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的推荐 shuqi964.lofter.com
鹤田星

周子舒冷圈整理:水仙/岭絮/叶絮/英舒/絮蝎/拉郎/原创角色/无cp/晋舒等

水仙/岭絮/叶絮/英舒/絮蝎/拉郎/原创角色/无cp

晋舒整理中 戳→这里

前后有意义→有车暗示或lof可以接受的尺度

5.14更新(每次更新放在最上面)

《无题》 脑洞 瀚舒 从竹马到暮年 再穿回现代 在一起的小甜饼 短篇

《趁年华》 舒瀚 今穿古 ABO 少年庄主舒

《心间环绕的你》 舒瀚 今穿古 18cm迷你瀚

《好心人》 瀚舒 古穿今 警官瀚x酒吧中春.药舒 车

《叠梦》 舒瀚 古穿今 剧情控...

水仙/岭絮/叶絮/英舒/絮蝎/拉郎/原创角色/无cp

晋舒整理中 戳→这里

前后有意义→有车暗示或lof可以接受的尺度

5.14更新(每次更新放在最上面)

《无题》 脑洞 瀚舒 从竹马到暮年 再穿回现代 在一起的小甜饼 短篇

《趁年华》 舒瀚 今穿古 ABO 少年庄主舒

《心间环绕的你》 舒瀚 今穿古 18cm迷你瀚

《好心人》 瀚舒 古穿今 警官瀚x酒吧中春.药舒 车

《叠梦》 舒瀚 古穿今 剧情控制雪山舒 短篇HE

《花》 舒瀚 现代AU 神奇的舒x能看到神奇东西的瀚 甜 短篇

《天涯共饮》 瀚把生日祝福送给舒

《此情长忆》 龙非夜x周子舒 失忆呆傻舒 有车

《欢迎回家的衍生日常》 瀚和角色们的片段

《懂》 岭絮 偏岭视角 舒昏迷不醒 岭温争执 《不懂》 舒视角的后续 HE

《狗熊跳舞》 岭絮 舒死

《雪山铭》 岭絮 温死 温周过去式 岭絮双箭头

《我的袖子总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可爱的小段子

一户一絮:

《领取你的专属周子舒》 真人1:1舒说明书+买家评论

《他是五月的预兆,最先到来的飞絮》 舒的盲盒


舒瀚&瀚舒 今穿古

《玉玉补血》 瀚舒 4章完结 舒死瀚回现代

《心火》 瀚舒 5章完结 舒死瀚回现代

《喵》 瀚舒 瀚穿舒 舒穿猫 卷一12章完结 卷二开始

《挚爱》 瀚穿舒一体双魂 后来有了身体

《不足重》 瀚舒瀚 瀚穿舒一体双魂

《合理化剧本》 瀚舒 瀚穿温 一体双魂

《君心似我心》 瀚穿温 15章完结HE

《如果张哲瀚穿成温客行》 瀚舒 瀚穿温 完结 结局瀚把身体还给温(预警)

《幸得归人间》 瀚舒 瀚穿温 系统要求走剧情+改舒结局 16章完结HE

《江山不重》 番外车 瀚舒 瀚穿成晋王弟弟追舒 系统金手指 前后有意义

《南柯》 瀚舒 好感度系统设定

《携我同游》 瀚舒 瀚穿到最后一颗钉子前 天窗舒

《庭中飞絮去还来》 瀚失忆学武 逐渐想起片段 舒天窗时期

《疯子和傻子》 瀚舒 轻松风 瀚有武功

《心头血》 瀚舒 铁血i絮高武力值瀚 怼甄

《世界第一公主殿下》 瀚舒 瀚特务头子+“公主”

《山河令之相握》 瀚舒 瀚有武功 相互救赎 见晋江

《影子》 瀚舒无差 瀚的影子穿成舒的影子 影子有瀚的记忆有了身体

《相见恨晚幸未晚》 瀚舒 饭局后舒离开 遇见瀚

《白马飞花》 瀚舒 铁链穿骨背棺材瀚

《洛神》 瀚舒

《换我》 辞职舒

《清醒梦》 瀚舒 只有舒看到的瀚 4章完结

《入梦》 瀚舒 能映出但看不到的瀚x天窗舒

《心间环绕的你》 舒瀚 18cm迷你瀚

《还寝梦佳期》 舒瀚 天窗裸辞未遇到温的舒x只有舒能碰到的瀚

《周子舒的另一个知己》 舒瀚 天窗舒x只有舒能看到碰到的瀚

《不老梦》 舒瀚

《如是观》 舒瀚 舒在剧情重复了二百多次

《惊蛰》  舒瀚

《梦》 舒瀚 瀚梦里照顾舒 4章完结+番外HE 有车

《趁年华》 舒瀚 ABO 少年庄主舒

《无题》 舒瀚 拔钉舒 车 短篇

《相师》 瀚舒 朝堂AU 少年天子瀚x丞相周 君臣年下

《我的袖子总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可爱的小段子

《天涯共饮》 瀚把生日祝福送给舒


瀚舒&舒瀚 古穿今

中长篇

《魂归》  瀚舒 HE 12章完结HE

《我遇见我》 舒瀚 小甜饼 4章完结HE

《共犯》 舒瀚 车

《喵》 瀚舒 ABO 在一起后 瀚A和能隐身的阿飘舒O

《月落参横》 瀚舒

《不着相》 瀚舒瀚 舒灵魂状态

《光年陨落》 瀚舒 瀚四维空间

《归客》 瀚舒

《逢魔》 瀚舒瀚 仙魔AU 互攻 联文

《画地为牢,自囚无期》 舒瀚 穿越前有两章半

短篇

《叠梦》 舒瀚 剧情控制雪山舒 HE

《无题》 脑洞 瀚舒 从竹马到暮年 再穿回现代 在一起的小甜饼 HE

《千杯少》 瀚舒 目前是大纲文

《一个阿絮穿越到现代的脑洞》 雪山舒到现代 甜

《人间过客》 瀚舒无差 只有瀚能看到的舒

《好心人》 瀚舒 警官瀚x酒吧中春.药舒 车

《花》 舒瀚 现代AU 神奇的舒x能看到神奇东西的瀚 甜

《春日絮曲》 瀚舒无差 现代AU 作家瀚x短暂出现舒

《未曾相识戏中人》 片段

《想的美,还要我喂你》 片段小甜饼

《放他飞》 瀚舒

《不足重》 非爱情向 未完结

《午夜月明梦回时》 舒瀚 舒入瀚的梦 看到剧情 有瀚觉得剧结局也是舒之愿情节

《南方细腰妹子攻略》 周子舒x张折菡 菡是瀚性转 HE

以下三篇是同一个太太写的小甜饼

《人生如逆旅》 瀚舒无差

《晚风》 瀚舒无差

《向你》 舒瀚 前后有意义

以下是同一个太太 都是短篇 瀚舒无差 附上太太的个人整理

《惊醒》 《恐吻》 《眼盲》 《疼吗》 《清明》 《缺德》 《梦醒》 《发绳》 《笑死》 《告别》

以上十篇是两人在一起后的小甜饼

《重逢》 《“周子舒”》

《见鬼》 拍戏瀚x鬼魂舒

《逢生》

《自白》 舒视角 温死 现代和瀚在一起

《囚禁》 现代AU 悬疑向 番外有车

太太的车 短篇:

《张力》 瀚舒

《腿伤》 舒瀚 

《腿伤2.0》 《腿伤3.0》 瀚舒

《脱妆美娇娘》 《换装美娇娘》 瀚舒 瀚穿成温

《屁桃》 舒瀚


角色x角色

《拯救周子舒大作战》 书絮x剧絮 39章完结HE

《聊赠一枝春》 脑洞 书絮x剧絮 书絮穿成剧絮哥哥 一起长大

《天光乍泄》 天涯浪客絮×天窗首领舒

《当阿絮遇上阿絮》 鬼谷谷主絮x剧絮

《乘风好去》 书絮x剧絮 剧絮没有遇见温 2章短篇HE

《不同世界线的子舒相遇了》 弑君厉鬼舒x剧舒 短篇HE

《向死而生》 灵感视频 徐晋x周子舒 10章完结+番外HE

《同渡》 徐晋x周子舒 同死BE 6章完结

《携手》 徐晋x周子舒 师兄弟设定

《花开时有风来》 徐晋x周子舒 领兵皇子晋x庄主舒 无关原剧情

《悬溺》 徐晋x周子舒 表兄弟设定 不受宠皇子晋x辞职天窗首领舒

《一个短小的水仙段子》 徐晋x周子舒 短篇

《当肃王徐晋来到岭》 徐晋x周子舒 长相一样设定

《你亲亲我》 周子舒x徐晋 前后有意义 敌国王爷晋宠七颗钉子舒 短篇

《此情长忆》 龙非夜x周子舒 失忆呆傻舒 有车

《zzh48》 瀚扮演过的角色们到来救舒

《欢迎回家的衍生日常》 瀚和角色们的片段

《暗行》 裴云天x周子舒 无关原剧情


岭絮&絮岭

中长篇

《无他》 舒死后岭重生到破庙

《雪山铭》 岭絮 温死 温周过去式 岭絮双箭头

《衣袂》 无温

《懂》 偏岭视角 舒昏迷不醒 岭温争执 《不懂》 舒视角的后续 岭絮 2章完结HE

《不太倒霉的起点男主张成岭》 目前岭单箭头舒 欢乐风

《平行世界》 剧情后 温死 舒沉睡五年失忆 岭成年

《因为我不愿再看他流泪啦》 剧情后 温死

《于无声处看你》  走剧情 目前1章

《俄狄浦斯之花》 温周一起养岭 岭亲了舒 目前1章

《选择》 絮岭 庄主舒x少庄主岭 目前1章


短篇

以下五篇是同一个太太

《去人间》 成岭前世记忆 双箭头 HE

《盼君归》 双箭头 HE

《我用什么留住你》 两人入一段幻梦

《飘絮》

《风雪》

以下四篇是同一个太太 都是温周前提+岭单箭头

《从此只敢见观音》

《恨不得你是只蝴蝶》

《忒煞情多》

《乐土原有千般苦》 岭的春.梦

《被酒滞春眠》 岭的春.梦

《痒》 《后续》 温周前提 舒教岭zw

《如果陪你的是我》 24岁岭穿回第一次相遇 HE

《今朝流云聚》 岭絮 岭梦中穿成秦怀章师父 教絮 HE

《料峭春夜风雨骤》 在一起的小片段 HE

《倒刺》 岭黑化 杀温报仇 强制 车 HE

《好热》 没有遇见温设定 车

《药》 舒中春.药 第一次 车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舒拔钉死 岭成为鬼魂回到桥头 结局双死

