绚丽的火焰灼灼而烧,帝炎在此,诸火避散。炽热阳莲如降世骄阳,浩浩神威涤荡无尽之域,万火俯首称臣。

烈火焚苍穹,自炎帝掌无尽火域,帝炎高悬,群山躁动息止,火灵力应召而出。焚天灵火蕴养之下,炎城席盖千万里沃土,休眠山麓起伏不绝,人群交织浩如星海。然自然鬼斧神工,山脉南炎帝有意留下活火山借地势之利抵御外敌,炼狱火海蒸腾,等闲不敢踏足。


自苍穹榜现世,邪魔尽诛,头顶乌云尽散。炎帝踏入半步主宰夺天地造化之力,于焚骨般的烈焰之中分帝炎灵识辟出一处世外桃源。此地傍岛而建,诡秘灵阵符文交相掩映。隔开蒸腾炽热,一步一景,景景入画,菲菲芳草吻落英,澄澄碧水戏游鱼,浓郁灵气之下,万物丰茂自成神秀。救世之功于炎帝不过云烟过眼,懒得着手大战之后种种遗留琐事,某人索性借口修养掳了帝师,悄然安居小岛之上,非手持域令者难跨周遭滚沸岩浆。


晌午已过,帝炎稍降灼热,萧炎伸手拨开拂发垂柳,火灵玉石铺就蜿蜒小径,这灵石经火灵蕴养,淡淡莲影掩映其中,直通远处雾气朦胧之地。

药尘仰头浸在温泉之中。


——


预警此地发不出来

看到后如有踩雷不要坚持!


——


萧炎手臂紧了紧,熟悉的气息包裹住药尘全身,猫一样蜷缩在徒弟怀里,炎帝面对面搂住帝师,没去管身下仍旧相连的紧密,轻轻在药尘额头印下一吻。


那人紧蹙的长眉倏然展开,弓起的脊梁在抚摸下延伸。银毛猫咪伸着懒腰把脸颊蹭进主人胸膛,温热的呼吸渐渐绵长。


萧炎轻笑,复又爱怜地贴了贴老师柔润嫣红的唇,浅浅拍着背——


“好好睡吧,我在...”


揉朱拨蕊芙蓉里,揽腕承恩满庭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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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守灯

【炎尘】锁连环


▲我流炎尘

▲洁癖勿入

▲动漫143之后




萧炎想,如果成长就是隐秘的阵痛连绵不绝,那么责任有如九连环,无端开始亦没有终局。


潇潇雨

萧炎年幼之际在乌坦城,并不是个热情活泼的少年。他天赋绝顶,带着‘如梦似幻’的前世记忆,落地化作总角小童,孟婆的玩笑铸就他锋芒毕露的开始,一朝跌落深渊之前,他是万事不过心的个性。

但有一事,他却记得格外清晰。萧炎在家中行三,他年幼丧母,父亲身为族长多有事务,忙碌之际,多是大哥二哥拉扯他长大,所以即使他少时性情桀骜,对于兄长的变化还是比较敏锐。

他第一次晋级斗者之时刚过十一岁生日,少年志得意满,那年生日宴上,他是众星捧月的家族天才,百...


▲我流炎尘

▲洁癖勿入

▲动漫143之后




萧炎想,如果成长就是隐秘的阵痛连绵不绝,那么责任有如九连环,无端开始亦没有终局。


潇潇雨

萧炎年幼之际在乌坦城,并不是个热情活泼的少年。他天赋绝顶,带着‘如梦似幻’的前世记忆,落地化作总角小童,孟婆的玩笑铸就他锋芒毕露的开始,一朝跌落深渊之前,他是万事不过心的个性。

但有一事,他却记得格外清晰。萧炎在家中行三,他年幼丧母,父亲身为族长多有事务,忙碌之际,多是大哥二哥拉扯他长大,所以即使他少时性情桀骜,对于兄长的变化还是比较敏锐。

他第一次晋级斗者之时刚过十一岁生日,少年志得意满,那年生日宴上,他是众星捧月的家族天才,百年难遇。夜半赞扬声淡去,萧炎无所谓众人趋炎附势还是真挚祝贺,弹指间斗气漩涡卷过眼前众多仔细包装的礼盒,不经意间回首,他看到二哥近日难褪的眼下乌青。

他心情正好,随口道:“二哥近日没睡好?”

萧厉一愣,萧家三少爷从不是多言关心的性子,数年如一日的真心相待到底还是在异世而来的少年心底留下痕迹,身为兄长欣慰笑笑:“骨头有些痛,夜里难以入眠,不过不耽误修炼,不是什么大病。”

...病?

看着萧厉最近猛窜的个子,萧炎挑眉,心下了然思衬:这不就是青春期的生长痛嘛。

“这样,”萧炎点头,看到所谓兄长眼底波澜的暖色,撇过视线轻声:“二哥...最近多晒些太阳吧。”

他顺着窗口向外望,月朗星稀,明天该是朗照当空。


正如今日。


星陨阁的夜晚常年有漫天星子滑落的奇景,这处陨石坠落之地幻化的空间自成天地,却少有落雨。此刻苍穹碧蓝万里无云,炽热的光芒笼罩在每个人身上,萧炎却无端打了个颤。

在他喊了一声‘老师’,而那人没有转身后。


他自斗圣洞府满载而归,魂婴果补全魂源,缥缈魂体于三色异火间铸就新生肉身。萧炎本能熟悉那身体的每一处,他亲眼,亲手,炼化出寸寸白皙皮肉,他的老师于他怀中烈火间重生。

他不敢眨眼,眼眶发酸,一点点湿润在蔓延。是泪吗?他分不清,正如此刻他无法分辨起伏的胸膛内激荡的是担忧还是渴望?

他的老师发出痛苦的低吟,萧炎浑身一激,神智从混沌中陡然清醒般,后心覆上一层冷汗。

是担忧...他忽闪着抖动睫毛,思绪在眼底晦暗凝聚前陡然转弯,一闪而过的思绪止于魂殿来犯的示警长钟。

半圣之威灌满空间,魂殿退走,他再次被老师护在羽翼之下。大战之后,断壁残垣间,他就那样毫不设防地背对着自己,银发随风微荡,翻飞的衣袂随风滚过清冷药香,萧炎唇齿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他挡在他身前,圣者凝实的身躯挺拔而修长。

他当然挡在他身前。


“老师...”他喃喃地喊,对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药尘没有回头。


阴云四散,烈日当空。萧炎被笼罩在炽热的苍穹之下,骨缝间泛起久违的疼痛。

他恍然,竟是成年后阔别日久的生长痛。


药尘站在他身前。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星陨阁后山,师徒二人相对而立,他从前上仰的视角拉平又向下,魂体总是栖于半空,这样脚踏实地地对视让萧炎生出俯瞰的错觉。

他已经比老师高了。


药尘站在他身前。

他近乎无措地偏了下视线又下意识凝视老师的双眼。他熟悉仰视,熟悉魂体,熟悉缥缈,熟悉指间骨炎戒古朴的起伏。那纹路印刻在他指根的皮肤之上,十年或是更久,不,他记错了,那戒指陪他比真切见到老师更久,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所以贪恋片刻也是可以原谅的吧?萧炎抬手,不知是否太过缓慢僵硬,老师的目光那样平静地笼着他。近了,近了,他下意识握拳,复又展开,他听到指间呢喃的别语,缓缓地,指节磕到戒身,挡了片刻前进的路,他听到细微的欢呼,然后迅速的摩擦,一片死寂。


空了。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带着孺慕与感激,他的灵魂好像挣脱了身体的束缚无端上浮,冷静地审视着下方正在说话的萧炎,那是他吗?那是他吧。

进退有度,贴合时宜,物归原主,各回其位。他是药圣者引以为傲的...爱徒。


老师垂眸,温热的指间滑过掌心,他的灵魂无端在空中颤抖起来,身体却仍旧纹丝不动地规行矩步。视线随着漆黑古戒游移而去,他忽然感受不到灵魂的重量,下一秒却猛然坠落。

他回到那具囚笼般的身体。


“...如今,你也有了出师的资格...”圣者在说什么?出师?有谁要出师了吗?停顿,是停顿了吧。这个银发白衣的人是他的老师吗?他盯着那人开开合合的嘴唇,脑中混沌一片,他听不清近在咫尺的话语,所幸那熟悉的气息一向体贴,药老停了下来。

“想来这个东西,对你有益...”


他看到灼灼而烧的骨灵冷火自戒中聚灵而出,阴冷攀爬在他四肢百骸,他听到自己急切的辩驳,异火对炼药师而言举足轻重——

他看到四散的银色星火,亦如星陨阁夜幕万千闪烁,磅礴的气息海浪般扩散,裹住他,也裹住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老师——”

他恍若才识眼前人般惊醒地焦急,他看不清药尘眼底闪过的情绪,只觉那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格外凛冽起来。


他又开始痛了。那痛意从空了的指根开始,附骨之疽攀爬在他每一寸骨骼上,蠕动着,蠕动着,钻进焚诀滚沸的经脉血涌间肆意横行,径直贯入他麻木的心口。


老师...

长者赐,他该道谢,于是萧炎抱拳行礼。

俯首,他看到老师蓝纹蜿蜒的衣角,凝实的衣角。


他终于意识到,属于萧炎的灵魂,没有跨过这条异火流淌的虚实长河。


萧炎意识某种微妙的改变横亘在他和药老之间。

他没有即刻炼化骨灵冷火,极冷极热的火焰在纳灵间安静燃烧。异火本不该如此温顺,但这簇火源,名为骨灵冷火。

于是,一切因此不同。 


药尘复生进阶半圣,星陨阁连续几日广开星界之门。圣者炼药师于中洲寥寥无几,药尘尚是尊者之时已囊括中州近乎九成得丹药交易,更别提此刻大退魂殿九转成圣。

探听虚实也好,盛名而来也罢,星陨阁需要积蓄力量应对未来逐渐积聚的阴云,因此来往者多为斗宗斗尊之威。风阁主分身乏术,向来躲懒的药尘一反常态,生平第一次深坐星陨阁阁主之位,推杯换盏间笑意清浅言语温和。


萧炎从未见过尊者当年叱咤中州的风采,如今星陨阁门庭若市,药圣者举手投足风姿恣意,他远远望着,近乎贪婪地描摹着那人劲瘦的腰身背影,拼凑着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药尘执杯与一八星斗尊轻轻一碰,含笑的眼睫垂下,三指撑起杯身于唇下掠过,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眉眼,萧炎抿唇无声靠近。


“老师,”他握住那人指尖轻搭的杯身,食指蜻蜓点水拂过细腻腕骨,对着那八星尊者含笑施礼,“方才忽有想到个丹方想与老师请教,怕等会儿就没了灵感,恕小子失陪。”

他余光瞥见药尘故作轻松的眉眼间疲惫终于自由蔓延,在尊者“自然自然,圣者钻研丹方是大事”的话语间牢牢擎住老师手臂,略一施力,药尘便跟着他前行几步。

他心头一松,莫名找回当年与灵魂体相处的亲密,他去哪里,老师总会栖于古戒,跟在他身边。


“还是老了啊,”药尘轻叹,萧炎感受到手臂加重的压力,心头却只觉放松,“想当年刚建星陨阁时,跟风闲连喝三天都不觉疲累。”

萧炎微塌左肩调整个让人舒服的姿势,感受着老师倚靠过来的重量:“从前是为安身立命,现在是为利益往来。自古心计耗神,老师为我殚精竭虑,自然是更用心了些。”


“臭小子,你倒是不害臊。”

药尘下意识屈指去弹萧炎额头,却只是个向下抬臂的姿势。银发尊长一愣,他双脚踏在地面,身边是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弟子,一瞬的恍神被若无其事掩掉,他自然而然地继续抬臂,拍了下萧炎脑后。


“还好您没问我想到了什么丹方,不然我才真是进退两难,”青年遮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适时开口,摸摸鼻尖:“老师急于筹备后续力量,我又不是当年乌坦城的毛头小子,当然知您苦心。”

“你?丹方?”药尘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你,常年靠炼药交友进账,小家伙,你可没把心思正经放在炼药上。”


萧炎自知理亏,丹药一途再无比药圣立身更正之人,无赖般低头,与寻常一样想拱进老师怀里蒙混过关,药尘下意识抬手,下一秒,小臂撞上青年额头。熟悉的习惯止于陌生的高度,萧炎鼻息温热打在药尘手腕,两人同时一愣。

衣袖无声滑落,药尘缩手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继续伸指抵住萧炎额头轻轻一推,青年顺势直起了身。


“臭小子,别想耍赖。”他听见药老平稳的声线。

“长大了啊,萧炎,你不再是那个加玛帝国的小孩了。”圣者银发滑过肩头,滑出垂落的弧度,一如语调下沉,状似无奈,又似纵容,他眉眼柔和而澄澈,清浅地笑,“不好哄喽。”


他抽回萧炎扶持的手臂重新倚正身体,气息擦肩而过,一瞬隐秘的交缠再度平行。

“为师先去歇歇。”


萧炎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安静垂下眼睛。

头顶落花覆了满身。


发现老师身体有恙并不困难。那日魂殿来犯未能留下八九天尊,圣者言语间的遗憾令隐患初见端倪。他这些日子心神无端悬在老师身上,所以那人眉眼间的疲惫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应该,萧炎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丹方,目光扫过,索性直接整理好凌乱的墨痕丹卷,银白的长发铺了半面桌,遮住药尘小半张侧脸。鸦羽长睫悄然于银发后探出,随着某人靠近的气流微微颤抖。

萧炎抬臂,温热的掌心覆上老师抖动的睫毛,安抚休憩之人继续入睡。


他单膝半跪在老师身侧,战场上以一敌二的圣者被徒弟遮着双目,指节落在挺翘的鼻梁,下唇微张,萧炎入目是精巧的下颚。

发丝于指尖流水滑落。


萧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自家老师,曾经的灵魂体浮于半空缥缈模糊,五年分别再清晰的记忆描摹也不抵此刻掌心下凝实的细腻触感。萧炎忽然浑身紧绷,屈膝的动作难以阻止缓缓向前的偏移,他毫无意识般向前,疑惑是否人的双唇都是一般嫣红——

温热鼻息打在手背的一瞬,萧炎如梦惊醒,猛然僵直。


他的唇于老师不过半寸。


细密的冷汗布满全身,萧炎僵硬的躯体顿在半空,他在想什么?那一瞬掠过的炽热留下惊悚的烙印,他在想什么?

神思混沌,进退恍然,不等他反应,药尘悠悠转醒般后退着仰头,朦胧的睡意坠在眉间:“小炎子?”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收回手臂来不及也多此一举,本能追逐向前又忽然顿住,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愣。


万籁俱寂。


“....老师,”萧炎直起身,五指成拳收回身侧,“焚诀复生,您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你的能力自然无可置疑,问题在我。”药尘单手扶着额角,垂目道,“许久不曾这样结交各方势力,一时不太习惯,休息一会儿就好。”


窗外蝉鸣映青葱,正值午后好光景。


萧炎不置可否,点了下头,起身行至药尘身后跪坐下来,指尖按在老师额头两侧阳穴,压下某人微弱的反抗,轻轻一带,药香盈了满怀。

“让弟子陪您一会儿吧。”


药尘浸淫丹道多年,炼药一途常年与各种天地灵宝打交道,自然孕养的灵物大多带着草木清香。药尘常着白衣,骨肉沉在药香中经年累月,醒神之味扑鼻后,却又带一丝清苦余甘。

正如那人一路走来,甘甜难掩苦涩。


掌下挣扎的力道一顿,萧炎恍若未觉般继续巧力按压穴道,半晌,轻轻一声“嗯”飘了出来。

他面沉如水,任由那人银发蜿蜒在手腕腰间。


老师有事瞒他,萧炎想,是自己...还不够强。


那夜,萧炎找着借口宿在阁主房内,骨灵冷火的气息包裹他。梦中人影绰约,雾色弥漫看不清前路,他好似跪在什么人手边,顺滑的冰凉缠在小臂,他感受到掌心温热,细密的痒意是翕乎扇动的长睫在暧昧呢喃。

他低头,和白日如出一辙的姿势,他的老师安稳地睡在掌下,前倾的身子没有余裕,他丝毫不觉奇怪,气息在交缠,他与老师,合该亲密无间。


没有四目相对的惊醒,萧炎感受到腰间沉稳的发力,明媚的日光洒在窗外,他俯身,对着嫣红唇色,吻了下去。

柔软得触感震得他浑身发麻,隐秘的快感窜过脊骨,他陡然睁开眼睛。


起伏不定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深沉的黑眸锁住榻上横梁。月光皎皎,尘埃在半空中起舞,他清醒得可怕。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抬臂遮住双眼,萧炎平复着粗重的喘息。没有犹疑,没有彷徨,他感受到双腿之间挺立的炙热,濡湿水痕如夜色冰凉,他看清的一瞬唯有坚定。


...本该如此。





望远行

药尘总觉得,人生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他很少会和什么人谈论失去,包括挚友风闲。他幼时失怙,远走家族,青年时有幸识得挚友,亲手葬送了情缘,本以为上天眷顾会有一场父子情,然利刃穿心,身死魂匿,便是在暗无天日的骨炎戒中浑浑噩噩之时,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告别,他只是把岁月抛之脑后,无所谓苦也无所谓甜,那些撕心裂肺与铭心刻骨都是日子,他拿的起总要放得下,于是学会告别。


父母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目送,药族弃他,他也抛弃药族。红颜如枯骨,他看得到一场缘分的尽头,后来当心一剑,他只是不解,只是纳罕,阖目之际却是接受。

药尘从不思考过去的意义,这场现实的因果已经注定,探究起源就显得桎梏且狼狈,他少时便一路颠沛,哪怕闭目此时也是功成名就,这不过是一场安眠,这一生奔忙而紧促,他该有一场安睡。

不过是再一次的告别,与生命,与所有。


所以他很少会有什么执念之事,而炼药是他灵魂血肉,不想世间种种阴差阳错,他后来也有了执念之人。

萧炎。


药尘想,这是他此生都无法与之告别的存在。


他的小徒弟萧炎,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冷漠。

他看似朋友遍地却少有推心置腹。萧炎待人赤诚,来来往往却从来都让他人亏欠更多。他从不对旁人求什么,哪怕一时庇护都要恩义来偿,那三年冷嘲热讽的晦暗时光到底为他划下界限分明的沟壑。

可少年待他一向直来直往。


这场错误的开始强行啮合本该平行的轨迹,药尘有心引诱,少年急于提升的迫切逼使他走了一条荆棘之路。


药尘并非古道热肠之人,擅长告别的人更擅长孤独。正如星陨阁于他更似路过栖息的落脚地,‘家’的名义更多赋予风闲独一无二的安稳,于药尘而言,长久的停居是陷落的开始。


他是时刻迁徙的候鸟,展翼是为送别命运追逐的风浪,休憩即是吞噬。

而如今,却停在萧炎的枝头。


洁白的羽翼合拢身侧,孤傲的候鸟低首,他养了一只心口火红的幼崽,那幼崽历经焚骨燃血之痛,为候鸟搭出一枝‘独秀’。


药尘想起他怒吼萧炎放弃焚诀的幽深山洞,回音如浪裹挟着一跪一卧的两人,少年青筋迸起,只为给他寻一线出路。

愧疚是烈火焚心的引线,少年越是不在意,尊者越是羞愧难当。求生是人之本能,他的本能诱使年轻炽热的生命险象迭生,那护他爱他,送他青云直上,就是他不枉余生的因果。

可千算万算,他到底没有陪弟子走过迅速成熟的年月,那是他欠萧炎的过往。


漆黑锁链穿透胸口,他听到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吼,骨灵冷火会替他再护小家伙一程,心口再痛也抵不过萧炎那一声声催人泪下的‘老师’彻他肺腑。


若此生还能有...

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萧炎,为师只愿你安稳一生。


昏暗的混沌间,他仿佛再次触摸到少年毛茸茸的黑发,小家伙搂腰窝进他怀里——

“老师,我不是还有你吗?”

清泠撒娇般的话音,随着骨灵化作银光点点,四散逃开了...


或许是他离开萧炎的年月太久,魂殿漆黑的锁魂空间不见天日。他细数着地上血液干涸的每一条纹路,日升日落,药尘看不见时间的挪移,可十万多血液喷溅的诡异符文铭刻了他固守心神的近两千个日夜。


五年,足够他逃离药族和风闲相依为命地长大;五年,足够他从废墟中捡起婴孩淬他一身天赋绝佳;五年,足够一斗王少年风霜饮雪铸就巅峰斗宗。


虚幻的灵魂体明明灭灭,昔日少年长成青年模样,他颤抖着双手拥尊长入怀,颈间如此真实的哽咽穿透追杀的破风之声,药尘恍然,灵魂体也会有眼泪吗?


他看着萧炎口吐鲜血浑身经脉尽断,昔日在云岚宗因魂锁贯体潜藏的愧疚再次滋生出来。他本已经没有血肉,可心口被蚕食的痛苦如此鲜明,他不顾风闲阻拦开炉炼丹,银白长发拂过上挑眼尾,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却是坚定冷然——

这是我欠他的。


倘若药尘没有萧炎,这场汲汲钻营的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缥缈魂体再度明灭几分,萧炎再度睁眼,终于站到了他生前的高度。斗尊,药尘想,他本该为弟子高兴的,可萧炎望着他几近透明的灵魂,黑眸和嘴角同时颤抖。


他又惹他伤心了。品尝着心口久违的苦涩滋味,药尘含笑着听爱徒与挚友三两句束他在阁内。“老师?老师?”他对他征询的试探越来越少,再度重逢,青年宽阔的背影近乎遮挡着他,从前到他胸口的小家伙生着俊秀却坚毅的轮廓,萧炎低头,视线压低攥着他双手,沉声道:“老师,等我。”


他熟悉作为一个被动的告别者,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他看着萧炎走远,看着萧炎归来,匿在古戒中,栖在高阁内。他的弟子来来去去,他守在那里,也只守在那里。


那点点滴滴的愧疚凝聚成珠,日升之前,朝露般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他看到朝阳升起,萧炎为他而来。绚丽的火海腐蚀着,侵吞着,塑造着,凝聚着,他在剧痛中听到星陨阁内爆发的激烈碰撞,血肉重生,灵魂归位,他顾不得摇晃的根基,快点,再快点,他的小徒弟挡在他身前。


半圣之威,空间之力移山填海。八九天尊败退而走,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在靠近,萧炎满怀惊喜的声音遥遥而来:“老师——”

药尘感受到烈阳火热的光晕,没有回头。


他是时光深处遗留的晦涩暗影,骄阳愈盛,地上的影子愈是光暗分明。

清晰的轮廓切割出光阴的长河,他在这样的烈阳下看清自己的旧影,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萧炎...你这样热烈地奔我而来,一声老师蕴藏了多少情谊?我不敢不能亦不愿回头,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赤诚地望来有火焰在灼烧,异火涤荡,鬼魅无存,我又如何面对自己堪称腐朽的灵魂?

萧炎,你还不懂,你还这样年轻,一往无前的奔走是焚诀命运的前路,我不该靠近踏出那能令你醍醐灌顶的一步。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萧炎,这样无畏地走下去,为师希望你永远不要参透,便以为这是一场师徒重逢的执念,时间会给一切难平抚慰波澜。


任凭心口思绪万千,药尘平静转身,青年委屈的双眼因疑惑老师忽然的疏离睁得圆溜溜,他失笑,接过弟子双手捧起的骨炎戒——“那么这个,一定对你有所帮助。”

他看到萧炎眼底迸发的愤怒与无奈,欲言又止的压抑与困惑,狂风巨浪收敛成端方恭敬的师徒之礼,青年在他面前俯身,药尘死死掐住指尖紧扣的掌心。


他来不及思考,那双幽深发亮的眼睛,为何逼得他无处遁形般狼狈又纵容。


常年傍身的骨灵冷火说送便送了,可新的苦恼又挤满药圣的脑子,他还有什么,能为萧炎做的?

异火,炼药术,势力拼图...他毅然决然坐实阁主之位,他的弟子从前在中州颠沛,如今他回来,断没有再被旁人欺负的道理。星陨阁药圣,药尘第一次为这样的虚名庆幸,他总要为他殚精竭虑,便是对抗魂殿的后备力量,也该打点得面面俱到。


若有若无的躲避到底还是被萧炎察觉,药尘本也没打算做的太过分,小家伙总是在他的事上过分敏锐,漆黑的眸子渴望地扒过来,他只有哑口无言的份儿。

可因急于出关导致焚诀复生根基不稳的事一时也没有解决办法,他的弟子还有家仇未报,闲杂琐事能不扰他,便是最好。


“我歇一歇就好了。”他对萧炎这样讲,小徒弟目光执拗地锁着他,药尘把他眼底的情意看得真切,叹了口气,面对萧炎他总是没有办法,或者是他有,只不过懒得去想。


是贪恋的。

他被青年按压着太阳穴揽入怀中的一刻终于确定,异火的气息浸透了萧炎的灵魂,炽热的火焰笼住他寒冷的灵魂,药尘习惯于这样的温度,他在骨炎戒时,他是灵魂体时,萧炎日复一日的体温温养着他。左手指根的戒指听得到少年搏动的心跳,他在节奏鲜明的脉动上数着年月,被击中的一瞬平凡非常,只因青年望来的眸光。


他们分别太久了,久到他从斗尊身上看不到乌坦城萧家后山那少年气急败坏的影子,身后有力的臂膀不容抗拒地揽着他,药尘沉默着,陌生的触感熟悉的灵魂,他听到自己束手就擒的哀叹,他知道自己处在引颈就戮的边缘。

萧炎为他而来的身影如劈开黑暗的流光,转瞬未逝,他愧为师长。


所幸,所幸,小家伙还读不懂一场风月的旖旎开场。


又送别一场斗尊间的推杯换盏,风闲叹口气养面靠在座椅上,药尘屈臂支着下颌,大殿一时陷入沉寂。药圣复生归来,两人少见地偷得一时闲暇。


“老师!”慕青鸾欢快的声音打破沉静,蹦蹦跳跳地直奔风闲而来,难为她双手稳稳地拖着茶盏,身后是一道沉稳高大的身影。

“老师。”萧炎深沉的黑眸探过来,药尘下意识低目。

“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您二老忙了一下午,师兄心细,煮了些甜梨水,我帮着看了看火候。”慕青鸾说话间已斟了一杯,刚要继续,萧炎便已接过茶壶,橙黄的梨水飘出甘甜,修长的指节握着瓷杯,递到药尘眼前。

不容拒绝。

药尘笑着接过。


“最近斗气可都夯实了?”他并不担心萧炎修炼,多问一句不过是表达关怀。

“老师放心。”萧炎上前两步接过药尘放下的杯盏,不等人反应便耐心摆好了位置,他半蹲在药尘膝边,捏着老师手腕左右揉了揉,“您最近辛苦了。”


察觉到掌下肌肉一瞬的僵直,萧炎若无其事地继续拿捏着力道,青鸾站在风老身前不远不近的位置,他近乎伏在药尘膝头。

这不是师徒该有的位置。


风闲放下杯盏,笑着问了青鸾课业,少女颔首施礼,娇俏的含笑声充满了沉寂的大殿,扫清了角落里进退两难的交缠。

萧炎垂眼,他感觉到错位的亲昵,灵魂体再靠近也没有切实的温度,可这具因自己而生的血肉之躯装载着曾经亲密无间的灵魂,坐在上首的不是药老,而是药尘。


阁主与少阁主。

圣者恩师与尊者爱徒。


萧炎无声放开了掌心,他感受到老师轻微的放松,起伏的温热滚烫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毫厘千里,他们挨得这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弟子...告退。”


萧炎感受到那人落在他身后久久难移的目光。

青鸾察觉到师兄忽然得低落,摸不着头脑地跟着走出了大殿。


“你的骨灵冷火...”

风闲的视线停留在正殿高高在上的横梁上,闲聊般问了一句。

“嗯...给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风闲沉默,食指于桌面轻轻一扣,却叫药尘眼皮一颤。

“药尘,你是不是——”

炽热的黑眸在脑中一闪而逝,青年向来澄澈的眼眸蒙上一层明灭的火光,看向自己的视线带着越发灼人的温度。

药尘确认,青年意识到错位的暧昧。

他无可否认,无处隐藏。


“什么都瞒不过你。”银发圣者只好闭目,久违的羞耻感熏得他双颊发红,却又兀自镇定下来,“放心,我有分寸。”

“你...罢了,”风闲摆摆手,千言万语在看到药尘低掩的双目时都没有了意义,他了解药尘,因为了解,所以多说无益。


“他是你徒弟。”

风闲的话音很轻,药尘低应:“我知道。”

“可他到底是你徒弟。”

不同于前言的陈述,风闲略带笑意的调侃惊得药尘一颤。昔日中州药尊者风姿绝然,他斩断风月而非不识风月,那作为他的弟子,萧炎近乎沿着他的轨迹在中州闯荡,他所愿某人‘一叶障目’不要看清眼底波澜,可真的能实现吗?

他想起萧炎刚刚不深不浅的靠近。


自他复生以来,五年的别离横断了两人的亲近,陡然成熟的少年近乎把自己雕刻出新的轮廓。若非灵魂相偎过,药尘近乎认不出曾经桀骜不驯的萧家三少爷。

他以成熟的男人姿态强势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也无法把斗宗之姿戮战斗尊的倔强身影当做那年墨家门外,一朵火莲把自己炸得半死的鲁莽少年。

此后斗圣遗迹,他为魂婴果奔波,斗尊修为已和他生前咫尺之遥。青年说一不二的态度把自己纳在他的庇护之下,老师,他叫他,不再只有仰视的孺慕,他看清了萧炎眼底无言的疼惜。

药尘想,他该拿他怎么办呢?


有些界限,萧炎跨过于他看来不过赤子心性,真心可贵,他的弟子一路坎坷,却有世间难寻的真情挚意;可他身为师长,原地不动已是心有阴私,他已诱得萧炎踏上一条九死一生的噬火之路,千不该万不该再...


熟稔地靠近,生涩地相离。他们在学习习惯陌生的疏远,深入骨髓的相知却在阻塞别扭的背离心意。


盛夏悄然而来。

夏天的日光炙热,夏天的正午明亮晃眼,夏天的午后闷热难耐,夏天的晚风聒噪滚烫。

爱恋之始炙热,爱恋之中忽明忽暗,爱恋之尾灼人。萧炎,药尘一切的罪孽与福祉;只要他开口,只要他想要,便是刀山火海,药尘也会闯上一闯。可唯有爱之一字,他无法答应,却也无法拒绝。他们之间有太多悬而未决的事亟待解决,魂殿,古玉,父亲...太近的交缠压迫着两人反而容易反弹,他们都要理清心绪看清前路再做决断。

所幸,纳兰嫣然的到来,解了燃眉之急。


萧炎从不后悔复活药老,哪怕老师的视线不再只停留在他身上,那是一直以来前进的动力。可浴火重生带来的涅槃是纽带粉齑,他绝不甘心,也不允许。

他们是师徒,可萧炎要的,师徒不够,规矩道法束他不住。这错位的尴尬需要缓冲抹平生涩,他从不介意风筝遥远,引线缠在指间,他是药尘的此身安处。


那人又在目送他远走,可是老师啊,漂泊不定的从不是他萧炎。血液奔流顺着火印交相共振,他五指一拢,囚住恩师心脏的脉动。

纳兰前来星陨阁,他听到药圣在身侧有理有据地为他铺垫花宗之行,言语殷切。他的老师凤眸不再凌厉,温和如水地裹住他,此去一途,他的友人可尽数托付与他。


您明白的,对么,老师。萧炎抱臂听着纳兰嫣然焦急地述说着情况紧急,他静静地看过药尘银发如雪,冰雕玉砌般的人,重生在他的火焰之下。

如果这是您的意思...老师,萧炎从不会让您失望。


我会变强。这一路处处坎坷荆棘,我们身上都有着太多责任,前路不明,迷雾四野,可我定会执火光焚天,劈开一道坦途。


老师,药尘...

现在绝不是尘埃落定。




醉醒吟

萧炎到花宗时,天际擦过一抹红霞。


炼化得骨灵冷火在经脉中游走,萧炎并不意外,十多日的赶路风尘仆仆却丝毫没有影响骨灵与他融合的速度,药尘与它相伴多年,熟悉的气息让萧炎生出灵魂相融的错觉来。

异火暴虐,唯有骨灵如此亲和待他。


冷热交加的火焰在血液间游走,萧炎面上却不见痛色,漆黑的瞳仁闪现着银白的火光,他感受到骨灵冷火回应他灵魂的悸动。


纳兰抛出手中花瓣形状的令牌,奇异波动阵阵荡开,漫山遍野的迷魂花被阳光渡上金色,淡粉的迷雾萦绕在看不清的小径上。

那夜梦中旖旎一吻陡然从脑中掠过,萧炎面色一变:“迷阵?”

低沉的声音不同往日清亮,纳兰疑惑地看他一眼,耐心道:“此乃花宗护宗大阵,跟紧我,这迷魂花只要误入,便是再也出不来了。”

萧炎颔首,对身后青鳞点头,示意跟上。


远处钟声骤然敲响,险恶山峦下,横切的巨大广场之上,一对男女与佳人对峙,萧炎眯起眼,掌下气流涌动,一个闪身已站在广场中央。


没理会争议四起的嘈杂气氛,他抬臂抱拳对着山峦四周拱手:

“在下萧炎,家师药尘,此行出来,老师吩咐我遇见花宗老前辈,代他老人家问一声好!”

气氛骤静,他转身拿下背后玄重尺,遥遥指向那对男女:“你们若败,宗主之位还请交还。”


“萧炎——”多年未见的故人在身后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萧炎回头,漆黑的眼睛看向她。

“云韵,好久不见。”她看着眼前男人目光如炬,又平静得毫无波澜,“这世间没有白得的便宜。”

起伏的心绪霎时冻住,话语哽在嗓间,云韵知道,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了。


昔日魔兽山脉斗者少年面对两位斗尊已然不惧,炫丽火莲承着四色异火,天地都要被这炽热焚化开来,花宗大长老终于出手,妖花邪君重伤难抵,萧炎冷然侧目,不卑不亢:“想来天冥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与虎谋皮不如当断则断,我星陨阁随时欢迎花宗长老到来。”


“你是...药尘弟子?”