《初识心愁》 舒康复中 温周前提 岭单箭头

《病》 温周前提 岭生病 有同床

《不止师徒》 开放结局

《大雪封山》 温死 岭陪舒在雪山

《一肩雪》 温周前提 临终舒 岭单箭头

《月白色》 舒死在雪山 岭单箭头 回忆

《不再见》 剧情后 舒死

《难见梅花》 温周前提 舒死

《长相思》 温周前提 舒死 岭梦见舒

《南风知我意》 舒死 岭梦见舒

《狗熊跳舞》 舒死

《有归于无》 温周前提 岭视角 原著向

《多余的话》 温周前提 老年岭的回忆

《故事》 老年岭的回忆

《树欲静而风不止》 温周前提 岭单箭头 片段

《君生我未生》 温周前提 剧情后

《一生独一》 岭絮 ABO 世子天乾岭x叙王+天窗首领地坤舒

《所爱隔山海》 岭絮 转世 高一岭x大四絮 岭有记忆 短篇HE


叶舒

中长篇

《推波助澜》 叶舒自由心证 有打甄情节 9章完结+番外 分结局

《相伴》 跳崖后 6章完结

《偏差》 温周前提 舒失忆 有车 3章完结BE

《千金散尽还复来》

《白衣》 《缘见》 《故闻》 《以沫》 《<白衣>后记》 双修 有车 5章完结

《绝世饭桶》 《套路》 《故人》 《情动》 《归途》 《救人》 《饭局》 《尘埃落定》 《番外小甜饼》 叶宠舒 结局舒死 9章完结

《见鬼说鬼话》 《砒霜配酒,越喝越有》 《你要超度我?》 《小疯子》 《刀俎?or鱼肉?》 一心寻死叶x离不开叶的鬼魂舒

《点心》 《情痴》 

短篇

《一树梨花绕海棠》 叶絮师徒 HE

《我是檐上三寸雪,偏偏为君融》 HE

《彼是恒少年》 剑灵x神仙AU 三世轮回

《破晓》 有舒质问甄毁钥匙武库情节 一年后舒死

《雪山葬骨》 双箭头 温周兄弟情 叶死

《诺》 温周前提 叶内心独白

《仗剑》 温周前提


英舒

《江南好》 英追随舒离开天窗 无温 有车 短篇HE

《孽巢》 晋舒过去式 车 短篇

《关于戒酒》 短篇小甜饼 HE

《谁做饭?》 短篇小甜饼 HE

《月光》 开放结局

《故烧高烛照红妆》 英舒+晋舒 英拦晋 从少年庄主到天窗首领 短篇

《妄念沉沦》 结局舒死 短篇

以下三篇都是原著向 英内心独白 短篇

《未若飘絮·风起》

《君子死知己》

《月亮》

《追光》 温周前提 BE未完结


絮蝎&蝎絮 

《两个杀手组织头目的感情故事》 絮蝎 好友设定 精神体设定

《生当复来归》 絮蝎 车 周温兄弟情

《求不得》 絮蝎 天窗舒x小蝎王 短篇

《销金》 蝎絮 蝎王x裸辞天窗首领游山玩水舒 前后有意义 短篇

《无双风月》 蝎絮 前后有意义 短篇HE


All絮

《飘飏南陌起东邻》 晋舒(霄舒)→英舒(温周)→叶舒  双.性 三辆车

《假如秦九霄没死》 脑洞 拆官配 脑洞是all舒 晋舒+英舒+蝎舒

《游鬼行》 英舒+霄舒


拉郎

以下九篇均为阿诗勒隼(长歌行)x周子舒

《无题》 接雨夜剧情 辞职舒

《关山几重》 天窗舒

《重行》 天窗舒

《月与长风》 天窗舒

《似是故人归》 ABO 乾元隼×天窗坤泽舒

《海底》 乞丐舒

《越界》 有RPS 目前磊穿隼

《药吻》 片段

《对酌》 片段

《故人入我梦》 润玉(香蜜沉沉烬如霜)x周子舒

《火中生莲》 拉郎 周子舒x叶修(全职高手) 叶修有千机伞

《六道轮回我不死不灭》 重楼(仙剑奇侠传)x周子舒 2章完结HE

《天外来客》 范闲(庆余年)x周子舒

《花谢》 顾南衣(凰权)x周子舒 舒死 短篇

《絮香》 周子舒×楚留香(楚留香传奇)目前1章

《据说周庄主逮到一只小狐狸》 周子舒x胡飞鸾(柜中美人) 目前1章

《定不负相思意》 周子舒x张妼晗(清平乐) 短篇HE

《黛眉》 周子舒x赵徽柔(清平乐)


原创角色

《穿成赫连翊之后》 原创主角穿成晋王 事业爱情两手抓

《白衣有灵》 白衣剑灵x周子舒 有打甄&质问甄情节 短篇

《山河令之拥光入我怀》 周子舒x原创女主 女主神医设定 对舒的疑难病症感兴趣 见晋江

《挽风月》 GB向 女A男O

《阿拉斯加海湾》 周子舒x原创女主 舒远房表妹 GB 现代AU ABO 双A

《沤珠槿艳》 周子舒x原创女主 多年后的雪山舒救女主 短篇


无cp

《无悔的结局》 舒拔钉 余10天寿命无药可医 有舒帮助另一个王爷称帝情节 10章完结

《与君同》 舒一人穿到琅琊榜 cp自由心证 结局舒回到山河令 开放结局 完结

《且入江湖》 涉及《陆小凤传奇》等武侠作品 无关原剧情

《假如周子舒有妹妹》 妹妹饭局掀桌

《庄周与蝶》 舒和做梦的瀚唠嗑 短篇

《一场孤梦》 饭局后舒离开 改结局 舒死 短篇

《江湖路远,何必相逢》 舒没有遇到温湘岭 改结局 舒死 短篇

《飞来我自知》 好多阿絮听到观众心声 短篇

《假如周子舒换个桥头晒太阳》 改结局 舒活 有救温情节 短篇


一户一絮

《领取你的专属周子舒》 真人1:1舒说明书+买家评论

《他是五月的预兆,最先到来的飞絮》 舒盲盒


↑不会有:温周主线/温周抢一人情节

心碎复健中,如果戳到雷点请提醒我,会尽量标注【预警】。

为了整理看过的文,也是因为冷圈比较难找,有时候lof推荐才能看到,i絮请给我推荐!如有错误我会尽快删改!

期待安利,持续更新。

异叶天南星

(书絮x剧絮)拯救周子舒大作战5 师兄?

一个刚平定天下的周大人穿越过来拯救剧版阿絮的水仙故事。拆温周!拆拆拆! 


5 师兄?

四人逃离那行馆,一路上绿衣男子已是惊骇,不懂为什么多出来一个作乞丐打扮的周子舒。小娃娃则是一脸困惑,一时看看乞丐周云,一时看看眉清目秀的周絮。

周絮自己也不过几刻前才和这自称周云的陌生人见面,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周云自己接过话头,说道:“我叫周云,是……阿絮的师兄。”

“师兄?”其余三人均发出疑问,绿衣男子更意味深长道:“阿絮,你还有一个师兄吗?”

周絮不懂为何这周云先前只说武功路数和自己同宗同源,现在却口称是自己的师兄,心下更生怀疑。但此人武功甚高,不仅帮自己救回成岭,好像还...

一个刚平定天下的周大人穿越过来拯救剧版阿絮的水仙故事。拆温周!拆拆拆! 


5 师兄?

四人逃离那行馆,一路上绿衣男子已是惊骇,不懂为什么多出来一个作乞丐打扮的周子舒。小娃娃则是一脸困惑,一时看看乞丐周云,一时看看眉清目秀的周絮。

周絮自己也不过几刻前才和这自称周云的陌生人见面,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周云自己接过话头,说道:“我叫周云,是……阿絮的师兄。”

“师兄?”其余三人均发出疑问,绿衣男子更意味深长道:“阿絮,你还有一个师兄吗?”

周絮不懂为何这周云先前只说武功路数和自己同宗同源,现在却口称是自己的师兄,心下更生怀疑。但此人武功甚高,不仅帮自己救回成岭,好像还受了伤,无论如何也不是拆他台的好时机,只得不作声,好似默认了他的身份。

“我的身份已经告诉你们了,那你们俩呢,又是何人?”周云见周絮不戳穿自己,立时反客为主,问起他俩的身份。

“我,我叫张成岭,是师父的徒弟。”张成岭说完这句话,好似察觉到自己的语病,又好似察觉到刚才搞了个乌龙认错了师父,面皮上泛起红光一片。

“温,温客行。兄台原来是阿絮的师兄,难怪这易容之术如此精妙绝伦,连我都骗了去。”温客行一副翩翩公子做派,抬手给周云作了个揖。周云一见他这美目流波的样子便如芒刺在背,只得忍住心中不适,也抱拳回了回。

张成岭自然是看不出这两周一温之间的古怪气氛,他拦腰抱住周絮,带着哭腔说:“师父,温叔,你们都来救我了,湘姐姐果然没骗我!”

温客行笑笑,道:“傻小子,你……”

“救你的人好像是我。”周云见不得他们仨这腻歪劲,偏要横插一脚说句煞风景的话来。只那张成岭是个实诚娃娃,不好意思地放开周絮,又看看周云脸上这熟悉的易容,也是心生好感,便一把扑过来抱住周云,感谢道:“谢谢……谢谢师伯!”

周云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收这么个傻娃娃为徒的,听着这句师伯更感好笑,只不想拂了周絮的面子,便抬手摸了摸张成岭的头,说了句“乖徒弟”。

张成岭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的师父、温叔还有这新鲜出炉的师伯说,只这一晚上的奔波劳碌,此刻已是腹腔高鸣,他立时脸又红了。

周絮本想指挥着温客行弄些吃的,略一思索,却是自己动身要去打些野味,并叮嘱温客行和张成岭在河边生好火等他回来。温客行看周絮一眼,知他对这周云也是疑虑重重,怕是想找个机会试探他一试,便带着张成岭走向河边,一路收着散落的干柴。

周云巴不得能找个机会和周絮独处,正好跟着他去猎些野鸡野兔来,两人便一齐向林中深处走去。

周云见周絮很是沉得住气只一心观察附近可有兔子窝,便只得自己打破沉默说道:“你那徒弟一时三刻吃不上这傻兔子也饿不死。”这话说的,倒不知究竟在说是兔子傻还是徒弟傻。

周絮便也不绕弯子,停下来看着周云问道:“家师早已仙逝,我竟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师兄。你到底是何人?”