诡异的空间波动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萧炎谨慎抬头,这般能量扩散,只比那日老师半圣出关弱了一线。

那是一身青衣的女子,眉眼间岁月雕琢出从容的姿态,迷魂花香阵阵,那女子踏着夕阳之光衣袂翻飞,所过之处,花宗众人无不颔首以待。

包括那适才出手的大长老。


“花玉之事我已知晓,不想多年养女闹得如此不得安宁...”她话音一定,不知想到什么,凛冽的目光自萧炎头顶一寸寸向下,“你...倒是不错。”

萧炎抬头,四目相对,那女子明灭的眸光如此似曾相识。

“见过前辈。”


“便叫我,青仙子吧...”她温和地上前两步免去萧炎之礼,“你的老师,药尘...他还好么?”

一瞬的怀疑终于尘埃落定,萧炎垂眸,掩去闪烁的目光:“老师他,已是高级半圣。”


那女子笑了笑,萧炎辨不出其中有几分苦涩的自嘲,他对老师的故人总有些矛盾的踌躇,亲近与疏远交缠在内心,是他少有举棋不定之时。


他无法参与的过去,药尊者叱咤风云的时光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过往,他本能想要去了解去领悟,可故人接连再现,他的心头却难掩苦涩。


他熟悉青仙子幽远的目光,无尽的回忆凝成起伏的浪,潜藏在眼底,旧风拂过,又是一场涟漪难平。

如玄衣看骨灵冷火,如青仙子看玄重尺,如小医仙看他的背影,如云韵欲言又止地凝望,如纳兰在星陨阁外的徘徊。

他在他们眼中,看到同样的自己。


老师以为他不懂,也不愿他懂,可一夕梦醒,萧炎铭心刻骨。


踏进云韵等待的那方小院时,他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我以为...你不愿见我。”昔日云岚宗宗主褪去一身华服,她比当年平和许多。

“你在躲我。”萧炎挑了位置坐下,玄重尺横放在桌上,漆黑尺面如悬崖裂谷,横亘在二人之间。

“是...”

“可没有必要,”他打断她,“我承师命,往事不可追,萧炎不做回头之人,只好不在意。”


“可当日,云岚宗——”

“我以为时隔多年,你会放下,”萧炎看向她,认真,“云韵,我说‘只好不在意',不是‘不在意'。”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呐呐无言,心底忽然漫过某种难言的荒谬。魔兽山脉,太过久远的记忆蒙上了纱,误配的春药扯出一场旖旎,时过境迁,他对那日所有的深刻,只剩下灵魂体为老不尊的揶揄。


当时年少,而年少轻狂啊。萧炎咀嚼着这几个字,好像一切放肆都有了注解,好似所有错误都有了借口。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过去,三年之约,他醉在一场权势追逐的你来我往间不可自拔,变强,变强,他近乎执念地追逐,却有人为他承担了所有苦果。


也罢,此生谁还没有笑过年少之事呢?


云岚宗,他此生难以释怀的梦魇之地。他恨云山,恨云韵,恨魂殿,到头来他还是只能承认,他最恨自己无能为力。

于是一朝梦醒,方死方生。


“说实话,云韵,便是到今天,我都恨不能把云岚宗屠之而后快。”

男人言语间的狠辣一闪即逝,云韵悚然望去,却见萧炎轻抚着漆黑重尺,指尖森白的火焰明灭。


“我散了你的宗门,无所谓什么饶恕,你以为我当日为何停手?”

她看到男人眼底难忍的愤怒与悔恨,原来时隔多年,他仍旧难以释怀。


“是我的老师啊,说到底,云岚弟子还有真正一无所知之人。”他食指扣了扣桌面,“云韵,真正一无所知,你明白吗?不是你,不是云山。旧债从来都是云岚欠了我的,我说不在意只是不想回头,正如今日我来花宗,家师有他的考量。”

云韵深吸口气:“你说。”


“花宗不同于云岚宗,加玛帝国是个小地方,从前你不愿牵扯权力纠纷无人敢置喙,但花宗主传你斗气予你前路,云韵,在其位谋其职,中州一流势力,自有他人虎视眈眈。”

他拎起巨尺,不曾回头望她一眼:“待我炼化异火出关自会帮你打开封印一角助你站稳脚跟,你若当真不想欠我,就把花宗握在手里。今日言尽于此,你好好休息,不必送我。”


他感受到背后久久凝视的目光,心情却格外平静。他本以为见到云韵会愤怒会无奈会压抑,可四目相对,他心头只觉平静。

加玛帝国,他已走了这么远的路。药圣者高居星陨阁,他都要记不起失去老师时,他是怎样的浑浑噩噩。


“我甚至现在都无法清楚地明白,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他,小医仙,我想念他,我想念他并且梦见他,我又因为不敢想念他而梦也梦不到他。”


花宗一处偏远山洞内,骨灵冷火灼灼而烧,萧炎耳边响起晋级斗皇时呢喃的低语,他想起那日灵魂穿透火印与魂殿内锁链缠身的灵魂遥遥一望,锥心刺骨不过尔尔。


骨灵冷火,骨灵冷火,萧炎默念着它的名字,神识下沉,极阴极阳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他。

他看到那人复生的一幕。


三色异火如莲花盛开,绽放的花蕊处,银白长发似九天星落,他的老师闭着眼,唇色嫣红,新生的皮肉泛着莹白,拢在炫丽的火光之下,双腿修长笔直,不着寸缕。


萧炎感受到喉结的滚动,周身自下而上热了起来,那夜一场旖梦,他自弥漫的沉静光芒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此时此刻,心跳如鼓,他看不见身侧火海蔓延,仿佛踏入另一个空间,所思所想只剩执念——他要到他身边。

火海拦他不住。


萧炎安静地跪坐在火莲绽开的下首,他握着药尘新生的手臂,侧脸偎在老师掌心,凝实的温度不再只有灵魂的冰寒,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是这样,这样近地靠近他的老师。


骨肉在滋生,灵魂在躯体中睁眼,萧炎一愣,却没有放开抓紧的手臂,他看到药尘眼底荡漾的火光,他的老师侧头,于炫丽的火海间凝望着他。


萧炎听到自己错位的心跳,失控的轨道飞驰着他难以自抑的灵魂,明灭的火光烧去所有迷茫雾霭,他清晰看到药尘无处遮掩的爱怜。

那目光如娟娟暖流,细致地裹住高悬的心脏,安稳地接在掌心。原来喜极而泣不是夸大其词,他感到脸颊冰凉的流淌,而后,是指尖温柔的擦拭。

“小家伙,别哭,我回来了。”


萧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卑劣,吞噬异火本就会出现各种离奇境况,他仿佛意识分裂成两半。清醒的萧炎立在身后理智地审视异火搭建的温床,可眼前人柔软的唇瓣舔舐掉自己眼角的泪痕时,萧炎清楚地听到欲望咆哮的怒吼。

那怒吼崩碎理智,再回首,他已按住药尘手腕,舌尖缠绵在唇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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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梦吗?他沉浸在无尽的迷思里,聚不起神识,每簇异火都有独特的个性,他如此轻易地炼化骨灵,所以森白异火送了他一面照见欲望的镜子。


他喘息着望着镜中形容狼狈的身影,尚未平息的欲望充斥着近乎晦暗的双眼,他与自己对视,灵魂都在颤栗。

他放纵卑劣,隐秘渴望,无处遁形的镜子。


干涸的灵魂只剩索取,丰盈的灵魂方可谈爱。药尊者哪怕身死,灵魂体仍旧晶莹剔透。萧炎自知底色带着如火的侵略,爱是本自具足后能量的外溢,可尊者哪怕只剩虚无缥缈,灵魂干涸也要扒髓抽骨地给予。


而他呢?萧炎自问,他对老师所谓的‘爱’,是否以爱之名行索取之实,究其根本是为满足自身之欲。

可那又如何,他的欲,写满了药尘。


若这不是一场命运的转圜,没有药族,没有韩枫,他们不会相遇。

若这是一场宿命的注脚,相逢的每一寸光阴,都是药尘伤痛的铭刻。


老师...你也不懂,不明白,你我相遇,这是一场怎样的奇迹,我穿过前世今生的记忆。

遇见我一生的启航,我浮沉的锚点。


“很低俗吧,”萧炎低笑一声,玄黄要塞烈阳高挂,光线穿过指缝,在他脸上留下暗影,“我连现在想老师,都充满了欲望。”

小医仙摇摇头,轻声:“萧炎,爱永远高贵。”




玉连环

“看你精神不错,想来是古墓之行很顺利?”小医仙捣制着掌间草药,看到萧炎由远及近的身影。


玄黄要塞一战初始血腥,却以某人到来后率领众斗尊力挽狂澜收尾。


萧炎摸摸鼻尖:“与古界之行无关。”不知想到什么,他眉眼俱笑,“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恍然若梦,唯恐惊醒。


小医仙挑眉,品了品某人面上的春风得意,心下了然:“虽然该和你道一句恭喜,但仍有大敌当前,日后该如何?”


萧炎肃了脸色,单手支起下颌,食指曲起在桌上轻轻敲打,不等说话却是一怔。

这个姿势...一向是老师所好。


察觉到小医仙诧异又了然的眼神,萧炎不禁有些报赧,连忙开口:“炎盟给了我些想法,或许中州之上,星陨阁牵头,也可组建一方势力联盟。”

“那...可要远古八族参与?”

萧炎闻声抬头,小医仙澄澈的眼眸清可见底,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也知道她常在星陨阁,药老之言不会避她。


萧炎深吸口气,缓缓闭眼,古界之行历历在目。独立开辟的空间锁住血脉锁住骄傲,更锁住他们腐朽的眼界。萧玄先祖所托是否非人他没立场也没实力置喙,不过天墓一行,他把这些人的嘴脸看得太清楚。


人的愧疚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对古族没有希望便就没有失望,薰儿也算为他考虑许多,他选择承她一段情,是青梅竹马的过往,更有魂族魂殿巍然耸立的压迫。想来古元身为一族之长,他需要盟友,利益使然,再眼高于顶也不会拒绝他这样的后起之秀。

萧炎有这个自信。


他想起那日云雨初歇后老师无奈的陈述,远古八族,斗帝遗泽,怎样的刻骨铭心才令一向风轻云淡的老师至今压抑遗恨,他吻他眉眼,怜他忆到深处的无可奈何。


有些画面无法细想,再深入又是无从断绝的思念。他奔赴花宗远走兽域,时间一点点捱过,本以为拉远的距离可以平复躁动的心跳,他以为自己可以忍耐。

古界之内,天墓之中,他终于迈进真正强者之阶,萧家族纹笼罩在火印之上,他终于有资格站在老师身前。

他以为这爱欲已能被潜藏深处,却不想潜藏是另一种意义的蛰伏,一经点燃便是不可收拾。


告别古界回到星陨阁时,昔日星界已然焕然一新,药圣亲自来迎。他看着老师经久未见的面庞,记忆之中日日描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顾不得规矩旁人,他奔向他。

“老师——”


多少思念,多少倾诉,萧炎闭目贪婪地汲取药尘身上每处清冷的回甘,天地间唯此一人。

修长的手抚上他后脑,揉了揉:“小家伙,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萧炎垂眼,既然回来就好,那个衣红如火的少女又让他情何以堪?

幽泉...萧炎念着这个名字,执拗的黑眸锁着眼前的身影。


“她也算天赋异禀,才十七岁,就已是——”

“所以老师嫌弃我么?”

他拉起药尘垂落身侧的手,新生的指节莹莹如玉,他侧头,半边脸颊落在那温凉的掌心,轻轻摩擦着。


药尘错愕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心底烧着爆裂之火,黑眸沉沉,面上却仍旧平静无波,他盯着药尘的脸,他朝思暮想的人:“所以,老师要我多个...么?”


他还是无法说出那个称呼,几乎用尽所有隐忍的艰涩,感受到某人欲抽手的动作,萧炎目光一寸不一移,指尖发力,略带薄茧的指节插过指缝,他与他十指相扣。


药尘终于从青年的执拗里读到倾泻而出的逼迫,温顺的小狼终于露出隐忍日久的獠牙,他看着萧炎漆黑的眼睛,属于萧炎的气息沉沉包裹着他,却让药尘感到久违的安稳。

“萧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有再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小狼轻轻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摇了摇两人十指交缠的所在。

“老师,我很早之前就懂了。”

药尘哑口无言。


“老师,药尘,你是萧炎的老师,萧炎是你的弟子,”他一字一顿,仿佛刻入血肉,“这两个名字之间,再不会有旁的什么人。”

某种预感当头而下,药尘的脊背开始细密的颤抖,他抬起另一只手臂想要阻止眼前人肆无忌惮的话,却只感到一阵轻拽,他落在弟子怀里。


“老师,我爱你。”

“老师,我知道你懂。”


这个怀抱火热而坚定,药尘毫无退路。

只要是萧炎,只能是萧炎,只要他开口,只能他开口。

他就什么都,无法拒绝了。


萧炎仔细摩挲着掌间白皙的手腕,凸起的腕骨精巧而分明,他既不紧紧相逼也丝毫未退一步。

“那日魂殿来犯,您出关匆忙根基不稳,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药尘错愕抬头,不好意思地转身,“我以为....”

“您以为,我注意不到,对么?”


萧炎低声一笑,笑得药尘耳边发麻,止不住地打颤。

“老师,择日不如撞日,您今日这般惹我,该给弟子些补偿吧?”

他耍赖的本事向来一流,不等药尘反应,已轻身一压,银发散了满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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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初歇,药尘的嗓音还泛着慵懒的余韵,萧炎侧身抚摸着入手温凉的脊背,安抚着那人初经人事的疲惫。


“玄黄要塞,我已经炼好了丹药。”萧炎轻拍的手一顿,便听药尘继续道,“没有你一直奔波的道理,好歹我也是个炼药宗师,萧炎,我总要为你打算,那有你放不下的家人,也是你成长的起点。”

“所以,多带着帮手,不仅仅是场面,更是为你安全。”


他们依偎在一张榻上,深入灵魂的交缠烘着渐褪的情欲,他的老师双颊还泛着粉红,便已经开始为他殚精竭虑。


“那,那位天赋异禀的幽泉?”

药尘闻言身体一僵,抬眼瞪他:“还记着呢?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记仇的。”


萧炎低头,下巴蹭他眉眼:“我不愿嘛,老师。”

“好啦,好啦,”药尘失笑,伸手推开他黏糊的靠近,肃了神色,“萧炎,我药尘此生,唯你一个弟子。”

他微微仰头,轻轻一吻印上薄唇,像展翅的蝶翼,一触即分。

他看到青年漆黑的瞳仁涌起笑意,也在他眼中,看到含笑的自己。


“老师,前路也许仍旧困难重重,但有你在我身边,”萧炎握紧他的手,“无论未来多少艰险,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他会变强,斗尊,斗圣,哪怕斗帝。他的心拥有停靠的港湾,风雨无惧。


药尘闭目,小徒弟温热的吐息埋在颈侧,前尘种种恍然如梦。他预感到未来一次又一次的别离,可连环如玉,剔透入骨,分离即是重逢的开始。

萧炎是他的太阳,炽热光辉平铺的一刻,过往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所以,他还欠他一句。


药尘睁眼,指尖拂过青年俊秀的长眉,轻声道——

萧炎,我爱你。

此情不改,此心不离。




——end——

枕席

【炎尘】朝朝暮暮(后续)

*花吐症。佳期如梦番外。预警见前文。

*一个不太正经的后续。


无尽火域上到核心高层,下到贩夫走卒,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至于是什么,这就要从炎帝大人开始说起。


他们无尽火域的域主炎帝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境界目前半步主宰,但他们无尽火域的炎帝毒唯们表示,区区主宰境,对我们炎帝大人来说是早晚的事!


扯远了,不说那么多,就说炎帝伙同另外两位主宰拯救大千世界这事,在这世上已经是顶了天的人物才能做出来的顶了天的成就,谁知救完以后这位顶了天的人物他,自毁了。


是个狼人。这事早有苗头,据说是炎帝大人在下位面的爱人出了意外,有段时间疯狂的寻求复生之法,但是不知为何......

*花吐症。佳期如梦番外。预警见前文。

*一个不太正经的后续。






无尽火域上到核心高层,下到贩夫走卒,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至于是什么,这就要从炎帝大人开始说起。


他们无尽火域的域主炎帝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境界目前半步主宰,但他们无尽火域的炎帝毒唯们表示,区区主宰境,对我们炎帝大人来说是早晚的事!


扯远了,不说那么多,就说炎帝伙同另外两位主宰拯救大千世界这事,在这世上已经是顶了天的人物才能做出来的顶了天的成就,谁知救完以后这位顶了天的人物他,自毁了。


是个狼人。这事早有苗头,据说是炎帝大人在下位面的爱人出了意外,有段时间疯狂的寻求复生之法,但是不知为何后来就不找了。唉,不找了就不找了,结果炎帝把自己弄成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打眼一看整个人了无生机,知道炎帝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人,谁见了不叹一句可惜。


现在不是了。当初整个大千世界的生灵都亲眼目睹,世界意志救了他的守护者。承蒙炎帝大恩,大多数人都是欢欣的,只有一些知道炎帝死念的人默默感叹,救回来有什么用呢?


还真有用。炎帝苏醒之后,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见过他的人都眼前一亮,还是这个样子顺眼……等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哦,是生机,炎帝大人活了。这话颇有歧义,也很好理解,这次不止是身体活了,心也活了,所以人活了。


什么?心以前是死的吗?还真是。默默看着炎帝大人嘴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扬的人心说,这次是真活了。


不愧是苍穹榜!但这不全是苍穹榜的功劳,一人默默朝着一个方向暗示性的瞥去目光,另一个人顺着一看,点头,懂了。什么都不懂的人抓狂,你们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快说给我听听,快点!快点!


于是秘密就这么传遍了无尽火域。


炎帝大人自他苏醒那日起就封禁了自己的寝殿,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向不咋着家在无尽火域呆不住隔一段时间总要出去溜溜的炎帝大人他,在无尽火域呆了五年,五年!


最初炎帝就把自己闷在寝殿里面,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后来见着了,炎帝大人他闪现,搜刮了丹堂五成以上的珍惜药材和古籍,奇怪的是还有大千世界入门版的药理讲解,但是谁还有闲情注意这个!长老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里吹胡子瞪眼,谁让这整个无尽火域都是炎帝的,可他也不能这样吧?!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珍贵重要吗?!后来发现不只有他们丹堂惨遭毒手,其他各堂也是,甚至无尽火域最繁华热闹那条主道上的小贩都没能逃过,但是炎帝他用丹药支付,丹药!啊,这个败家子儿!小声骂完以后,心里诡异的平衡了,大家都一样嘛,那还有啥说的。


可是,为啥啊?众人看一眼那罩在寝殿上的结界,再看一眼炎帝火急火燎闪现又消失的身影,懂了……


金屋藏娇啊。


无尽火域炸了,每传一次就炸一次。


炎帝大人他孤寡多年,心如止水,这是哪个狐狸精入了他的眼?!炎帝梦人们如此说道。


什么狐狸精,肯定是炎帝大人他的爱人回来了!不然炎帝大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多么专情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移情别恋了!炎帝毒唯们如此说道。


哇哦,没想到炎帝大人还有这种癖好!炎帝路人们如此说道。


哭泣,原来这些好东西是给自己爱人的,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也不是很赞成这种强取豪夺的行为……哪个都是!但是炎帝大人他好容易有了个知心可人儿,身为无尽火域支柱的他们怎么能不支持呢?!被搜刮的长老们如此说道。


于是乎,炎帝大人每次再去旋风扫荡的时候,硬是从一个个肉疼的表情上看出了温和慈爱,看的他背后凉飕飕的,整个人都瘆得慌。但是一想到老师还在等着自己,炎帝大人也不想那么多,飞快离去。背后长老们很是欣慰,那目光就好像在看自家终于出息了的孩子。


就这么几次之后,炎帝凑到自家老师身边,迟疑又古怪的说了他的疑惑。


彼时帝师正靠在大千世界极品楠木与丝绸精心制成的软榻上,旁边桌子上煮着他爱喝的茶水,手里捧着话本子,过得好不惬意。


听了自家徒弟的话,忍了又忍没忍住,拿话本子敲了下趴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手长脚长那么大身量一个男人,非要来这小小的软榻上和他挤在一起,被敲了还嗷一声,黏黏糊糊的撒娇喊疼。


药尘懒得理他,但是身体比嘴诚实,手已经摸上了自己敲过的地方,还来回轻揉了几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抓着不放,问自己为什么挨打,看这架势不给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此事不能善了,非得把补偿要到手才能罢休。


药尘把话本子塞给他,眼神示意他翻开看看。萧炎翻开看过之后,干笑两声,说老师你听我解释。


药尘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解释吧。萧炎直接挨上去把人抱住,嘴上胡乱的亲人,边亲边说,老师等着,我这就下令,把这些乱写的话本子都给烧了……


萧炎那个后悔啊,自己买的时候怎么不看看再买呢。他可算是知道那些长老为什么那样看他了,原来是知道他得偿所愿有了爱人。他也知道老师为什么冷脸了,让他知道这是谁写的话本子非把他皮给扒了不可!什么狐狸精?什么替身文学?什么造个傀儡?什么他堂堂炎帝大人神经错乱每天幻想已经逝去的爱人重回世间?一个小小的话本子编了十几个故事,你以为你最后写一个「纯属虚构,请勿当真」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气的萧炎牙痒痒,当天就准备下令,无尽火域禁止谣言话本!尤其是他的谣言话本!


可惜他晚了一步。


帝女勃然大怒,以雷霆手段把无尽火域所有谣传的话本子都用火给燎了。


原因是帝女和小姐妹去街上闲逛,卖话本的小贩一看,哦豁,帝女来了,于是把店中所有精品话本都放到帝女面前任君挑选。帝女随手抽了一本来看,谁知帝女越看脸色越难看,编排她老爹也就算了,还敢编排她师公?!


是可忍孰不可忍,帝女发怒前笑眯眯的问,这种话本无尽火域多吗?不得不说,深得她爹的真传。


小贩左右看看,悄声说,实不相瞒,很多。帝女微笑,笑容妖娆到让天地失色。好,很好,好极了。


一把火把谣传的话本子全给烧了。


把小贩吓出一头冷汗,太可怕了!不愧是帝女!然后众人发现话本子只烧了一半,那些赞扬感叹炎帝多年苦等终能如愿与其爱人双宿双飞相携相伴白头偕老绝美爱情的话本子,一个都没少!


无尽火域众人:我悟了!


药尘听闻这个,笑的直摇头,萧潇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猛啊。


萧炎适时发问,老师要见萧潇吗?


药尘轻飘飘道,不见。


还是很想见的,但是谁知道这次出去见了萧炎会不会更严重,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是他估计错了,他以为这些年的陪伴下来萧炎已经好了不少,所以萧炎第一次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他同意了。萧炎牵着他的手,见到一些熟人,也到处闲逛一下,萧炎一直陪同身侧,并无异常,直到萧炎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才发现,是他疏忽了。下一秒就回到寝殿,因为外出扣在他们两个手腕上隐匿的绳索显现出来,另一端锁到床头,萧炎把他扑到床上抱他,头埋在他颈侧,手揽的死紧,就是不说话,他叹气,摸着萧炎的脑袋和后背安抚。那之后,萧炎黏他的次数直线上升,直到他忍无可忍把人赶去修炼,在身侧给他护法,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好起来。


萧炎突然笑笑,道,我知道老师在顾虑什么,老师放心,那一天不会远了。


药尘道,嗯,我等你一起。


随后伸了个懒腰,对萧炎招招手道,走了小炎子,炼丹去,上次那个丹方……


萧炎紧紧跟上,与药尘并肩而行。


……


前文不是说道,炎帝大人竟然破天荒的在无尽火域呆了五年吗,呵呵,也只有五年。


炎帝寝殿结界消失的那天,他们无尽火域早就设立但是空置已久的太上长老之位,它有人了。


设立之初炎帝就说过,太上长老的权力在他之上,若是意见相左,听太上长老的。他们最初以为这个位子内定有人,按常理来说应当是炎帝的师长,但是这么多年空置下来,要有人早有人了,他们胡乱猜测该不会是炎帝设着玩的吧。


还真不是。就说炎帝这等惊才绝艳的绝世强者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扶持他的人,这不就有了,今儿个见到活的了,炎帝一口一个老师,原来是帝师大人。


出尘绝世,颇为惊艳,实力尚可,日后增长的空间还很多,果然炼药师的老师也是炼药师,他们无尽火域又要多一位炼丹大宗师了!


等一下,寝殿结界没了,炎帝的爱人呢?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好奇心都快飞天上去了,还不快出来给他们看看解解馋。


呵,前排观众表示,是他们狭隘了,思想局限了,眼界太窄了。不说了,先蒙个眼睛,他们快瞎了。


炎帝牵着帝师的手,说说笑笑的走这一路,一点不避讳旁人。


真的,花坛里那株高高的灵草感叹,它在无尽火域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炎帝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什么样子?看不见的小草们这样问。


灵草回道,在笑,是那种笑。


什么笑?小草们被它说的很困惑。


我描述不出来,反正就是那种笑。灵草有点急。


一株智慧的小草道,灵草你先别急,是不是那种笑?


嗯对,就是那种笑!灵草很高兴的回复这个知音。


所以到底是什么笑?!其他小草们哀嚎着倒了一大片。


长老们也倒了一大片,心理上的,实际上还稳如老狗般顽强的站着。


几秒前,炎帝携帝师出现,委婉而不失威严的宣布,他要出去历练,好快速恢复实力,无尽火域就先辛苦各位长老,有什么紧急棘手的事就给他传信。


说完扬长而去。


麻了,真麻了。这几年炎帝窝在他那个寝殿里,多少经手了些无尽火域的大小事务,他们好不容易体验了一段有域主亲自管事的舒坦日子,果然,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一位长老小声不忿道:不就是去度蜜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又要辛苦起来了……


另一位不赞同:炎帝在的时候也这么辛苦,并没有什么差别。


至今还糊涂的长老们:不是,什么度蜜月,炎帝不是去历练吗?


数双通透智慧的眼睛表示:呵呵。


被这种看白痴般的眼神扫过,糊涂的长老们:悟了。


诶哟我擦。


该说不愧是炎帝吗!就是不同凡响!


无尽火域又炸了,每传一次就炸一次。


炎帝他原来真有了爱人呜呜呜……就是帝女亲自下场捶死我都没有真正相信,现在呜呜呜……问题不大,哭过之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炎帝大人去哪里度蜜月了我要去偶遇他!顺便看看把炎帝迷的死去活来的狐狸精,啊不是,炎帝他老师到底是什么模样?!炎帝梦人们如此说道。


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不过无论如何,炎帝大人你们一定要幸福啊!开开心心的度个蜜月吧!炎帝毒唯们如此说道。


哇哦,没想到炎帝大人还有这种癖好!炎帝路人们如此说道。


世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长老们如此说道。


嗯?你问炎帝和帝师后来去哪里度蜜月,啊不是,历练了?


谁知道呢~






END


枕席

【炎尘】柔情似水

* 花吐症。

* 2.3w,食用时长预警。

* 魔改警告,ooc警告,私设如山警告。


00.


双帝之战数十年后五帝破空,到大千世界十几年后炎帝去到火灵族借火,自此扬名大千世界,这之后炎帝创建无尽火域,只用了短短数十年时间就让无尽火域成为大千世界的一方巨擘。


01.


星陨阁众人近日的生活很是苦不堪言,你问为什么?他们的亲亲阁主兼盟主大人一连在炼丹室呆了将近两个月,也不知道在炼制什么,当然炼制什么不重要,药圣出手必...

* 花吐症。

* 2.3w,食用时长预警。

* 魔改警告,ooc警告,私设如山警告。

 

 

 

 

 

 

00.

 

双帝之战数十年后五帝破空,到大千世界十几年后炎帝去到火灵族借火,自此扬名大千世界,这之后炎帝创建无尽火域,只用了短短数十年时间就让无尽火域成为大千世界的一方巨擘。

 

01.

 

星陨阁众人近日的生活很是苦不堪言,你问为什么?他们的亲亲阁主兼盟主大人一连在炼丹室呆了将近两个月,也不知道在炼制什么,当然炼制什么不重要,药圣出手必属精品,而且这也不是他们能知道的机密,重要的是炼丹时形成的丹雷在星陨阁上空无时无刻的炸响。他们起初观摩后感叹一句真不愧是他们阁主药圣者真厉害,之后随时间的流逝逐渐麻木,天空上又是一道丹雷炸响——到现在他们只想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们好想睡个好觉啊。

 

风闲和众长老从议事厅缓步迈出,天上的丹雷五彩斑斓,可以看出丹药的品阶一定不低,旁边的长老看着丹雷都笑逐颜开,纷纷夸赞药圣者这一手炼丹术独步天下,闭关炼丹这许久不知又炼了多少好丹药,他们星陨阁真是有福啊……风闲听着,未发一言,盯着丹雷看了片刻就转身离去了。

 

风闲在当天下午见到了药尘,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炼丹,药尘看起来很是疲惫。扔给风闲一大堆炼制好的丹药后,药尘丢下一句给阁中留着用,就转身离去,匆匆走了几步却又折返,问萧潇现下是否在阁中,不等风闲回复又道,“如果不在就给她传信让她近几日回来一趟,我休息去了。”药尘的身影很快远去,隔着繁茂的花丛,隐约看到那道人影踉跄一步后肩膀颤动个不停,风闲的脸色凝重起来,却不待他看清楚,药尘就撕裂空间离开了。

 

一连几日都没有看到药尘,再次见面是在风闲处理公务的地方,药尘来找的他,未见其人声先至,“风阁主,近来可好啊?”

 

听声音恢复得不错,好像心情也不错。风闲放下手中的笔,来人随意坐下,似是很有自知之明道:“药某人可是打扰到日理万机的风阁主办公了?”

 

“是啊,近来哪哪都好,哪成想你来了,公务处理不得还得招待你。”风闲随着他调笑道。

 

“那我走?亏我还休息完了就第一时间来看你。”药尘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是连动都没动,还调整了下坐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风闲败下阵来,“好好,是我言错,药圣者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说着还起身到药尘面前行了一礼,罢了两个人对视,都开始笑个不停。

 

药尘笑的厉害,好像被呛到,举袖掩面咳了好几声。风闲在对面看着,药尘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风闲想起来前几日看到的画面,又想起这次药尘闭关的异常,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去。

 

“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可是没有休息好?接下来几天再好好休息一下吧。”风闲关心道。

 

药尘摇了摇头道无事,随后轻抚纳戒,取出两方木盒,推到风闲面前,“这里有两颗丹药,一颗用在你晋级八星斗圣的时候,一颗用在晋级九星斗圣,都能提高晋级几率,具体哪一颗盒子上有标注。至于斗帝,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你自己和萧炎留下的源气了。”

 

“风闲,我……”

 

“你要走?”风闲打断他。

 

“是。”药尘垂下眼睛,“这许多年我守着联盟,担盟主之责,何尝不是变相被困于此地,够久了。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够久了,是时候把位子让给其他人坐坐了。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这些。”

 

“要走可以。”风闲的声音冷下来,“和我说实话。”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这些,这位子你坐了这许久,守了联盟这么多年,不都是为了你那好弟子?现在萧炎再有几月就能回来,你为何都不等见他一面就要走?”

 

风闲观察着药尘的神色继续道:“你闭关炼丹之前在藏书阁呆了有半月之久,你在里面找什么?还有你时不时的咳嗽是怎么回事?斗圣之体可没有这么脆弱,你是不是……”

 

“风闲,我没事,你不要乱想。”听着风闲越来越急的语气,药尘颇有些无奈的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想,“我当时闲来无事逛逛藏书阁,无意间发现了一卷罕见的丹方,就在藏书阁多呆几天好生研究了一番,出来后手痒的不行,就闭关炼药去了,哪有你想的那么多?这一连炼丹两个月就算是斗圣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的,这不最近体质弱了点,偶感风寒,喉咙时不时会痒一下,你这么大惊小怪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命不长了一样。”

 

药尘说到最后语气还颇有些埋怨,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些,风闲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接着问道:“那萧炎呢?你不准备见他一面?”

 

药尘浅笑:“想见自会见到。”

 

这一切好像都说得通,没什么问题,可风闲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左想右想想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随你吧,以你的性子在这里拘着管联盟这许久也是个奇迹,是该出去走走了,说不定对你的修为提升还有助益。星陨阁有我看着,联盟的新盟主选举你也别管了,都由我出面。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仇家,但你一个人在外还是多注意安全,记得隔一段时间给我报个平安……”

 

听着风闲说这些,药尘就盯着他看,被这眼神盯着风闲浑身都有些发毛,忍不住皱起眉头,“尘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当真没事吗?”

 

“当然。”药尘笑了笑,真心实意的说,“以后就辛苦你了,风闲。”

 

“废话。”风闲笑骂道。

 

药尘从纳戒中取出一壶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风闲,两人举杯相碰,仰头饮下,再斟再饮,三杯方止。

 

且须饮美酒,三盏诉离愁。

 

02.

 

从风闲那里离开后,药尘落到一处没人的山头,抬手布下一个结界。

 

药尘整个人都在抖,这具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实在是太痛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心口和喉咙,像有几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同时在痛处慢慢的切割翻搅,密密麻麻的痛楚愈加强烈,连绵不休没有尽头。药尘攥住胸口的衣服,连带着皮肉一起死死揪住,想用身体外部的痛感抵消身体内部这种蚀骨的痛,可惜效果甚微。

 

没有力气了,药尘疼得站不住,到最后不得不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和钻心的痒意再难压抑,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单薄的身体因为咳嗽颤抖个不停,唇边沾染上血迹,眼角也变得湿润,雪白的长发垂落到地面上,发丝掩映间,一片片花瓣从手指间飘落下去,原本纯白的花瓣现在都染着艳红的鲜血,美丽又残忍。

 

不知咳了有多久,直到药尘周身已经铺满了红白的花瓣,这阵来势汹汹的咳嗽才有停止的趋势。药尘抹去嘴上的血迹和眼角溢出的泪水,手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盯着手掌上的血迹和花瓣看了片刻,然后从纳戒中取出丹药吞下,闭上眼睛打坐调息。丹药能暂时压制疼痛,却会带来更严重的反扑,现在反扑一次比一次严重,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待身体恢复一些,药尘起身,放出骨灵冷火把这一片狼藉都焚烧殆尽,血迹、花瓣,都在冰冷又炽热的火焰下化为虚无,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它们曾经出现过。药尘冷眼旁观这一切,想到火海中心还差一个他,不过,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等此地又变成他来时的模样,药尘就撕裂空间直接回到了他的住处。他等下还要去见萧潇,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 

 

03.

 

萧潇算得上是药尘一手带大,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药尘刚踏进萧潇的院落还没走上几步,就听见一声满含惊喜的“师公”,然后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萧潇抱了个满怀,萧潇在他身上挨挨蹭蹭,嘴里还嘟囔着,“师公,师公,潇潇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听风爷爷说你一出关就找我,你是不是也很想潇潇啊?”

 

这闹腾的妮子,药尘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却从刚才起就没有下去过。药尘抱了抱萧潇,拉着她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当然想,这不是来看你了,我闭关这段时间你又跑去哪里疯玩了?”

 

萧潇一撇嘴:“还有哪里,这斗气大陆几乎都被我玩遍了,去哪里都好无聊啊。现在只希望我那臭老爹能快点把通道建好,好让我早日去大千世界冒险打怪。可是还要再等好几个月,这也太久了点吧……”

 

听着萧潇饱含幽怨的声音,药尘也是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萧潇的头,“好了,几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可以闭个小关,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啊。”

 

“那也是好长时间。”萧潇苦着个脸,却想到什么似的又兴高采烈起来,“等我们到了大千世界,我要和师公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师公可不许拒绝我,先定一个小目标,我要带师公玩遍大千世界!”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药尘无奈,却是笑着说:“好,都依你。”

 

“不过。”药尘歉意的看着萧潇,还是温和的笑着,“我可能会晚一些再去找你们。”

 

“嗯?师公不和我们一起上去吗?”萧潇疑惑。

 

药尘含笑道:“这一片小小的斗气大陆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想出去看看。那大千世界就留给你们去探索吧,你先去大千世界好好玩一番,记下那些好玩的地方,等我上去了,我们再一起去,好不好?”

 

“好吧。”萧潇拉过药尘的手,委屈道,“原来师公这一趟是来和我告别的,我又要好久见不到师公了。”

 

委屈不到半秒,萧潇突然两眼放光的看着药尘:“要不我和师公一起去吧,这些年师公一直在联盟里呆着,陪潇潇出去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师公……”

 

药尘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说都已经把斗气大陆玩腻了吗,怎么还要跟着?”

 

“这不一样嘛,和师公一起怎么都不会腻的,我最最最最最好的师公,可不可以啊?”萧潇边说边晃着药尘的手。

 

“贫嘴。”药尘笑骂了句,“就你的嘴最甜了。”

 

药尘笑着道:“你呀,还是在这里好好呆着,乖乖的等通道建好了,和你父亲母亲团聚才是,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去。”

 

萧潇郁闷了,蔫了吧唧的:“是,师公。”

 

“好了,高兴一点,临行前送你点东西。”药尘用两只手捧住萧潇的手,一道森白的火焰置于其上。

 

萧潇看清楚这是什么后,立刻慌乱的把手抽了回来,摆手道:“师公,这个我可不能要,老爹要是知道我收了这个,非把我皮给扒了不可。”

 

药尘有些头疼——这萧家的崽子们都是怎么回事?当年他已经把火送给了萧炎,谁知魂族落败后,萧炎又执意把火还给了他。

 

药尘叹了口气,把火收进体内,然后伸出手在萧潇的手背上一点,留下一个森白的火焰印记,道:“不要就不要吧,这个留给你,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通过它找到我。”

 

萧潇好奇的看着这个印记,调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随时通过这个找到师公?”

 

“不可以。”药尘无奈道,随后一挥手,石桌上出现几个瓷瓶和几张卷轴,“你现在的炼药术已经小有所成,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这些是闲来无事研究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看着玩吧。”

 

“谢谢师公。”萧潇甜甜的一笑,“师公最好了。”

 

随即萧潇却面有忧色:“师公是不是还没有休息好,怎么脸色越来越差了?”

 

药尘温和的笑,眼神柔柔的看着萧潇:“不妨事,我再休息一下就好。”

 

“师公准备什么时候走?”萧潇问。

 

药尘道:“就现在吧。”

 

言罢药尘起身,萧潇上前一步挽着药尘的手臂晃着,娇笑道:“潇潇送你出去,可好啊?”

 

药尘笑道:“好。”

 

到了门口,药尘轻拍着萧潇的手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事就找你风爷爷,等到了大千世界,要听你父亲母亲的话,知道吗?”

 

“知道,师公,你知道的,潇潇一向最听话了。”萧潇卖乖道。

 

药尘最后摸了摸萧潇的头发,道一声走了。

 

萧潇在原地目送,等行至萧潇看不见的地方,药尘微颤着手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就离开了。

 

04.

 

之后药尘又去了丹塔,只呆了没多久就告别离开。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更多的地方了,剩下这不多的时间里,他得为自己好好的寻一处埋骨之地。

 

药尘只觉得好笑,他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这一路走走停停,若是忽略他身上的疼痛和时不时咳出的花瓣,倒真是在游山玩水,他的心情还颇为不错,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只觉得处处雅致美丽,就是个破山头也能给他看出别样的造化妩媚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尚且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只不过他当时历练,是在寻一条提升修为的生路,而现在,是在赴一条奔赴黄泉的死路。

 

丹药又失效了,现在丹药压制的时间越来越短,随之而来的反扑越来越猛烈。药尘用了半天才挨过这阵疼痛,又用了很久恢复身体的力气,然而恢复到最后手脚也还是有些发软。这丹药吃不吃已经无所谓了,疼痛反扑比丹药起作用的时间都长,倒不如时刻受着,很快就习惯了。毕竟,他一向最能忍痛。

 

药尘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手上异火时常燃着,边咳边烧,一瓣一瓣的烧,或是成簇成簇的烧,从中间开始烧,或是从边缘开始烧,他看着这些花瓣被他咳出,又在异火炙烤下渐渐消散,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他咳出花瓣的瓣数渐渐增多,等到这花完整的那一日,他也就能解脱了。

 

又咳出一口血,纯白的花瓣被染得红艳艳的,静静的躺在药尘掌心的血泊中,娇嫩美丽的花朵已经渐趋完整,而他还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地方。或许是他出来的时间太短,去过的地方太少,可他已经见过了锦绣河山、奇崛险境、松风水月和万家灯火,景色虽美,却是不入他心,无一归处。

 

药尘在一处悬崖停下,入目所及是茫茫林海,树浪翻涌,连绵不绝。他看着花瓣的残骸在空中灼烧着飘向远处,最后化为不可见的尘埃,慢慢的隐匿于这天地之间。他想到他曾亲眼目睹过一套尺法的诞生,他还曾有幸参与过一段传奇的开端,所以他曾走过两段漫漫修行路,一次是他自己,另一次……

 

或许,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05.

 

药尘从魂殿被救回后,闲暇时会与自己的三两好友小聚,也在萧炎好友的口中知晓了萧炎那些年的经历,他听完后只觉得心疼又骄傲,再就是叹息这一路走来实在惊险又艰难,而自己却没能在萧炎身边陪他护他。那时药尘就想,以后有机会外出游历,可以去这些地方看看,既然去都去了,走的再远一点也未尝不可——大陆西北方的迤逦风光,他还尚未仔细领略过。灵魂体与实体的所见所感,终是不同的。

 

可惜一直没有好机会,在外有魂族肆虐,药尘起先是忙于强盛稳固星陨阁的势力,之后建立天府联盟,所要忧心操劳的事情就更多。再到后来,魂族覆灭,大陆和平,药尘却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俗务之间,不得自由。

 

这是药尘对自己的惩罚。

 

他曾以为,萧炎于他,亦徒亦友,仅此而已。但是随着萧炎一次次外出,一次次归来,他们并肩御敌、共商大事、相伴而行,药尘发现有一些东西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为此挣扎许久,静心锁念,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一场药典之行,萧炎为他而去,护他身前,那些所拼所获的荣誉,皆是为他。药尘就在旁边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场盛大的丹雨,好像也下到了他的心里。

 

他不是个称职的老师,这想法随着时光的流逝愈演愈烈。杂念往往伴生着欲望,药尘不是圣人,所以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目光的流转,注意自己说话的言辞和语气,每每饮酒之前都要提前布好结界,黄粱一梦终须醒,但若是良辰美景执手朝暮,也不枉他独醉一场。可这太过了,太过了,他不当如此,可是这心跳动着,向他诉说着渴望。

 

药尘开始有意无意的同萧炎保持距离,减少接触,他不知道萧炎是否发觉了这些,只知道在外人面前他们仍是师徒情深的典范。那场大战毁去了萧炎的肉身,之后萧炎仅用两年时间就修炼出了新的身体,然后扔下所有重担,天地之大,任其逍遥。最后萧炎还是回到了他的家乡,西北大陆也渐渐繁华起来,萧炎曾多次邀他前去一聚,他都没有应诺,直到现在,他都不曾踏进过西北大陆一步。

 

现在再想这些不过徒增烦恼,药尘已经没有精力支撑自己去到西北大陆,就算有,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死在那里——这和变相宣告自己的死因有何区别。枉他一代宗师,竟然因为对自己的弟子心怀不轨求而不得,相思致死……药尘以为,这死法万万不可为他人知晓。亲近之人还好,若是知道真相,伤痛之余顶多骂他一句老不正经的太过糊涂,时间一久也就过去了。可世人不同,世人最喜打听传扬他人污秽,他是死去万事空,哪管身后名,可是萧炎还活在这世上,萧炎那千年来第一斗帝的英名,绝不能因他而折损半分。

 

06.

 

想去之地不可去,其余之地不想去。罢了罢了,他也不想再找寻了,这处连绵群山,河流环绕,能量充裕,风水也还算不错,就此地吧。药尘找到一处山洞,里面空间广阔,内有一潭活水,还长有不少灵植,幽幽的散发着微光。

 

药尘略作清扫后收拾出一片休息的地方,然后拿出空间玉石,放于山洞的几个角落,再用斗气激发空间玉石之力,如此便形成了一个结界。现在看来,这地方大体上还算满意。如今有了容身之处,药尘也不再费力的时刻燃着骨灵冷火,他在山洞的一角放了一簇异火,除了照明以外,还可等他周身花朵过多时,挥一挥手把它们都推到异火中毁尸灭迹,一火两用,还挺不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重,药尘时时咳着,咳出的每朵花瓣都沾满了鲜血,那一朵朵娇嫩的花,在药尘的手中柔柔弱弱的,看着娇俏可人,实则是他体内最纯粹的精气骨血所化,每咳出一朵,便会损耗他一部分的生命力。

 

药尘在水边抹了把脸,换掉了沾着血的外衫,就躺倒在了铺好床褥的石床上。

 

他实在是太累了。

 

药尘闭上眼睛侧躺着,却无法入睡,时不时还得把咳出来的花扔到石床下,这些花着实是有些恼人了,为什么不能等他咳出来以后就自己把自己烧没呢?药尘恍惚了一瞬,然后被自己这个无理取闹的想法逗得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又咳了起来,咳的嗓子撕心裂肺的疼,可他的心情却轻松不少。

 

既然睡不着,药尘索性闭目养神,让自己努力忽略身体上的疼痛。药尘想起他还有几卷到手不久的珍贵丹方还没来得及实践,属实是有些遗憾;还有他那些亲朋好友,尤其是风闲和萧潇,这次是自己对不住他们,只希望他们不要悲痛太久,也不要怪罪自己才好,这个要求好像有些过分,怪罪便怪罪吧,总比伤心难过来得好;还有他的爹娘,他已经完成了他们二老的遗愿,可他罔顾人伦,甚至因此而死,他还怎么有脸去见他们,可他还是想去见见他们,即使见面以后他们会打断他的腿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他也想见,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他们了……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药尘想的最多的,还是萧炎。

 

怎么可能不想呢?

 

07.

 

萧炎去往大千世界后,日子就还是像往常那般过,只是药尘深知这终究是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已经不会再有萧炎的踪迹,而他,也没有实力和资格再去追逐。但是也好,以往知晓萧炎所在,总是心有挂念,现在却不会了,只是时常感到心中空的不行。

 

流年似水般逝去,他想起萧炎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一想起还有点高兴,他以为自己在慢慢放下。或许很多年后若有机会再次见到萧炎,他能以一份真正纯粹的师长心态面对萧炎,届时,他们可以再次相聚于亭下,泥炉煮酒,举杯对饮。

 

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愿。

 

三月前,萧炎传讯说,再有半年时间位面通道就能建好稳固,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在大千世界和斗气大陆之间来去自如。药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猛地一跳,在那之后没过几天,他就咳出了第一朵花瓣,且每当他想起萧炎,身体上的痛楚就更深一分,心脏和喉咙更是宛如刀割,他扶着桌子弯腰痛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花瓣从何而来,又为何好似与萧炎扯上了关系。

 

星陨阁底蕴颇深,药尘在藏书阁呆了半月,翻遍藏书,终于给他找到了这种病症。药尘也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欺欺人,放下?他谈何放下。

 

花吐症,因对心上人深深的思念和爱恋无法传达而染上的一种疾病。患者会全身疼痛,心脏和喉咙尤为严重,喉咙会有强烈的撕裂感并吐出花瓣和鲜血,时间越长花瓣数目越多,吐出完整的花朵后患者便会死去。以上症状随着时间渐渐加重,且每思念心上人一分症状也会加重一分。感染后患者距离死亡最少七天,最多三月,修为越强可坚持的时间就越久。治愈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心上人的一个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太讽刺了,这病症好像给了药尘当头一棒,也彻底撕碎了他这些年的异想天开。这才是真正的惩罚,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也算给他二人留下一份情面,萧炎不必为了救他东奔西走陷入两难,而他,也不必在萧炎面前被撕开伪装扒个干净什么都不剩下。

 

08.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药尘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那之后药尘醒来又睡去了好多次,这次醒来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这次药尘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身上不再是酸软无力,也没有一直咳血吐花,仅仅咳出一朵花就停下了,不久前那花离完整还差最后一瓣花瓣,现在也是。

 

想来这种情况,应是回光返照。

 

药尘在潭水旁蹲下,手指轻点水面泛起一圈涟漪,从指尖开始把手慢慢地浸到冰凉的水中,潭水从抗拒到接纳,温润的包裹着他的手,在他的指尖欢快的流淌悦动。药尘捞起一汪水,那水大多从他的指缝间滑下,滴滴答答的拍打在水面上,消失无影,最后只剩下掌心浅浅的一洼。药尘来到散发微光的灵植前,侧过手掌,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一滴一滴落到了灵植上。

 

因着药尘的身体日渐虚弱下去,和他命脉相连的骨灵冷火也日渐萎靡,体内的看不出来,山洞里的那朵却是明显,现在已经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好不可怜。骨灵冷火,极冷极热,在药尘的手中却只有温暖,药尘把那朵异火取来,异火忽明忽暗的闪烁几下,在药尘手中呆着似是极为高兴,药尘怜爱的摸了它几下,就把它收回了体内。

 

石床旁边铺满了红白交织的花,起初药尘还会把咳出的花送到异火中,后来实在懒得动弹,也不想费那个力气,反正等他死后,这一切都会被销毁不见。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体里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有点昏昏欲睡,药尘躺到石床上,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间,药尘好像回到了星陨阁,天光明媚,花草繁茂,他的爹娘坐在庭院中,正笑看萧潇和他们嬉闹,旁边风闲看着手里的书,偶尔抬头也是无奈的笑。好像有人唤他,药尘看向右边的小道,一身黑衣的男子笑着向他走来,充满温柔爱意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要把人烫伤似的。来人和他说着什么,看他无应答,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就拉起他的手往庭院中走去,药尘不受控制的被拉走,眼看到了庭院,他慌乱的想把手抽回来,却不知道如何动作。身旁的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药尘抬头,看到萧潇对他们招了招手,风闲头都没抬地看书,他的爹娘对他们温和的笑着,药尘看着这一幕,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下来。这是梦吧,肯定一碰就碎了。身旁的人看见他的眼泪,略显慌乱地捧住他的脸颊后轻柔抹去泪水,药尘看见那人眼里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想唤他的名字,想了好久好久。

 

“萧…炎…”

 

轻不可闻的两个字在空气中散去,药尘的眼角有泪珠滚下,没入鬓角,消失不见了。

 

这次睡去,应该就不会再醒来了。

 

09.

 

然而天不遂人愿,阎王爷好像对他这条命格外不喜。枉他死去又活来,活来又多次快要死去,可每当他濒临绝境,总有一个人会成为他的一线生机。

 

药尘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喊他,那声音太过熟悉,其中的痛苦迫切听的他揪心不已,他开始挣扎,想要给予回应和安抚。

 

药尘睁开眼睛后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还没死。微微转头后竟是看到了萧炎,药尘失神的想,魔怔到如此地步,应是离死不远了。

 

萧炎见药尘终于醒来,喊他的声音中带上惊喜。药尘耳内的嗡鸣声渐渐散去,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药尘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萧炎,虚弱到开口皆是气音,声音里的震惊却难以遮掩,“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炎正坐在石床上,脸上因为药尘醒过来的激动神情已经淡了下去。萧炎慢慢扶起药尘,两个人相对而坐。

 

“我若不在,老师刚刚就会死在这里。”萧炎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在叙述事实,药尘却没来由的后背一凉。

 

萧炎盯着药尘的眼睛,道:“这是花吐症。”

 

药尘没想到萧炎会知道这病,他没说话,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却被萧炎捕捉到,萧炎了然,“老师原来知道。”

 

“我在大千世界偶然碰见过这类病症,斗气大陆竟是也有。我曾试着找过第二种解法,失败了,只创出一味能延续生命的丹药,方才已经给老师服下,可也只是多出七天罢了。”说到这里,萧炎语气中似有淡淡的自嘲之意,更多的却是庆幸,“当时不过随手之举,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旋即萧炎直接道:“解药在哪里?我去把人带过来。”

 

萧炎问的太随意,就好像他不是在问他家老师的心上人是哪位,而是在问一件物品在哪里,他挥挥手就能把这物品召来,为药尘治了这病症。他确实有这个实力,不容置疑的语气证明,他也确实有这个决心。

 

药尘觉得头疼,但凡萧炎晚回来几秒,他们也不用陷入如此困境。

 

丹药能延长死亡的期限,却不能抑制身体的疼痛,更别说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药尘侧过身去,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压着心脏,他如今全身酸痛难忍有如寸寸凌迟,心脏尤甚,喉咙又疼又痒,终是忍不住咳起来。药尘咳弯了腰,每次这股咳嗽的劲头上来,不把人逼出几滴眼泪是决不罢休的,这次积压许久势头尤甚。可药尘咳了这许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咳出来很多,只咳出堪堪两朵花,朵朵染满鲜血,再不见原来颜色,想来是那丹药的原因。

 

药尘咳得头晕目眩,缓过来后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萧炎怀里,他下意识的推了一把想坐好,这才感到自己手软腿软一丝力气也没有,不仅没移开多大距离,离开萧炎后身体晃的险些要倒,被萧炎搭在他背后给他顺气的手轻轻按回怀里。

 

“没事的,老师。”萧炎出言安慰,声音哑的不行,细听还有一点颤音。

 

药尘察觉到什么,吐息几下恢复些许力气后抬头去看萧炎,萧炎眼周淡红,原本流动着绚丽火焰光泽的漆黑双眸现在很是暗淡,眼底似有泪光闪动。药尘心中一痛,又低头咳起来,萧炎用手在背后帮他顺气,他却是什么也没咳出来,只平白浪费力气。咳完这一阵,药尘也不再强撑,靠在萧炎怀里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死前还能有这一遭,真不敢说是他赚了还是他赚了。

 

10.

 

趁着药尘休息,萧炎取出手帕给药尘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和嘴角的血迹,药尘的睫毛颤动几下,终是没有阻止。

 

萧炎擦完后收起手帕,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过了良久,药尘轻叹一声,撑起身子坐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不重要。”萧炎皱着眉头,挑明药尘逃避的话题,“重要的是解药在哪里,老师,回答我的问题。”

 

萧炎微微低头道:“我知道此问太过逾矩,可是这事关老师性命,还请老师饶恕弟子这一次。”

 

这般恭敬谦顺的模样,真是与从前一般无二。这么多年不见,萧炎变了却又没变,还是药尘心尖上的样子,那些或明显或隐晦的改变,只会令药尘感到新奇与欢喜,瘾君子般妄图探寻更多。药尘近乎贪婪的看着萧炎,又在萧炎抬头之际收回目光,粉饰当做平常。

 

“我不会怪你。”药尘轻声道,“萧炎,你不必于此纠结,为我忧心。从我染上这个病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会有一个结局。我独自一人出来,就是不想你们看着我逝去,徒增感伤。”

 

萧炎紧握着拳头,哑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师明明知道解法,为何要在此地等死而不是找到那人表明心迹解决此病,可是因为那人不愿?”萧炎措辞有礼,语气中却暗带上狠厉,“没事,老师。不怕那人不愿,只是帮你解个病症,救人一命的事情,不强求更多。人到底在哪里?我去把人带过来。”

 

药尘静静的看着萧炎,道:“没有什么人,萧炎,没有解药。”

 

药尘面目平和,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可若不是萧炎及时赶到,这人现在怕是已经走上了黄泉路,偏偏现在还一副事不关己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的样子。

 

萧炎觉得他快要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和缓的质问道:“到底是没有解药,还是说,老师心存死志,根本不想活下去?”

 

药尘捂住胸口又咳起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咳出来。药尘挡住萧炎要给他顺气的手,咳完以后缓了缓,低声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萧炎听闻几乎要暴起,可药尘这副虚弱的模样又让他心疼至极,不能动手不能动嘴,只能自己攥紧了拳头,压抑着缓声劝道:“老师可有想过,你就这么死去,让萧潇怎么办,让风老怎么办,还有老师的那些朋友们,他们会有多伤心,老师,你想过吗?”

 

药尘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与他们道别,至少,他们不用眼睁睁的看着我难受这几月然后死去,也算是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和难过,伤痛总会过去的。”

 

萧炎声音暗哑着问道:“老师,那我呢?”

 

药尘目光柔柔,温声道:“萧炎,你不该回来的。”

 

“我不该回来?”萧炎怪笑两声,突然伸手把药尘推倒在石床上以后欺身压上,手脚并用的压制住药尘的四肢,低头压到药尘面前,眼睛里满是冷意,平静的语气下是令人胆寒的疯狂,“老师可知道,我在大千世界感应到老师的身体一直不停的衰弱下去时,我心里有多恐慌?老师可知道,我在穿梭位面时察觉到老师几近濒死,我恨不得把那些挡在我面前的位面乱流和黑暗通通都撕个粉碎,好让我立刻来到老师身边救治老师,我当时甚至在想,若是老师真的出事,我也不必再走下去,直接一头撞到乱流里,陪老师一同去了吧。老师可知道,我来到此处后看见老师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我有多慌多痛,我恨不能以身替之,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后怕。老师怎么能说,我不该回来?”

 

药尘听着这番话,心痛的快要晕厥过去。他知道萧炎对他这个老师向来情深义重,所以药尘一直都在逃避,不让自己去想萧炎知道自己的死讯后会怎样,光是想想他就痛的肝肠寸断。现在亲眼目睹方才知道,肝肠寸断不过如此,药尘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

 

萧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凶狠的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萧炎从未这样对过他。一股难言的感受缠绕上本就蚀骨的心痛,浪潮般的翻涌袭来像是要把人淹没。药尘的眼睛被熏得通红,终是没忍住,别过头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无声无息的,止不住般,像是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来势凶猛,再难止息。

 

这种带着情绪的哭法在药尘成年后便是少有,现在面对萧炎,只觉得更加不堪。药尘挣开萧炎早已松垮的钳制把手挡在眼前,袖袍下传来很轻的呜咽声,“对不起……”

 

药尘控制不住落下的泪水烫穿了萧炎凶恶的外表,萧炎眼里的冷退散无踪,显露出难掩的痛色和悔意。那短短的三个字好像这世上最恐怖有力的魔咒,在萧炎耳边虚幻的回荡,把他凌迟了千次百次。

 

萧炎的神情有些空,他用什么才能把人留住?

 

或许,他还有最后一个筹码。药尘这一生中,最骄傲、最在意、最亲近的人,不正是他萧炎吗?

 

这太卑劣了。萧炎咧了咧嘴,几不可见的弧度,却笑得自己的泪快要落下来。

 

可是再无他法。

 

11.

 

“老师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萧炎拉开药尘的手,把哭作一团的人儿抱进怀里,头埋在药尘的颈肩,低声道,“是我错了,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我不该对老师这样的。我错了,老师,不要再哭了……”

 

萧炎轻声细语的哄着,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药尘这番情绪宣泄完后止住泪水,吸了吸鼻子,平静下来。药尘现在鼻尖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他看了会儿山洞顶部,耳朵也慢慢红了起来。

 

药尘摸上萧炎的头,耳边萧炎的低语随之停下。药尘刚刚哭完,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点鼻音,“不是你的错,是我一时没有控制住,乱了方寸,你不要自责。”

 

萧炎没有反应,药尘却突然感到颈窝处有一丝凉意,再之后被濡湿一片。药尘摸着萧炎头发的手顿住,满眼的不可置信。

 

萧炎哭了。

 

这个自小坚毅的萧炎,现在被他逼到如此地步。冰凉的泪水凝结成一把把冰刃,把药尘早已痛到麻木的神经齐齐割断。药尘血色尽失,脸色变得渗人的惨白,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就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做的每一件事对萧炎来说都无异于一道残忍的酷刑。

 

萧炎的声音响起,平静的仿佛那濡湿他衣衫的泪水只是他的错觉,可是凉凉的潮湿感和逐渐扩大的范围无疑彰显着这个事实。

 

萧炎说:“老师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是骨灵冷火。当年我把它还给老师之前,偷偷留了一缕子火,用了些手段让老师感知不到我,我却能感知到老师。所以我才能在大千世界知道老师命不久矣,才能找到这里找到老师。”

 

“老师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萧炎轻笑一声,药尘却感到颈窝处更凉了一分,“那老师可知道当年我不结亲的真正原因?当年我对外宣称要潜心修炼,用协助他们晋升斗帝的条件换得了自由。我一直在等老师问一句为什么,可是老师就如同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不曾关切问询弟子半句。”

 

“呵,什么潜心修炼,只是因为弟子早已有了心许之人。老师可知道,你收了两个大逆不道的逆徒。可是你一向以弟子为骄傲,把弟子当做家人,你不会愿意看到你的家人随你赴死的,对吧?”

 

眼泪已经流干,他的卑劣行径至此暴露无遗。萧炎接下来的话语轻柔至极,好像飘散的蒲公英的细软绒毛抚过耳畔。

 

“老师,您救救自己,也救救弟子,好不好?”

 

“就当是弟子求您,不要一心赴死,好不好?”

 

药尘等了很久,才发觉萧炎的话已经说完。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是萧炎想要救他的心太过迫切,为了救他萧炎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萧炎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药尘好像从无边的如梦幻境中回到了现实,他聚焦了不知何时涣散的目光,忽的听见了细微的潺潺流水声,闻见了清幽的草木灵植味,这些是他自从醒来后就没有感受到的美好。

 

药尘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抬头。”药尘道。

 

萧炎没有因为他肯定的回答表现出多么激动的神色,漆黑的双眸暗淡至极,浓重的阴翳掩盖了那份仅是身为一个弟子此刻该有的喜悦。

 

药尘现在已经知道压在萧炎心头的是什么,也知道怎么驱散那份阴翳,让那双眼睛重新亮起来。药尘按下萧炎的头,贴着萧炎的嘴唇亲了上去,极缓极慢的小心探寻,直到贴合的一丝缝隙都不留。

 

他的萧炎,他的小徒弟,他最爱的人,竟是差点被他这个老师伤的最深,幸好时光悠悠,岁月还长,以后他都会一点一点的补偿回来。

 

药尘全身的疼痛飞速的消失不见,磅礴的斗气盈满他的身体。药尘喉咙一痒,错开萧炎侧过头去,咳出一朵完整的纯白花朵,娇嫩可人,却是折磨了药尘三月之久。

 

纯白的花朵静静地躺在石床上,无声的诉说着一些事实,周围悬浮的帝焱忽明忽暗,最后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药尘把花朵举到萧炎面前,对上萧炎呆滞的眼睛,带着柔柔的笑意,道:“你就是我的解药。”

 

药尘捧住萧炎的脸颊,和他额头相抵,自嘲般的语气,却被其中的笑意与开怀冲淡,最后听起来像是在调笑,“大逆不道的逆徒,配,道貌岸然的老师,刚刚好。”

 

两人离开一些距离,药尘郑重的看着萧炎,吐出口的无异于这世上最甜蜜动人的情话,好像婚典上的庄重宣言,往后余生,惟愿朝朝暮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药尘问:“你可愿意?”

 

萧炎的眼睛早已一点点的亮起来,其中绚丽的火焰流光散发出动人至极的光彩,眉目中的阴翳消失不见,像是冰雪消融后的春暖花开。

 

药尘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他知道答案,却难免紧张,等待无疑是煎熬的,此时此刻,更是甘甜的。

 

萧炎亮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全身被滔天的喜悦充盈,却小心的压抑着。像是饥肠辘辘的饿狼被人温柔的顺了皮毛喂了食物,可是在那之前饿狼却狠狠地咬了那人一口,于是饿狼在食物之前踌躇,半天不进一步。

 

过了多久萧炎才说话,两个人都没记清楚,只记得时间好长也好短。萧炎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老师可会怪我?”

 

怪他什么?怪他孤注一掷以自身做筹码威胁药尘?怪他私自留下骨灵冷火的子火还切断药尘对他的感知?还是怪他狼子野心的觊觎他老师这好多年?

 

明知故问,药尘回道:“不会怪你,任何事。”

 

萧炎低笑一声,双手扣住药尘的手腕后与之十指交握,低下头压着药尘的嘴唇就亲了上去,与其说是亲,更像是啃,如同饿狼进食一般,彼此都撕咬出鲜血,混杂在交融的每一部分。紧紧相握的双手细细挪动着,一旁纯白的花朵被压住,碾出清香粘稠的汁水,沾染到床榻和皮肤上,却是无人在意这个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发丝交缠,衣衫凌乱,嘴唇破了好几处,相拥着平复不稳的呼吸。

 

萧炎还没调整好呼吸,就急不可耐的凑到药尘耳边,带着微颤的尾音说,“我愿意。”

 

嫌说一遍不够似的,萧炎着魔般的重复上好几遍,温热的呼吸吐在药尘的耳朵上,惹的本就泛红的耳朵又红了三分。

 

药尘摸摸萧炎的头发,含着止不住的笑意说,“知道了。”

 

萧炎不再重复,微微侧头亲了一下药尘的耳朵。陌生的感觉激的药尘瑟缩了一下,抿着嘴唇,任由萧炎从耳畔一路亲到嘴角,却是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下一步。

 

萧炎突然皱起眉头,侧头吐到地上一大口黑血,接着失去意识,倒在了药尘怀中。

 

药尘焦急的唤着萧炎,着急忙慌的去探萧炎的脉,惊恐的发现萧炎的脉象混乱至极,内伤极重。之前萧炎强撑着勉力压制,现如今一切落定,那根紧绷的弦一松,淤积的暗伤终于压垮了他。敛去那些大悲大喜,现如今真正平静下来后,药尘才发现萧炎脸上隐藏着浓浓的疲倦之色。

 

药尘自责不已,他怎么就忘了,连接两界的通道还没建好,回来途中必定是危机重重,萧炎心系于他,还每时每秒都感知着他生命的流逝,心绪不宁,一路上被凶险未知的乱流和裂缝环绕,出现意外是在所难免的。

 

给萧炎喂下丹药后,因着两界斗气灵力的不同,药尘也不敢擅自为萧炎疗伤,好在有萧炎身上的异火慢慢为他修复暗伤梳理脉络,药尘也可稍稍放心些许。

 

一直留在此地终是不妥,药尘带着萧炎回到星陨阁,置于星陨台上,借助星辰之力为萧炎疗愈暗伤。

 

12.