见周絮提到师父时眼露怀念,周云知道自己打着师父的幌子在这儿和他套近乎确实不合时宜,但不这么说又确实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只得道:“我说过我不想骗你,这话也就是糊弄他们俩罢了。我无意瞒你,只是此间内情我竟不比你知道得更多。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解释的了这一摊子荒谬事情,或许我只能跑一趟南疆,找找那南疆大巫了。”

周絮皱着眉头打量了周云一会儿,心道,这人虽来历成谜,但一言一行间确实不含恶意,谈到巫童之时也透露着随意和熟悉。且不知怎么地看到这人,他心中总是忍不住觉得亲近。但这么多年刀口饮血的日子让他知道这种亲近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危险,使他不得不防。

周云又道:“我与师……秦庄主确实熟悉,这易容之术也确实师承于他老人家。只是没想到我们俩心有灵犀,这改妆换脸竟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周絮也知道他师父行走江湖时的做派,算是接受了周云的这个说话,便捏住周云的下巴凝视道:“还真是一模一样。”

他本是故意用这个动作找周云的不快,哪知道这人一动不动只让他细细打量自己的脸,那直勾勾的眼神反而让周絮自己不快了。他只得赶忙松手,不去回想指间留下的皮肉触感。

易容之术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眉眼鼻嘴脸部走势,皆是学问。这人的真实样貌和我应很是相似,周絮看着这张脸忍不住想到。

临渊_认真写文

【温周】庭花香信尚浅 5

设定:疯批鬼主 x 天窗首领,先婚后爱,虐心虐身,私设有,结局HE。 

✲✲✲


第五章、倾盖如故


露重更深,月钩西斜,漏壶已至寅时初刻。


温客行正在洗手,他舀了一瓢水,慢慢淋到手上。他的手很长,指甲平整、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如青葱美玉。待冲掉点滴残存的泥污,毫无瑕疵的美玉便暴露出来。


“吓——”不知是不是水声吵到身后的人,还是发了噩梦,周子舒猛地从床上坐起。


“你醒了?”温客行回过头。


周子舒眼中的光还是散的,飘忽晃荡似还沉浸在丹阳派的杀伐与火海里。


单薄的胸膛起伏数下,他抬头看见温客行,本以为是梦,可是瞧见温客行,就全都想起来了——不是梦,...

设定:疯批鬼主 x 天窗首领,先婚后爱,虐心虐身,私设有,结局HE。 

✲✲✲


第五章、倾盖如故


露重更深,月钩西斜,漏壶已至寅时初刻。


温客行正在洗手,他舀了一瓢水,慢慢淋到手上。他的手很长,指甲平整、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如青葱美玉。待冲掉点滴残存的泥污,毫无瑕疵的美玉便暴露出来。


“吓——”不知是不是水声吵到身后的人,还是发了噩梦,周子舒猛地从床上坐起。


“你醒了?”温客行回过头。


周子舒眼中的光还是散的,飘忽晃荡似还沉浸在丹阳派的杀伐与火海里。


单薄的胸膛起伏数下,他抬头看见温客行,本以为是梦,可是瞧见温客行,就全都想起来了——不是梦,丹阳派被屠尽满门,而毕长风,也死了。


毕长风的尸体,还是他亲自从丹阁中背出来的。除去周子舒,再没人在乎这个“叛徒”,他让温客行帮忙,将老毕扶到背上,背着尸身一路自走出丹阳派。该是走到一处滩涂小路,乌云盖住月亮,他的脚步猛然晃了下,再也支持不住,一直跟在身边的温客行便一记手刀劈晕了他。


“人我帮你埋了。”温客行说。


他尚未洗去眼尾那抹残红,在夜晚一剪烛影中看起来,更显妖戾。


“我还好心去丹阳镇找了一家棺材铺,将东家连夜从床上叫起,购得一口三寸厚的好棺材。我洒了一抔土,是处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你若要看,我带你去祭拜。”


周子舒心里一紧,何尝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厌弃与讥讽。


这都是应该,他和温客行相处近两月,或多或少了解对方的脾性。再是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也只是因利益筹谋而相聚,温客行没有因为毕长风险些导致计划失败,当场杀死老毕再上报给晋王,已经仁至义尽。


他心中感念,轻声道:“多谢。”


温客行眯起眼睛,心中只觉得躁郁。两月光景,他从周子舒身上沾到不少人气,情义他懂,倘若毕长风是被他设计坑杀,亦或在任务中重伤殒命,周子舒去墓前哀嚎三日,他都觉得情有可原。可是此人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他实在不明白周子舒究竟在难过些什么。


“有时候,人不是单以一个结果定善恶的。”周子舒似有读心术,他慢慢起身,还有些踉跄,但走到窗边时又站直了。他太瘦,让人一刹那误会要被夜风吹散了。“我十五岁认识毕叔,从师父去世他便一直扶持我,至今整整十二载。虽然最后道不同,但这些年兄弟恩义并非作伪。”


温客行看着他,觉得今夜的周子舒极是话多,不必要的菩萨心肠,让人好生腻烦。


他本不介意周子舒对他敞开心扉,敞开的越快越好,这样日后被伤起来才更有趣。可是斯情斯景,他反而觉得伤这种“大贤能士”,真真无趣。


他不欲再和周子舒议论死人,走过去站到人身边:“你身上感觉如何?”


他把人弄回来时就诊过脉,周子舒的脉象杂乱,心绪难测。他起初还以为对方吐血是急火攻心,可脉象如此,倒像身上有什么沉重内伤。


周子舒下意识避开手腕,心道不妙,丹阁那一战临近子时,他吐血除了心绪激荡更有七窍三秋钉的缘故——七枚钉子打进去,前三个月他还能用内力压制,之后大概夜夜子时备受煎熬。只不过老毕的事让他心绪震荡,便没压住。


他本来该一直瞒着温客行的,可他偏头瞧见窗外玄月,忽然又觉得——真有那个必要么?


他瞒着他、计算他、步步为营,引温客行与自己共进退。到头来,还是什么人都没守住。


他甚至有些恍惚,云霞遮住玉钩。周子舒自问:九霄师弟能信自己么?


世上,还有人能信他么?


他怕不是个手染鲜血无可救赎的恶徒,就算下地狱,脊梁骨也会被弟兄们一刀一戟给戳穿了。


“咳……”


“够了。”温客行忽然愠怒,“有时间想那些家伙,想想我不成么?”


周子舒愣了愣,反应过来,温客行是在安慰人?这人出身鬼谷,每日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关键时候自然不会说好话。周首领玲珑心窍,明白这其中关窍后,突觉得如果世上或有一人不觉得血与杀戮有什么,大概就是眼前人吧……


他瞧着温客行,觉得对方恐怕是什么千年倒霉蛋,摊上自己这么个“相公”。


他醉了一般,伸手拍拍温客行的脸:“我教你官场虚与委蛇、洞察人心,江湖的尔虞我诈,保你纵横无碍,可好?”



温客行倒要看看,周子舒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他起初以为这人死了个下属就疯了,很不中用,没想到周子舒很快收拾好心情。他的确病了几日,可等温客行料理好丹阳派后续事宜,一切波澜都好似被周子舒压进深潭。


他还是那个宠辱不惊,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周首领。到离开丹阳,他自始至终未去祭拜老毕,简直比鬼谷谷主还要薄情寡义。


茶烟飏晓,正是谷雨收寒。


离开丹阳后,鬼谷与天窗众一路便往五湖盟的核心,岳阳派走。


“机关雀送来的是什么消息?”温客行瞧着周子舒站在客栈窗边收到一只雀,在屋里问。


“是三白山庄和镜湖派的消息,”周子舒取出雀腹内的情报,展开研读,“张玉森并未动作,只是加强戒备,所有弟子轻易不得离岛。三白山庄那边……赵敬哭天抢地,吵嚷着要去吊唁,但没等走出院门便呕血昏厥,最后是派他的几个手下前去打探消息。”


“呵,真是虚伪的令人恶心。”温客行摇了摇扇子,“那现在动的只有高崇?”


“是,唯有他派了心腹弟子邓宽、祝邀之赶往丹阳派,看看可有幸存者。”


温客行不太优雅地翻个白眼,转念却想到别的事,笑模样地凑近周子舒:“阿絮啊,你对我没有告诉你关于丹阳派的全部计划,不生气么?”


他指的是周子舒以为他要将丹阳派纳入麾下,他却屠尽丹阳派满门之事。虽然有毕长风这个插曲,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喜丧鬼下手又快又狠,丹阳派无一人幸存,没有温客行事先谋划默许,断是做不到的。


“不生气。”周子舒将字条放在火上烧掉,直起身时答。


如果他还是江湖自由身,定不赞同这样行事。可他自己手下也有冤魂无数,此刻又是温客行手中一把刀——哪有刀对着执刀人发表意见的?


温客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总觉得周子舒眼里的光黯淡了。明明刚成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呀,他心想,自己日日粘着他,他眼里偶尔也会有笑。温客行心里忽然就烦躁起来,一面想让周子舒乖乖听话,一面又非想要周子舒说出点什么。


他从来都疯疯癫癫,想到就做,出手一掌拍向周子舒胸口。周子舒反应奇快,当下隔开,两人居然就在屋中过起招来。


温客行好像非得让周子舒听他的,顺他的意思,又不知是不是要让对方“顺着温客行的意思同温客行唱反调”,他莫名其妙,越逼越紧。


周子舒不得不运起流云九宫步同他周旋。他身子极轻,如梁上燕、林中鸟,足尖点在桌上、案上、屏风上,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惊鸿照影,好不撩人。


温客行不知为何心里就一痒,午后的光从外面照进来,飞掠之间打在周子舒肩头,让他有一刹那觉得这人似要散在空气里。温客行忽然一慌,内力运足猛地一抓。


“……!”周子舒被他带到衣角,两人纠缠在一处,接连后退数步,直到他后背被温客行压在柱上。


温客行也轻轻喘息,如若不是周子舒内力不济,他还未必抓得住。


周子舒瞧住他,眼里有探寻。温客行瞪着人,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


“阿絮啊……”他忽然唤。


“阿絮。”


“阿絮…”


“你叫魂啊?”周子舒蹙眉,到底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将温客行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拢到肩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出什么,又理不清。他们本就是陌路人,同寝时心思两异,死后……算了,他死的早,他希望温客行多活几年,活到白头,活到把他忘在脑后。


他定定神,哄孩子似的说:“别闹,海沙帮还去不去?”


他近日越发觉得温客行孩子气,就像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没爹娘管教,亦没师长疼爱的小老虎,横冲直撞莽莽跄跄地闯到他面前来。可惜找错了人,自己没几年好活,平生又最是冷心冷情,哪还有什么温暖分给他?


温客行的喉结动动,周子舒却不愿再与他深说,拉住他的手臂便往外牵。


“走了。”



两人万没想到,海沙帮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这海沙帮原本是一个重要的切入口——五湖盟以岳阳派为核心,高崇势力遍布江南白道。而海沙帮帮主沙千戟,是出了名的会见风使舵。他表面上为高崇马首是瞻,私下里和赵敬关系匪浅,借着曾是少林俗家弟子这层关系,据说与少林方丈还有些渊源。


周子舒本以为这样一个人,用权势诱之,很容易撬开蚌壳。却没想到他们抵达海沙帮,尚不及表明身份,就被军师客客气气三两句请出来,碰了个软钉子。


“排场倒是不小。”


“呵,本座就应当把他们都杀了。”从海沙帮出来,走到沿街暗巷时,温客行还在摇着扇子不忿。


周子舒看他一眼,心里莫名觉得怪可爱的,就纵着没出声,眼角余光却发现墙上一个眼熟的图案。


他伸手拦住温客行,上去一摸,指尖触到碳粉。


“丐帮?”他奇道。


“这是什么?”


“丐帮暗号,难道丐帮还和海沙帮有联系?嗬,岳阳派、三白山庄、少林、丐帮……难怪他们瞧不上你一个小小的鬼谷谷主。”周子舒打个趣,没想到温客行当了真,那双桃花眼格外愤愤地盯着他,竟有些幽怨。


周子舒心里一乐,忽然有个想法:“老温,你想不想同我进去瞧瞧?”


“……画成这样,当真有用?”


温客行万没想到,周子舒说的进去瞧瞧,竟然是两个人易容乔装,办成杂役混进去。他温客行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邋遢又跌份的事情。


周子舒却像是难得在这件事上找到乐趣。


“别动,”他托起温客行的下巴,细长微凉指尖摩挲着他的颌线与颧骨,用刷子与膏药改变骨相,“啧,给你易个容而已,怎么这么委屈?”


温客行心道:倘若本座不能得到上等情报,少不得有你瞧的。


周子舒面对鬼主冷刀子似得视线,却半点不怯。


“你日日说自己识得骨相,蝴蝶骨可不是识人辨物的法门。之前说过要教你,眼下正好是个机会,择日不如撞日?”


真要教他?周子舒为何要教他?


不等温客行想明白,赶在戌时,他又被周子舒拉到海沙帮的后门,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已经大变模样。


“你们两个,什么人?”一名护院拦住他们。


“嗳~这位壮士,小人两个是瞧见告示,特来应聘杂役的。”


护院瞧向眼前男人——约莫三十郎当一身蓝色的破布衫子,里衣泛黄,人干瘦干瘦,手臂却还有些肌肉,一双招子也亮堂堂的极精神,瞧着尚算伶俐。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就显得傻了点,单眼皮、高个头,发髻揪在头顶,眼尾老大一颗泪痣,看着就一脸不情愿,好在身体结实,应该也能干活。


管事也站在门口,眯缝眼的小老头穿着绸缎小褂,手中拿一杆烟枪:“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长?”


“小人周絮。”蓝色布衫的男人轻快地答,言罢又拉了拉身边的高个头,“这位是我……弟弟,叫周衍。”


他原本想说叫周行,可话到嘴边又寻思还是遮掩些,便用了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衍”字。温客行心中巨震,怎也没想到他叫这个字,可事已至此,也只得“唔”一声。


周子舒不知他想法,还以为他抹不开脸,兀自赔笑道。


“大人,我们兄弟是从徽州一路逃难过来的,今年年景不好,家乡遭了灾,我弟弟是有些饿傻了,您多见谅。赏我们兄弟一口饭吃,我们能干活的,短工也行。”


他说的很诚恳,虽然看起来黑皮黑面,却有一种天生不让人讨厌的气质。


管家大概是被说动了:“你可以,像是能答明白话的。你弟弟么……他能做什么?”


周子舒用手一顶温客行的腰:“阿衍。”


温客行耳根乍红,只觉得如若不是周子舒,自己的折扇已经叫面前所有人身首两处。他硬是压下心中焦躁懊恼,冲口而出:“老子一次能扛三袋面!!”


于是三袋面与痨病鬼被顺利地引入海沙帮后院。


俩人被安置在一间柴房——因为是临时起意混入海沙帮,周子舒给两人易完容已近戌时,府里稍好一点的住处早被清早就等在府门口的真杂役住满,轮到他二人,就只剩下一间柴房。


周子舒初时以为温客行娇贵惯了,睡不得,没想到这人虽是冷哼一声,却也住下了。


给人当杂役,毕竟比不上当天窗之主与鬼谷谷主。虽然住在一起,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就分别被东西两院的管事叫去,分开“听差”,这样的好处倒是可以最大程度斩获情报。


而海沙帮的确有料,就在他们来这里的第三日,周子舒就撞见了黄鹤。


他伴做的黑皮周絮拿着笤帚在院里扫地,手上动作,耳朵却在听院里动静。


“黄长老,你说我们那位高盟主是不是被门板夹坏了脑袋。他这简直是抱着金砖要饭,二十年来勉力经营岳阳派,要是早把武库打开,随便挑选其中的传世绝学学上一两门,何至于这般辛苦。”


“正是这个道理,老乞丐我也这么想呢。况且武库当中乃各家秘籍,理应同江湖同道分享才是……”


里屋和沙千戟说话的正是黄鹤,是天窗卷宗上也记录过的人物。周子舒皱着眉,只觉得此次丐帮手笔不小——按照道理来讲,海沙帮帮主的地位轮不到黄鹤出马,只要随便派几个亲近的舵主来就好。


而海沙帮身在五湖盟麾下,却和丐帮这样交往过密,跑不了是胳膊肘往外拐。


他正想着,就瞧见带着头巾的“阿衍”挑着六个水桶走过去。


“……老温?”他轻声招呼。他这两日发现,温客行高高在上以武服人时凶悍狠厉,可一旦不能动武,他这个鬼谷来的小老虎嘴皮子似乎就没那么溜了。张口是能怼人,然若是碰上泼皮无赖不要脸的破落户,两轮下来就接不上趟。


“你怎么挑这么多水?”周子舒走过去,帮他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来。


温客行没答,嘴唇抿着。


周子舒翻过他的手一瞧,那白皙如玉的手居然勒红了,无名指和中指指根下还有薄茧。


“这些水桶不是蒋三娃的么?”周子舒瞥了眼水桶上的记号。他记性极好,扫一眼就记得同温客行在一个院里干活的人。


“躲懒去了呗。”温客行冷哼一声,“没多重,我还挑得。你不让我杀卝人,我就只能纵着他了。”


这话里明显有气。


周子舒不禁乐了:“我不让你杀卝人,你不会把他打一顿啊?”


他在天窗十年,乔装易容盗取信息的事情常有,可无论做什么身份,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就算吃亏,也要讨回来。然现在他一看,温客行狠归狠,骨子里怎么还透着一股子憨劲儿?这让周子舒顿时有一种自家的崽子被人占了便宜的不爽感觉。


温客行偏头:“本座下手没轻重,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他在鬼谷时候,打人、杀卝人、剥卝皮、放卝huo,可从来没有“避讳”二字。


周子舒没再多说,搁下笤帚,帮他提起两桶水:“走,哥陪你过去。”


晚饭的时候,所有的杂役是聚在一起吃饭的。原本周子舒不爱理人,前几日就带着温客行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吃。今天他一反常态,捧着饭碗坐到一群汉子中间。


“哎,老少爷们儿,你们来岳阳这么久,可去过什么好地方么?”他顶着周絮那张脸,笑得促狭。


这种话题是男人之间最爱聊的,有人挑头登时哄起来。有的说贵得去不起,有的又笑说拿着月钱就得去找相好的。还有的说,甭管有钱没钱,只要能去胧月楼底下站一站,那也是好的。


周子舒笑了笑,道:“我却知道这里有条烟波巷。”


“兄弟快说来听听?”


欺负人的蒋三娃坐在人群的边缘,虽然叫三娃,却是个虬髯大汉。长得肥头大耳、宽肩傍腰,往那里一站,的确要比温客行还大上两号。他能吃,也蛮横,算是西院里面一霸,身侧还跟着两个跟班。温客行该是看到身量差距,不想挑事,才多有忍让。


可周子舒刚刚分明瞧见,温客行去取饭的时候,蒋三娃仗着身量挤兑人。


“这烟波巷里面的那可是一绝……”他暧昧地描述着,话不露骨,偏偏却撩人得很,“说来也巧,那里离咱们府上极近,只是需要一点点勇气,得申时从二院花门穿过去,再翻过矮墙出去才行。得赶早,不然我刚刚说的秋婉,可就轮不上了。”


众人顿时起哄:“周絮,你看起来和个病鬼似的,想不到还挺风流哇!”


只有蒋三娃抬起头,似跃跃欲试般地看了这边一眼。


周子舒弯唇笑了:“莫诨说,家弟还在这里,我可是个正经人。”


等到晚上,周子舒就扯着温客行坐在二院花门的屋顶上。他并没有等多久,顺出来的酒尚未喝到一半,就看见下面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老大,那痨病鬼说的可是从这里?”


“二院就这一个花门,自是这里。”


“可我怎么没听过什么烟波巷?”