 

尽管药尘没有兴师动众,撕裂空间直达后山石塔,可毕竟有人进了自家家门,虽然气息很是熟悉,但还是得看一眼才能安心。

 

石塔顶层,风闲还来不及惊讶,就一言难尽的看着石台上躺着的萧炎,一言难尽的不是萧炎,是药尘坐在旁边,握着萧炎的手,一副八百年没见过的柔情样子,最可疑的是两个人嘴上的伤口,让风闲不由联想到一些晦涩难言的东西。

 

风闲打了个寒战,心底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更别说就算知道他来了,药尘的动作也没有半分收敛,只是说,“萧炎伤好之前,不要让人接近这里。”

 

风闲点头:“那是当然。”然后问出了自己的满腹疑惑。

 

“出了点意外。”药尘言简意赅,不欲多说。

 

风闲了然,又聊上几句,便寻了个由头打算离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师徒二人。

 

风闲在将要离开之际被药尘喊住,接下来的话让风闲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可石台上的双手还坦荡的交叠相握,风闲匆匆瞥了一眼,飘然地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东边落下。

 

石塔又恢复了寂静,此情此景,好像旧日重现,不同的是药尘现在有了体温和呼吸,萧炎也并非伤的像那次一样重,而往后余生中,他们都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炎足足躺了七天,然后被噩梦从昏迷中惊醒,梦里的世界是灰白色,他跪在药尘的墓前,墓碑上血红的字化作指节尖锐的巨手,以铺天盖地的迅疾之势向他冲来,锋利的指甲刺入他眉眼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

 

萧炎看到石台上枕着胳膊浅眠的药尘,险些失去又复得的美好糅杂了梦境的荒诞,一种虚幻感充斥着萧炎。萧炎轻轻地触碰过药尘的指尖,再顺着向上虚虚的拢住药尘的手,真实的触感让萧炎弯起嘴角,然后对上了药尘惊喜的脸庞。

 

药尘拉着萧炎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过一遍以后,总算是放下了心,虽然还没有好全,但是以萧炎的自愈能力,剩下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炎坐在那里盯着药尘,等药尘检查完后萧炎抓住药尘的衣袖,把忙个不停的人儿拉到身前抱住,“老师放心,我没事了,不是什么大伤。”

 

“以后不可如此胡来。”药尘下意识训教出口,然后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好像并没有话语权,又默默地咽下接下来的话。

 

“是,老师。”萧炎回的恭敬,接下来的话中却好似满是委屈,“那老师以后也不要这样吓弟子了,好不好?”

 

药尘听到最后三个字就头皮发麻,连忙应道:“好,以后再不会了。”

 

萧炎接着刚才的口吻道:“弟子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面老师……然后弟子就被惊醒了,老师……”

 

药尘本想安慰几句,听着听着琢磨出味儿了,药尘好整以暇的看向萧炎,“你待如何?”

 

萧炎贴着药尘抬起头,抱在药尘腰间的手向上搭到药尘肩上,示意药尘低一点,萧炎在药尘耳边说了些什么,药尘犹豫许久,最后在萧炎的目光和一声老师中败下阵来。

 

石室中,药尘跪坐在萧炎腿上,眼中有些迷离的泛着水光,萧炎抹去药尘嘴角的水迹,目光暗沉,复又贴了上去。

 

药尘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艰难的睁开眼睛,被萧炎珍而重之的仔细目光看的大脑空空的。萧炎眼底绚丽的帝焱流光不断,炙热又深邃的眼睛让药尘脑中闪过什么,药尘抓住这一瞬,挣扎着推开萧炎,“骨灵冷火……让我感知到你……”

 

萧炎听药尘气都喘不匀还惦记着骨灵冷火的那点联系,有些无奈的应声好。把人按回来的同时,萧炎在药尘背后的指尖流出一缕骨灵冷火,毫无阻挡的进入药尘体内,在经脉中游走着找到骨灵冷火的本源所在,然后丝丝缕缕的浸入其中,直到彼此融为一体,好像流落在外的流浪者寻到了一生的归途,无所顾忌的朝之奔去,再不回头,也无须回头。

 

13.

 

炎帝重回斗气大陆,是一个可以顶破天的大消息。风闲想了想那师徒二人的现状,又想了想斗气大陆对炎帝的狂热崇拜,盯着星陨阁的门槛沉默良久,决定万事随风去,与他不相干。

 

星陨阁始终留有萧炎独居的山头,这次因着一些心知肚明的原因,萧炎直接住进了药尘的阁主府。来探望萧炎的风闲嘴角抽抽的踏进了阁主府的大门,心道你俩真是一点不加掩饰。

 

萧炎见到风闲以后,礼数有加,一声风老喊得风闲既舒心又别扭,风闲瞥了一眼旁边不动声色的药尘,暗骂药尘此人脸皮忒厚矣。

 

风闲关切过萧炎以后,对两人谈起萧炎回来这件事,三个人一致同意暂且不对外公布,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随后又说到萧潇,三个人脸上都不自觉带上点对自家孩子的宠溺,风闲说萧潇最近钻研药尘留给她的丹方钻研的不亦乐乎,若不是他前去找寻,萧潇能呆在炼丹房几天几夜的不出来,真是痴魔了一般。

 

风闲嘴上说着痴魔,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爱切,自家孩子爱学习,是不管对谁都要炫耀一番的,就算对面是孩子亲近的长辈也难以幸免。

 

萧炎适时问了萧潇所在,然后对两人行了一礼,寻萧潇去了。

 

剩下的两人干瞪着眼,沉默了有一会。风闲不知想到什么,疑问的话硬是给他说出了陈述的语气,“当年萧炎不肯成家,可是为你?你借口守联盟躲在星陨阁这么多年,可是因他?”

 

“是。”药尘答道,却没有说清楚哪个是,那便全都是。

 

风闲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我与你这多年好友,竟是没有看出你的半分心思……罢了,我也不问你那许多,所求既已得,是件好事。”

 

能得到好友的祝福,也是一件好事,虽说他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药尘还是由衷感激道,“谢谢你,风闲。”

 

风闲哼笑一声,“得了,早年我就说过,你是个祸水。”

 

药尘坦然回道,“祸水便祸水,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个伴?”

 

风闲摆了摆手,“你省下力气找你徒弟去吧,我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处理,记得管好你们自己,不要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可不一定,我们外出游历谁知道会碰上谁呢。”药尘揶揄道,虽说游历一事还八竿子打不着,但用来呛风闲还是很打得着的。

 

风闲黑了脸,“我管你碰见谁,你们度蜜月也给我有个分寸。”

 

“什么度蜜月……”没把风闲呛到,自己反倒被呛了个半死,药尘表示风阁主你快快处理公务去吧。

 

风闲表示我就当你们一个还在大陆游历,一个还在大千世界,都没回来过。总之少你们一个不少,多你们两个还可能会多出数不尽的麻烦事。

 

药尘想反驳,又发现风闲说的好有道理,只好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扯走,风闲暗自笑了一声,便随着药尘东扯西扯去了。

 

没过多久萧炎便把萧潇带了过来,隔了老远就听到萧潇扯着嗓子喊“师公”,萧潇一进门就扑进了药尘怀里,歪着头和风闲问好,抱够了以后挽着药尘的手臂,左右晃着问他这次外出游历的事,又疑惑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药尘被她缠的无法,只好挑挑拣拣了一些能说的事情说与她听,一旁的萧炎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掺和进去他俩的对话,药尘看了萧炎一眼,总觉得他脸上温润的笑中藏着什么,却没有机会去仔细询问。

 

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难得体验了一次人间烟火气,说说笑笑的用过晚饭后,药尘拿出珍藏的美酒,几人都小酌了几杯,是不醉人的佳酿,喝了还与修为有益。

 

但多饮总归不好,萧潇饮了两杯就被药尘劝说不可多饮,萧潇哼了一声,好似早有面对这种场景的心理准备,略有些叛逆的又倒了一杯,对药尘坏笑着吐了吐舌头,仰头饮下,然后就被萧炎轻敲了下脑袋。萧潇转头就去和药尘告状,声音哀怨可怜,凄楚至极,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做过什么事,药尘摸了摸萧潇头上被敲过的地方,轻声细语的剥夺了她继续饮酒的权利,萧潇转头和风闲哭诉,风闲爱莫能助的摇摇头,萧潇表示她要回去闭门炼丹,再不见这些欺负她的可恶长辈了。

 

当然这只是俏皮的玩笑话,不过此时夜色已深,是该回去休息了。萧潇临走前问萧炎他不回去休息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萧潇拉着药尘和风闲一道出门去了,说什么之前她送着药尘离开,药尘此番也应当送她一送才是,药尘说她歪理一堆,却笑得宠溺,跟着去送了他们离开。

 

药尘回来后,萧炎已经收拾完了一切,桌上只剩下醇香的美酒,萧炎正手执一杯,仰头饮下后,把药尘拉到怀里,交换了一个酒味的吻。

 

罢了萧炎把人抱紧,头埋在药尘肩窝,倒真像喝醉了一样。药尘把人从自己怀里剥出来,摸了摸萧炎的脸,问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萧炎漆黑的眸子盯着药尘,深潭一般要把人吸进去似的,药尘被看的愣神,不明所以。萧炎把手从药尘背后抽离举到药尘面前,修长的手好看白皙,精致美丽的火莲在其中绽放时尤甚,手心处有一个森白的印记。药尘只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留给萧潇的火焰印记。

 

药尘眨了眨眼,暗道糟糕,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萧炎道:“什么是必要的时候,老师?”

 

萧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眼底却透出愠色和哀伤,药尘心头一软,随即又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个通透。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按照萧炎对异火的掌控,在看到印记的那一瞬间萧炎就知道了药尘原本的打算,若不是萧炎从大千世界归来,那便是这一切的终局。

 

萧炎此番,是要为萧潇,为他自己,和药尘讨个说法。

 

却还没等讨到最后,叫嚣着要讨伐的人就已经战败,萧炎眼中的愠色逐渐消弭,最后只剩下满目的哀伤与悲怆。

 

药尘不忍再看,用手轻轻捂住了那双眼睛。药尘抓住萧炎烙着森白色印记的手,慢慢靠近,闭上双眼,在印记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掌心,萧炎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便再无其他动静。药尘的指尖轻点在萧炎的手心,森白的印记随之散去,萧炎没有出声,默许了药尘的动作。药尘松开捂着萧炎眼睛的手,捧住萧炎的脸颊,从额头,到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一路轻轻的吻下去,饱含着安抚的意味。

 

药尘把人抱在怀里,在萧炎耳边哄道,“我说过,再不会有下次。小家伙莫要生老师的气,也莫要再为此难过,嗯?”

 

早在药尘细细安抚的时候萧炎的神色就松软了下来,萧炎轻叹一声,把怀里的人抱紧。药尘在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此关便是过了。不过经此药尘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些被他忽略的东西,萧炎此番怕是真的被他吓得不清……

 

药尘侧头亲吻萧炎的耳根,沿着轮廓逗弄了个遍,才意犹未尽的从耳畔一路亲到嘴角,然后便不再继续。略有些熟悉的动作,不同的是亲与被亲的人调换了位置,两个人显然都意识到了,却没什么好在意的,此刻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被滔天情愫充斥的脑海已经再盛不下其他。

 

萧炎的眼睛暗沉沉的,目光紧紧地锁住药尘,药尘莫名觉得自己要被这目光吞噬掉,恍惚间连呼吸的权利也被萧炎牢牢掌控,萧炎低低的嗓音唤道,“老师。”

 

药尘突然有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现在的萧炎实在是太过危险,可是药尘又无比清楚的知道,只要他抗拒,萧炎就会立马止步,哪怕心中想要到疯魔也绝对不会再往前迈进一步,就像他们曾经阴差阳错下蹉跎的岁月。

 

往事不可谏,来日犹可追。

 

药尘倾身向前吻上萧炎的唇,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萧炎的手搭上了他的后脑。忘情间,药尘想,他确实不是个称职的老师,可是没关系,就这样一起沉沦吧,往后的岁月中,他再也不会离开萧炎了。

 

14.

 

整个阁主府的空间都被封锁住,这般强横霸道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萧潇站在大门前徘徊许久,最后被风闲用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给带走了。

 

阁主府整整被锁了七天,七天后随着空间禁制一起消失的,还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药尘醒来时,萧炎正在一旁撑着头看他,手里还把玩着药尘雪白的发丝,看到他醒来,眉眼含笑,无比自然的道了一声早安,像是一匹酒足饭饱后餍足又慵懒的狼。药尘也道了一声早,话音刚落,就被萧炎揽进怀里回敬了个缠绵的早安吻。

 

“要去看日出吗?这里的日出很好看。”萧炎说完这话,药尘才发现周围很陌生,不是他在阁主府的卧房,药尘好奇道,“这是哪里?”

 

萧炎解释说,这是西北大陆最高的一座山峰,他飞升去往大千世界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药尘的思想打岔一瞬,他这是被长大后的狼崽子给叼回窝里去了吗……还有,他是怎么无知无觉的从星陨阁被带到这里的,他的警惕性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药尘纠结的想着,萧炎心情很好的看着药尘变幻的神情,自顾自笑了两声,揽着药尘说还早,睡个回笼觉再去看也不迟。可惜两个人都没有赖床的习惯,不多时就起了床,待一切收拾妥当后,萧炎拉着人出门,往看日出的最佳地点走去。

 

萧炎说还早,便是真的还早,现在天色稍暗,天空中还依稀可见几颗闪烁的星子。药尘走出大门一段距离后,回头观望,看到一座半镶嵌在山体内部的庞大府邸,此处临近山顶,道路两旁立着半人多高的暖灯,成群结伴的守护着这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他们正顺着这条小路向山顶走去,药尘望了望,不远处的山顶上立着一座雅亭。

 

萧炎顺着药尘的目光贴心地讲着这座府邸的来历和各处细节,药尘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回他两句,然而当药尘的目光看向那座亭子时,萧炎停下了讲述,药尘看了萧炎一眼,没有追问,两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山顶的雅亭处。

 

挺别致的一个亭子,里面没有隔间,却因物品摆放无言的划分了区域,除了石凳石桌,还有打坐修炼的地方。两个人在石凳上坐下,萧炎从纳戒中取出茶具开始沏茶。

 

来到这里就相当于来到了西北大陆的陆地最高处,一切景色尽收眼底,远处山峦云雾缭绕,地平线已经泛起了一长条红橙的亮光,离日出不远了。

 

萧炎把沏好的茶递给药尘,道,“还是烫的,老师等会儿再喝。”

 

药尘啼笑皆非:“知道,你把为师当小孩子?”

 

萧炎笑道:“弟子岂敢。”

 

药尘看着正静悄悄亮起来的遥远天际,远处大地上的万物好似都被镀上了一层暗色的绯红,问出了自他醒来就伴随着他的问题,“你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还如此匆忙,都等不及让他醒来,若说萧炎仅仅是为了带他来看日出,药尘是一万个不信的。

 

萧炎顺着药尘的目光看过去,道,“带老师来看日出。”

 

察觉到药尘怀疑的眼神,萧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不知是在我的梦里还是神识里,骨灵冷火告诉我说,老师想来西北大陆游历,很早之前就想来了。”

 

听起来有点子怪力乱神,所以萧炎才说的这么迟疑,可是萧炎说的是实话,这是不是说明……药尘放出一簇骨灵冷火,森白的小火苗在药尘指尖欢快的跳跃,时不时还蹭一蹭药尘的指腹,看起来很是讨喜,药尘和萧炎对视一眼,两个人又一同看向那簇异火,药尘声音中带着喜悦,“它是不是要化形了?”

 

两个人的重点显然不太一样,萧炎随口赞同了两句后道,“所以老师真的很早之前就想来西北大陆游历了?”

 

“是啊。”药尘敷衍道,继续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上的小火苗。

 

“那之前我多次邀请老师,老师为何……”

 

药尘瞥了萧炎一眼,萧炎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是最近这日子过的太美了,脑子都在绵软的温柔乡里泡废了吗。

 

两个人一时不再说话,不多时,天边的朝霞被染成彩色,辽阔的地平线上露出朝阳明亮的顶部,一束束清晰可见的光线和一轮轮或宽或窄的光圈从云层中迸射出来,远处连绵的山丘逐渐清晰起来,像羞怯的姑娘终于取下了脸上遮挡美丽容颜的面纱。

 

萧炎走到亭子边缘,道:“老师看,日出了。”

 

“看到了,确实很美。”药尘赞叹道,走至萧炎身旁和他并肩而立。

 

就这么沉默的欣赏了会儿美景,萧炎悄悄勾住药尘的指尖,手指交叉,直到十指相扣,萧炎的目光稍向南偏移,开口道,“我曾在这里看过无数次日出。”

 

药尘闻言看向他,萧炎继续道,“老师看,那里,是星陨阁的方向。”

 

药尘顺着萧炎的目光看过去,恍然间明白了萧炎在说什么,他的心突然间剧烈跳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以往萧炎对他那沉甸甸的感情,以往的和现在的结合在一起,烫的他几乎要接不住。

 

“这座府邸最初建好的,就是这座亭子,是因为有了这座亭子才有了这座府邸。我以前就想要带老师来这里,看日出也好,品清茶也好,怎么都好。昨晚听完骨灵冷火的话,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带老师来这里,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了了。”萧炎转过头来看向药尘,认真道,“老师,就把这里当做我们游历的第一个地方,我们去游历西北大陆,游历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好不好?”

 

药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深觉自己是真吃萧炎这一套,他握紧与萧炎十指相扣的手,轻声道,“好。”

 

在瑰丽的漫天朝霞中,剪影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雅亭,雅亭中一人轻吻于另一人的额头上,只这一瞬就好似被定格成了永恒的画面。

 

15.

 

他们在这座府邸呆了好多天,萧炎拉着药尘看过府邸的布局和每处房间,连同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秘之处,再加上这府邸外方圆几百里的有趣之处,他们共同探访而过,可谓是一处也没落下。

 

这期间萧炎离开过一次,回到乌坦城看望他的家人,药尘没有跟去,萧炎早上去的,晚上就归来了,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当天晚上把药尘狠劲儿折腾了一番,登临极乐之前还让药尘同意什么事,药尘哪还有精力去分辨他说的什么,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第二天醒来后药尘回想起什么,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萧炎说,要他和他回家。

 

却是不急于这一时,萧炎说还是以游历为先,于是药尘就在心底怀揣着这一颗定时炸弹,和萧炎踏上了游历的道路。他们在外游历了两个月左右,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地,一路走走停停,收获了很多额外的惊喜,或许只是因为有身边之人在,所以眼看万物皆喜,耳闻众生皆悦。

 

游历结束于萧炎有一天突如其来的感召,连接两界的通道就要打通了。于是萧炎和药尘去到了乌坦城,药尘感觉自己上断头台都不会有这般紧张,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萧炎的家人,可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萧炎好笑的安抚过药尘,告诉他别紧张,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丑媳妇儿。药尘抽回和萧炎紧握的手,并狠狠地给了萧炎一下,在心里恨恨的想,这小子已经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事实上是真的不用紧张,萧炎几乎完美的安排好了一切,他早已经和家里人说清楚了他和药尘的关系,并且征得了家人的同意。从萧战透露给药尘的话来看,这小子护人护的可紧,大有他们不同意就长跪不起一定要征得家里人同意的架势,萧家人一阵无语,他们是那么不讲理且迂腐的人吗?萧炎孤身一人这许多年,能看见他有个好归宿,他们心中总归是一块大石落了地,谁家长辈都是盼着自家孩子好的。萧战最后对药尘说,炎儿,就拜托先生了。

 

几乎完美的安排好了一切,那就是还存在意外。正在屋里气氛融融地说笑时,萧潇从门外走了进来,扑到了药尘怀中,沉默着也不说话。药尘看看萧炎,看看其他人,最后单独把萧潇给领出去了。

 

庭院中繁茂的花草旁,药尘摸了摸萧潇的发,柔声问道,“我的潇潇这是怎么了?”

 

萧潇的眼中不知何时噙了一汪水泪,压着抽噎的哭声说,“我爹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药尘被萧潇这副模样惊得慌了手脚,抬着手为她擦泪不是不擦也不是,闻言困惑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和我爹……师公……”萧潇握住药尘的手,泪随着话语落了下来,“你可是自愿的?若是你不愿,我拼了命也会阻止我爹的。”

 

药尘总算是明白了萧潇在想什么,他取出手帕为萧潇拭去泪水,心疼又好笑的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一个人吗?”

 

萧潇撇嘴:“如果那个人是我爹的话,是的。”

 

药尘被噎了一下,心情略有些复杂,沉默了会儿后,药尘道,“是自愿的。”

 

萧潇还是有些不信,追问道,“真的吗?真的不是因为师公心软所以才……”

 

“潇潇。”药尘打断了萧潇的话,声音略有些缥缈,“我不是个称职的老师。”

 

萧潇的眼睛微微睁大,片刻后,很坚定的说,“才不是,师公不要这样说,你这么好,能喜欢我那个可恶的臭老爹是他赚了才对。”

 

药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被萧潇前后巨大的反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地戳了戳萧潇的额头,笑道,“你呀。”

 

萧潇挽住药尘的胳膊,顺水推舟的趁此难得的好机会提起了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和药尘一起外出游玩,满是醋意的又装作不经意的说药尘已经和她老爹一起游玩两个月了,那可是两个月啊……药尘自是满口答应。

 

回到屋内后萧潇走到萧炎身边,对萧炎传音说着什么,众人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但看见萧潇脸上那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后,都默契的选择保持沉默,药尘见此,心中熨帖地泛起温暖。萧炎脸上显露出比之更甚的认真和庄重,显然是在回复萧潇,也没有多长时间,萧潇放松下来,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众人重新说笑起来,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眼中皆是无言的笑意。

 

16.

 

据萧炎所说,大千世界那端的通道直连无尽火域内部,很是安全,斗气大陆这端的空间通道定位在星陨阁后山,通道打通的那一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幸好有萧炎及时出手才避免这动静被传出去。

 

通道中紧跟着传出来一阵嘲讽的骂声,“哟,还活着呢?”自然便是彩鳞。

 

紧随其后的是薰儿,薰儿踏出通道后担忧的看向萧炎,“萧炎哥哥,你没事吧?”

 

彩鳞已经抱住了自家萧潇黏在一起,闻言又忍不住骂道,“薰儿,都说了别管他,破碎还不稳定的通道都敢随便进,我看他也没拿自己的命当命看。”

 

薰儿也责怪道:“萧炎哥哥,这次真的有点莽撞了。”

 

萧炎一句话没说就被她俩骂的快不做人了,面上的神色有些尴尬,药尘拍了拍萧炎的胳膊,聊上几句后带众人一同往前厅修整去了。

 

通道既已建好,去往大千世界也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两界亲友也能往来方便,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好处,更大的好处在日后自然可以慢慢显现出来。

 

众人约定三天之后一起前往大千世界,无尽火域还是得有人看管着,萧炎离开这许久,可把无尽火域其他人给累得不轻,彩鳞阴阳怪气道,有了这次才发现,无尽火域有没有萧炎都照样转。

 

萧炎忍了。

 

药尘问萧炎:“无尽火域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萧炎浅笑道:“老师做太上长老,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在无尽火域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彩鳞道:“金屋藏娇呵。”

 

萧炎忍无可忍。

 

萧炎走到彩鳞面前,道,“你出来,我们打过。”

 

“正有此意。”

 

然后两个人在星陨阁上空惊天动地的打了一番,得亏薰儿心细,建了个结界,要不然说不定能把星陨阁众人全都吸引过来。

 

薰儿看药尘有些担忧的目光,温婉的笑道,“先生不必担心,彩鳞这次也是被萧炎哥哥气到了,他们都有分寸的。”

 

药尘点头,再三斟酌后开口道,“萧炎这次提前回来,是因为我出了点意外。”

 

“先生不必解释,我们都知道。这世上能让萧炎哥哥如此不顾一切的人,也只有先生了。”薰儿说完这番话停了不久,又感叹般的说道,“真好啊。”

 

“嗯?”

 

薰儿笑道:“萧炎哥哥这样的人,竟是能看到他瞻前顾后这许多年。如今得偿所愿,可不就是真好吗?”

 

药尘没有再接她的话,他看到天空上两个人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薰儿显然也看到了,她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薰儿道,“告诉先生一个秘密,萧炎哥哥本来是打算在先生去往大千世界后和先生表明心迹的。”

 

此时天空上的打斗已经停歇,萧炎的身影消失一瞬,再出现就是在药尘的面前,他的身上带着薄汗,有力的双手抱住药尘的腰,头埋在药尘颈肩,委屈道,“老师,她欺负我。”

 

紧随其后而来的彩鳞一阵无语,一句“明明是你提出要打架”憋在嗓子眼怎么也吐不出来,憋到最后翻了个鄙夷的白眼,捂住自己的眼睛靠到薰儿怀里,“薰儿救我,我要瞎了。”

 

薰儿笑笑,和药尘点头示意后拉着彩鳞往屋内去了,其余看好戏的人也依次散去,这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药尘顺过萧炎的背,问道,“打的可还畅快?”

 

“还行吧。”萧炎接着道,“老师刚刚在和薰儿说什么?”

 

以萧炎如今的修为,要知道这些也就是心念一动的事,药尘不欲戳穿萧炎的小九九,只是笑着道,“不告诉你。”

 

萧炎还想赖在药尘身上说些什么,药尘已经把萧炎推开,拉过萧炎的手举到面前,闭上眼睛,用鼻尖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轻蹭了一下,随后笑意盈盈的看向萧炎,和他十指相握,心情颇好的说进屋去吧。

 

萧炎亦步亦趋的跟在药尘身后,走过两三步后和药尘并肩,歪着头和药尘说着什么,药尘笑着回他。

 

花丛掩映间,两道黑白相称的身影缓缓走过,怎么看都是一对神仙眷侣。


17.

 

离开的那天,萧炎站在通道前,朝药尘伸出手,笑着道,“老师,我们回家。”

 

药尘握住他的手,道:“回家。”

 

 

 

 

 

 

End

 

这首词,太美了,有点子适配。

——————

鹊桥仙·纤云弄巧

[北宋]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枕席

【炎尘】暂别

  • 私设吞噬异火无后遗症(严重怀疑这就是土豆的恶趣味),so这里萧潇无了,都是红颜+好姐妹

  • 是个从小被拐走后就一颗红心向老师的小炎子

  • 我流炎尘,不喜勿喷,顺祝食用愉快


人间四月,春意浓浓,天光明媚,碧蓝的天空中流云舒展,三两相伴卷着尾巴随风追逐,脚下山川翠绿,连绵起伏。星陨阁后山的桃花开的正艳,嫩瓣娇蕊,簇拥枝头,好不热闹,成片红艳艳的桃林起伏在青山翠碧之间,为这无边春意染上一抹暖色,偶有轻风拂过,芳菲飘落,丝丝甜香袭入口鼻,直教人醉倒在这春光之中。劳累多日,缓缓踱步至此的药尘看着眼前美景,不觉放松了心神。


双帝之战已经过去数十年,现在的斗气大陆正在逐年恢复生...

  • 私设吞噬异火无后遗症(严重怀疑这就是土豆的恶趣味),so这里萧潇无了,都是红颜+好姐妹

  • 是个从小被拐走后就一颗红心向老师的小炎子

  • 我流炎尘,不喜勿喷,顺祝食用愉快




人间四月,春意浓浓,天光明媚,碧蓝的天空中流云舒展,三两相伴卷着尾巴随风追逐,脚下山川翠绿,连绵起伏。星陨阁后山的桃花开的正艳,嫩瓣娇蕊,簇拥枝头,好不热闹,成片红艳艳的桃林起伏在青山翠碧之间,为这无边春意染上一抹暖色,偶有轻风拂过,芳菲飘落,丝丝甜香袭入口鼻,直教人醉倒在这春光之中。劳累多日,缓缓踱步至此的药尘看着眼前美景,不觉放松了心神。


双帝之战已经过去数十年,现在的斗气大陆正在逐年恢复生机,可谓一派欣欣向荣的好景象。经年奔波,终于有机会停下脚步的药尘过了好一段闲散舒适的时光,联盟中事务除了关系重大的需要他拿主意以外,其余都有专门管理者和诸位长老操心管理,平日里研究研究丹方,兴致来了练练丹,时不时与好友们一起小聚,品茶论酒、谈天说地,也能消磨半天的光阴。


可能人都是闲不下来的,舒适日子过久了,只觉得骨头都要过酥了,更何况是药尘这样的性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养的更懒散几分,再过几年这样的好日子,怕不是人都要废。深感不可如此的药尘揉揉眉头,沉思片刻,决定拾起不知多少年前就有,却因种种原因不得不放下的一个想法——为炼丹一门编写一本通俗易懂、无论是刚刚入门还是精通此道都可用来参考的书籍。


倒不是说药尘多么想辛苦自己、造福后辈,只是现在日子太过舒适,若说要找点事做的话,这件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而且当年有此想法的他尚还有些资历尚浅,要说编书一事难免惹人笑话,但现在他已是当之无愧的炼丹一途大宗师,天时地利人和,说做就做。


打定主意的药尘当即开始着手编写,一时思路泉涌,把想法一条条细细罗列出来,再查经问典,加上自己多年的经验,打出草稿,增添删改后得出初稿,再拿与友人细细研读,若有不足之处再继续修改,洋洋洒洒几万字的修改实乃家常便饭。如此往复,编编停停,数年下来,上卷终于在今天完成了。


都说春困秋乏,这样美好的午后,正适合来个美美的下午觉。倚在树下软榻上的药尘看着碧蓝天空下簇簇的桃花争艳,虽还有些疲惫却心情大好,丝缕甜香入鼻,不由模糊了思绪……想他那小徒儿也快回来了吧,不知此行可还顺利,想到此不由得又摇头轻笑,他那小徒儿如今是斗帝之尊,实力自不必多说,哪会遇见什么危险呢,真是往日里担心惯了。现在的雄鹰羽翼已然丰满,早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处处看护的雏鹰了,想到此还有些遗憾,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徒儿啊,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念及往事的药尘心念渐松,就将入睡的他却突然似有所感,睁眼看着穿透桃枝缝隙的春日暖阳,稍作思索,便从纳戒中取出一长长的黑色绸带,蒙于眼上,随手在脑后系个结,放松心神,沉沉睡去。


日移影动,流云变幻。轻风打着小卷带起粉嫩的桃瓣,缓缓飘落在榻中人身上,点缀其中,为清冷的人儿添上一分柔色。榻中人一身白衣,紫色镶边,三千银白发丝铺了满榻,偶有三两散在身前,长长的发丝有一些落下榻去,在空中随风飘动着。睡梦中的人儿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带笑,遮光用的黑布覆在脸上,更显出脸庞的白皙。桃枝间隙的一束束日光照在身上形成片片的斑驳暗影,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移动,桃瓣渐落渐多,粉白相称,直醉人心。这幅图景直叫那树上的桃花精灵看的俏脸又红几分,恍然间,仿佛榻上的不是名动大陆的药圣者,而是误落入凡尘世俗的神仙,马上就要飞身离去才是。


外出多日,刚办完事的萧炎匆匆赶回星陨阁后,放出灵魂力量扫视一圈,便直奔后山而来。入目的美景不由使他呼吸一滞,片刻回过神后,抬手布下一个结界,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不远处的石桌旁,轻抚纳戒拿出茶具,为他家老师煮一壶茶。


萧炎用异火维持着茶的温度,确保他家老师醒来若是渴了可以喝到温度适宜的茶水,方才行至软榻前轻轻坐下,随手拿起药尘散落身前的一缕银白发丝把玩,白皙修长的手将发丝绕个圈圈,揉揉捏捏还嫌不够,用指尖碾过误入其间的落红,顺着发丝的方向连带其一起摩挲。


萧炎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家老师的睡颜,温柔的目光一寸寸拂过榻上之人,当目光掠过那人脸上黑色的绸带及周身粉嫩的桃瓣时,本就漆黑的眼底又暗沉几分。


轻风拂过,四周暗香浮动,桃花的丝丝甜香与药尘周身长年萦绕不散的药香交织缠绵在一起,一呼一吸之间,似隐似现,不知撩拨了谁的心曲。分别多日,再难克制,萧炎俯下身去,轻轻烙下一吻,却不敢久留,怕弄醒睡梦中的人。萧炎走之前听他家老师说,书的上卷快要完成了,现在他家老师在这明媚春日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定是完成了那累人的编书工作,好不容易休息一番,他怎舍得打扰。


这些年来,萧炎常伴在药尘身侧,若没有特殊情况寸步不离。此番萧炎去和亲友道别,与他家老师分别不过几日就这般思念,他微垂下眼,盯着他家老师放在身前好看的手。刚得见心上人的喜悦还未细品,但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浓浓的不舍又缠上心头。抬眼看向药尘不知梦到什么含着笑意的嘴角,不由轻笑一声,这就是心中有牵挂之人的烦恼吗,即使是斗帝也不能幸免,但他甘之如饴。


这段时间以来,萧炎总是有种奇特的感觉,这片天空之上,有什么在召唤他,沉寂许久的热血沸腾起来,他总归是要去闯一闯的。现如今熏儿、彩鳞、古元和烛坤先后突破斗帝,且都想要去神秘的位面体验一番,他们一起去正好也能相互照应。但前路安危难料,萧炎不能将他家老师置于这般未知境地,他如今还有些庆幸他家老师的修为境界还未达到斗帝层次,无法与他同去,否则若是遇见什么他无法应付的事情,再尝一遍那种失去老师的痛苦,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时间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已夕阳渐沉,天边彩霞为大地镀上一层暖色的金光。榻上熟睡的人儿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睡的迷迷糊糊的人儿转转脑袋,银白柔软的发丝便从萧炎手中滑了下去。药尘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蒙了一瞬才想起来,抬手要扯掉眼前的黑布,哪知半途手腕被人握住,下一刻便从榻上被拉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唇上一热,接着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老师这一觉睡得可好,真是叫弟子好等。”


“小炎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药尘现在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糊中被占了便宜也不恼,脸上挂满了笑容,声音中满是惊喜。


“在老师睡觉的时候。老师这一觉睡的可真长啊,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又沉迷于编书,没有好好休息。”萧炎略带埋怨的声音响起,边说边用手解着药尘系于脑后的黑带,解下后放于手中,纳戒亮光一闪便没了踪迹。老师的红眸流光溢彩,真是好看,要是此时目光不躲躲闪闪的就更好了。


“这不是上卷快结尾了吗,想着能在你回来之前弄完,便可休息一段时间。”被戳破的药尘干笑两声,只得如实回答。随即拍了拍萧炎还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示意他松开,道:“此行可还顺利,想见的人都见过了吧?”