“你他奶奶的,你听过什么?他讲的那么真……”


周子舒抬起长腿,用力一踹,将整整一桶冰水从房顶上直泼下去!只听“哗啦”一声响和下面几声叠在一起的惨叫,给蒋三娃等人好一顿教训。


他笑得肆意开心,拉着温客行的腕子就跑,两个人运起轻功,一路无声无息地掠回柴房。


温客行虽然杀卝人放卝huo做的多,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他落地时瞧着周子舒,略有些赧然地道:“谁要你替本座出气?我那是让着他,才没把他的骨头一根根给掰了。”


“温谷主,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靠杀卝人来解决的。”周子舒其实早就想这般告诉他。


温客行在月光下瞧着他。


他忽然问:“阿絮刚刚,是将我当成弟弟了么?”他始终记得周子舒晚间时,称呼他为“家弟”。


周子舒一愣,心里浮光掠影般地闪过去什么,却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没能抓住。而温客行好似也不是非要他一个答案,甚至可以说,这一次鬼主大人轻轻松松的就放过了他。


“弟弟也挺好,我打小就想要个哥哥。只是我这个人,不合时宜。想要的,等不来……”


他的后半句被夜风吞了下去。


“你只看蒋三娃这个人,眼泡肿起,赤丝入目,多半是好色的面相。”隔日周子舒坐在廊下,这样说。“同时他身量高大,太阳穴鼓起,最是冲动好斗之人。这不是什么玄学,只是见得人多总结出的共性,优势就在这种人极蠢顿,不用太费神。”


他们的关系因为那一晚的冰水莫名拉近。温客行觉得周子舒不再是个距离很远的泥塑菩萨,周子舒也觉得温客行犯起傻来,不再像戴着一张妖戾面具。


他还留心到,温客行这人晚上惯会饿,他好几次半夜听到枕边的家伙腹腔高鸣。他暗暗好笑,想起九霄长身子的时候,可温客行都多大了?


但饿就是饿,周子舒便晚上带着温客行溜入厨房。他今天可是注意着呢,肉是被藏在碗橱里面。


温客行蛮好养活的。几日光景,他已经熟门熟路地将以往贵公子的气质抛开。等周子舒端出厨娘收好的烤鹅烧酒,他自己都找个篮筐倒扣过来坐着了。


周子舒把碗筷摆在他面前。


他借着月色向下看,温客行以往垂在身后的黑发此刻在头顶上束成一个髻。月色隐去被描黑的皮肤,只能看得清轮廓,疏忽间他觉得,哪有什么鬼主,其实也就是一个少年郎。


温客行抬头问:“阿絮,你对你师弟也这么好么?”


“晚上带他出来偷吃的?”


“嗯。”


“怎么可能?他要是晚上不睡,我一早告诉师娘去了。”


温客行听了,嘿嘿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乐什么劲儿。笑得周子舒都有点瘆得慌,他给他又夹了一块子菜,瞪他一眼。


“快吃,吃都堵不住嘴!”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想有个人能陪我偷吃的。”不知道是不是月亮藏进云朵里,天色更黑,黑到鬼也能浅诉衷肠。


“我小时候,谷里有个贪食鬼。他日日下山抢掠些鸡鸭牲畜,再做上一桌好菜,吃得脑满肠肥、浑身流油。但是老谷主……”他没细说,想了想接到,“总之我却时常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有一日我忍不了了,就潜入他的厨房偷吃。”


“然后呢?”周子舒抿着酒听着。


“我偷了他做得最好的白斩鸡,真挺好吃,沾上酱汁又鲜又嫩。可我就吃了一块,他就回来了,瞧见我,要杀我。”


“然后他就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往地上掼,说宰了我之前一定要让我把吃的都吐出来。”


“……就为了一块鸡肉?”周子舒蹙起眉。


“嗯,”温客行倒是没太在意,“可我偏不,老子不但要吃,还要兜回去给阿湘。”


“后来呢?”


“后来他摔断了我一条胳膊。我摸到灶台上的刀,一刀劈在他脑袋上,血溅了我一脸,搞得我现在吃白斩鸡还总能闻到那股子血腥气。不过我把阿湘叫来,一同将尸体拖到柴火堆里面埋好,把那一桌子好菜全吃了个干净。嘿嘿,至今都没人知道,贪吃鬼是我杀的。”


他说到这里,似不觉得苦,还有点赢了一局沾沾自喜的味道。


温客行很高兴,从未有人能陪他说说过去的事情,和外人说不堪,和常人说恐怖,但若他自己偶尔回想起来,也是有有趣的部分的。


许是很久没听到周子舒回复,他不觉侧头,却发现周子舒正看着他。


眼神深沉又专注。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周子舒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说的温客行一愣,还有点发毛。


“怎么?偷吃的,我堂堂鬼主可不会再……”


“不是这个。”周子舒说,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月光,他已经失去了老毕,若说身边还有谁是真心相待的,恐怕也只有秦九霄与温客行了。他的师弟会不会原谅他,尚未有答案。但对于温客行这个好似半大的孩子一样的青年,他忽然就很想帮他。


他靠在海沙帮后厨的墙壁上,身上裹着的是麻布破衣,身上还藏着七枚铁钉。可饶是如此,他还有能做的事,还有能帮的人。


“不止是什么琉璃甲,五湖盟。我想帮你,堂堂正正站在这江湖上。我会把我知道的秘术、奇门、切口都教给你,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可以运筹帷幄整个武林。”


他说这话时,眼睛很亮,像是烟花燃烧到极致的模样,刹那芳华。


奇美、绝艳,却又带着一种转瞬即逝的不祥。


温客行的脸色冷下来。他信周子舒刚刚说的,难见玄月的夜晚,他并不怀疑那些话里的真意,可是什么叫做“有一天他不在了”?


他在与不在,不是由他温客行说了算的么?


他和他成婚,他就是他的人。谁允许他擅自重现在自己的人生里,又自觉能定夺何时离开?难倒对他而言,自己也是什么用过就丢的东西么?是“成就达成”的替代品,帮不了老毕和秦九霄,就来帮他?


“周子舒,你当本座是什么?!我不需要。”


他霍地起身,飞身离去。



是他非要跟上来的,温客行后来想。


那晚上也不知怎么了,他飞身掠出海沙帮,周子舒便追在身后。夜风拍在脸上,跃出院墙的那一刻,像是有什么“故园惊梦”醒了。在院墙里,他是他的兄长,他是他的家弟;而在院墙外,他还是鬼谷谷主温客行,而他是那个假道义的周子舒。


他和周子舒走得太近了。他想。


他看了这么多魑魅魍魉,难倒还未看透人心有多么泥泞肮脏?他说要帮他,可是帮他什么?是劝他莫要滥杀无辜,还是将他当成自己救不了的师兄弟、师门的代偿?难不成他周子舒还要规劝万恶之首回归正途么?


他恐怕连真正的温客行,都不了解吧。


他寻到一处温泉,一头扎下去,胡乱洗掉脸上的易容。真是人气吸久了,都忘记鬼要怎么当。他扯开周子舒帮他梳的发髻,黑发散开垂在颊边,他还是阴狠毒辣的鬼谷谷主。


“老温……!”


“滚!”


周子舒还是想要靠近,他大抵隐有感触。如若自己被当成什么事物的代偿,恐怕也会生气。然而就像温客行说的那样——不合时宜。温客行的情义,他要不得;而温客行期许的东西,他又给不起。


周子舒从身后一把扯住他,似要阻止他做出什么更疯癫的事情。


“谁让你过来的?你是我什么人?”温客行的眼神宛如厉鬼,“你若不走,就是自找的了!”


他带着一种谁也说不出的疯癫与混沌,似并不能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周子舒蠢极了。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么?老毕骗了他,自己也骗了他,他全都看不穿。谁都想救,却谁也救不了。世人一个二个,随便什么家伙,都能蒙蔽他的眼睛。而自己,身边来来回回这么多人,最终也没有一个能为自己留下。


他就把他压在温泉的池子里要了。


恶狠狠的。


若说这人间有个样子,也是勾心斗角、人吃人、人心难测的鬼蜮。他能帮他什么?他本来就是抛弃自己的人,是自己要报复的对象!


“嘶……老温……”


周子舒起初并没有阻拦,他知道温客行为什么会发疯——他与他再密厚,也终是要离开他的;他以为将他当做什么代偿,可周子舒的人生本就是破碎缺憾的。不要在他这里找希望,余下的人生,温客行终究只能一个人走完。如果这是为了他给他不该有的希望的惩罚,他认。


他原以为在温泉水中,自己怎么也能多承受一会。但是他没想到温客行那样的癫狂,就像是……很在乎他。


那一刹那,周子舒的铁石心肠似乎也有些难过。


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七窍三秋钉已经压不住了。


“老温……停手……”


他攀住他的手臂,向后卝仰去,痛苦地吸卝气。他原以为这样的发卝xie能让温客行好受些,这是他仅能给他的了。但经脉里窜起的一寸寸阴寒,和身卝下一汩汩的热源不断撞在一起。


周子舒闭上眼睛,他要挺不住了。


等温客行发现的时候,他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身体还在不断发着抖。


“……阿絮?!”


-待续-


————

哎,就是阿絮的感情一直是很深很压抑的,他其实已经将温客行看的很特殊,但是他觉得他给不了。在我眼里他们两个的感情,是轰轰烈烈又悱恻缠绵的,胶着在一起,分不开你我

期待回复~


酒下笙

【五伏】让他烧

*2.4w一发完

*私设很多

------------------


“人无再少年。”


让他烧


01.

伏黑惠的外派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久违的长假他决定回国。

津美纪大着肚子来成田机场接机了,与她一同前来的是他那位并不相熟的连脸都未曾记住的姐夫。

那年津美纪的婚礼上二人匆匆见过一面,为何匆匆,都是因为伏黑惠任务太赶,结束得太晚,又要万里之外奔赴东京,等他洗漱换装后去到现场时,司官已经开始主持修净之仪了,全员起立,他默默一个人矮落在最末排,远远地望着穿着白无垢的津美纪,至于那新郎,他只是顺带瞥过一眼,到最后也印象全无。

仪式全部结束后客人...

*2.4w一发完

*私设很多

------------------


“人无再少年。”



让他烧

 

 

01.

伏黑惠的外派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久违的长假他决定回国。

津美纪大着肚子来成田机场接机了,与她一同前来的是他那位并不相熟的连脸都未曾记住的姐夫。

那年津美纪的婚礼上二人匆匆见过一面,为何匆匆,都是因为伏黑惠任务太赶,结束得太晚,又要万里之外奔赴东京,等他洗漱换装后去到现场时,司官已经开始主持修净之仪了,全员起立,他默默一个人矮落在最末排,远远地望着穿着白无垢的津美纪,至于那新郎,他只是顺带瞥过一眼,到最后也印象全无。

仪式全部结束后客人们开始退场,他凑近了送上祝福,那时候津美纪含笑又像是要落泪的眼睛脉脉停落在他身上几秒,好似千言万语一并倾倒。随后她被牵着走出会场,他看着对方白色的裙裾熔入了日色里消失不见时,才明白过来,他们之间再也不是她可以牵着他走、亦或是反过来也天经地义的距离。

出于这一点,他大概潜意识里是有点讨厌他这个姐夫的,丑化了对方也说不定。

一个毫无咒力却要许津美纪一生的人,不晓得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津美纪。

后来一切都证实了他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一对孱弱却相爱的凡人,大概是得了爱神的庇佑,津美纪自那之后无灾无害,幸运指数爆棚,买到的包包第二天就成了绝版,看上的房子隔天就空了出来,想要宝宝的时候立马就怀上了。他回来的正巧,津美纪上次电话里告诉他了,生产日已经临近了,那声音快乐得像三月里的莺啼。新生总是那样令人欣喜。

他的姐夫习惯性地牵着妻子的手,见了他也没放开,像是知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一般,还熨帖地自报姓名,打了照面,伏黑惠借此机会打量对方,那人似乎较之前而言更加挺拔宽厚了,面相上看去温和敦善。

他回报了自己的姓名,规矩地微微鞠了一躬,收回了心里之前对这个男人的一切敌意。

总归是把津美纪照顾的很好的人,这点就比他要强,他当年在参加完婚礼后就又立刻马不停蹄奔赴了下一个任务,除去婚礼上那短暂的一面,他与津美纪满打满算已是四年未见,谈何照顾。

他是个不称职的弟弟。

津美纪却满不在乎,她觉得他哪里都好。她头发剪短了许多,发尾不自觉地卷,像她脸上笑起来的弧度。她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领他去停车场,一边走她一边柔声数落他,高了瘦了,沉稳了,家长里短的寒暄,一箩筐的问题往外倒,把他飘散的心一并拽落回地面。

她还问他,有没有想过想要一个外甥还是外甥女这件事。

他倒是无所谓,礼物他也按照男孩女孩的各买了一份,总不会出错。

上车前,她又问他,回来的事告诉悟先生了吗?

他先是愣了一下,这个称谓已经太久没有人在他耳边唤起,四个音节仿佛翻山越岭般跋涉进他的脑海里,仿若一句咒语将他惊醒。

他没告知五条老师这件事。他忘记了。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呢。转念一想,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两年?三年?还是更久?简讯也没有发过,连节日问候都逐渐没有了,上次对方的生日他是靠手机日历事件提醒才想起来的,匆忙选了礼物寄了回去,寄到的时候肯定已经晚了,那之后不久他倒是收到了对方的礼物和卡片,他们的生日相近,往年总是会一起过,他暗想,老师若是也忘了就好了,可对方的礼物如约而至,准时得像一场凌迟,那件事让他心底里愧疚了好一阵子,他暗暗发誓要将重要的日子记得更牢,可转眼他又忘了把回国这件事告诉对方。

他太忙了,四年前他挑起外派的担子出国后,任务都是咒术高层给他安排,日夜颠倒脚不着地的日子多得是,以至于这次回国,在见到津美纪听到对方的唠叨之前,他都没有切实的感受,国外租的房子他也还没退,什么也没带回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外派生涯是否已经结束。

他不知道,说起来他也不太在意自己在哪里,只是忘了与五条悟有关的事情时,他还是本能地感到抱歉,好像这样会叫数年前那个少年的伏黑惠难过一般。

 

他们驱车回的是市立的产科医院,伏黑惠这才知道医生说津美纪的胎盘位置不太正,生产风险较高,以防万一,临产的前几天她都得待在医院里待产。伏黑惠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没有常识也就算了,居然也不会算数。

在医院里他少见的跟对方动气了,低声质问津美纪干嘛要大老远跑出来接他,这么大个人了,他还不会自己打车吗,发生意外了怎么办。

津美纪对他撒娇,说这么久没见的弟弟怎么能不去接呢,不去岂不是家人失格,说罢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又堵得伏黑惠哑口无言。

反正他一向说不过女人,算了,只不过他又对一旁憨笑扶津美纪躺下的男人没了好感,这也太过纵容老婆了吧。

躺下后津美纪又开始拉着他闲聊。

谈天说地,感情生活,八卦轶事,琐琐碎碎,巨细无靡,津美纪恨不得让伏黑惠把四年的日子写成一本书掏出来给她读,她则拼了命想把对方缺席了的故事织成画卷塞给对方看。

她把云说散了几朵,日又说斜了几分,伏黑惠稳坐在那里像个孩子似的认真听,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这一刻语言失去了含义,无需文明和语境的架构,声音带他溯回到宇宙最深处的原点,那里平静的像一片未出生的海,他是坐在岸边汲水之人,她是永不枯竭向他涌来的浪。

曾几何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最怕津美纪又蹦又笑着回家,那意味着她将有说不完的一天里发生的趣事,意味着饭桌上总会有他难以附和的大笑,要命的是时不时总有人捧她场,那个人总是纵容着津美纪和他的一切。思及此处,他毫无逻辑地向门边看去,好像那里下一刻就有人要进场。

敲门声响起,姐夫应声去开门,伏黑惠下意识正了正形,疑惑地看了津美纪一眼,津美纪笑笑地回望,抬抬下巴让他回头看,他自然是听话,于是五条悟就这样从他方才的记忆里一脚迈进现实来。

那疏狂的人如今穿了白,衬衣扣子也系到最顶端,头发妥帖地顺着,像是也没料到伏黑惠的不期而至,他一双蓝眼睛怔忡地望着他。

“啊……惠。”

伏黑惠愣愣地被点名,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凝滞地回望对方的眼睛。

要说些什么好呢。

他一时失语。

是否需要解释一下自己突然大变活人出现在产科病房呢,是否需要澄清一下归而不报的隐瞒是无心之举呢,是否需要假装一下上次的礼物不是送晚了只是延迟了呢,是否需要掩盖这三年来逐渐杳无音信的懈怠呢。

算了。

说来吊诡,伏黑惠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

解释,澄清,假装,掩盖,什么时候他要开始骗这个人了,最好不要,无论如何,他想要自己在这人面前还是真实的。

于是他只敬称:“五条老师。”

至于生日,忘了就忘了吧。

 

 

02.

说来可能没人信,骗五条悟这件事伏黑惠还真没有做过,在他看来,他以前的那些诸般劣迹都不叫骗,顶多就是心口不一的刻意欺瞒,是他少年时自以为是又愚蠢透顶的白费心机。

就好比那次国小五年级的时候他发烧,明明在还是低烧的时候他就该吃药,在不见好转的时候他就该去医院,在高烧到自己已经神志不清的时候就应该不再逞强,可他偏偏是个坏孩子,瞒着不说,也不跟津美纪去医院。

他的反骨随着年龄猛蹿了上来,那时已然是他叛逆的前夕,津美纪也管不了他。

他把津美纪气得直哭,气得跺脚,气得她只能打电话给五条悟:“悟先生快救救惠吧,他好像被烫熟了,惠他不会死吧?”津美纪的眼泪也没让伏黑惠清醒,他冥冥之中昏沉的脑海里只觉得津美纪的痛苦的声音像天籁,她的呼救要把天神给唤来。

他的任性和执拗让津美纪伤心了许多回,那时他还是个被宠坏了没长大的臭小孩。

后来五条悟来了,神色阴恻恻的,像密云遮天即将暴雨倾盆时的黑色边缘。

他问了津美纪他的情况,重新给他量了体温,额温枪的报数让他脸色更难看了,他从被子里捞起了伏黑惠托抱了起来,十岁的孩子像只煮熟虾米一般环抱着他的臂膀,蜷进他的胸膛,恋恋无限地呢喃,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但只得来他一句冷漠的闭嘴。

可伏黑惠却很开心,挨训心情也很美丽,他失而复得一般紧紧箍着对方,没出息的眼泪鼻涕像山泄了洪,全擦在了对方金贵的外衣上。

五条悟三个月没回过家了,这远远超过了那时他所能接受的时间范围,邻居家的幼猫都长大了好一圈,学校里的兔子都生了两窝崽了,街道上银杏的树干已经要秃光了。五条悟还没回家。

以往对方至多消失一个月,如果回不来,每周都会打电话上报行踪。

每次听到电话铃响,年幼的伏黑惠都故意不接电话,津美纪会无奈跑去接,接起来后,伏黑惠又会竖起耳朵听,他喜欢听津美纪给五条悟汇报完日常后,对方习惯性又好似漫不经心问起的那句:“惠呢?惠在做什么。”

心底里俗不可耐地冒泡泡,然后才会懒懒接起电话,被如愿以偿挂念了反倒要装作满不在乎,还要表现得对闲话家常毫无兴趣,总之他那时候不是个直率的孩子,可即便如此伏黑惠从来舍不得主动挂断对方的任何一通电话。

五条悟消失了一个月的时候,他只觉得隐隐不安,每天会晚饭后守在电话旁边写作业,被津美纪发现了嘲笑他也没还过嘴;五条悟消失了两个月的时候,他只觉得焦躁难安,他每晚电话号码按下了又删除,拨出了又挂断,津美纪要抢过电话替他打他也不愿意;五条悟消失三个月的时候,他心里只有难过了,心里被挖空了一块似的难过,伏黑甚尔那个混蛋第一次扔下他跟别的女人一走了之了的那种难过。

他想,是不是他走得太慢了,跑也跑得慢,长也长不快,悟先生才不要他了。

他是谁都不待见谁也不想要的孩子,是不是死掉比较好。

那时候发烧的他就是这么想的,天真又残忍,孩童敏感的自尊是世间万物里最难琢磨的超能力,发作起来动不动就要毁天灭地。

大睡了一觉后他再醒过来时,五条悟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视线像触角般缠绕了过去,直觉那人好像很累很累,眼圈下微微泛着青黑,白色的睫毛像是丰满的羽翼,根根分明。

年幼的他尚未察觉,后来才知道,那睫羽是万恶之源,催生出了他少年时的一切绮丽旖旎的幻梦。

他坐起身,右手僵得像石塑,指头动弹得艰难,仔细一看,他发现自己攥着悟先生的左手小指,对方任他牵着,自顾自地睡地沉稳,任他乱动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家入硝子拉开了隔档用的白色布帘走了进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硝子,彼时他们还毫无关联,未曾见过彼此,伏黑惠甚至不曾听说过对方。

伏黑惠立马抬手打开了她的手,一脸敌意。

“是伏黑惠小朋友吗?烧得可真厉害呢,再晚点见到我你就变成傻子了呢。”

“我用术式救了你哦,是不是很酷?要不要来学?”

“没兴趣。”

“啊,和传闻里一模一样呢,悟真的养了一个冷漠的小鬼~”

伏黑惠不想理她,偏偏又在乎她嘴里对那个人的称呼。

“你们很熟吗?”