“嗯,都见过了。父亲和大哥二哥他们都挺好的,二哥他好事将近,不过我应该不能去参加他的婚礼了,父亲还说大哥,兄弟三人中他是年纪最大的那个,没想到却是最晚成家的那个,再没有遇见喜欢的就要着手给他安排相亲了。”萧炎不但未松,手臂还搂的更紧了些,说着说着就把头埋到了药尘的颈窝蹭了蹭,闻着好闻的药香,话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传出一声黏黏糊糊的“老师。”


药尘听着小徒儿的声音,不觉好笑的轻拍了下萧炎的后脑勺,“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撒娇呢。人都见过了就好,这样你也可以安心去了。”心里却知道他家小徒儿这是离别在即,舍不得他,他又何尝不是,但没办法,只能暗下决心要加紧修炼早日突破,好去找他家小徒儿。


“嗯。”萧炎头也不抬,声音有点闷闷的。


药尘看着萧炎这难得一见的模样,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知道你舍不得我,为师又怎么放心的下你啊,此去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记住万事不要逞强,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为师可不希望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身上又挂满了伤痕,如果那样,到时候为师定不会轻饶了你。”药尘本是想好好安慰一番,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这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硬生生变成了叮嘱。


萧炎听着这话不由嘿嘿一笑,老师这么心软,真到了那时候老师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真的对自己做什么,但还是不能让老师太过担心。思及此忍不住在药尘漂亮的锁骨上香了一口,“老师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脖颈处温热湿润的气息激的药尘一抖,耳尖染上薄红,原本摸着萧炎头发的手这次毫不客气的拍下去,嘴里骂道:“臭小子,大白天的干嘛呢。”说着就要推开萧炎转身下榻。


“诶诶老师,我错了嘛。再说现在不是白天,太阳都下山了。”萧炎站起身来,看着坐在榻边将要起身的药尘,微弯下腰,一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发顶,指尖捏起一瓣粉嫩的桃花放在两人之间,笑着说:“老师身上长花了。”


四目相对,桃花已不再重要,周围的空气都变的粘稠焦灼起来,药尘看着周身洒满夕阳暖色金光的小徒儿,绯红的眸子流光更甚,刚才自己的话现在已经被抛到脑后,一手勾上萧炎的后颈,一手捧住脸颊,把这个人压到面前,闭眼印上一吻。分别多日,他也很是想念他的小徒儿。萧炎的眼中满是笑意,伸手按住药尘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一起跌进满是桃瓣的软榻上。


待好好厮磨一番后,药尘看着萧炎满是深意的漆黑眼睛,不自然的扭过头道:“看着我做什么,为师渴了,要喝水。”


“好,早就给老师备上了。”萧炎无法,对于自家老师只撩不管的鸵鸟行为很是无奈,只得起身,再拉着药尘把他周身沾上的花瓣挨个捻下,这才坐到石桌前。


对于萧炎拿异火温茶这事,世人知道了一定会大骂他暴殄天物,异火是这么用的吗。早已司空见惯的药尘已经接受良好,兴致来了甚至还会和萧炎探讨别的用法。比如现在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萧炎抬手燃起几朵绚烂的异火,让它们飘在四周做照明用。药尘看着萧炎的动作,喝了一口茶,赞叹道:“小炎子现在煮的茶越发好喝了。”


“老师爱喝,弟子就给老师煮一辈子茶。”萧炎盯着他家老师绯红流光的双眼,认真说道。


冷不防被撩到的药尘嘶了一声,看着小徒儿认真的神色,心头一跳。反应过来后药尘心想,这小子如此放肆,再放任怕不是要上天,于是开口调侃道:“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谈什么一辈子,很快为师就要喝不上你煮的茶了,也不知道下次再喝到是何年何月喽。”


听至此萧炎满心的柔情碎了一地,哀怨的拖长了嗓子喊道:“老师……”


“嗯嗯,在这儿呢。”听着萧炎怨妇般的声音,药尘憋着笑意随口答道。但也不好把人逗的太厉害,独自乐了一会儿以后,药尘开口问道:“这次离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可还有什么差的?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没?”


萧炎闷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没什么差的,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我和熏儿他们约定三日后中午在双帝山见,一起打开通道。”


药尘点点头,“熏儿他们和你一起去,彼此照应,我也放心一些。可惜我实力不够,不能和你一起去,为师就先留下帮你坐镇联盟,怎么说也是你的势力,不能让它垮掉。有你留下的源气,为师在修炼上加把劲儿,争取早日突破,也好去找你。”


“说起来,你走后为师也不能闲着了就只说修炼,还有编书一事。我准备再去这大陆游历一番,见识一下各处的奇珍异草,风土人情,在编书的下卷时也有些助益。游历时也可多看看,修修心境,编书修炼两不耽误。”


说到此药尘顿了顿,随后笑开道:“刚刚为师还说要坐镇联盟,看来此番又要当个甩手掌柜了,只能游历途中多回来看看。但是想必有炎帝大人的威名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本来认真听老师说话的萧炎听到自家老师最后的调侃,弯嘴一笑,但随即他就想到什么似的,直直的看着药尘。药尘看着他这一系列变化,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萧炎用略含委屈的声音开口道:“我这一走,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再见到老师。老师此番游历,谁知道会不会再遇见什么落难小童,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就又会多个师弟师妹啥的。以前就算有我陪在老师身边,喜欢老师的人都数不过来,等我走了以后,老师游历路过花宗进去拜访一番友人,去丹塔与好友研读新编的书,路上再遇见个才子佳人……老师如此风姿,谁见了不倾心。”


药尘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心中甚是无语,他这小徒儿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唉,到底是自家徒儿,到底是自家伴侣。


药尘颇为无奈道:“你这简直胡闹,越说越离谱了。为师有你一个弟子就足够了,不会再有其他的。”言及此,挖了萧炎一眼继续道:“也不知道你这是对为师太有自信,还是对自己太没自信。若你说对自己没自信,你那些个数不清的红颜知己估计第一个不同意,恐怕为了争第一,还能再吵一架。”


萧炎感到有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药尘满是戏谑的继续道:“说起来,以你这沾花惹草的能力,去到了那个位面可还了得,说不定等为师去找你的时候,孩子都会喊我师公了。”逗弄他家小徒儿,真乃其乐无穷也。


萧炎闻言却大惊失色,哪还敢有什么委屈,当机立断走到药尘面前抓起他的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举起三根手指,大声道:“天地可鉴,我以斗帝之名起誓,此生心中唯有老师一人,如有违背,神魂俱裂,不入轮回。”


怦。怦。怦。


药尘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脑子却嗡鸣着,火气噌的就上来了,抬手要去捂萧炎的嘴还没捂成功,更气了,照着萧炎结实的胸膛就拍了下去,骂道:“臭小子,乱发什么誓,这是能乱发誓的吗?怎么年纪越长越不稳重了,听不出来为师在和你开玩笑吗?”


萧炎把胸口的手又按紧了些,张口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让老师知道,就是想说给老师听。我所言句句属实,字字真心。我萧炎此生,只要老师一人。”说到此处,声音低落,好像又委屈起来,“老师是喜欢小孩子吗?可是老师与我在一起,是……”


“打住,给我打住。”药尘此时火气还没下去,简单粗暴的打断了萧炎的话,“为师养你一个就够了,要什么小孩子。”


“这些年来,为师身边好友哪个不知道你我的真实关系,更何况,谁敢和炎帝抢人,净乱想些有的没的。”


“为师已经有了你,便再不会有其他人,对为师,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吧,我的炎帝大人。”药尘感受着胸口处震颤的余波,看着小徒儿这不安的样子,哪还气的起来,决定打个直球,安安小徒儿的心。


但最后想想还是不甘心,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你以后再敢随便发誓试试。”


萧炎不委屈了,什么情绪都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的欢喜,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都不敢了。”说完盯着药尘看了一会儿,随后上前一步道:“老师,闭上眼。”


“做什么?”药尘虽不知道萧炎要做什么,却也照做了。然后他就感到脸被人轻轻抬起,额头碰上一片温热,有什么进入了他的体内。等意识到那是什么,还来不及惊愕,萧炎就放开了他。药尘睁开眼就看到萧炎俯身单膝跪下,双手执起他的左手放于身前,满是笑意与爱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现在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黛蓝的天空中闪烁着细碎的星子,四周仍飘着绚烂的异火,却没有一朵比得上药尘额间的半分艳丽。


看着药尘张口似要说些什么,萧炎握紧他的手,抢先道:“老师,你此番外出游历,弟子不能陪伴左右,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有帝炎在也能多一分保障。我走以后,就让帝炎代替弟子守护你吧。”


萧炎看着药尘,神色紧张却坚决,“这份本源我已经分离出去,如果老师不要,我宁可让它成为无主之物也绝不收回。就当是安弟子的心了,老师你就收下吧。”


萧炎这模样真是令药尘哭笑不得,手上用力就要把萧炎拉起来,“快起来吧,为师还没说不收呢,你这是着什么急。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为师再拒绝还有什么用。”然后正色道:“但是分离本源对你还是有影响的,接下来这几天你好好休养一下,为师也帮你调理一下身体,争取让你达到最好的状态,有实力傍身也能少一分风险。”


萧炎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脸上漾开笑意,却没有借力站起,“老师放心,影响不大,有老师的帮助,很快就能恢复了。”


这事真不能怪萧炎着急,天知道当初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老师收下骨灵冷火。老师总是这样,无论多珍贵的东西,只要他有那么一点需要的可能,眼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他,可是面对他送的东西,总要斟酌再三,生怕会对他有什么损伤。


得师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萧炎神色柔了柔,把药尘的手拉过来亲了一口,盯着药尘绯红的眼睛,一字一句继续说道:“老师,我会在新世界里闯出一片天来,为我们建立一个新家,我就在那里,等着老师来找我。”


“老师可不要让弟子等太久,但也别来的太快,万一我没有站稳脚跟,还得劳累老师,我可舍不得。等老师来了之后,弟子就给老师煮一辈子茶,再不食言。”


药尘听他这番话,心尖儿都颤了一颤,另一只手抚上萧炎的鬓发,“为师一向是相信你的,放心吧,为师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若不是他修为不够,又何须有这一场离别?但药尘从来都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如果他是的话,如何挺过前半生的诸多磨难?药尘只知,要朝前看,心有所系,便无惧前路。


药尘抬了抬两人交握的手,“好了小炎子,火也送了,话也说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吧。夜里寒凉,再不起来为师可就不依了。”


萧炎看着他家老师,仿若仙人临世的风姿,额间艳丽的火印是他留下的。这个人,是他的。忍不住勾起嘴角,起身时用力一带,就把人搂在了怀里,“老师说的对,夜里寒凉,不宜久呆,我们这就回屋去吧。”


夜色已深,微凉的月光透过若隐若现的结界洒在窗上,屋内重重帷帐中传出破碎的呻吟,一缕银白的长发夹杂着一截黑布飘在床外,无风自动。地上白衣与黑衣随意散落着,其间三两桃瓣羞红了脸,屋外屋内俱是春色无边。


三日后的中午,药尘看着萧炎远去的身影,勾唇一笑。离别亦是重逢,结束也是开始,他也要踏上他的修行之路了,再见面时,小炎子煮的茶,一定更加好喝了吧。




药尘: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情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要顶不住了

萧炎:这么好的老师,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救命啊,原本只是脑补了一下在桃花树下睡觉的美美的老师,按捺不住提笔的欲望,就想着浅浅的写一下吧,谁知道写着写着收不住了呜呜呜......想要评论红心和小蓝手呀~)

隳世/自挂东南枝

【炎尘】为何明月不独照我

呃…1.5箭头暗恋状态,师父有心但目前不自知,于是算0.5(…

复健产物,看想火火吃醋于是写了

主漫画设 漫画里没提的边角设定拿小说设补了 稍微有点点点私心设定 ooc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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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

双帝之战已落下帷幕数十年之久,街头巷尾所谈资的那场毁天灭地的决战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云卷云舒万千变化本是世间常态,修炼者又何尝不知此理,败者的陈骨埋在闲茶饭后的桌缝里,而胜者的名讳被恭敬的捧在帝称的舌尖上。

是的。炎帝的治理已续数年,各大势力基本妥帖的瓜好了地皮,浊浑争利的世事似乎因千古前首的帝者的诞生而平抚,逐渐伏于宁谧和蔼的面目,缓缓流淌于......

呃…1.5箭头暗恋状态,师父有心但目前不自知,于是算0.5(…

复健产物,看想火火吃醋于是写了

主漫画设 漫画里没提的边角设定拿小说设补了 稍微有点点点私心设定 ooc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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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

双帝之战已落下帷幕数十年之久,街头巷尾所谈资的那场毁天灭地的决战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云卷云舒万千变化本是世间常态,修炼者又何尝不知此理,败者的陈骨埋在闲茶饭后的桌缝里,而胜者的名讳被恭敬的捧在帝称的舌尖上。

是的。炎帝的治理已续数年,各大势力基本妥帖的瓜好了地皮,浊浑争利的世事似乎因千古前首的帝者的诞生而平抚,逐渐伏于宁谧和蔼的面目,缓缓流淌于中州的山水路岸之间,散碎成摊贩小厮脸上闪烁的笑。

但如此平和的生活也并非路边随意就能拾来把玩的石子儿,为了天府势力的盟谊联交和诸多繁杂事务,炎帝可谓是无不时刻在劳于案牍,亦或者在缴清余孽的前线现身,给那些疲于奔命的鼠类一记绝命。

萧炎很忙。他不断在为这一方平稳与泰然维稳,他知道自己这帝身的分量,也知自己肩上应担何样的重责,于是他不愿懈怠,也无法懈怠。身于此位,他早已不是自己能随性的样子了。势力、家族、人众……万千的期许敬仰羡慕将他在帝身上裂作千万碎片,无暇自顾于周身亲眷与自己。

 

药尘自萧炎晋为斗帝忙于世事后就回了星陨阁。原因无他,比起盯着他那徒弟一趴案上就阅一天文卷来说,还是他这清闲自在的老巢悠然一些:他乐意钓鱼就钓鱼,下棋也可随时拉着风闲杀个两盘子儿,若要随手炼些奇怪玩意儿也无妨,这诺大星陨阁还是有他潇洒随意的地盘的——总之,他乐得的很。而萧炎也早已不是莽撞青涩的少年郎儿,早已可独当一面,他这师父再前脚后脚的跟着也不像回事。

总之,药尘在星陨阁混得很清闲,跟那眼皮阖不了几个时辰就得起的便宜徒弟截然相反。

好像也不便宜。此间大陆千百年来唯一的斗帝想必很是值钱的。药尘思绪跟放风筝似的随性飘着。

风闲每天瞅着这人一不管三不顾就知道阁里乱逛,气不打一出来,五次三番欲意拎着他去分摊阁里事务,药尘哪能如他愿,于是便胡乱捡些个草药就称忙着炼药,躲后山去讨清闲了,偶尔抛个脸扔出来个千八百瓶低阶练气散或是回春丹给阁里弟子,当是混在阁里给交的房费,不至于落得个白吃白喝的碎嘴名儿。

风闲哪能不知道他这点偷懒心思,这些低阶丹药他炼起来与街边那炒豆子的摊贩也无二致,也仅是面上显得有些说辞罢了,于是也不惯着他,逮着个时机给他从后山揪了回来,硬塞了些阁里弟子的授课给他,省的这厮天天游山玩水就他一人忙的头都没工夫抬,也算是落个心里平衡。

药尘倒是自知理亏,打个笑面就揣着手给这群憧憬敬仰就差写在面皮上的后生们上些闲课,偶尔捡到几个颇有资质的也顺手拎一拎,免得埋没了。久而久之,阁里弟子都知晓药尊者生的一副软心肠,也无甚架子,人还生的风清月朗,都挤着上炼药课,甚至风属性雷属性那些与炼药八竿子打不上的弟子也赶着来觑上一眼这个不常露脸的药阁主,说不定碰上机会还能讨来两句指点,得些巧事机缘。

于是炎帝大人好不容易卸脱了一身琐事勉强得了两天清闲,一刻不歇往星陨阁来,就见着的便是这副光景。

 

彼时药尘刚下了晚课,被好些个阁里弟子簇拥着往楼外走。年轻人确是精力旺盛的过头,叽叽喳喳的围在药尊者身边讲个不停,给窗侧睡着了的夜鸟给唬的不轻,忙振翅逃远了,空留零落枝瓣的梅条在月华下乱颤。

萧炎见着老师无奈的揉着太阳穴,好气又好笑的挥散这群闹腾的弟子,往自己阁里走,心中不知为何落寞非常。是了,他近年都忙碌奔波着天府的事务,虽是被天下尊一声炎帝,却也并非叱咤山河挥手覆江月的豪愿,帝字上压的更多是那天下愿景,万生和泰,他也心知此理,未曾懈怠于那些案牍劳形,但深究其本,他只不愿见老师失望罢了。帝威倾天于他而言不过云烟半瞬,无甚向往,更谈不上热切。若是能够,他也想飞扬肆意于星海银河,兑那少时立志,与老师阅尽世间山壑,桃李下讨一盘棋半壶酒罢了。

但此间来看,老师似乎无他也能悠然于光阴之间,阁内弟子拥簇,后山清闲自乐,谈笑投足间皆是意满欢喜,无负无担,确是潇洒了然,一身清风。

萧炎暗叹半声,正要上前,却见那散去的弟子间奔来一孩童,手中捧了半摞课业和一匣盒,急匆匆拦住药老去路,将那匣盒递予药尘,满眼是期待的巴望着。

那孩子身着星陨阁弟子制衣,想是阁里后辈,人还未到药尘半腰那么高,眸中稚气未消,却也是火木双属性的斗气,炼药的苗子。

那匣里似乎是那孩子近期炼的课业丹药,药尘就盒端详一阵,点了那弟子几句。孩子终归是孩子,兴许是没得到预期中的夸奖,有些懊恼失落,眼见着就似漏气的气球样瘪了下去,药尘似是笑了,忽然蹲下揉着那孩子脑袋,又说了些什么,这本要瘪的小娃娃又迅而兴高采烈起来,拉着药尘的袖子眼见着就要扑上去。

萧炎在亭角暗处愣住了。

他在那孩子身上看见了少时的自己。青涩、莽撞,时而要耍些脾气撂挑子不干,全靠师父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骗着往下学,高兴与委屈都能肆意显露,总是有人愿意予他开导,戒他勿骄勿傲,宽容下他的任性,也引着他成长。

但现在这个人所宽容的已并非他,而是阁里那他且不知名姓与来路的小辈。

一瞬间萧炎感觉肺腑里卷席来一阵无名的焦躁与烦闷,思绪失了平日的稳静似脱缰的马匹往未知险峻的领土狂奔。师父这些年一直待在阁里吗?在阁里开了课业吗?那些散去的阁里弟子是怎么回事?师父为甚待那孩子如此特殊?那孩子是谁?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吗?

念头宛如碰上高崖绝壁般被撞得一懵,萧炎眼底闪过两屡转瞬即逝的冷意,盯着那孩子的目光突然凛冽,脑内如冰锥砸了泉眼般冒着些刺骨寒冷的思绪,顺着经络漫涌进心腔,将那平日里燃灼的几分冷静全辗作了细灰,摁进无光的角落,长期被事务纷杂磨起的火星乘虚而入般掺了把柴,让那混沌不清是烧灼还是刺骨的念头愈发燎得狂妄,前阵子去剿杀魂殿余党时经脉里未痊愈的一些碎伤几乎也跟着绞痛。

这一痛给他痛醒了。

他这是在作甚么,与一孩童置气吗?还是与师父置气?

萧炎恍然觉着自己刚刚那些冷念有些好笑。师父愿再收徒,那不是极好的么?毋论药尊者炼药的传业能多泽就一人,即是能为师父打发上些时间,免得师父落寞无聊也是不差的。他不过师父膝下一徒罢了,要论起来最多讨上世人一句功成名就的赞叹,与师父面子上光彩,有甚立场和身份去挡师父收徒?更何况......他对师父那点心思不纯,他常觉有些愧于药尘经年来的授业之恩。而至于跟孩童置气,那更是无从谈起,堂堂炎帝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

......

罢了,还是至于的。

他能对自己师父千个百个考虑,对这莫名冒出来的师弟(存疑)可没几两好感。

于是堂堂炎帝隐了身形,似个幼稚鬼般撇着嘴正大光明的走到那孩童身后,就要拎着那青色制服的领子往后提,省的见这小鬼还要粘在师父衣服上。可那小鬼不知是先天直觉敏锐还是作甚,似有所感的突然往后蹦了小步,四下疑惑的张望着摸了摸后脖颈,却未发现甚么异常,正在狐疑之际,药尘道他时辰已晚,遣他回去歇息,于是萧炎就看着这小孩儿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抱着那些书卷和丹盒走了。

萧炎怨怍的眼神还未从那远去的小鬼身上收回,就感觉自己脑门上挨了一记弹指,又听得眼前这人带着笑意的调侃:“有空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来这藏着为难小孩儿是作甚?”

他知已被药尘看穿,索性解了匿形,回首看着许久未见的老师,挽着笑道:“师父怎么知晓我在这?”

此番回首不回不要紧,一回倒是给他愣住了。山风霁月,梅枝还在林鸟振翅间乱颤,艳朵零落而碎,月辉如银抚过楼阙,抹却了夜露霜意,猿鸟于青山丛叶中暗啼,眼前人还是鹤发如雪,长丝肆散,就这么站在那星河云迭山华草木中,点着他脑门笑。红眸如相思。

萧炎忽觉刚刚那星点烦闷就这么散了。对着这样一人,他还能生怎样的怨怼呢。

药尘倒是没觉出自己徒弟这几转子心思,只当他是久未见有些念自己了,暗笑他小孩心性之余领他往旁边四方亭坐,招来两个杯盏与一壶清茶,沏了与他说道:“你身上那骨灵冷火好歹我也使唤了百十载了,怎的觉不出那点凉意?糊弄小孩儿也罢了,想瞒为师还是再练练。”

萧炎略显心虚的捻了捻鼻尖,就作没听见,把面前这人递来的茶给囫囵吞了,捻着手里空茶盏不知想些什么。

药尘品着茶挑他两眼,又补道:“好歹是炎帝了,还作这些幼稚的事情。”数落没听出来几分,嘲笑倒是真情实意。

面前的徒弟如他预料那般面色变化了几番,薄唇张阖几次都没说出什么,最后带些气闷的憋出来一句:“就算是炎帝您也是帝师。”

药尘觉着这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倒也没揪着继续调侃他,转了个话头问道:“炎帝大人怎的这会有空回来看看了?”

“那些杂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有些清闲就回来了。”萧炎又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抿了两口感觉回答的不够,低声补了一句:“这不回来怕是也碰不上师弟。”

这声给药尘听愣了。他少有的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道:“师弟?你哪来的师弟?”言毕又是一滞,似在后知后觉的思忖这“师弟”意所何指,余光飘忽间见眼前这徒弟眼神略带些哀怨的盯着自己,忽而恍然知晓他到底在怨些甚么了。

于是药尘开始笑,笑得肩膀颤个不停,刚没喝半口的茶给呛了也止不住,手撑着额角边咳边笑,鬓边几缕散碎白发随着动作滑陷进了脖颈间的锁骨,贴附在本就白皙的肩窝里随着笑意轻轻抖着。

萧炎闭了下眼睛,把视线从逐渐大逆不道的遐想里迅速剥离,隔着石桌起身把药尘手里抖得欲翻的茶水给夺了下来,又欲给自家倒霉师父拍一下背,却被药尘挡了,反扣住他伸来的手抵着继续笑个不停。

萧炎猛的僵了一下,却也没把手抽走,只略显尴尬的维持着这么一个半倾不倾的姿势,似根榕树杆子斜杵在地上。而这榕树另一只自由的手还紧张的捏着那只夺来的茶盏撑在桌台上,劲大得几乎将盏沿攥出裂痕,细看的话耳廓也是红得似要滴血。

他以前和师父有这么亲密吗?师父的手以前有这么温暖吗?萧炎脑内有些混乱的想着。少时那些与师父毫无顾忌的触碰和玩笑现在已然在年月的催熟下渐渐酿成酒液,顺着心腔动摇的裂隙渗入骨髓,待他惊觉自愧的瞬间便早已溺进醉浆之中,无法抽身。

 

“哎,你这臭小子。”

药尘总算是笑够了,拍拍人形榕树的袖子撒开了手,突然托着下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徒弟,从发顶直到腰身,反复来回几次。

他许久没见萧炎了。

他知晓萧炎一直忙着天府的事情,他本是想陪着这一路走来不易的弟子几些时日的,但自己若是成日坐那殿上,总归是给这小子无形里一些压力,做事不甚能放开手脚,常暗中顾着自己的眼色说话,虽不明显,但药尘好歹看了自己徒弟这么多年,也是明白。再加上萧炎已是炎帝,他自知也该放手让这小子自己掀掀风浪了,于是留了半纸信在桌上,回了星陨阁。

星陨阁里闲游的日子确是畅快,但要说他不想小炎子,那也是诳言。

萧炎似乎长高了,本仅能束个半马尾的头发也长了不少,堪堪垂在腰际。衣服似是没来得及换?还是他殿上常穿的华袍,金锈滚边,银澜赋袂,端得是炎帝的威凛,震得是四方的叩首。但他知萧炎并不喜如此繁复的衣袍,私下所付不过简单常服,同那年少时相仿。他也知萧炎不喜头发过长,常年是短发及耳,鏖战应敌干脆利落,毋须分心多虑。

但他们不知道。药尘忽的不知自己何来几分得意。

天下生灵不知,势力魁首不知,甚至他徒弟那些堪是同道的好友至交也不一定知晓。他们只见得炎帝踏空破道成帝路,异火青莲镇万古,双帝一役为众生请战,天府浩渺护万世恒常。

殊不知萧炎其实从未觉得那一身华服帝业可媲其师半分。

 

似是被药尘盯的有些不自在,萧炎出声喊了句:“师父?”

药尘恍然回过神,收拾收拾心思垂首低笑一声,叹道:“人是长了不少,心性真是没点寸进。”

萧炎抿着唇不语。

于是药尘拾起先前的话题接着解释道:“我不过是见那孩子略有些炼药天赋,偶尔课业外予他些提点,免得埋没了令人叹惋。倒是你,一些时日不见就翅膀硬了,赶着给为师认弟子了?”

“弟子不敢。”萧炎忙辩道。

“你有甚么不敢的?”药尘接着他话嗤笑了一声,敲敲他紧攥的右手,示意他把夺去的茶盏还给自己,然后道:“再攥紧些,为师的茶盏就要碎了。这杯盏还是玄衣早年赠我的,你捏坏了可要赔。”

萧炎闻言松开手,却没把那杯盏还回去,忽的反手收了另一只杯子和茶壶,扔进了自己指间的纳戒里。

“欬你这臭小子,还我茶壶来!”药尘跳起来,劈手来夺,却被萧炎动作快一步,那白玉的茶具就这么闪了闪光点,期期艾艾的进了炎帝大人的纳戒。

“弟子逾矩,坏了玄衣长老赠的茶盏,来日自当赔一套更好给您赔罪。”萧炎将玄衣长老几个字咬重了些,目不斜视的扯了个显而易见的借口,振振有词地把那套“坏茶具”扔进了纳戒里更深的地方。当真是应了药尘那句:有甚么不敢的。

药尘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自己怎么这么多年教出个这玩意来?你要说他不尊师道吧,他还知道赔套好的;要说他挺尊师道吧,这当着自己面儿扯谎把一套茶具给顺走了——那杯子明明还好好的没碎呢!

两个深呼吸后,药尘拧着眉的接受了陪着自己好些年的茶壶不翼而飞的结果,但又感觉气不过,一时间也想不到甚么好敲自己徒弟一笔的法子,只得先记下这一账,反正来日方长,说不定何时就能翻出来呛那臭小子一记。

慢着,来日似乎也谈不上长。萧炎并不时时都在星陨阁,按现在这见面次数,要等到能用上这把柄的时机那可真是遥遥无期。

思及此, 药尘神色变换了一下,向对桌那刚收走自己茶壶的逆徒问道:“此番回来是要住多久?”

“没法久留,过会便走。”萧炎说罢,看着药尘暗中撇嘴的表情,知是让自己师父白高兴一场,听他刚刚话里意思,多半是以为自己好歹会留个几日。

他又何尝不想多留一阵。

 

那日,他在殿前应付完那些嘴脸宛如面具般随意翻覆的外客,得了那人几卷古丹残方,心中暗喜,正打算着予师父看看,步履未曾停歇的穿过连廊,而推开那扇门扉后只见到了那薄薄一纸告别。

“离阁已久,念阁里山水人情,已归,勿念。”

是了。师父从不喜久停在这囹圄雕栋半寸之地,星陨阁那灿烂星海山间流云远比这殿间单檐水戗更为广美,便是不留在阁中,那丹塔花宗也少不得师父年轻时的厮人故旧,如有意,几人聚首于落木桑月下品茶对丹,不比自己这成天不见头尾的徒弟好么。

萧炎低笑了一声。这些他都知晓,甚至无人能比他更望着师父能随心随性,那些故日遗憾他都愿为师父扫平,只想师父无需耽于俗言为凡尘之累。但凝噎无言的叹惋如梗在喉,那点难遏的私心如裂瓮之水般从那点不平和壑裂里汹涌。

为何明月不能独照自己?为何师父不能独顾于自己?那双温暖温柔的手,点红如丹砂的瞳,飘越如雪如柳般拂过的长发,如何才能单属于自己呢。

但真若要他为一己私欲而对师父有所圈限,他也同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私欲暗织的蛛网与那破晓片刻清明的晨露混悬着,锐矛与坚盾的攻伐不歇的在半亩方寸内叫阵,最终都于纷繁纠葛间被揉作一团,吞咽进永恒缄默的罅隙——此间不可言,不能说,不敢听。

他本以为这星点晦暗的腐质将被他带进坟墓,但到底爱慕与依恋是世间最纯粹的壤料吧,靠岁月翻覆的打磨堆叠,也能于阴影中催化出,破土生作崭新面阳的新芽,无解的乱题最终也被穷举出路径,给那难以落于坦白的情感一方得以安放的空匣:

山无心就我,我便来就山。

明月无意赴下桂宫,我便登于琼楼来迎。

把那倾山案牍一袖扫折,把那天下荡清四海阔平,他便能来迎这轮月华了罢。


思及此,萧炎微微垂首笑了一瞬。桌那边的药尘还在面露不满——许久未见且好不容易回来的徒弟呆不到一个时辰又得走了,这与哪个师父说去能有好面色。

药尘正暗中诽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了个徒弟出来,自己怎么还一副空巢孤家寡人样子,忽的萧炎走到他面前,郑重地半跪下,本是俯首的视角转而就变为仰望。

宛如凡人望月。

“师父再等我一日可好?”萧炎抬首认真的神色里染上一些笑意,他知晓自己话里夹着些含糊不清的意味,但被他自欺作同往日别无二致的师徒亲近,只是继续道:“今日只是来与师父知会一声。那边还有些碎事,待弟子清完后就回星陨阁长住一阵......或是师父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弟子也奉陪,如何?”

药尘愣了一下,旋即第一反应是拉他起来——他们师徒相处从不至双膝及地的地步,多是随性而为,自在便好。但他那弟子跪着没动,深色如湖的瞳只是看着他,依旧是半笑着等他的话。药尘忽觉此番情景有些恍惚,那会年幼的萧炎刚拜他为师时,便是这么丁点高的小孩,每当他唤出异火示范些炼药或是功法的时候,这小孩就会扒在一旁眼巴巴的仰望他,稚嫩单纯的目光里闪烁的是那冷火的微光和简单纯粹的憧憬。而今那幼时的身影于眼前的萧炎隐约重合,但那似有温度目光里携着的早已不再是相同的情感——如那薄雾破晓间撒着雾气的泉池,沉静而温和,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柔光,呼吸间让他莫名觉得耳热,目光略有些不知往哪落。

“你都是炎帝了还跪甚,赶紧起来。我答应就是了。”

药尘最后叹了一声,也是顺了他的意。但旋即又觉不对:他这有什么不能应的?不过一天罢了,都忙这么些时日了早也不缺这几个时辰,但怎么自己好像被这小子曲解成本想强留、又不得不于情理上妥协答应的意味上了?

不过这样…也不坏。药尘难得颇有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萧炎闻言站了起来,脸上又复露出那道爽朗的笑意,真心实切,发丝漫卷与山阙星河,背靠山风月轮,如那少年时意气风发轻衣策马模样。

 

“啊对了,赔师父您的茶壶。明日有人会送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快滚!”

 

tbc.

——————

可能有续篇(应该),先tbc着。。

枕席

【炎尘】第三十九章 如灵似仙

  预警见合集第一篇。




  神灵大陆,钟灵城,街市。


  小姑娘眼里好玩的地方,整条长街上都是热热闹闹,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灵昭在前面,像只欢快的小蝴蝶,飞舞在各个感兴趣的地方,真是小孩子独有的快乐。


  药尘牵着小火灵,跟在灵昭后面不远处。


  据小火灵所说,他们那晚分别后,萧炎回到大千世界,径直朝着神灵大陆的遗迹而来。可惜遗迹已经基本上被探寻完毕,萧炎一无所获。


  灵昭,是萧炎在遗迹边缘偶然遇上的。她是萧炎一位故友之女,这么小的年纪,不知为何会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萧炎遇见后,就先将她带在身边,帮着看护几日。


  若真是如此,那便没什......

  预警见合集第一篇。




  神灵大陆,钟灵城,街市。


  小姑娘眼里好玩的地方,整条长街上都是热热闹闹,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灵昭在前面,像只欢快的小蝴蝶,飞舞在各个感兴趣的地方,真是小孩子独有的快乐。


  药尘牵着小火灵,跟在灵昭后面不远处。


  据小火灵所说,他们那晚分别后,萧炎回到大千世界,径直朝着神灵大陆的遗迹而来。可惜遗迹已经基本上被探寻完毕,萧炎一无所获。


  灵昭,是萧炎在遗迹边缘偶然遇上的。她是萧炎一位故友之女,这么小的年纪,不知为何会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萧炎遇见后,就先将她带在身边,帮着看护几日。


  若真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当时,小火灵说起灵昭时,吞吞吐吐几下,怎么也说不出来想说的话。最后小火灵抱住药尘,小手轻轻拍了拍药尘的后背。


  药尘瞬间领悟了小火灵的意思。


  后背,是说灵昭背后的东西。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偶然谈到的,他还记得当时萧炎两人的反应,寻常又不寻常。


  神灵族……


  能让炎帝帮忙看护女儿的神灵族故友,想必和炎帝关系匪浅,并且在神灵族地位不低。


  可是,他怎么从未知晓,萧炎与神灵族中人有什么深厚交情?不止萧炎,他们无尽火域与神灵族向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呵。


  混小子,当真瞒了他不少事情。


  街市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药尘心思却不在这里,穿梭在热闹人群,思绪飘飞到不知哪里。许久后,回神——是因小火灵轻轻向下拉了拉他的手。


  药尘低头看去。


  只见灵昭手上拎着三串糖葫芦,在小火灵身边弯下腰,笑得眉眼弯弯,说句“给你”,就要把手中的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火灵。


  小火灵板着小脸,没有理会。


  小火灵不理她,灵昭抬起头,沮丧地喊:“尘哥哥。”


  药尘俯身,帮着接过来那串糖葫芦,放到小火灵手里,浅浅掐了一把小火灵的小脸,轻轻笑道:“这位姐姐给你糖葫芦吃,和姐姐说谢谢。”


  小火灵捏着糖葫芦,看向灵昭,干巴巴地说:“谢谢。”


  药尘逗他,“要说,谢谢姐姐。”


  灵昭摆手,说“不用不用谢”,一双眼睛却看着小火灵,隐隐有些期待含在眼底。


  谁不想听小糯米团子喊姐姐啊……


  闻言,小火灵看向灵昭,一本正经地说:“谢谢姐姐。”


  药尘捏捏小火灵的小脸,轻笑道:“小炎真乖,尝尝糖葫芦甜不甜。”


  小火灵被夸,不由心花怒放,对药尘甜甜一笑。轻轻咬了一口圆溜溜的大颗糖葫芦,咬出一个小豁口,口腔中酸甜交织,被酸到微微皱起眉头,又感到甜甜的掩盖住这股酸涩,吃到最后,还是甜的。于是对药尘点点头。


  一旁,灵昭嘴角咧开,笑得脸色红润,她摸了摸小火灵的头,没有被躲开,不由嘻嘻笑起来。小朋友真的好可爱……


  灵昭把另一串糖葫芦递给药尘,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留的那串。


  药尘同她道谢,拿着糖葫芦,问道:“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灵昭想了想,笑说:“有啊,很多呢。”


  “拍卖会呢,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吗?”


  “好像是大大后天……不太确定,尘哥哥想知道?我回去再问问萧叔。”


  药尘笑道:“与其问他,不如我们自己去看看。先去踩个点,怎么样?”


  灵昭点点头,她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现在还没玩够,便提议道:“等我们玩完这里再去吧。”


  药尘自然也无不可。


  只是灵昭说完这句话,迟迟不离去,眼睛盯着小火灵不放。片刻后,期待地看向药尘,说道:“想和小炎一起玩。”


  小火灵正在啃第二颗糖葫芦的动作僵住,抬头巴望着药尘,没有说话,但是不情不愿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


  药尘低头,对小火灵传音说了什么,小火灵于是松开药尘的手,去到灵昭身边。


  灵昭握住小朋友乖乖伸来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只觉得心都快要化了,咯咯笑起来,铃音一般轻灵,拉着小火灵溜进人群。


  小火灵回头盯着药尘,小小的人儿很快就和灵昭一起被淹没在人潮中。


  药尘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他们,目光越过嘈杂热闹的人群,只见芸芸众生,来来往往,或喜或怒……除去那些浮华物欲,惊险厮杀,这世间,不过就是如此。


  他不由想到,他和萧炎好像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在人声喧闹的街市上,什么也不为,只是闲时路过,随意走走,足够惬意和轻松。


  会有的,都会有的。


  长街逛过多半,灵昭带着小火灵,风风火火地越过人群,跑到药尘面前停住,伸手拉住药尘衣袖,带着人就要往前走。


  “和我走!尘哥哥,带你看个好东西!”


  “好,慢点。”


  三人在一处书摊前站定。


  摊位由两条长桌组成,桌面都铺着碎花桌布,上面满满当当,全是各类各样的书籍。书封面五花八门,崭新破旧的,厚实轻薄的……看着倒是齐全。


  只是,这种供人玩乐休闲的街市上售卖的书籍,想来不会很有钻研价值,更不会有什么药理孤本。


  药尘抬手止住摊贩不断搭话的势头,随手拿起一本封面淡雅的书,浅浅翻看一下,不过几页后,合上书,重新放回原处。


  好啊,爱情话本。


  在药尘所在的长桌对面,距离药尘最远的地方。灵昭将小火灵领到这里,妥善安置好,自己则顺着长桌来到药尘身边。


  小火灵的身高堪堪和桌子一般高,被灵昭嘱咐留在这里不要走开,只能双手扒住桌子,露出一双清亮的墨色瞳孔,仰头努力看向药尘的方向。


  药尘看见这一幕,不由问:“这是?”


  灵昭示意药尘低些,药尘于是俯下身子。


  灵昭神秘兮兮地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听。”


  药尘哭笑不得,“你不也是小孩子?”


  “非也非也。”灵昭像在之乎者也,一副资深学究样,故作深奥地摇了摇头。


  随后,灵昭努力抬手,拍了拍桌面上堆得高高的一摞书,神动色飞,仰起头颅,“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宝贝!尘哥哥,都送你啦!”


  这一摞书,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不用猜他也知道。


  药尘好笑道:“既是精心挑选的宝贝,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你听我说……”灵昭凑得离药尘近些。


  药尘不知所以,但也没有向后退去。


  灵昭本来只是想同药尘解释一下,不想凑近以后,一股说不上来的好闻味道扑面而来,再定睛一看,好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面,雪发白衣,如灵似仙,恍然不复尘世中人。


  一时间,灵昭脑中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要说的话也都被她忘在脑后。


  药尘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不适地向后离远些,眉头微微皱起,“灵昭?”


  小火灵闪现到灵昭身后,黑着个小脸,小手扯住灵昭衣服,将灵昭向后带去好大一段距离。


  灵昭终于回神,血气上涌,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迅速抬手捂住脸,断断续续地啊啊半天,最后低声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丢脸……她竟然看人看呆了……


  “没事。”药尘轻声说。


  其实有被冒犯到,他一向不喜他人靠得太近。但是,总不能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灵昭回头看小火灵,红着脸说:“小炎放手,快站回去,我不看你爹爹就是了……”


  药尘与小火灵目光交汇。药尘点了点头,于是小火灵板着小脸,重新站了回去。


  灵昭拍了拍通红的脸,前走几步抬手搭上堆得高高的那摞书,双眸亮如晨星,“我说过会帮你的。”


  药尘挑了挑眉,眼中染上一丝兴味,他其实也有些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想要怎么帮他。于是,便没有抗拒小姑娘再次凑过来的动作,然后,他听到……


  “尘哥哥是不是不会处对象?我一看就知道你不会……既然和伴侣两情相悦,就要放开些,要学会哄人,说些好听的她还爱听的话,再不时准备一点小惊喜,女人嘛,都是这样,都吃这一套的……这里面的学问,可深着呢。呐,我想帮你的,都在这里了。不要客气,也不要害羞,拿回去仔细看看……”


  药尘抬手,在灵昭头上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


  “啊!”灵昭捂住脑袋,“怎么打我!”


  “小小年纪不学好,不打你打谁?”


  “怎么就不学好了……”灵昭嘟囔,“我都这么大了,看这些很正常啊,我还知道好多呢……我猜,尘哥哥是不是就是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什么都不会还不解风情,所以妻子才会跑掉的……”


  药尘站直身子,不与她一般计较。


  不过,说起来……这些玩意儿,他确实没怎么看过。


  他小时候,父母恩爱,浪漫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但是,他自小对情爱不感兴趣,自觉是学不来父母浪漫这一套的。有那时间,与其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多钻研炼药术,多认识几株药材。后来,他家中遭逢横祸,在那个迂腐宗族中遍地求药不得,父亲去世。自此,他的世界中,只剩下母亲,变强,和那个无法跨越的宗族碑。再后来,他遭人诬陷出逃药族,这期间母亲去世,他得知噩耗,只觉与这世间最后一点联系就此断掉,对变强的渴望也达到顶峰。此后,终日沉浸在修炼与炼药之中,对情爱有关的这些东西,有意无意的,自然都是敬而远之。


  人生漫漫几十年,他逐渐变得足够强大,未曾娶亲有子,却为自己寻到两位家人。其中一位,他真心以待,悉心教导,用心呵护,却不想最后换来的,是惊心背叛以及穿身一剑。那恶毒又愤恨的质问,激起他心底无边悲凉与恨意的同时,也让他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哪里做错了?不然为何,他一手教导抚养长大的弟子会对他憎恨至此?他视他如亲子啊!


  黑戒辗转几载,落到萧炎手上。他在纳戒中睁开眼睛,心魂戒中,无处不是黑暗。许是上天垂怜,能遇到萧炎,实属他三生有幸。萧炎是个极其好的孩子,就像那一轮当空烈日,灼目温暖,一点一点,照亮黑戒弥漫的黑暗,证明他的眼光,消散他的自我质疑,抚平他心中撕裂的伤痕,拯救他这一抹寒凉漂泊的孤魂,更甚至,帮他成功跨越心头矗立日久的那座宗族碑,让他重新拥有暖心的家人,在大千这个新世界再次拥有一个新的家……走到如今回首去看,萧炎帮他驱散了人生中所有黑暗。他的所有困苦,终结在他遇到萧炎的那一刻,如此说,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哪怕现在,他也依旧如此认为。


  只有一点,知晓萧炎对他怀揣的心思后,胡思乱想之时,他难免会想到,是否他的教导方式真的有一些问题?不然为何,他教出来的徒弟,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走歪了路?


  可是每当这时,再一想到,萧炎当初是如何咬牙倔骨,费心费力地替他清理师门,竭尽全力只为了向他证明是某人天生坏种,而他,没有半点错处。


  这不由,让他不忍心责怪自己。哪怕就为在这百年后,不辜负当初小弟子的一番苦心。不然,岂非在欺负他过去的小弟子?


  所以,如此推演下来,他没有错。


  而且,他打心底里认为,萧炎也没有错。


  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师徒之间搞成这般僵硬局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


  难不成,真是他的问题?他的什么问题?怪他百年前,不该在那棵雾隐树下小睡吗?


  不,不止是这个。


  上面的所有通通都是小问题,现在更大的最难的问题是:谁教的萧炎什么都要一个人死扛?谁教的萧炎什么都憋在心里不与他说?谁教的萧炎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他有这么教过萧炎吗?没有吧,明明就没有啊!


  武道暂且不说。在丹道一途,身为一名炼药师,在除去理论之外的实践上,炼制极难的丹药时都有分工合作的炼制方法,救助他人尚且争分夺秒,需要病人对病情坦诚相告,若是自身有伤哪次不是立刻动手炼药医治……这般种种,无论哪个都没有在教萧炎上面那些东西吧!


  药尘看着灵昭手下那摞书,最上面那本的封面是一棵枝干遒劲的桃树,树下落花几许,倒是确有几分缠绵味道。


  他自少年时期走来,年龄见长后,身边也开过几朵桃花,但是他从不曾对此上心,后来忙于养孩子也都日渐疏远。再后来身死又生,一把年纪的人,看破红尘,哪里还会去关注这些?


  所以,是不是,灵昭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好吧。”药尘于是说,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青玉瓶,将之递给灵昭,“谢谢你帮我,东西我就收下了,这是谢礼。”


  灵昭接过玉瓶,打开一看,一股淡淡清霜涌出,浓郁的丹药香味扑鼻而来,不由惊异地说道:“这是……丹药?什么丹药啊?”


  周围走过的行人闻见这股丹香,霎时身心疲倦一扫而空。见到灵昭手中药香来源,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偷偷来看。但是看归看,没有一个敢过来造次的。


  药尘浅浅地释放一丝威压,身边驻足之人无一不是毛骨悚然,迅速离去。人流再次恢复正常。


  “帮助突破瓶颈的。你现在太小,还不能用,等日后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灵昭笑说:“一闻就知道好珍贵,我可以不要吗?只是送几本书,就得来这么一个大便宜,我只是想帮帮你啊。”


  “不可以。”药尘微笑说。


  “哈哈就知道。”灵昭将青玉瓶收入纳戒,“谢谢尘哥哥!你人真好!等以后我……额,我以后能去哪里找你啊?”


  药尘将那摞书收好,回道:“想找我,就去找你萧叔。他会带你找到我的。”


  灵昭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虽然她猜的是朋友,但她又隐隐感觉,好像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药尘笑言:“以后你会知道的。”


  “好吧好吧,神神秘秘的。”灵昭转头,忧愁地看向小火灵,“小炎刚刚好凶啊,还会和我一起玩吗?”


  “会的。”药尘朝小火灵招招手。小火灵巴巴望来的眼睛一亮,迅速跑到药尘身边。


  等两位小朋友玩得尽兴,已经过去半个下午。三人又去拍卖场转悠一圈,消磨完了剩下的半个下午。


  拍卖场中不止有拍卖区,也有放置各种奇珍异宝的展览区,观赏的,售卖的……好玩的地方竟然也是不少。


  灵昭继续拉着小火灵,到处逛了逛。


  药尘一人随意走走,顺道见了个人。


  最后,三人在拍卖场中的一处地方偶遇,自觉都玩够了,便一同回了客栈。


  一路上,药尘手中拎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两位小朋友的糖葫芦在街市上乱逛时就都已经啃个干净。


  已是傍晚,客栈中,不少人在用饭闲谈。


  见到萧炎,药尘顺手把剩下的半串糖葫芦塞到萧炎手中。


  不发一言,也不多看人一眼。


  药尘径直上楼去了。


  小火灵跟着药尘,一同上楼回房间。


  萧炎拿着手中的半串糖葫芦,眼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很快,待看不见老师后,他看向灵昭,脸上有着些许迷茫。


  灵昭见此,咋呼一声,带着少许歉意,说道:“啊,萧叔,忘记给你买了。尘哥哥拿了一路,估计是吃不完,又不想浪费,萧叔要是不,不嫌弃……不,不如……”


  说着说着,灵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硬着头皮说到后面,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在说什么?!


  让一位主宰境强者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天啊天啊!她怎么敢的?!


  虽然但是,她萧叔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吧!


  灵昭扛不住自我内心想象出来的威压,忙不迭一溜烟跑上楼,也是回了自己房间,只留下声音道:“我玩累了先回屋了!萧叔你自己看看处理吧!”


  可怜的小姑娘,太过慌张,都没有空去细想:为什么她尘哥哥会这么顺手地递过去;为什么她萧叔会这么顺手地接过,拿到手里还没有扔掉;更没有仔细去看,她萧叔脸上,没有任何她想象出来的恐怖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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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宇林】冰知道答案

半现背

第一人称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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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第三次拿着礼物包装袋走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很早前我们都还在海花岛上的那段时光。我隐隐约约还记得最初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让我在心里悄悄地下了判断——我好像没办法和他成为好朋友。


人生活在世界上是需要有朋友的。让很多人都很意外的是,我竟然是个很难接受新事物的人。我有固定去的餐厅,有一成不变的点单顺序,有已成型的思维方式和说话模式,甚至也有我自己独特一套的交友方法。还在海花岛的时候我被动地认识到了很多朋友,好在他们都身处在我的安全区内,不需要我去扭曲既定的......

半现背

第一人称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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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第三次拿着礼物包装袋走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很早前我们都还在海花岛上的那段时光。我隐隐约约还记得最初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让我在心里悄悄地下了判断——我好像没办法和他成为好朋友。

 

人生活在世界上是需要有朋友的。让很多人都很意外的是,我竟然是个很难接受新事物的人。我有固定去的餐厅,有一成不变的点单顺序,有已成型的思维方式和说话模式,甚至也有我自己独特一套的交友方法。还在海花岛的时候我被动地认识到了很多朋友,好在他们都身处在我的安全区内,不需要我去扭曲既定的模型。来之前我哥担心我会不会因为太过内向而交不到朋友,我也因此惴惴不安。幸好没过几天的观察让我多少能够确定,至少我是能交到一些朋友的。

认识新的朋友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而尝试去认识林墨,简直就是地狱模式下打boss的程度——因为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奇怪的人。

 


要知道用“绝对”一词判断某人或某事不是我的风格。我的父母和兄长从小到大都教育我,不要轻易用“绝对”二字为他人定义标签,总说人和硬币一样都有两面,当判断对方“绝对”的时候,只是因为另一面展现的时机还没有到来。一直以来我深深地相信着这一点,直到我遇见林墨——一个“绝对”奇怪的人。这听起来像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但我不是这个意思。客观来说他确实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奇特的一位,奇特到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或者预测。我盯着天花板,试图在脑子里面给林墨一个定义:只是…如果有人问起“你对林墨的印象是什么呢?”的时候,我到底该用什么词来描述他呢。

 

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收到无数个和这个很相似的问题。比如“柯宇你对团里的外国友人怎么看?”“你对新歌怎么看”“你对之前的教练Gemini怎么看”等等…但是我会精心准备答案的、能把我对他的定义与大家分享的那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收到过。

 

 

 


在成团四个月的时候,我终于打破自己在营里自作主张为他贴上的标签,认识到他其实在私底下是个很安静的人。与此同时我突然回忆起第一次直播时我自信满满地说出对林墨的评价:“总是很快乐”“精神太足了”…等等。这种跨越时光的打脸让我意识到,林墨总是在呈现一些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而我能进一步看到他再深层的地方,无非只是因为,人是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装作很开心的。

 

然而此刻开心果林墨抱着手机冲进了我的房间,试图再一次向我证明,尝试去搞明白他的脑子里想着什么,本身就是一件有点异想天开的事情。林墨跳到我的床上,打断了我无痛关痒的思考。他打开手机很快点开了王者,对着我摇了摇加载界面,说:周柯宇,来跟我solo。我看着他,此刻变得非常想要向他求证一个神经质的问题:“你现在开心吗?”他头也没抬,平静地回答道,周柯宇虽然我习惯了你时不时抽风,但是跟我solo的机会只有一个,今天不抓紧那就只有等明天了。我想我应该也是有点了解他的,于是我耸耸肩,包容了他想避开问题的举措,把充着电的手机拔了下来,跟他说:我今天要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准备把注意力放回到比赛前,我最后看了趴在床上的林墨一眼:他轻轻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半干的头发垂下来,隐隐能闻到酒店标配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的刘海已经长的有点过分了,从发旋开始长出来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脑袋上,快要把眼睛完全遮住了。但即使看不清面部表情的现在,一年来的相处也让我多多少少能够明白,这样的林墨是开心着的。而很早之前,在我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开始更多的分给林墨之后,我好像就已经开始习惯去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开心着。

 

 


 

长沙的五月还需要穿上一件薄外套。而林墨只穿着短袖短裤躺倒在我的床上,没一会双脚就不自觉地蜷缩到被子里。我在回城的间隙中问他要不要开空调,他瞅了我一眼,说你不是有点感冒吗?等会病的更严重了。说完整个人又蜷得更紧,一小团都快要钻到被子里去。我笑他说你躲在被子里面要干嘛,背着我搞什么小把戏。他立马掀开被子恶狠狠地瞪着我,装模作样挥了挥拳头,大声说:“周柯宇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你生病,我就要来打你了。”

 

 

谁都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在有人误解他哗众取宠的时候林墨也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经纪人粗暴地推开他的房门把他拍醒,他也只是迷迷糊糊地揉揉脑袋,摆摆手说:马上起来…… 甚至连打游戏时上头的队友对他大吼的时候,他也依旧只是笑眯眯地,在等待回血的时候双手合十,小声地说着抱歉啊抱歉啊……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总是在承担着,好像没有底线一样,以至于与他相处的时候总把他没有底线的表面当成了理所当然,无意间讲出一些过分的话,开了一些过分的玩笑。

 

我总是马后炮后悔着没经大脑讲出的伤人的玩笑,从此情绪跌入海沟之中。收不回的话在我的脑子里面循环播放,伴随着我脑补的林墨的心境,我的心情一次又一次搅成一团,像一堆纠缠在一起的棉线,看起来糟糕透顶。我想过事后向他道歉,但怕这成为宣告自己“过分在意”的证据,又怕林墨原本根本不在意我在讲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打破这样微妙的平衡,只是在下次队友打趣他的时候,默默靠向他的阵营。

 

我常常会在与他的相处中陷入两极——过分贴近,或者过分远离。我在每一次靠近和疏远的过程中尝试试探他的底线,妄想为我固化的交友模型添上新鲜怪异的一笔。只可惜我从来没窥见过我与那条线的距离。实际上在我看来林墨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以至于踩在他的身边,浅了感觉离他很远,是一种身在安全区的不满足感,但深了又觉得下沉太快,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然而他总像是流动的水滴,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着形状,无论我或者别的什么人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他总能游走到对方的身边来。很多人误以为水是他的形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从他那里得到的特权,但是我觉得他是没有固定熔点的冰,他的熔点只关于他的心情。

 

可他从来不生气。

 

 

 

我和林墨在长沙走散过一次。我顾着评价这个赛季的表现,直到最后发现等待林墨搭腔的时间变得异常的长,我才意识到身边那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事实上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2022年已经是个大家都离不开手机的时代了。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内容还停留在昨天的战绩截图上,准备播出语音通话。没想到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眯着眼睛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林墨正隔着一道巨长的斑马线朝我招手。就是这样的时刻,我再次感受到了,他是个如此奇怪的人。奇怪到会不打招呼就停下脚步,奇怪到会在人潮汹涌的地方毫无顾忌地大声我的名字,奇怪到隔着马路也要向我展示手里的一个什么新鲜玩意。但那条马路实在是太长了,我没法看清楚。


我拿这样的他毫无办法,只得站在很高的信号灯柱旁,等着红色的信号转向黄色,再变成绿色。马路对面的人终于有所醒悟,隔着五车道的柏油马路,双手合十演着抱歉的样子。我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信号灯,红色的数字恰好从71跳转到70——太久了。

 


直到最后我与他再次站到一起,他向我递来了一串黄角兰。绞成麻花般的铁丝刺入黄角兰的尾部,花的香味和铁丝的血腥味一起传来。林墨抚了抚挂在自己衣服上的黄角兰,毫无悔意地说:就是为了给你买这个,我一个人数了整整84秒的红灯。

 

 

 

 

五月是个令人舒爽的时节,而长沙的夜生活比我和他想象的还要丰富。我想这样的生活也许不会再有,至少对于十九岁的周柯宇来说,是仅此一回的体验。未来如果够幸运的话,我们也许能够站上更大的舞台,会有更多的人认识我们,但是也许再也不会有不用乔装打扮、自由自在走在大街上的日子了。我问林墨:你觉得我们还能这样…什么也不掩饰地走在这么多人地方吗?他沉默了一会,回答我说:至少十九岁的周柯宇不会了。


五月也真是个让人忧郁的时节。即使忙着喝不同口味的茶颜悦色,苦恼着控制体重的这个期间能吃些什么卡路里低一点的小吃,我都无法忽略进入五月后的我马上要迎来又一个生日这个事实——周柯宇马上要从十代毕业,开启二十代的生活。我躺在床上,在等待结算页面的过程中陷入夜来非无法自拔。林墨听到我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终于忍不住从被子里钻出来说,你是不是得了五月病。我问什么是五月病。他大声啧了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立马掏出手机百度念给我听:“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我看看——百度上说:五月病,就是当初设立的目标却无法立即实现,因为理想期许和现实的差距,还有人际关系也没有达到预定状态,而产生的厌倦易疲乏的情绪问题……什么呀,你都要二十岁了,没剩几天了,别给十九岁的自己那么大压力好吗?让十九岁最后这几天放松点吧!”

 


比我先成为二十岁的林墨像老前辈一样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三言两语构造出两个不同的我:十九岁的我在这里,而二十岁的在另一头。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周柯宇十九岁的最后一分钟和二十岁的第一分钟并不能迎来什么质的改变,周柯宇还会是周柯宇,188的身高不会突然窜到令人恐惧的190,段位不会突然从王者掉到青铜,不会在一分钟之内爆红娱乐圈,不会顿悟什么,也不会突然在这里消失。我无数次在这样思考的过程中迷失:对于一切都患得患失,又或者认定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改变。想要放弃,或者想要拼命以至于伤害到自己,我以为这是成长过程中的自我挣扎,但我偶然发现,也有人在关注着我,认可着我的努力:十九岁的周柯宇和二十岁的周柯宇会是不同的。茫然时刻我再次感觉自己被一捧水托起,温暖的宛若被子房包裹。回头看那人依旧盯着屏幕,认真复盘着上一局比赛。

 

 


“你对林墨的印象是什么?”如果当着林墨的面让我回答,我会先说一些无痛关痒的话:林墨啊,唱歌跳舞都全能,就是打游戏很菜,平时还很好欺负的人。但是我还会很认真的补充,很安静很温柔,做什么都不奇怪的人。要是队友打岔说就林墨还温柔啊? 我应该也只会默默地说,啊……我乱讲的。

 


但我相信人不仅是恒温动物。真假虚实中也在牵引着热度的转化,所以无论我被认为是在打趣还是在调侃,我都不会去解释。反正冰会知道答案。

 

 



啤酒和冰淇淋

【信兽】假称末日 20

20 『嫉羡』


「你最近是在谈哦,天天发那些有的没的。」

「蛤?」

「就那些猫啊。」蔡昇晏翻了个白眼,「还从头爱到尾,是有多爱?」

陈信宏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目光若无其事地在室内转了一圈。温尚翊——温尚翊就在旁边喝水,镇定得一塌糊涂。

从澳洲巡回回来,他们的精力基本全部投入五团演唱会。除了某位分身术修炼有方、刚在DNA展轧一脚完就又要跑巡演又要去准备公视董监事提名的主唱,喔,还要发意有所指的照片晒恩爱。

蔡昇晏还想再说什么,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温尚翊已经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于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的烟盒,大喇喇地往外走。

陈信宏抬眼看温尚翊,温尚...

20 『嫉羡』





「你最近是在谈哦,天天发那些有的没的。」

「蛤?」

「就那些猫啊。」蔡昇晏翻了个白眼,「还从头爱到尾,是有多爱?」

陈信宏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目光若无其事地在室内转了一圈。温尚翊——温尚翊就在旁边喝水,镇定得一塌糊涂。

从澳洲巡回回来,他们的精力基本全部投入五团演唱会。除了某位分身术修炼有方、刚在DNA展轧一脚完就又要跑巡演又要去准备公视董监事提名的主唱,喔,还要发意有所指的照片晒恩爱。

蔡昇晏还想再说什么,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温尚翊已经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于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的烟盒,大喇喇地往外走。

陈信宏抬眼看温尚翊,温尚翊依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当时收到他发的图片信息后秒回他、还开玩笑说猫脸很臭像被迫召开记者会公开婚讯的人不是他一样。

大概是无辜视线太难忽视,地下恋最佳装傻男主角最终还是忍不住垂眼给他轻巧的一瞥。他在恋人飞掠过的眼神中狡黠地吐了吐舌头,温尚翊则撇过头去,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注视温尚翊懒洋洋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揉了揉眼睛,继续今天的工作。





八月中旬还有两场日本的Summer Sonic,温尚翊为此还提前做了日语发言准备。在车上背稿练习的时候,陈信宏也凑过来说要帮忙。

「帮什么忙?」

「实不相瞒我也是会一些日文。」

「比如说?」

「嗯……」陈信宏手托下巴沉思了片刻,语调没有任何波动:「亚咩蝶、哈亚库。」

「发音蛮标准的。」温尚翊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回头马上安排你出道。」

「真的吗?」陈信宏拿出手机,边打开某个消磨时间的手游边搭腔,「不用潜规则就能出道吗?」

温尚翊眯起眼:「廉洁一点好吗?」

陈信宏闷笑两声:「不妨试试嘛,我很厉害的。」

「喔,很厉害,很厉害帮我把这段背下来。」

「亚咩蝶。」陈信宏很严肃地摇摇头,温尚翊作势就要肘击,他连忙指着手中游戏讨饶,「要输了!」

「靠北……」温尚翊很不满地收回手,板起脸警告,「要打就认真打,少来闹我。」

「我是在认真闹你,随便打打。」陈信宏再下一城,眼看温尚翊这次是真的要揍人了,才握拳挡嘴边笑边窝到一边,「诶,君子动口不动手……」

温尚翊当然不会下重手,就只是像撸大猫一样乱揉一气而已。陈信宏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领口,很沉痛地开口:「我被团长潜规则了。」

「你想得美。」温尚翊毫不客气地呛他一句,又继续念念有词专注背稿。陈信宏在旁边伸了个懒腰,看着温尚翊认真的样子发呆。直到温尚翊实在无法忽视身边视线,带着无奈的笑意开口:「……又怎么了?」

「……没什么。」陈信宏摇摇头,小声说,「就是觉得夏天都结束了。」

「但还是热啊。」

温尚翊很自然地接话,完全没有问对方怎么这么突然。大概这三十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彼此身上寄存夏天,他总是能接下对方复杂又突生的感慨。

「热归热,但立秋已经过了嘛。」陈信宏转回头,手机里的游戏许久未动,已经以失败告终。

 「这一年过得好快。」

他望着手机上「GAME OVER」的大字,很轻地自言自语。温尚翊没有应答,右手拇指微不可闻地捏紧了稿纸一瞬,又缓缓松开。

一瞬间涌起的情绪差点把人吞没。于是他发现,比起逃避告别,他似乎更逃避逃避告别的自己。

只是一场约好的疯狂罢了。

世界末日万一是真的呢?

世界末日是真的也好,全世界停在此刻……也没什么不好。





陈信宏在七夕节刷出自己现任男友亲别人的吻照时的表情反应也只有挑挑眉而已。虽然他没看群聊,但毫无意外又是和阿山他们几个聊演唱会聊嗨了,搞些什么我赢了你发裸照你赢了我发吻照之类的烂赌。

幼稚。吃醋就更不可能,因为根本就是幼稚。成熟男性不可能吃醋。

「阿信……?陈信宏!」

Joe拔高的声音窜进脑海,打断了成熟男性的心理建设。

「……蛤?」

「我说记者会时间定了,你有听到我说几点吗?」

「有啊,两点。」

「听你黑白讲,是在发什么呆。」

什么?没有发呆啊,我很认真在听欸。仔细想来我和温尚翊现在在一起了,反而没拍过什么合照?好像都是我乱拍温尚翊一堆,温尚翊回敬两张丑照。

「……就感觉肩膀很紧。」

温尚翊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传来,才稍微拉回了陈信宏飘远的注意力。他朝那个堆满乐器的角落看过去,技师们正轮流在他肩膀敲敲打打。

「没吃饭喔?」

「拜托兽哥,看这里,看到没?」

技师指着自己努力凹出的肱二头肌,温尚翊面无表情:「这么点也现?」

陈信宏悄无声息地晃过去,一声不吭直接上手,温尚翊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就很受用地眯眼:「人家拿话筒的力气都比你拿吉他的大。」

嗯,爽到。所以说不可能吃醋的啊,不过是七夕发个吻照而已嘛。但为什么偏偏七夕发,这种日子还是要有点情侣的自觉和仪式感才对吧?

「喂。」

浮想联翩之际,突然有只手按住了他的手。是温尚翊在下方仰起头,皱着眉不满地咕哝:「你和我有仇啊?」

……下手重了。

陈信宏连忙放轻力道,低头看向温尚翊:「……歹势哦。」

温尚翊直起身,伸手揉了揉脖子,小声念叨了一句:「黑眼圈那么大。」

「你还不是一样。」陈信宏瞥了眼四周,其他人都散去工作了,才压低声音:「今晚互相监督?」

「一晚有什么用?」温尚翊笑,「我们没救了啦。」





练团结束陈信宏往理发店先行一步,温尚翊则继续泡在大鸡腿。过不多时,手机上收到了一张某人在理发店里的自拍。

「我以为你会都染黄。」

温尚翊放大看了看,只能说那发型好像又有点黑,好像又有点黄,大部分还是栗色。

造型美学从来超出他的知识范畴,相比帅不帅他一向更担心陈信宏未来的脱发概率。而陈信宏马上接着发来一张虎斑猫照:「像吗?」

「你都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猫?」温尚翊笑着回,立刻收到了陈信宏发来的一个Facebook主页,大概是什么爱猫人士基地。他点进去翻了几页,回赠一张过去:「这只更像。」

图片上一只虎斑猫把双爪放在另一只奶牛猫的后腰,看起来像在按摩。陈信宏回了一个吃惊的颜文字,和一句「我也能摸这里吗?」

是没摸够吗,有谁不让你摸吗。温尚翊腹诽,手指倒是很不客气:「不可以,手砍掉。」

「暴君!」

两个字后面跟了一串愤怒颜文字,好像一支起义兵要隔着手机屏幕冲过来一样。

温尚翊颇为快乐地摁灭手机,转而继续练琴去了。





八月末,所有人期待已久的五团演唱会终于来临。和设定好面向大众的巡回演唱会不同,超犀利趴荤素不忌,打头阵的董事长直接披龙袍上台,几首歌下来气氛已经热到爆炸。

而后四分卫演出时温尚翊上台伴奏,曲到一半陈信宏自然也偷空出来看。

看到阿山,不免想到那张七夕吻照。陈信宏双手抱胸,用成熟男性的眼光审视台上的表演。

「天使飞出了我的胸口 良心也渐渐地变沉默 你准备好堕落 我感觉好心痛 ……」

……这歌词是在干嘛。

好了,成熟男性不应该到现在还在介意区区一张照片。

温尚翊皮肤也太白,光这么亮吗?

喔,这段。这两小节被他重编过,风味都不一样了……

注意力刚被被音乐吸引,他就看到陈如山朝温尚翊走近,而后将人一把搂过,直接吻在了温尚翊颈侧。

……靠。

台下的五月天粉丝早已习惯全年龄向的大型演唱会,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连绵不绝的尖叫声差点把舞台掀翻。

在沸腾的声浪中唯一的冰雕大概就是台下双手抱胸的某位。黑色的人影顿了一下,然后快速回到了后台。

这什么,没听说有这段啊?