“嗯,最近以来一直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关系吧。”

伏黑惠立刻红了眼眶。

他直接就给五条悟定了罪——果不其然,大人都是心血来潮短暂地付出感情,见色起意后就会马上抛弃小孩子的混蛋。

“和这自大的家伙共事这么久我也很困扰啊,麻烦快点领他回家吧。”

伏黑惠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听了硝子的话又呆愣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尴尬地别开了脸。

原来悟先生没有不要他和津美纪。

家入硝子嘴角含着笑,给他拔了点滴。

“惠真的很喜欢悟呢。”

是吗,伏黑惠撇嘴,有一种被别人踩到痛脚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么不像话的大人。

那时他还不认为那是喜欢,他明明只是想让那个人早点回家而已,不要让他和津美纪等那么久,一个人听津美纪的冷笑话真的很可怕,他想要悟先生在,替他分担,冬天要到了,新买的暖桌还需要有人来拼上,暖桌有四个角,他才不要和女孩子面对面坐着。

那时一天很长,三餐都好吃,街角小铺像藏宝库,水族馆像游乐场。世界都是新的,奇的,美的。

那时他好想要长大。

 

关于长大,伏黑惠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长大对他来说只意味着一堆现下不能立刻实现、所以要寄希望与未来的愿望。

七岁的时候老师以长大命题的作文,他稚嫩的笔迹坚定写道,希望可以暴揍他那经常不知所踪的老爸一顿。

十岁的时候津美纪某天洗碗打破了盘子割到了手,他红着眼捧着对方的手说长大以后要赚好多钱给津美纪买大大的房子,请十个佣人,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洗碗。

十三岁时候午后的天台,男生们从喜欢哪个女同学畅想到了未来要娶什么样的妻子,他一脸冷酷小大人地说他已经有悟先生了,只是照顾这一个他都很辛苦。

十五岁时进入咒术高专,乙骨学长问他长大后要做什么样的咒术师,他露出了那还用问的模样,义正严辞说要做能给善良的人带去善果的咒术师。

十五岁以后,再也没人与他聊起过长大的事了,他们不是在奔赴长大的路上,就是已经抵达了长大的结果。

如今他二十二岁。

愿望当然一个也没有实现。

臭老头早就已经死了,津美纪的房子是别人买的,五条悟从不属于他,他也没成为一个能拯救善人的咒术师。

长大糟透了。

 

 

03. 

晚上伏黑惠随探视完毕的五条悟一起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暂住的地方,以前不住校的时候,他的家就是五条悟的家,现在他不可能回学校去了,也只有那个地方还保有他的一方天地。

路上两个人也没怎么讲话,都像是无话可说,心照不宣保持沉默,四年空白的岁月将羁绊割出了一条伤口,不见面的时候还好,看不到就不疼不痒,而再见面的时候,在肃静的四方的逼仄空间里,它纵横着兀自割裂着,汩汩流淌着无人舔舐的鲜血。

下车后伏黑惠习惯性走在那人身后,新奇的是,他从未站在这个高度看自己以前走过的地方,以前他只到五条悟肩膀,视线与对方胸膛平齐,如今他只矮对方半个头了。

透过五条悟肩头看出去的世界也没什么特别的,门是门,路是路,一切并不如他幼时所期待的那样有什么翻覆性的变化,这让伏黑惠愈加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持有一种波澜不惊的美德,对所有的不圆满和期望落空都接受得远比以前大方。

公寓还是五条悟毕业后接他和津美纪过来住时买下的那间,他还记得那人说不买独栋别墅是因为小孩子住着不太安全,高级公寓的安保和隐私更好,五条家的家宅是绝对不能住的,封建的诅咒会让小孩子都变成傻瓜。

“惠还有钥匙吗?”五条悟冷不防地抛出了问题。

“没有。”当初外派出国的时候他把钥匙给了津美纪,现在他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对方开门。

“那这把你收着好了。”

伏黑惠本想拒绝,但又想到自己最近还要住在这里,就道谢接受了。

“本来就是你家,干嘛突然这么客气。”五条悟把钥匙抛过去。

伏黑惠稳稳接住。

说的也对,他无力反驳。

公寓里的布局和他四年前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更空了,除了那盆当年由他散养的仙人掌以外,空间里没有其他活物的气息,显得寂寥。

他顺手就知道从哪里找到自己的拖鞋,拐角就晓得在哪个位置开哪一盏灯,他一步步踱进去,过去就一寸寸死灰复燃,每件平凡无奇的东西都变成了附着了时间深度的陈列品,无声叙说着他与他与她三个人的历史。

门厅隔断用的柱子上还有他和津美纪幼时留下来的身高记录,伏黑惠自然而然站了过去,用手抚摸着每一道木头上的划痕,矮一点的刻线被涂得五彩斑斓标上了名字,津美纪喜欢用粉色和蓝色,他被分到了橙色和绿色。

直到十九岁之前他都在这里鲜明地存活过,这一切都是证据。

五条悟倒了杯水喝,也递给他一杯,他接了过来,连杯子都是他贯用的那个,是黑白玉犬,釉彩画得很丑,是他和津美纪一起去做的杯子,他用黑色的那只,从国小一年级用到高专毕业。

在手心温热的触感里,他被那自己都未曾知晓的长情给击中了。

“要刻吗?”

五条悟问他。

被回忆涌动的片刻温情给捕获的伏黑惠很难拒绝。

对方放下水杯,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把小刻刀和一支绿色水笔,“站着别动。”

伏黑惠一贯听他的话,任对方拿捏着他的肩将他抵靠在柱子上。

“站直。”

他直了直腰,头也挺了起来看向前方。

五条悟离他很近,他的视线直对着对方的下颌,目光无处可去,只好盯着对方的下颌线看,当然也还是赏心悦目的,只是他很难不注意到对方的嘴唇。

“惠长高了很多嘛。”

那嘴唇翕动着,他瞬时间有些麻木,大脑开始放空,不知道想些什么好,想什么都是不对的,想起来的都是错的。

“原来惠在外面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啊。”

别听他的,伏黑惠,你的耳朵消失了。

“惠现在学会自己做饭了吗?但是平时任务应该很忙吧。”

伏黑惠恨不得给自己念清心咒,可他不会,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假装如此便六根清净。

“会不会都吃不好。所以才瘦了不是吗。”

伏黑惠转移了注意力,试图集中在别的事情上,五条悟似乎是刻完了在写字,伏黑惠能听到水笔在木头上划过的笔画声。

是他的名字。

“惠,你知道吗。”

伏黑惠假装没听到。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在要一个吻。”

“?”

伏黑惠猛地睁开了眼睛,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低头与他平视,他一睁眼就陷进对方苍蓝色的眼眸里,将自己颤抖着的兵荒马乱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自乱阵脚,连忙用力把面前的人推开。

像是大脑过载一般,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只是直觉在心底大呼不妙,事出反常,得逃。

五条悟倒显得无所谓,仿佛方才语出惊人的人不是他,他收起了小刻刀和笔,拿起自己的杯子,礼貌退回了彼此的安全距离。

“你太紧张了。”他耸肩。

“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装做一个只是来这里做客的人。”

伏黑惠有种被拆穿之后微妙的难堪。

“还是现在这样好。”

五条悟揉了揉他的头发。

“放松些吧。”

现在这个动作他应该做起来远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毕竟自己长高了那么多,但五条悟仍自如地像他从前无数次那样,不含任何狎昵的意味,一只手掌就能带给他安抚。

伏黑惠久违的鼻子酸了酸,好像在这个空间这个特定的人面前,他注定只能是一个小孩,孤立无援,只能接受对方永远棋高一着的局面。

而五条悟从来无意围观他的困窘,他给他的从来都是体面。

“惠,晚安。”

那人云淡风轻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将尾音也一并关在门外。

伏黑惠想,做大人这件事上,十三岁的差距果然是无法逾越的,五条悟明显更加游刃有余。

而他仅仅是成人世界里蹒跚学步的一个新人,尚且还在自己的困顿中跌宕揣摩。

 

 

04.

晚上钻进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伏黑惠像是重回了母亲的襁褓一般,灵魂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久违地,他觉得自己能睡个好觉。

“影子”却突然钻了出来,它一旦八卦起来,注定要扰人清梦。

“那个人就是人类最强的咒术师吗?”

伏黑惠无意展开,只敷衍地点头。

“看起来你们关系不一般。”

“影子”都没有用疑问句,他完全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你喜欢他吧,你看起来对他很顺从。”

“很久以前,或许是吧。”

“这样啊,原来你喜欢比你强的。”

“影子”也抓不住重点。

“我刚靠近他没多久,就觉得自己的力量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他做出了咀嚼和吞咽的动作,一个隐匿于夜色的轮廓在空气中手舞足蹈,伏黑惠知道那是因为它久违地觉得兴奋,每次碰到没见过的奇异事件,它都这副模样,然而自出生之后它跟随伏黑惠的时间越长,能让它兴奋的事情就越少。它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那不是吃掉。”是我把你关了起来。

“啊,这样,无所谓了,我好想跟他打一架。”

“别给自己找麻烦了,你会死的。”

“影子”在空中扭成一个问号,“死是什么?”

伏黑惠看向天花板,而天花板早已消失不见,空间里一无所有,连月光都不曾照进来。

“死就是死,别的什么也不是,死就是什么也没有了,你会停止存在。”

“那我还能思考吗。”

“不能。”

“那我还能打架吗。”

“不能。”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不能。”

“我要是想跟你说话呢?”