陈信宏黑着脸,挟裹着一团低气压大步穿过走道,留下几个打招呼打到一半却根本抓不到闪现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四分卫和温尚翊就下台了。温尚翊久违的劲爆演出自然也得到了工作人员们尤其是女性工作人员们的热烈盘问,「什么什么?」「亲了?」「哇靠亲了?」「哇靠ROCKER!」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蔡昇晏在旁边摆出一副很痛心的表情:「你们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摇滚乐队主唱和吉他手都嘛是要舌吻的,但是怪兽真的很没义气欸,我们自己人都还没轮到。」

「那下一个轮你怎样?」

刘冠佑在边上吐槽。

「不怎样,我不是主唱OK?我们贝斯手都只要当背后灵就好了。」蔡昇晏说着探头往游乐区看,「我们主唱咧?」

温尚翊也往那边望,刚刚的桥段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陈信宏……

还没有等他切换到男友模式去思考,陈信宏就若无其事地又晃了出来,看到几个人视线都投在他身上,一脸无辜地开口:「干嘛?」

蔡昇晏耸耸肩:「在说我们的演唱会很庄严,粉丝都更喜欢看互动。」

「好啊,下次派你在最前面动。」陈信宏走近前,旁边脱拉库众人要准备上场,路过他们顺便击掌。而后温尚翊欲言又止地朝陈信宏看过去,换来一个看起来很坦然的疑惑眼神:「嗯?」

「没什么。」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温尚翊伸手随意抹了抹鬓边的汗,旁边立刻有人递上毛巾。等他和技师哈啦完,陈信宏已经不知道又隐匿到哪里去玩手机了。

再之后五月天自己的演出part也圆满结束,终于上演久违的五团大混战。果不其然,《山地醉拳》的定番轧酒又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现场的乐团成员被分为文青组和台客组,文青组当然只配乖乖喝养乐多。奇怪的是从来对酒精敬谢不敏的陈信宏半途跑来,抱过装满啤酒的玻璃缸要喝。

大家争先恐后地起哄,只有温尚翊毫不客气地把人推走。

——相比啤酒或者养乐多,还是被恋人管教更甜蜜一点。这点道理没有人不懂吧?

虽然说都是大叔了,却还是做些毛头小子才会做的事情。比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比如努力插队站到喜欢的人身边,比如……比如一把年纪,还和同样一把年纪的人耍宝嘴炮。

被命运之神善待的人,青春期才会走得比较迟吧。

他看向一片狼藉的舞台,再看向每张灿烂的笑脸,最后牵住身边朋友的手,高高举起。





五团演唱会结束后,他们自然又有了一小截自由休息时间。

陈信宏和温尚翊很没新意地蹲在大鸡腿,为此还被蔡昇晏吐槽是工作狂。温尚翊反击蔡昇晏一副要去猎艳的样子,蔡昇晏挑眉:「不去猎艳做什么?我看你们早就看腻了。」

蔡昇晏关上门,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温尚翊先开口:「看什么,是还没看腻吗?」

「是有点腻,衣服脱了看看会不会新鲜点。」

陈信宏说着就假意要伸手掀人衣服,温尚翊一把打掉,反过去扯陈信宏的衬衫:「你买猪肉咧,还新鲜点,怎么不给拎杯看看。」

炎炎夏日衬衫里面还有背心,搞得性骚扰都没什么意思。温尚翊放下手,转而拿起游戏手柄。

新的格斗游戏买回来之后根本没怎么玩过,他的操作颇为生疏,陈信宏也只相对好一点点。奇怪的是平时陈信宏对这种游戏的画面和台词总是有很多垃圾话吐槽,今天却一反常态专心打拼。温尚翊只当他在养护喉咙,没有,直到陈信宏突兀地冒出一句:「阿山知道吗?」

「什么?」

温尚翊一头雾水。

「我和你。」

陈信宏仍然保持着专注的游戏姿势。

「哪会让他知道。」

温尚翊小声回答。

陈信宏没有再回话,房间里充斥游戏噼里啪啦的音效。关底boss打得心不在焉,左上角的爱心符号果断少掉一个。温尚翊决定再探探这杯捉摸不透的仙草奶冻:「怎么了?」

「在想一道证明题。」

话说到这份上,温尚翊立刻了解这个结有多复杂了。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想一遍,大概猜到陈信宏在纠结的方向,但嘴上依然是装傻的问话:「证明什么?」

「证明……」

陈信宏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柄往后躺倒,不打算回答温尚翊这个问题。

温尚翊按了暂停键,侧身低头看他。既然不想聊哲学,那他干脆回到最初的话题:「你想让他知道吗?」

「不是他的问题。」陈信宏盯着天花板,「我们是在谈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恋爱吗?」

温尚翊干脆也学他躺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还不够吗?」

「很奇怪,我一开始也觉得够了。我一开始甚至觉得太多了,只要我知道就够了。如果期限是一辈子,那么一辈子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也没有关系。」

温尚翊没有接话,他也看着大鸡腿的天花板,看到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点点斑驳的纹路,像是时光沿着墙角爬过去,留下了藤蔓一般的痕迹。

「但期限不是一辈子。」陈信宏说。

后半句话被他咽进肚子里,房间里只有空调声沙沙作响。他们好像很久没有向彼此提及这个话题,去考虑时限和那个白纸黑字的末日。

他设想千百种温尚翊可能有的回答,结果过了很久,温尚翊都没有说话。





如果某一天,这段故事要被我们亲手结束,会被我们亲口否决,它还存在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忘记,我们消失,它还存在吗?

期限不是一辈子,所以现在我才想从别人那里多拥有你一点点。

我想被知道,我想被看见。

我想有证明。





「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艾姐来探班时礼节性地问了句,立刻引来一片「哪够啊」的哀嚎之声。

这是五团演唱会结束三天后的一个普通练团日,大鸡腿里只有团员和几个最相熟的技师。五月天圆满完成五团演出后自然是要继续回家开诺亚方舟,秋天的巡演计划依旧密密麻麻。之前和Google公司商谈的线上演唱会行程现在也基本敲定,大有纵使世界末日仍要爱岗敬业的劳模风范。

宣读完一堆工作任务,经纪人特别关照了一下:「我们主唱行不行,要不要先给嗓子买个保险啊?」

陈信宏正色回答:「保险不用啦,我有问它意见,有花生冰保护它就好。」

艾姐翻了个白眼:「少做梦,怪兽给我盯好他。」

「某要紧啦。OK啦。」

温尚翊大大咧咧拍拍陈信宏肩膀,又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再顺手牵住了他的手。

然后没放开。

陈信宏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地转头看温尚翊。温尚翊倒是很镇静地回看他。很快地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一瞬间气氛凝固,所有人仿佛被按下静止键,只有两个人相牵的手还悬在空中微微晃动。

「……你们是怎样?」

打破局面的那个人当然是蔡昇晏。

「就这样啊。」

温尚翊抓着陈信宏的手,举起来大力摇了两下。大概是这场面太过像黑道大佬认爱,陈信宏忍不住偏头笑出声,害羞地低头用另一只手揉了下鼻尖。

……不好,真的被这家伙帅到了。

要扳回一城。

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他淡定抬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总裁脸,偷偷用力把温尚翊的手握得更紧。


「嗯,就这样啊。」

「?!!你们搞什么东西啊——」





——————

后记:

参考资料:B站Summer Sonic后台花絮、五团记者会&五团演唱会新闻

阿山哥对不起,但是那个脖颈吻实在太醉生梦死,我不发散不是人。

其他有些就是微博梗哈哈。

阿鼠

【☆★邪瓶LOFTER旧文推荐2016-2018★☆】

往期:【☆★邪瓶文手推荐★☆】

往期:【☆★邪瓶LOFTER旧文推荐2014-2015★☆】


推荐标准比较主观,是鄙人看着还不错的,因为太久远就不艾特作者太太了,直接上文章链接,大家可以酌情挑选阅读(长篇连载文几乎都被loft吞滴七七八八,so长篇我就尽量不推荐了。令人抓狂的是2016-2018年几乎都是长篇,都被吞成了残篇,鼠心痛不已!!

排名不分先后,喜欢的别忘了给太太点红心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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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邪瓶】空谷》作者:秦淮岸边游

关键词:夭寿啦这次起尸的是吴老板,只有一章,是坑


2、《【邪瓶】鱼魇》作者:kippo

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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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邪瓶】是我的鼻子瞎了?(总裁A邪x总裁O瓶,ABO,中短篇,甜,HE)》作者:墨晔大帅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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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铁三角】养儿》作者:风仁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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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邪瓶】分享一个钻进吴邪怀里的闷油瓶》作者:我肥来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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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们借着冰箱的灯光接吻,一个糖醋排骨味道的吻。》作者: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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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打在你脸上的光影,明明暗暗,我的心也是。》作者: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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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他俩在干什么集:默》《他俩在干什么集:藏》《他俩在干什么集:起》《他俩在干什么集:追》《他俩在干什么集:苦》《他俩在干什么集:寂》作者:三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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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圣诞老人是真的不存在吗》《番外3:元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23、《逆行费洛蒙》作者:三碗酒

关键词:R

 

24、《青春期》作者: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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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如果他拿了女主剧本》作者:阿岛

关键词:架空,娱乐圈,中篇,完结共14章,第12章章节缺失


26、《凌霄破》作者:阿岛

关键词:架空,君臣,2018-2021仍在连载,未完结

 

27、《小病(邪瓶)》作者:阿岛

关键词:吴老板病了的温馨日常

 

28、《》作者:阿岛

关键词:张爷变成蛋了?吴老板亲自孵蛋?

 

29、《》作者:阿岛

关键词:时空交错

 

30、《关于他》作者:阿岛

关键词:架空,ABO,校园

 

(阿岛太太也每篇都好看,已补充至文手推荐专栏)

 

31、《【邪瓶】何不秉烛游 全》作者:夏热

关键词:架空,文风唯美,完结

 

32、《【邪瓶】流浪猫》作者:夏热

关键词:吴老板缘何吃一只猫的醋?

 

33、《吴邪的私家笔记》《吴邪的私家笔记 贰》作者:夏热

关键词:仿三叔的微博小段子

 

34、《【邪瓶】断章》作者:夏热

关键词:长篇,完结,共20章,原著向,结尾唯美

番外《取意》共6章,lof仅存2-6章,经姐妹指出全文在嗷三上,有条件的姐妹可以去搜一下

 

(夏热太太也每篇都好看,已补充至文手推荐专栏)


35、《【邪瓶】请你感受你所感受的》作者:恒忆远人

关键词:接小哥回家,伤疤


36、《【邪瓶】身后无事,何必放下》作者:恒忆远人

关键词:父母爱情(/doge)


37、《开学》作者:阿刀

关键词:黎簇考上研究生

————————

【补注】

扫文过程中发现几位高产太太,产出以长篇为主(因时间和篇幅关系,文未看,暂不做质量评估)→

 

风风寂九天

从2016年到2021年一直在产出邪瓶,非常长情的太太,长篇短篇都有,代表作应该是《深海漂流瓶》,至今仍在更新,每篇作品都有合集。

 

专产甜饼的金鱼先森

从2017年1月开始写邪瓶,到2019年8月停更,长短篇都有,《生活中的小片段》《梦与真》《大神你别躲!》《婚久必合(已出本,完整)》《短途旅行》等,均单独设置了合集,目前在产出战山为王相关,介意的姐妹可以回避


——To be continued——

白芷红药

【邪瓶】狐仙会有自己的云朵吗

梗源@404 ,架空狐仙瓶,非古风,OOC预警。


我七岁那年,曾在自家屋檐上看见一朵云。

当时我特天真,以为这朵云是太重所以从天上掉下来了,还走近想去看它有没有摔伤,结果云上突然就探出一张干净出尘的脸。起初我以为撞到腾云驾雾的神仙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云,那他娘的是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我心里一凉,脑袋里瞬间蹦出三叔给我讲的精怪故事。小时候我喜欢偷偷溜出去玩,我三叔看我不住就编了一堆妖怪的故事吓唬我,我安分了一阵子就又恢复了本性,那天出门是打算收上午在河边焖的番薯吃的,我还以为妖怪知道我不听话来逮我了,吓得大喊了一声“狐狸精”就想开溜。

如果我当时跑了,兴...

梗源@404 ,架空狐仙瓶,非古风,OOC预警。



我七岁那年,曾在自家屋檐上看见一朵云。

当时我特天真,以为这朵云是太重所以从天上掉下来了,还走近想去看它有没有摔伤,结果云上突然就探出一张干净出尘的脸。起初我以为撞到腾云驾雾的神仙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云,那他娘的是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我心里一凉,脑袋里瞬间蹦出三叔给我讲的精怪故事。小时候我喜欢偷偷溜出去玩,我三叔看我不住就编了一堆妖怪的故事吓唬我,我安分了一阵子就又恢复了本性,那天出门是打算收上午在河边焖的番薯吃的,我还以为妖怪知道我不听话来逮我了,吓得大喊了一声“狐狸精”就想开溜。

如果我当时跑了,兴许就没有后来半辈子的事了,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和不服气使我选择了站着不动。那只小狐狸精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长相又俊,除了一对狐耳和云朵似的尾巴以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看上去柔柔弱弱,还没我能打。我当时就想,自家地盘,凭什么我还得怵着他绕着他走?缩在我家房檐上团成一团睡觉还不支会主人,理亏的是他,于是壮了壮胆,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命令道,“喂——你下来!”

狐狸精顿了顿,乖乖从屋檐上翻身下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狸猫。

“不是狐狸精。”他淡淡道。

我盯着他。

于是那只狐狸精又耐心地提点了一句,“是狐仙。”

我看着他那一身青布长衫犯愣,三叔没跟我讲过狐仙,我想不出狐狸精和狐仙会有什么区别,只好根据自己的理解瞎猜。

“狐仙会有自己的云朵吗?像孙悟空那样?”

“没有。”

“你住在天上吗?你认不认识玉兔?”

“不。”

“你有天庭的俸禄吗?有自己的名号吗?”

“没有。”

“那你叫什么?”

“张起灵。”

“所以——”最后我问,“狐仙和狐狸精到底有什么不同?”

叫张起灵的狐狸精拧着眉,好像也说不清楚,只道,“我今天已经和你说了太多话了,你不要再问了。”

隔了几秒,他又忍不住冷着一张小脸强调,“不是狐狸精。”

阿鼠

【☆★邪瓶LOFTER旧文推荐2014-2015★☆】

又名《RE:从头开始的LOFTER扫文之路2014-2015年》,有很多不错的文如果不在总榜上,可能因为年代比较远而被错过,怪可惜的,来一波tag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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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邪瓶温馨暖】大米粥和小米粥》作者:灵铃玲泠

关键词:日常,病瓶,温馨...

又名《RE:从头开始的LOFTER扫文之路2014-2015年》,有很多不错的文如果不在总榜上,可能因为年代比较远而被错过,怪可惜的,来一波tag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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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邪瓶温馨暖】大米粥和小米粥》作者:灵铃玲泠

关键词:日常,病瓶,温馨

 

2、《【邪瓶】愚人》作者:光

关键词:“我等不起了”

 

3、《【邪秃/邪瓶】海上生明月》作者:光

关键词:张秃吃阿宁飞醋、吴邪和张秃那啥

 

4、《【邪瓶】旅者日记》作者:光

关键词:架空,公路文,旅行者邪x生态守护者瓶

 

5、《【邪瓶】如愿》作者:光

关键词:架空,校园,有情人如愿以偿

 

6、《|邪瓶| 疯女人》作者:灵铃玲泠

关键词:禁婆

 

7、《【短漫】邪瓶小剧场》出处:《归零》公式站

关键词:是漫画

 

8、《【邪瓶】猫与蝉》出处:《归零》公式站

关键词:是漫画,最后1P缺失

 

9、《邪瓶 小段子 改编》作者:龙龙-史矛革

关键词:宠妻狂魔吴老板

 

10、《真狗真事改编》作者:光

关键词:吴小狗失恋记

 

11、《结局后记(邪瓶)》作者:专产甜饼的金鱼先森

关键词:15年817贺文

 

12、《兔儿爷》作者:风仁喵狼

关键词:邪瓶兔兔

 

13、《[邪瓶]救赎》作者:炽柚

关键词:噩梦

 

14、《盗三话剧梗》作者:白朝梦

关键词:是漫画,话剧梗

 

15、《拐卖(邪瓶)》作者:斜阳君

关键词:老牛吃嫩草

 

16、《#邪瓶#不要随便找树洞》作者:冷淡宅青年

关键词:社死现场

 

17、《段子》作者: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关键词:调皮小哥

 

18、《》作者:passionfru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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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雪后》作者: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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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假发》作者:叫你三声敢答应吗

关键词:吴秃买假发


21、《高考》作者:阿刀

关键词:凡尔赛·吴


——To be continued——

啾啾鸠。

搞点奇怪paro

情人节快乐~

搞点奇怪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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ε٩(๑^ڡ^)o(▼_▼)۶з

【原作整理】盗墓笔记后续系列阅读指南

三叔更新地址:

南派三叔微博:@南派三叔

南派三叔盗墓笔记微信公众号:daomu_biji


※三叔在出书版之外写的东西太多了,大体按剧情时间顺序整理一下

※没有官方链接的内容只能用了一些非官方途径的链接,如果有官方版本我会更正

※肯定有疏漏,欢迎补充修正

(感觉这么多链接大概率会被吞……)


〓出书版

1.《盗墓笔记1-8》

2.《吴邪的私家笔记》(《吴邪的盗墓笔记》)

3.《藏海花1》

4.《沙海1-2》


〓连载版

1.《藏海花2》

2.《沙海3-4》


〓贺岁篇

2009《贺岁篇》

2014《幻境》

2015...

三叔更新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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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在出书版之外写的东西太多了,大体按剧情时间顺序整理一下

※没有官方链接的内容只能用了一些非官方途径的链接,如果有官方版本我会更正

※肯定有疏漏,欢迎补充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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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版

1.《盗墓笔记1-8》

2.《吴邪的私家笔记》(《吴邪的盗墓笔记》)

3.《藏海花1》

4.《沙海1-2》


〓连载版

1.《藏海花2》

2.《沙海3-4》


〓贺岁篇

2009《贺岁篇》

2014《幻境》

2015《七指》

2015《十年》终结篇

2016《钓王》

2017《重启之极海听雷》后记

2017《盲塚》

2018《南部档案》

2018《南部档案(食人奇荒)》爱奇艺连载


〓短篇

《三日静寂》

《麻将》

《解语花的一天》

《浴室里的男人们》

《冰桶挑战》

《黑瞎子师傅》

1 / 2 / 3 / 4 / 5

《黑瞎子师傅-吴邪的孤岛生涯》

1 / 2 / 3 / 4 / 5 / 6 / 7 / 8

《矿业公司前的枪声》

《王盟日记》

《此时彼方》

《王母鬼宴》

1 / 2 / 3

《十年仅此一潘子》

《来自雨村的便签》

《杠铃般的笑声》

《老九门-序》

《雨村谈九门》(黑黑乳广告)

张海客一行来雨村(后接盲塚)

《办身份证》

1 / 2

《错误的族谱》

《租房客》

《小花的年会》

《生日段子 艾灸》

《2017吴邪生贺》

《吴邪的小心情》

《一个之前被忽略的问题》

《记一次胖子的斗殴事件》


〓段子〓

《吴家碎碎念》

《他们在干什么集1》

《天真无邪心理学》

《天黑请闭眼》

《他们在干什么集2-散落一地的碎碎念》

他要寻找的东西就在喜马拉雅山里


〓其他〓

《藏海戏麟》

张起灵-追忆

盗八卦

疗养院 | 大张哥留守雨村,不仅为了沉思,也为大家过年都能吃上客家菜

鹌鹑四夕

【卡锅】蝴蝶

意识流激情速打,这么久了我还是为他们的擦肩心动。

请勿上升。

推荐BGM和文中的歌词:《蝴蝶房客》

——————


你是梦魇 是开的最艳丽的有毒的花朵

是轻易消燃的心火 

是幻觉中温热唇舌


洪浩轩紧张得手心里都是冷汗,几乎要拿不稳那些他拿得惯了的外设。

应该用什么表情走过去呢?

他翘起嘴角,去揉搓自己卷曲的发丝,伸手的时候忽而很庆幸最近他总是戴着隐形,而不是遮挡住脸的黑框眼镜。脸颊的肌肉因为多次使用而不再柔软,他又开始庆幸自己脸上那两个可爱的梨涡,能掩饰他因此僵硬的笑容。

脚下的步伐于是轻快起来,于是雀跃起来。

洪浩...

意识流激情速打,这么久了我还是为他们的擦肩心动。

请勿上升。

推荐BGM和文中的歌词:《蝴蝶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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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梦魇 是开的最艳丽的有毒的花朵

是轻易消燃的心火 

是幻觉中温热唇舌



洪浩轩紧张得手心里都是冷汗,几乎要拿不稳那些他拿得惯了的外设。

应该用什么表情走过去呢?

他翘起嘴角,去揉搓自己卷曲的发丝,伸手的时候忽而很庆幸最近他总是戴着隐形,而不是遮挡住脸的黑框眼镜。脸颊的肌肉因为多次使用而不再柔软,他又开始庆幸自己脸上那两个可爱的梨涡,能掩饰他因此僵硬的笑容。

脚下的步伐于是轻快起来,于是雀跃起来。

洪浩轩好像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又觉得这一天的出现是理所当然的。

那一丛火焰终归是没有熄灭的,从来是没有熄灭的。它被厚厚的煤灰掩盖着,却又那么轻易地因为一个眼神一点点声响被唤醒,然后燎原。

隔着那么远,隔着那么厚重的安全门,隔着那么多人,洪浩轩遥远地望见了他的残灯花火。

喧闹声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

他距离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门开了。



我唇畔炙热 气息尚微弱 

是踟躇还是本不可说



刘世宇推开门的时候还在出神。

实际上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无非就是那么一点点事情,于是他干脆沉默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回想刚刚的游戏和赛后采访。

推开门的时候他听见有工作人员在跟那边的选手说话。于是他抬头,于是他闯进洪浩轩没了眼镜的阻挡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

那个人抱着自己的外设,抿着唇,脸颊边上是熟悉的酒窝。就像是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们相遇在场馆里,洪浩轩朝他笑,样子羞涩又温和。

可是他们都长大了,也老去了。

今天洪浩轩有一场solo赛,还有后面的团队赛,可他的样子看上去开心而松弛,连步子都是欢快的。冥冥之中有的东西像是一个轮回,很多人说着梦回了某年某月某一天,刘世宇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全明星赛场上。

就这一会,洪浩轩已经从长长的走廊那边来到了他的身边。

有什么不可说的冲动顺着脊背爬上了大脑的神经,刘世宇突然放任自己的思绪去到了更加天马行空的地方:终于有一次,大家不用纠结全明星的投票应该是投给洪浩轩还是投给自己。

他们站在一起了。



谁华服骄矜任虫虱爬遍身仍要傲慢高歌

不知我弃了信仰只认你可胜过天地颜色



眼前这个刘世宇几乎令他窒息。

洪浩轩的眼神从他身上划过,看着他那副没怎么改变的眼镜和镜片背后的双眼。他的头发长了,乖顺地顺着眼镜堆积出一个小小的尖角,温和而可爱。他的身形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上去只是宽松的外套裹着一把嶙峋的瘦骨和一个孤傲不屈的灵魂。

刘世宇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怔愣了一瞬,又朝他笑起来。

他惯是喜欢微微张着唇的,露出一个像是介于迷茫和呆愣之间的表情。这往往意味着刘世宇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正在很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洪浩轩很高兴他在注意到自己之后露出那样的一个笑容——他之前那些呆板的神色忽而不见了,那个笑容带着活力,带着光芒,把那些无谓的东西驱散了。

可洪浩轩不为这些屏住呼吸,他为刘世宇身上的衣服。

他为刘世宇身上与他如出一辙的,代表同一个赛区,代表同一支队伍的衣服而献出自己的理智。

他们之间保持着热络的关系,他们聊天,他们聚餐,他们提起以前的日子都露出一点点不明显的追忆。可他们太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距离上一次这个画面的出现,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无法追忆,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什么感觉。

于是洪浩轩也笑,笑得更加灿烂。



留心力一脉 偏要你答我 

什么花肯让蝴蝶停泊



刘世宇很敏锐地捕捉到洪浩轩肉眼可见的灿烂,也精准地猜到这是因为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也笑,也从眼神里透露出开心来。

这个时候,这个短暂的瞬间,他忽然找不出别的情绪来了,只反反复复一的开心和雀跃。这和因为游戏胜利,和因为别的什么事情的开心又是不一样的,刘世宇说不上来,也不想说上来。

“锅老师!”洪浩轩朝他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他的外套。

可是没有,他的手指只停留在那里,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外设,那些东西因上为他手里的一点汗湿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痕迹。

这声软软的称呼又带着刘世宇回到很久以前的很多个日子里,他们一起待在训练室里,盯着自己的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屏幕。洪浩轩和很多人一样这么叫他,可他偏生就是咂摸出一些不同来。

他听见洪浩轩夸他打得很好,操作很精彩,可他只盯着洪浩轩的手指。

那双手比自己的大了一点,指节分明,他曾是见过他指着屏幕小声给自己说话。长长的月光洒在他手指上,像是一只飞起来的蝴蝶。

刘世宇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节奏平稳,没有如雷鼓,也没有像是生了病。

于是他笑着听洪浩轩说话,干脆地伸手抓住了洪浩轩的衣服,做了他没能做没敢做的事情。



你说你是天地间漂泊一客 

而我只能赠与你半刻居所



实际上他们没有时间在这人声鼎沸的狭窄走廊里复盘整场比赛,洪浩轩只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刘世宇,跟他随便说上两句话。

什么都好,什么都行,只要是能说上话。

他把坐在后台仰着头看电视的时候的心绪吞下去,嚼碎了咽下去,把他追忆的那些不可说埋进心里。那时候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他们仔仔细细地看着对方的比赛,等着对方回到后台一起复盘。也像是以前一样,他仰头坐在其他人身边,为刘世宇的每一个操作,每一次热血沸腾的进攻握拳欢呼。

和以前一样地为这种危险的美丽心脏跳动。

他为他长久又如一地心动。

洪浩轩伸出手,一时间不知道是像以前一样抓住刘世宇的衣角,还是拍他的肩,还是环住他的腰。那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他不是年轻气盛的自己,他成长成为了另一支队伍里那个扮演着年长者角色的人。

那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抓住他的衣袖吗?

洪浩轩控制不住步伐,他几乎就要从刘世宇身边经过,就像是他从其他熟络的人身边经过一样,只是简单的打招呼和寒暄,再无其他别的什么了。

可刘世宇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刘世宇抓住了他的手臂。



谁眉梢灼热 眼神却冷漠 

从未有过一丝的执着



洪浩轩几乎为那点隔着衣袖的触摸惊得往上蹿了一下,又稳住身子去看刘世宇。

刘世宇朝他笑,应和两句他刚刚说的话,白皙漂亮的手指握住黑色的布料捏了一下,往下滑了一段,又捏了一下。

两个人笑着闹着说话,很短暂地说话,又迅速地分开。

那是只在一条走廊里发生的事情,那是他们错身又拽住对方的一个半弧你发生的事情,那是他们的指尖触摸到对方的衣料,是他们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洪浩轩是懂了刘世宇的意思的。

刘世宇是懂了洪浩轩的意思的。

他们是对方的蝴蝶,是对方的花,是对方不可闻亦不可考的,是无迹可寻的怦然心动。

是他们不用说出口的默契,是他们双向的奔赴和离去。

他们把这一切留在那条走廊里,留在那几秒的时间里。留下眼角眉梢的灼热,留下所有的执着,留下往事,留下眼神里的悸动。

然后再义无反顾地去做自己的事情,走自己的路。

理所应当的天高海阔,理所当然的前程似锦。



你的航行中看过天高海阔 

我只是途经支流 

而非主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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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网剧棋魂/俞亮时光】俞亮

*第一人称视角,原剧背景。

*1w+,一发完。


“我叫俞亮。我喜欢的人叫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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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的冬天,我决定向我喜欢的人告白。


决定并不难做,因为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是想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不仅仅是一同下棋,还有像之前那样一同生活,也许还有更多。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也可以说是我早就想要向他告白了,只是在思考时间和方式。毕竟我们总是在不停地准备着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就算我对“向时光告白”这件事有着十成的成功把握,但是,如果我选择的时间太过突然而导致对他的备战状态有所干扰,那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而且,就像我父亲所说,作为...

*第一人称视角,原剧背景。

*1w+,一发完。



“我叫俞亮。我喜欢的人叫时光。”



<  >


十八岁那年的冬天,我决定向我喜欢的人告白。


决定并不难做,因为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是想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不仅仅是一同下棋,还有像之前那样一同生活,也许还有更多。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也可以说是我早就想要向他告白了,只是在思考时间和方式。毕竟我们总是在不停地准备着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就算我对“向时光告白”这件事有着十成的成功把握,但是,如果我选择的时间太过突然而导致对他的备战状态有所干扰,那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而且,就像我父亲所说,作为一名棋手,不仅要对自己的每一盘棋负责,更要为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所以我会对他负责。我相信,他也一样。

他小我两个月,所以他过生日那天,我们两个人就都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这样的话,即使还不到婚龄,但我们可以召开一次发布会订下婚期,合法又合理。


戒指暂时没有准备,因为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征求他的意见,与他一同挑选。他是个思路跳脱,想法活跃的人,如果我自己决定了,他就算喜欢,也说不准会因为我没告诉他而心头憋火,进而挑三拣四。虽然我们也经常吵架拌嘴,但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我不想这样。

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抱怨我的“完美主义”脾气,无论是对于棋型,还是对于某些生活点滴。所以我也逐渐有在改,虽然自己觉着改得并不多,但见他抱怨的次数渐渐减少,那么说明还是有些成效。

当然,这些“改动”只是对于生活。对棋型的追求是我的一种坚持,只会在此基础上进行优化,却绝不可能更改……再说了,他对我棋型的指摘完全是无理取闹。因为他自己的棋型明明也很优美,与我的不相上下,所以他可没资格说这话,下次他再提起,我定要明明白白地反击回去。

毕竟,从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之后,我们将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那些曾经我没有说出口的话、想说的话,我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讲给他听。希望,他也一样。


所以,最后我决定,去向他告白的时候,除了一身得体的服装和提前想好的发言稿,只带上那年他送我的书和书签,以及一块手表,与我所戴款式相同的手表。

选择送他手表,是因为他当年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块手表。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幼小的他为了哄我不哭,把他最珍贵的那块电子手表送给我。后来,那块手表被我在北斗杯预选赛之前送还给他,那时候的我仍旧怀着幼稚的期望,在突如其来的终点线前彻夜难眠,苦思冥想,最后用这块手表充当心理凭证,嘴上说着放下过去,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却在看到他失落模样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祈祷着那小小表盘上停滞的时光能重新鲜活起来,或向前拨动或向后倒转,或倒转至他离开我的世界之前,或拨动至他回归我的身边之时。


幼小的他送给我一块塑料电子表,而长大后的我,将送给他一块机械手表作为回礼。这是一块产自瑞士的手表,精钢表壳,蓝宝石表镜,表针同他送我的那块一样有着淡淡的莹光。但,最重要的是,它是一块光动能手表。

塑料制成的电子表会停止计数,发条驱动的摆钟会不再报时,但我送给他的这块表,只要有光,就永远不会停下它的指针。

只要有光。


至于书和书签,那是我欠他的一个答案,同时,也是对我的这场告白最有力的旁证。

就像我十分了解他一样,他自然也是知道我喜欢他的。但我想,他可不一定能猜到这场喜欢的起点。如果他问起,而我卖个关子让他猜,他会回答什么?或许是北斗杯预选赛之前,最早也早不过幼狮赛。到那时候,我就会把那本完好如新的《围棋发阳论》拿到他的面前,让他知道,他这回可确确实实错得离谱。

不是“以前”,是很久、很久以前。

从八岁起,整整十年。




那一天,我起的很早很早。早到深冬清晨的日光如雾冰凉,薄霜还凝结在我的车窗。


方圆市早高峰的交通经常拥堵,我家与他现在住的地方又几乎隔着一整个市区,提前一些总是保险的。况且在路上,我也不是没事可做,总得再重新与他的那些朋友们确认一遍,确认他们今天一定没有为他过生日的计划,以此避免一切额外的打搅。

只是时间实在过的太快了,当汽车驶入他的公寓所在的那处住宅区,我甚至质疑司机师傅今天是不是把车开得超速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反倒是司机觉得我莫名其妙,他还特意指着车载的计时表告诉我,今天的方圆市堵得与往常一样,他就算想超速也没机会。

好吧。司机在方圆市市区也许永远没机会超速,可是我的心跳,在看见他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提到与那年北斗杯夺冠,他突然扑上来抱住我的时候同速了。


时间是刚好的,可我按门铃的时候手不禁抖了一下,又不知道按没按响,只能再按一遍,心跳得飞快,又为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在他面前仍没提高多少的自控力而感到懊恼。两分钟过去,他仍没开门,我便只能又按一遍门铃,并从我站在冬天楼道里脊背上却渗出汗珠这件事所察觉到,即使我参加过许多的国内外赛事,下过许多盘难度高绝的棋,却仍然在即将见到他的时候,不过两分钟的等待,却也如此煎熬。

好在,他没有让我再等一个两分钟。第三遍门铃按过的四十五秒之后,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隔着门板传来,然后是锁扣打开的咔哒一声响。

他打开门,我看见他。


距离我上次见他,大概已经过去十四天十一个小时,不长也不短,但他明显是刚睡醒也没收拾自己,头发睡得四处乱翘,掉了一颗扣子的毛绒睡衣也松松垮垮,看上去就好像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这幅样子确实挺没法见人的,但好在见到的是我。毕竟,无论何时,无论他什么样,只要我能见到他,甚至只是知道多久之后可以见到他,我就已经会开始开心了。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像终于清醒了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尾音湿润地问,俞亮,这大清早的,你有什么事儿啊?

我想,我那时候肯定是在笑。

楼道里盘旋着的北风很冷,但他的家门中透出的温度却很暖。我站在冷与暖的交界线中间,笑着提起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朝着他晃了晃。

时光,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话,我紧接着很不见外地要往门里走。他的这个住处我当然来过,还来过好几次,我甚至还记得上次我在他家鞋柜上放下自己拖鞋的位置。

他没拦我,却也没说话,只站在一旁,好一阵都没出声,也没抬头。我只当他没睡醒,自顾自地往里走,踩到他家里的门垫上。

礼物还提在我的手里,我见他迷迷糊糊的,怕冷风吹到他,便先回身关门,他却在这时忽然激灵了一下,随即有些愣怔地抬头看向我,又扯起那看上去不太新的睡衣袖子使劲儿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很小声很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俞亮,对不起啊。他说。

白让你跑一趟了……今天不是我生日。

这一回,换我愣住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我听错。因为今天怎么可能不是他生日?他的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是我背得最熟的两串数字,当年我们一起参加许多赛事,那些需要填的表格和数字他总是记不住,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监督着他填,又在他耍赖扮无辜的眼神里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

一周前,我还登门拜访过他的母亲,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他从小确实是过身份证上的那个公历生日,而非农历。我还问过他较为亲密的几个朋友,分别听过几次为他庆祝生日的经历,时间也都是某一年的今天。所以今天不可能不是他的生日,那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对我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不是今天?

我控制不住地提高了语调,又深吸一口气压制下来,尽可能平和地问他,怎么可能,时光,你是不是睡傻了,怎么连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都能忘?

复杂而冲动的情绪像北风一般冲击着我,几乎要将我冲垮。那一瞬间我既生气,觉得他很过分,即使不想与我一同过生日也实在不必找如此荒谬的借口,却又没来由地感觉到恐慌,只能咬着牙,怕一张嘴就要说出口不择言的话,也只得站在原地,只等着他回答。

可他在那一刻的神情,却像经受了什么十分沉重的苦难似得,眉头紧紧地压着,眼神闪烁,眼圈通红。

憋了好一阵,才飞速地眨着眼睛,对着我扯出了一个笑。

哪能啊,生日怎么能忘,我当然记着。

北风锤击着我的颈骨,使我耳边逐渐产生缺氧般的轰鸣。我感觉到我的拳头逐渐攥紧,听到我自己的声音从我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来——

那你说……你说是什么时候?

端午节。

他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后鼻音,那张圆润可亲的脸明明是在笑的,说出的话听上去,却怎么都像是在哭。

我生日是端午节,俞亮。


他眼睛里的情绪纷繁复杂,我想问,我真的想问,而且不仅在那一天那一刻,几乎是在与他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里,在与他对局或旁观他落子的每一局棋中,我都难以自抑地想要问他,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这样,为什么总是抬头看向没有人的地方,为什么棋里总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为什么会在梦里反复念着一个我听不清的姓名?

是什么样的重担压着你的肩膀让你的眼神总是这么难过,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去选择背负另外一个人的使命而活?

又为什么……偏不告诉我?

可是他又那么努力地在对我笑。那笑脸几乎是一个祈求了,我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他想吃拉面又非想要我陪他吃的时候、他又一次忘记身份证号码于是把我推到他的表格前的时候、他下了一步自以为是的好棋又希望我夸赞他的时候……当我再次在他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而他希望我不要再问的时候。

别问了,好不好。

我知道这是他想说的话。我偏偏知道。


棋局中盘崩塌,我落荒而逃。




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掉眼泪的人。

严谨的家教养成了我独立自持的行事风格,我自小在父亲的教导和周围人的期望中长大,在八岁之前,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除了把我当弟弟看待的师兄,就只有围棋,黑子和白子,棋谱和棋盘。

围棋是孤独的。棋的世界里只有方圆纵横,没有情感。在遇到他之前,“难过”与“崩溃”这种情绪,似乎与我完全无关。

直到那天的那两局棋。直到我遇见他。

从那时起,似乎我从小到大的极少数几次落泪,都与他有关。


黑白问道的那两盘败局之后,我在道馆一直哭到母亲来接我,又在回程的车上一路默默哭到回家。在那之后的短暂时间里,我曾无数次地复盘那两局棋,却越思考越觉得难过,觉得绝望,又因这敲骨断髓的溃败过于惨痛,反而从中滋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斗志来。

那个时候,他是我在同龄人中所见到的最匪夷所思的强者,是我心中真正的天才与我一心想要攀登的高峰。独自去韩国学习的那六年中,我背负着所有人的不理解,孤注一掷地将自己押给一盘没有必胜把握的棋局,即使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棋盘对面究竟将会是谁落子与我一战。

时光。我只知道他叫时光。


现在想来,或许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即使那听上去完完全全是孩子的戏言胡说,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跟你下棋的不是我。我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下了一千多年棋,他就在这。

离开他家之后,我彻夜辗转反侧,无数个与他相关的场景和无数句他曾说过的话毫无章法地掠过我的脑海,最后我终于抓住这一句话,以及一个不停出现在我与他的故事之中,又不停地由于我眼里实在被他装的太满而不断被我忽视掉的名字。

一个下了一千多年棋的人。一个战胜过我父亲的人。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无比真实的,似乎只有他能够看见的人。


褚嬴。


电光石火间,我猛然想到另一件事。

那是两个多月之前,我与他,以及另外几名青年棋手一同,以团体形式参加在外省举办的一场邀请赛。

赛事举办在北方的省城,那个时节,方圆市还十分温暖,可是这座城市却已经下起了刺骨的冷雨。启程之前,我反复叮嘱他要带足保暖的衣物,他嘴上答应,结果只带了件没多厚的棒球夹克,下了飞机就冻得直蹦,气得我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两条围巾全都围到他的身上,裹得他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毛茸茸地眨巴着,声音透过几层羊毛织物,笑着说谢谢我。

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生了病。


等我发现他在发高烧的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人都已经烧的糊涂,只闭着眼睛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有多着急,本来今晚是主办方安排的饭局,他跟领队打了电话请假,只说不舒服,从那之后我给他打了八通电话,他一通都没接,第九通的时候直接提示已关机。

我只得提早从饭局上道歉脱身跑回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去敲他的门,可他还是不应。

我在那时候已经开始慌了。我跑下去问前台要公共门卡的时候前台的接待都被我吓到,连拦都没拦,直接就跟着我跑上楼去。


中间的那段过程我实在没记清楚,当时整个人都已经乱套了,几乎只凭着一种应激状态下的本能在行动,虽然打电话领队让他赶紧联系医院、让前台去帮忙倒水和拿退烧药、把烧得站不起来的他从被子里抱起来给他套衣服、又等接他的车开到时一路抱着他把他送到车上这一整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但其实我的心全程跳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在车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他还烧着,人动不了,只倚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间逸出的热气不断地烫着我的脸颊,让那边的一大块皮肤很快染上红色。

俞亮。

他贴在我的耳边,声音嘶哑不堪,很低很低声地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俞亮。我好难受啊。

有灼热的泪水顺着他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在我的脸颊。顺着我的颈动脉,一路流向我为他而飞速搏动着的心脏。

夜晚的车内很昏暗。摸索着,我抱着他,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我自己的手比他这个烧到41度的人抖的还要剧烈、指尖也比他更凉,凉得像冰一样。


住院一个小时零六分钟、吊瓶换过两个之后,他终于退了烧。

领队和队员们也忙活了一整晚,个个都很疲累,便陆续在与我打过招呼之后回了酒店休息,让执意留下的我在病房里照顾他。我坐在他的病床前,明明没生病,却在知道他已经退烧之后,浑身上下却好像是劫后余生般地酸痛起来。

我们的体重其实差不多,我比他高出一些,但他也比我结实不少。放在平时,就是他为了闹我突然扑到我身上我都要被撞个趔趄,更别说把他拦腰抱起来走那么长一段路,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肾上腺素的作用不可小视,等他醒来,我可得把这一番折腾好好地给他讲讲,让他长点记性。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闭着的眼睛和轻颤的睫毛,半张着轻轻呼吸的嘴唇。他有着一张线条柔润、稚气未脱的脸,只有那总是滴溜转的眼神和高挺的鼻梁给他添了几分少年的英气,一旦闭上眼,简直柔软得像是小孩。

北斗杯赛前,他住在我家,依照师兄“培养默契”的耳提面命,不太愿意地和我睡一张床。我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他入睡是真的很快。这是件好事,这样他就发现不了,我在他睡着之后,总是要转身过去,悄悄地看一会儿他的睡脸。

也没那么好看。只是看了,我往往会睡得好些。


护士进门换过第三个吊瓶之后,他眼皮慢悠悠动了动,终于醒了。

我连忙起身,去拿水杯给他喝水。他透过耷拉在眼前的刘海看我,眼睛只睁开一半,非常虚弱的样子,却忽然笑了下,说,是你呀,你来陪我啦。

我点点头,想扶他起来,但见吊瓶还挂着,又怕碰到针,于是就在他床头的附近蹲下来,刚要把水杯递过去,他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握住我拿着水杯的那只手,傻气地对着我笑。

是不是担心我?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的手指在被子里捂了很久,指腹又暖又软,云朵一般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耳根烧得慌,话都不会讲了,只知道点头。那一瞬之间我头顶冒热气,心里也锣鼓喧天的响,见他喝完水,攥着杯子起身就想跑,却又被他一下拽住我衬衫的下摆。

不仅拽着,还轻轻地、像小动物般地,扯了两下。

我登时就动弹不得,只得又坐回他床边,顶着红到脖子根的脸,鼓起勇气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低头去看他。他的脸也还是红彤彤的,退了高烧,却还没褪脸上涨起的血色。

我看着他,正想对他说别怕,说我不走,却见他那双半睁着的眼睛里,忽而漾起了水光。


我难受,你能不能别走啊。

我听见他说话,声音软软的,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甚至带着哭腔。

是我错了。你别走,你留下来吧,好不好。


云朵似乎飘落在了我的心上,让我的心口也柔软得一塌糊涂,柔软得几乎要发酸发涨。


时光,我不走。我陪着你。

我听见自己,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回答。


听到我许诺后,他这才肯听话。乖乖地听着我数落他,闭着眼睛听,边听边点头,小鸡啄米一样,却慢慢地就不再点,像是睡着了。

他的手还紧紧地握在我的手心,睡着时小孩子一样纯真的脸朝着我的方向,嘴角还带着笑。

也许是那间病房里的暖气开的太足,也许是他嘴唇翘起的弧度太好看,又或许是他的手心太热太软。那一瞬间,我忽然生出一种迫切地渴望,渴望着去描摹他唇上那一抹弧度的味道,用我自己的指尖,或是嘴唇。

窗外夜色黑沉。我起身又俯身,逐渐靠近他的脸。

就在我紧张的呼吸和他缓慢的吐息即将交织之时,在我即将吻上他的时候,自他半启的唇边,我忽而听见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那似乎是一个名字。

一个我并不陌生,却又没熟悉到立刻就能想起的名字。


那场刺骨的冷雨似乎又回溯到我的指间。我想到,那个名字,似乎就是褚赢。




十八岁那年的深冬,我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宣告中盘落败的第二个夜晚。

从围达G.C俱乐部与师兄求证过后,我回到家中,摆出三副棋盘——十年前在黑白问道馆的那第二局棋,在围达网上名叫“褚嬴”的人与我下的那局棋,以及刚从师兄那里复原得到的、“褚嬴”与我父亲在网络上的那一局被众人所惊叹的棋。

棋子黑白交织,三副棋盘如同三处方圆天地,其中的每一脉山川湖海,都于此时此刻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现实与过去的脉络逐渐交错也逐渐织就,无声的黑夜里,我独自坐在三方棋盘之间,渐渐想起那些细小的旁证,想起时光的母亲说他从两年前起就时常一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时光最好的朋友洪河说他不仅时常对着空气说话、还同空气拥抱击掌;师兄方绪说“棋神褚嬴”的上线时间与时光的课余时间一模一样,当年他在酒店与“褚嬴”下棋就是时光传递的棋谱;父亲说当年与“褚嬴”那局对弈正是时光苦求他安排;围棋社的江雪明和谷雨说创始人明明只有三个,时光却非要起名叫四剑客;王翀说时光赢他时曾说有一个“教他下棋、教他打谱”的人;穆清春说时光下的棋曾经与白子虬的棋极为相似,后来又在打败他的那一局中说自己“已将两个人的棋融合”……

而穆清春的那一盘棋,不早不晚,正巧就是在我与他在阁楼对弈、察觉到他的棋中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之前。


除了旁证,我还想起那些他亲口对我说过、并让我觉得十分荒谬的,就如同“生日是端午节”这样解释不通的话。比如最开始在黑白问道馆的那句:“跟你下棋的不是我。我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下了一千多年棋,他就在这。你赢不了他。”,围达网发布会后的那句:“如果你只顾着追逐我的幻影,那么真实的我很快会把你追上。”,还有他说不下棋的那段时间我去他们学校的图书馆质问他,他却回答我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等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北斗杯之前,我也曾数次向他提起这个问题,真诚地想要求得一个答案。可他一直没有真正地回答,于是我便选择不再追问。

因为我向他许诺过,我会信任他。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师兄打来的,他先抱怨了一通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在这休假的时候要他去公司查一个已注销的账号,然后又不情不愿地讲起那些我要的信息,关于褚嬴账号注册的时间、注册的ip地点,以及注销的时间和注销的ip地点。

是同一家网吧,就在时光家附近。师兄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说,小亮,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么?褚嬴是真实存在的人,是时光的老师,从小就教时光下棋。我当时可在线下亲自和褚嬴下过棋呢!再说了,你和时光什么关系啊,你想找他的老师请教,多简单一事,你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完了?用得着拐这么大个弯,还复原人家账号,查人家ip干嘛?

我听着听着,却不禁笑出了声。

没错啊。多简单。其实我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猜到时光的背后有一位十分重要的人,也许是他的亲人,也许是他的师长,也许是他的一位神秘朋友,棋技高绝,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指导着他下棋,也带领他走进围棋,热爱围棋。

甚至,也许正是由于有这位老师的帮忙,我才会与时光相遇,不是吗?


可是,既然我早就猜到了大概,却又为什么会在昨天早上,在他还并没有真正拒绝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去找他告白的时候,只听他说了一个端午节就忍不住跑掉?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那个曾经对我显现出无数次的,想让我放过那个疑问、也放过他的神情,看上去实在是……太沉重也太难过了。

我喜欢他。我希望他无论是在棋盘之上,还是生活之中,都永远是快乐的、单纯的、勇往直前的、无所畏惧的。而不是背负着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和卸不下来的重担,永远孤零零地往前走,只肯留给我一副只有一半真实的影子。

想到这里,我就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替他着急了。

时光选手,怎么回事啊。都拿世界冠军了,怎么还是像个笨蛋一样?秘密太重,那交给我一起扛不就好了?你看,我不是就正走在你的身边吗?


还是……你觉得我会因此产生质疑?质疑自己的追逐是否全是虚假,质疑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是现在的这个你,还是过去的一个幻影在我心中造起的梦?

不会呀。如果你对我的认知真的还停留在如此幼稚的层面,那我骂你一句白痴,你可得受着,不许反驳了。


因为没有什么幻影,我也从来没有在做梦。

我喜欢的人,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那个鲜活的、不让人省心的、一直在向我奔来、也让我愿意与他一同走下去的那个人。

是我双子星的另外一颗。是我的时光。


即使十年前那盘曾燃起我斗志的棋是别人下的,但那个人即使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也只会是我所景仰的棋神,是我所崇敬着、也在棋艺上以此激励着自己的一个遥远而神圣的目标。

围棋是我的事业和使命,我将用一生的时间,去努力地朝着我的梦想前进。理想并非现实,也许我穷尽此生也未必达成,但是我今生今世、今时今刻所认定的对手,让我想要携手共度余生的意中人,从来就只有一个。


整整十年,我俞亮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时光。



可是……他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我对这场告白的成功率不再那么有把握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也许之前是十成,但现在大概就有九成或八成。可仅是这样,不过差了几分的把握,就已经让我开始觉得难过,胸腔抽痛,难过得几乎又要掉眼泪了。

我啊。我不怕高峰难攀,不怕棋局惜败,也不怕他的心中另有一个很重要的、也许比我还要重要的人。我只害怕那条终点线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中,只怕我喜欢的人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却说起违心的话,说他不喜欢我,也不要我再喜欢他。

仅仅只是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


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我得去向他告白。即使现在我或许只有八九分的胜率,我还是决定要去。

因为,人不能由于害怕失败所以就不敢迈步向前。这个道理,还是他教给我的。

围棋需要两个人才能下,别的事情也是一样。我会把我自己该走的步数走出去,这一局棋,我执黑先行,落子无悔。

接下来的步骤,我交给他。

无论胜或败,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是他的选择,我都相信他。


师兄曾对我说,成长是一种阵痛,会在某种意料不到的时刻忽然袭击你的骨骼,带来碎折一般剧烈的痛楚,也让你在那个瞬间,知道自己已经长大。

我想,我的成长是对时光逐年加深的爱意。它攀附在我的骨血,扎根进我的心腔,融汇于我的脏腑,与我的血管脉络纠缠生长、逐渐融为一体。

自八岁起,我生命中的每一次阵痛,全都指向于他。




当客厅的摆钟忽而敲过一声响,我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隔天的凌晨一点了。

窗外夜色沉黑,星斗却明亮。我收拾好棋盘与棋子,走到窗边,久久地望着窗外的圆月与繁星,望着那条现在还看不到的、东方的天际线。

再过五个小时。五个小时之后,太阳会升起,黑夜会散去,城市里的人们会逐渐苏醒,打开家门,走上街道,逐渐开始崭新的一天。

五个小时之后,我会再去按响他家的门铃。会再重新鼓起勇气,把我将说却未说的那些话语,全都讲给他听。


然而,直到这时候,我才忽然发现,我好像把准备要送给他的礼物全忘在他家了。

这可怎么办?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在家里找了两圈,又跑到车库去查看车后座,等确认了那个银色包装的礼物盒确确实实是没跟着我一起回来,这下,可真给我愁坏了。

不仅是因为那里面放着的两样东西不论哪一样都是不可复制的,更重要的是,这丢了另说,要是真的留在了时光他家门口,他没打开看也就罢了,这,万一他打开看了……可怎么办?

手表还好,主要是那本夹着书签的《围棋发阳论》。就他那个脑子,上一次我不过把自己的旧书送给了沈一朗,被他看见,就气得要死要活,直到现在还总拿这事情说话。那本书我保存得又很好,完全就跟新的一样,要是被他先看见,却以为是我因为他总惦记这事而去书店另买的一本,想法先入为主,我真是跳进西湖也洗不清了。


但是……如果他,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看到这本书之后,没有这样想,而是……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感召似的,我忽而拿起棋桌上的手机,在落针可闻的寂静凌晨里,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数起:



一、二、三……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END(?)





“……时光?”

“俞亮?是你吗?哎呦,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这才早上四点钟,我才反应过来……”

“没有的,我也……咳,我起得早。”

“哦哦。那就好。”


“时光——”“俞亮——”

“你先说。”“没有没有,你先说!”


“诶不是,俞亮,让你说你倒是说?你笑什么啊……还笑起个没完。咳咳,你要是不说,那我可说了啊。”

“嗯。”

“俞亮,我看见你那书和书签了。你这,还保存的挺好呗?”

“……你大早上打电话就说这个?”

“哎哎,你看你这人,急什么。我呢,主要是想跟你先道个歉。对不起,小俞老师,浪费你前天的一番心意了,我身份证上的生日确实不是端午节,但我那天那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就……还是个挺长的原因。”

“时光,没关系。如果你想讲,我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嗯,好。那我一会儿去你家?不行不行,还是你来我家吧,因为你这个表啊,它实在是有点太高级,它怎么……怎么没有安电池的地方啊?我发挥我的聪明才智研究了好半天……它现在好像不走字儿了。”

“……你到底有没有自理能力?”

“你看你看,又急了,又急了!不过咱俩可先说好,这表,我戴上手了可就是我的了,你别想要回去!”


“………………”

“时光。”

“你喜欢……?”


“…………………………”

“嗯!喜欢!”

“俞亮。我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





END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破碎故事之心》塞林格




【红心/蓝手/评论大感谢!网剧棋魂太好了,俞亮时光是真的!!!!】






风山渐

【昊凯】无妄之灾

一个来自未来的时间线。

《长大成人》录制期间。

小董视角的63。


-


董子健觉得心很累。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三个人走在一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


他倒还没觉得自己是电灯泡,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球。


不是骂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球。


一会儿是毛线球,被左边的猫咪扒拉两爪子,一会儿又变成皮球,被右边的柴犬踢两脚子。


反正和电灯泡一样,都是圆的,好像也没啥差别。


总之就是在这两个人中间滚来滚去,他感到有些疲惫。


自打三人见面起,董子健异常灵光的脑瓜子就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疑虑,怀疑自己其实是这俩人用来争宠的工具人。


刘昊然...


一个来自未来的时间线。

《长大成人》录制期间。

小董视角的63。



-


董子健觉得心很累。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三个人走在一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


他倒还没觉得自己是电灯泡,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球。


不是骂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球。


一会儿是毛线球,被左边的猫咪扒拉两爪子,一会儿又变成皮球,被右边的柴犬踢两脚子。


反正和电灯泡一样,都是圆的,好像也没啥差别。


总之就是在这两个人中间滚来滚去,他感到有些疲惫。


自打三人见面起,董子健异常灵光的脑瓜子就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疑虑,怀疑自己其实是这俩人用来争宠的工具人。


刘昊然勾着他脖子,王俊凯就来拍他肩膀;王俊凯挽他胳膊,刘昊然就扯他袖子;其中一个和他开句玩笑,另一个立马接上另一句毫不相干的废话。


董子健起初还乐呵呵的,觉得很欣慰,心想两个兔崽子没白疼,都知道要尊老,没有冷落他这个哥哥,但他老是被两人扯来扯去,久而久之,就难免有些暴躁。


搞啥呢?你俩搁这演宫斗戏呢?


节目录了两三个小时,董子健感觉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俩能不能不要同时在我耳边说话?我老年人,听不清你们说啥。”


他着实想不明白,难不成这两个人在玩谁和董子健亲密接触一次就加一分的傻逼小游戏?


拜托,他又不是人形宠物爬架,还是猫狗两用的那种?


董子健很迷惑,怀疑这两人是拿他较劲,可是有什么好较劲的呢?两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就为了争他的宠?这好像也说不通。


就算他们仨去演宫斗剧,被争宠的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他好吗?董子健对此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他一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假设是这俩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作祟,可自打他们前年亲近起来,关系不一直都挺好吗?他们仨一起出去玩,刘昊然和王俊凯经常抛下他聊得飞起,什么动漫啊游戏啊主播啊漫威啊,董子健这两年忙着奶娃,对流行文化没那么了解,通常都插不进去嘴,感觉自己像个跟不上潮流的爹,带着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每回都让他操碎了心。


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估计是见面前吵了一架,这么倒霉还让他给摊个正着。


可以说是飞来横祸,天降大锅。


在胳膊肘三番五次被两人掰疼以后,董子健忍无可忍,决定反守为攻,主动出击。


吃饭时间,三人一起坐下吃饭,刘昊然有盘菜够不着,让董子健帮他夹一筷子。


董子健依言而为,王俊凯看着他动作,嘴里咽下去一口肉,问他:“你怎么不给我夹一个?”


……?这他妈也能争?你俩三岁啊?


董子健咽下涌到嘴边的吐槽,抬手一指刘昊然,反问王俊凯:“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夹?”


话毕,又看向被点名的刘昊然,后者正一脸懵逼,董子健似笑非笑地说:“听见没,还不赶紧给人夹个菜?”


小恶魔称号也不是白来的ok?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itty?


董子健正想坐山观虎斗,看看这俩人如何应对,就见王俊凯一秒变脸,方才虎视眈眈的表情秒变害羞少年,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营业弧度,连虎牙呲的位置都恰到好处,非常客气地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开玩笑……”


董子健:哈?


小兔崽子,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搁这跟谁装大尾(yi)巴狼呢。


董子健对王俊凯侧目而视,就见刘昊然手速飞快,王俊凯才说到“玩”字,一只鸡腿已经落进王俊凯碗里,刘昊然轻咳一声,收回筷子低下头扒了口饭,很官方地表示,“刚才忘记夹了,小凯现在太瘦了,多吃点。”


……嗯?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呢?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董子健正在沉思,就见王俊凯咬着筷子,似乎是纠结了半秒,然后也迅速挑了个鸡腿放进刘昊然碗里,同样咳嗽一声才说:“你也多吃点,补身体。”


董子健:???


董子健一瞬有些恍惚,感觉时光仿佛倒回17年,又或者是他们仨拿错了剧本。


不对啊,这不是个无剧本综艺吗?还是说另外俩人拿了他不知道的剧本?这俩人私底下皮得飞起,什么时候这么相敬如宾了,简直见鬼。


……相敬如宾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而且一共就两个鸡腿,都被这俩人给瓜分了,董子健顿时觉得很亏,倒是都挺会做好人,也不知道给他留一个。


他正在内心吐槽,大概是王俊凯意识到不妥,于是抬手又给他夹了个鸡翅,很诚恳地看着他说:“你也吃。”


刘昊然如法炮制,也给董子健夹了一个鸡翅,一脸认真地说:“快吃,不然菜凉了。”


这一幕看得导演组热泪盈眶,表示很满意,觉得这个场景简直不要太友好和谐,不要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恨不得喊一声“卡”,让三人再补一条,以防万一。


只有董子健觉得不对。


饭桌上气氛温馨地沉默了三分钟,三分钟后,王俊凯和刘昊然又开口聊了起来,内容不痛不痒,无非就是一些当下流行的搞笑段子。


董子健适当插了句嘴,三人便开始谈笑风生,好像刚才的尴尬和客气都是错觉。


其实董子健死活也没想明白,又觉得没准是自己想太多,这兄友弟恭的,明明挺好一个事,怎么就只有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接下来的半天还算比较正常,转眼到了晚上,三人在外面撒够了欢,回来都累得不行,瘫在一张床聊个没完,谁也不想动弹。


当然,董子健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


他们滔滔不绝地说了几个小时,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从人生哲理聊到童年往事,董子健早就说得口干舌燥,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他眼看快撑不住了,旁边这俩反而越聊越精神,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人一旦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


还有就是,带孩子真是太累了。以后要对老婆好一点。


在董子健被吵醒两回,又被摇醒一回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僵尸还魂,从床上猛地弹起来,把旁边两人吓了一跳。


“我受不了了,我要睡觉。”董子健很崩溃,嗓子都嚎破音了,张牙舞爪地指挥刘昊然爬起来,“你俩要是还想聊,你来睡中间,你跟他聊去。”


刘昊然还在犹豫,董子健不容分说地跨过他,把人使劲往旁边一推,也没注意是不是把刘昊然推进了王俊凯怀里,只听见那边有人“啊”地一声惊呼,董子健恍若不闻,一头栽倒在床边, 便呼呼大睡。


他本以为这两人凑到一起会聊到天荒地老,所以特地拿被子蒙住了头,实际上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聊太久,而且两个人声音都很轻,估计是怕吵到他。


就这样,董子健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刘昊然和王俊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了几句,两人就一起安静了下来。


啊!


董子健在梦里,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天堂,四周霞光普照,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董子健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大觉,第二天也是醒得最早的那个,醒来感觉神清气爽,可以出门打一套太极拳。


天色很早,透过窗户看出去,天空还泛着鱼肚白,董子健想起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又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两个睡得正香的弟弟,他偏头就看见两个并排挨在一起的脑袋瓜,一个方正一个圆润,两个人面相都很可爱讨喜,看得人心情也柔软愉悦。


于是他掀开被子的时候特意放慢了动作,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一边看着两人反应,一边随时准备停下。


然而董子健只掀开了被子一角,他不经意间往被子里瞥了一眼,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可以说是三观震裂。


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被子盖好,然后迅速回头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


见摄像头还盖着毛巾,立马松了口气,又疑心是自己看错,董子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掀开被子再看看,他仔细观察了半天,经过他反复确认和分析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顿时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其实两人在被子底下也没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衣服也穿得挺整齐,但是……


从董子健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刘昊然和王俊凯的手正牵在一起。


而且是紧紧牵着。


王俊凯的右手腕搭在刘昊然的左胳膊上面,王俊凯的手本来就很小一只,被刘昊然全部握在掌心里,只有指缝间露出几截王俊凯的指尖。


董子健一个已婚人士,心里清楚得二五八万,这样亲密的牵手姿势,绝对不可能是睡梦中的意外,肯定是两人早有预谋,多半入睡前就拉在一起,才能牵得这么难舍难分。


……不是,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觉,你们牵什么手啊?GAY不GAY啊?要不是有他在这打掩护,到时候被镜头拍到看你们怎么解释!


董子健在内心一顿嘶吼,感到自己非常头秃。


他决定出去静一静,把被子给两人仔细盖好,本来想直接转身走人,又觉得不太放心,于是临走前还是推了推刘昊然肩膀,把人给推醒了。


刘昊然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一脸茫然地问他几点了,董子健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说还很早,现在不着急起,顺便用眼神示意他,别忘了被子里还跟王俊凯牵着手,赶紧在摄像头开启之前毁灭证据。


然后他就果断出门散步去了。


顺便还给两个弟弟带回了爱心早餐。


董子健一路上内心戏都很丰富,满脑子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自家孩子要是有早恋倾向,做父母的到底是应该及时把苗头掐灭在摇篮里,还是顺其自然让他们发展呢。


他回来以后发现刘昊然和王俊凯两个人都已经起了,估计是刘昊然被他吵醒以后,又叫醒了王俊凯。


董子健假装自己之前啥也没看见,该干啥干啥,坐在桌边快乐喝豆浆,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样好像也不行,因为今天饭桌上的气氛谜之诡异。


刘昊然和王俊凯一改昨日的插科打诨、有说有笑,各自闷头扒饭,一个看手机刷微博,另一个狂啃包子灌豆浆,反正谁也不吭声。


董子健想给其中一个使眼色都没用,因为这两人压根不看他,也不看对方,头都不抬一个。


这又咋了?今天节目还没开录,又闹上别扭了?可是早上不还在亲密友爱拉小手呢嘛?难不成是在他散步的功夫吵了一架?


董子健发现自己真是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吃完早餐以后三人各自去找造型师做造型,董子健趁着刘昊然上厕所,把人堵在卫生间,鬼鬼祟祟地小声问他:“你和小凯吵架了?没什么事吧?”


刘昊然略感困惑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俩挺好的。”


董子健松了口气:“那你俩刚才吃饭时干嘛不说话?吓得我也不敢吭声。”


刘昊然噎了一下,摆摆手:“呃……你想多了。”


“还我想多了?你俩整天废话多得要死,是我想多了吗?”董子健用很嫌弃的眼神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昨晚睡觉拉人家手干嘛?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不是。”刘昊然看上去有点头大,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解释,“我没……”


董子健肩膀一缩,再次受到了惊吓:“……哈?那难不成是王俊凯主动来牵你的?”


董子健心想,没看出来啊,王俊凯年纪最小,平时人五人六的,看着老害羞了,实则行动力彪悍,关键时候这么猛的。


“……也不是。”刘昊然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清了清嗓子,耳根子都红了一片,“就……呃,我俩同时牵的。”


董子健:“……”


他妈的,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为什么要来问刘昊然呢?为什么要管这两个人的事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董子健欲哭无泪,很想一头撞在卫生间的瓷砖壁上,就此一了百了。


“你俩……”


董子健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额头,“算了,滚蛋吧,我就不该问。”


他觉得很无力,连骂人的话都不知道该说啥,兀自沉浸在昨日好友即将成双成对的冲击中。


刘昊然还在小声解释:“我早上不说话,只是因为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董子健勃然大怒:“滚滚滚滚滚!不要告诉我细节!”


谁他妈想听你说这个了!


见刘昊然准备开溜,他又把人拽住,咬牙切齿地补充:“我警告你俩啊,镜头前给我注意点,别成天让我打掩护,妈的真受不了。”


董子健说完这话,就松开刘昊然衣领,骂骂咧咧地走了,并且开始深深地怀疑人生,他突然就不想录这节目了,只想回家感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简单生活。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节目呢?


初衷其实就是想来玩一玩,放松一下而已。


毕竟平时三人工作忙得要死,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聚在一起旅行,何乐而不为呢?


谁能料到来都来了,还有这么一出等着他?


董子健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这事还是刘昊然先给他打的电话, 然后让他去约的王俊凯,所以这人如果想约人,为什么不自己去约?干嘛要来找他?这不明摆着早有预谋吗!


董子健如醍醐灌顶,顿感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原来刘昊然才是那个狼人。


三人做好造型出来,见刘昊然和王俊凯又跟没事人似地凑在一起叽叽歪歪,董子健怒从心底起,火向胆边生,抬手就是一指:“刘昊然,你给我过来!”


当事人没被吓到,倒是旁边人被吓了一跳,王俊凯回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董子健,很是纳闷地问刘昊然:“你惹他了?他看起来像要把你吃了。”


“不知道啊。”刘昊然一脸无辜,开始准备撤退,“我准备溜了,一起吗?”


“好啊。”遇到这种事,王俊凯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起来再说,“走!”


董子健看见这一幕,更是火大,颇有种自己儿子被人拐走的感觉,“我去,我喊的是刘昊然,王俊凯你跑什么?你俩给我站住!”


王俊凯边跑还边回头笑他:“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刘昊然也在旁煽风点火:“看来他是要追我们两个?小凯快跑!”


他妈的,这俩人真是反了天了,董子健一边气喘吁吁地狂奔,一边在内心哀嚎,刘昊然,王俊凯,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跑就算了,还他妈拉着手跑?


真是好一场无妄之灾!


-全文完-


ps,这节目赶紧录吧,再不录我都要把十二期脑补完了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