“也不能了。”

“影子”在空中瘫倒,躺成大字型,长叹一口气。

“死好无聊啊。”

伏黑惠没说话,心里好似有一条河在静静流淌。

“影子”自己把自己翻了个面,浮在了惠的正上方。

它凝视着伏黑惠的表情,在自己的记忆里飞快地检索着什么。

“你别难过,我不找他打架了。”

伏黑惠被它逗笑,反过来揶揄它:“你现在还知道什么是难过了。”

“看电影学的嘛。就是你刚刚的表情。你看。”

“影子”把脸凑了过来,要把刚才自己看到的表情演给对方看,因此它褪去了黑影的保护层,露出了自己的本体。

它的脸是一张略带孩子气的俊朗朝气的脸,此刻正极力做出哀而不伤的表情。

眉头若有似无地蹙着,双眼直视着对方却有些失焦,嘴唇微微绷紧,嘴角还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垂坠,像一个夭折了的笑。

它学得很快,是天生的表演者,马上复刻得活灵活现。

“我学的对吗,你刚才就是这个表情,这是难过对吧。”

无心却又致命的模仿。

伏黑惠看着面前永生而无瑕的年轻面庞,心脏好像又被杀死了一次。

“对。”

那张脸露出的表情,像是记忆即将消散的涟漪又重新汇聚起来的西西弗斯式的命运之石,巨石重新砸进了他这滩死水,一时间四面潮起,阴翳杂生。

痛苦再次久违地攀附上了他。

 “影子”好心安慰他:“你现在还不用难过,我还不会死啦。”

伏黑惠无言。

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也不知道怎样让对方明白,那个表情其实叫悲伤,且他的悲伤也不是因为它。他的悲伤是因为一场无可逆转的毁灭。

而每每重温这场毁灭,他就要被处以一次绞刑。

要死了吗。可偏偏还活着,没死成,心脏在短暂的麻痹后又开始了跳动,那么顽强,他的身体仿佛不受他控制,每一个细胞和组织的求生意志强大到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死不了,于是他只能继续活着,并在活着的每一刻都更清楚地意识到,痛苦是杀不死他的。他须得余生都与其相伴。

他怎么敢忘,他没有忘的资格。

他必须记得,否则将无人知晓。

那猩红色的,温热的,粘稠的,宽恕一切的,玉石俱焚的死。他必须记得。

 

 

05.

伏黑惠曾天真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

这句话就是他无知的少年时代一句完美的缩写。

五条悟晚上随便一句暧昧的言辞就几乎把他打回原形,足以说明其真实性。

“影子”可以作证,伏黑惠这些年沉稳自律得像一个苦行僧,但这不代表他从不怀念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

无知的少年时代,笑是日升,哭是月落,一切天经地义。

他并不厌恶自己的从前,只是真正回想起来时偶尔会觉得汗颜。

有些事情只有无知的时候人才会大胆,就好比把眼泪鼻涕擦在对方几十万的衬衣上,就好比把身体当做筹码挥霍一空去搏一记滚烫的眼神。

这些事他现在可做不出来。

喜欢上一个人是人的本能,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本能是毋庸置疑的生理机制,像命运般主宰他驱使他,使他的灵魂毫无招架之力。

他那时又能怎样抵抗呢。

在他寡淡的生命里,从未感受过比那人更具真理的引力,从未目睹过比那人更似恩典的神谕,他出现了,旷古烁今,那他就只能欣然接受,对命运毕恭毕敬,自此满怀敬意地燃烧自己。

说这有悖情理的爱加速了他的自毁倾向也不为过,总之他从小到大最擅长这件事。

国中时候的起他终于变成了一张被拉紧了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弓,刚烈到不是要射穿别人就是要折断自己。起初他以为五条悟就是那无辜的猎物,被他看中是顶顶不幸,但他仍旧不依不饶地追缠,誓要将其一击命中。

这过程是惨烈的,混杂着无止尽的肢体冲突,他总是混迹于各种麻烦里,不知节制地打架斗殴,对挑事者来者不拒,若是有人不服挑衅他也乐见其成,大不了就又是打一架,挂彩最好,伤在能看到的地方更好,他想看到那人平静的眼神因此泛起微澜,想看对方失望的神情,不耐的目光,失控的肢体,他想让对方也感受到自己的痛苦,感受这自陷囹圄的绝望,再不济他也想要对方施舍他一丁点怜悯,一丝丝疼爱。他想要对方眼里燃起火烧火燎的欲望。

可那双蓝眼睛里偏偏什么也没有。

那六眼似乎早已洞悉了所有,他不为所动,像是早知一切会如此,也深知一切都会过去。

上药的时候伏黑惠会脱掉上衣,赤裸站在对方面前,和对方相比,他像是孱弱的能被随意捏断脖颈的初生羔羊,他引颈就戮,而对方无意决裁他的生死,触摸他身体的手就像雨点砸落进蓬松的土地般无声无息,不偏不倚,没有半分私欲。

那时他从不喊疼,仿佛五条悟带来的疼痛都是一种恩赐,他全神贯注地感受对方游走在他身上的手掌,指腹的触碰,指茧的摩擦,起落都是无心又无情的风流。

他要疯了,一具十四岁的躯壳像关着一头不知疲倦四处冲撞的野兽。他年少无知的欲望像海啸般高涨着席卷一切,他想要沸腾,想要熔化,想要被太阳烧死,那是爱吗,想要以死被驯化和句读,是爱吗。

放肆到最后,爱与欲与生与死一同迸裂的某个十四岁的夜晚,他颤抖地握住对方纤长的一贯为他抚平伤口的手,献祭似的亲吻对方的嘴唇,唇瓣抵住对方的干渴地蹭,连真正的吻都不会,却朦胧地渴求着性。他无知到自己无解的地步,他只知道,他立刻、马上、现在就要占有与被占用,拥抱与被拥抱,吻与被吻,那是他那时所理解的世上最不可分割的关系。

而对方只是轻轻推开他,用那双预见了一切的蓝眼睛望穿了他的欲念。

“惠,你还没长大,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他如此决断地告诉他。

伏黑惠终于意识到五条悟不是他的猎物,而是他宿命的持弓者。 

他是大人。

他总是对的。

伏黑惠心里麻木地劝服自己接受,燃烧的灵魂仿佛被劈开成两半,一半失魂而死去,一半落魄却苟存。

 

 

06.

伏黑惠果真睡了个好觉。

日上三竿他才醒过来,本还想赖床,可转念想起下午还有约,又只得爬起来收拾洗漱。临走时在公寓里梭巡了一圈,五条悟果然早已经走了,他无意探究对方这些年都在忙什么,不打扰不窥探也是一种成人的礼仪。

没有正常人会约在陵园叙旧。

但咒术师都不是正常人。

乙骨忧太提出这个邀请的时候伏黑惠欣然允应,丝毫不觉不妥。反正他迟早要去的,一个人去也是去,两个人去也是去,况且前辈的邀约,他从来不拒绝。

他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一束白色的香石竹,乙骨长身欣立在门口等他,两手空空,背上也没负刀,闲散得像是去郊游的人。

“前辈不拿点什么吗?”

“时不时总要过来,今天就不了。”

伏黑惠了然。

二人循着青砖拾级而上,两边的矮坡上起伏错落的都是或奢或简的坟冢,坡顶有一排无人修葺而蓬勃生长的黑松柏,枝叶繁茂,旷地里径自悠远着。

咒术师们许多都葬在这里,包括不少二人曾经相识相知的同伴。

伏黑惠只带了一捧花,一座墓前送一支,送了一圈,七海前辈的,野蔷薇的,真希学姐的……七年来相熟的人,一捧花正巧送完。之后又注意到几个从前未曾见过的碑,许是这几年他不在的时候离去的人,踌躇着想献点什么给这些陌生同僚时,他却捉襟见肘了。

一捧花慰藉不了这样体量的死。再多花也不能。

“总还有下次的,这次就算了吧。”乙骨安慰他。

“不晓得下个任务什么时候,说不定过几天就又走了。”伏黑惠说出事实。

乙骨望天,目光飘到远处,淡淡道:“当初是我推荐你去外派的,但也没想到你会去那么久,没想过自己申请调回吗?”

“没想过,哪里的诅咒都差不多,没什么两样,外边酬金还要多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热衷于积攒存款,虽然不知道要用在哪里,但他开始像曾经厌恶的大人那样未雨绸缪。

“出去这些年,心境有什么不同吗?”

对方意有所指,伏黑惠也不是听不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但是好像前辈们都不太相信这件事。”

咒术高层在四年前祓除两面宿傩的战役中死伤惨重,在那之后几经博弈和换血,如今已经大变了样,保守派如今已经退居幕后,再也没了实际的话语权,伏黑惠也从未被现在的高层为难过,但被特别关注的感觉总是让人不那么自在。

“也没有啦,祓除两面宿傩后你已经是准特级咒术师,大家只是比较关心你现在的咒力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对啊,毕竟他是手刃了自己挚友还兼具自毁倾向的人,一点额外监视总没错。

“好吧。”

再说什么都是矫饰了,伏黑惠垂下了眼眸,不如听风。

二人沉默伫立在一座简单的无字碑前,夕风徐徐地吹拂着,日落余温总有些怅然,不远处的黑松柏迎风作响,宛若悼颂的低吟。

最后还是乙骨忧太打破了沉默,倏然出声。

“惠介意让我看看你的‘影子’吗?”

伏黑惠偏头凝视着他的学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前辈不是真的想看‘影子’吧。”

乙骨哂笑:“被你发现了。”

在祓除两面宿傩大概半年后,伏黑惠突然咒力暴涨,领域完全成型,特级咒灵的拔除任务都能轻松胜任,据同行者说,他的领域里有很可怕的黑色活物,有时轮廓像个人,有时则像个怪物,形态不定,能像血盆大口一般吞噬掉所有掉进领域的咒灵。本来以为那是伏黑惠新调伏的式神,但咒术师们发现伏黑惠根本不需要用手势结印召唤它,那东西在伏黑惠的领域里随心所欲活动,似乎没有任何界限,伏黑惠甚至会跟它说话,但没人看过它真正的形态或是听到过它的声音。

伏黑惠叫他“影子”。

可那又是什么?

人总是惧怕未知。尤其是未知而强大的力量。

乙骨深谙此道。

不管高层怎么换血,人心总是相似的。

所以他只能自告奋勇去解开谜团了,如果是可以驯为己用的力量,高层应该也不会为难惠吧。

“你为什么叫它‘影子’?它没有名字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那应该就不是式神了,乙骨暗想。

“不起个名字吗?”

伏黑惠摇摇头。

起名是一件太过悱恻的事。

有了名字就有了生命,赠予了名字就等于赋予了期望、结缔了羁绊。

这些都不适合他与“影子”之间的关系。

但是被看见也无所谓吧,他想,迟早是藏不住的,只要他还做咒术师一天,他的能力就不能也不应该有秘密,哪怕他是掌控阴翳的人也一样。

“给乙骨前辈看也不是不行。”

预想中的抵触并没有发生,伏黑惠十分配合。

“虽然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但还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拖到现在,抱歉了。”

乙骨忧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后辈。

时隔多年再见到伏黑惠的时候,他先是觉得对方好像没什么变化,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温柔里又隔着距离,但现在他完全不这么想了。

好像看到一个从小认识的邻居家的小孩突然长大成人一般,乙骨难得心生慨叹,心绪复杂。

“打个招呼吧。”伏黑惠对着乙骨身旁说。

已经出现了吗。

乙骨循着他的目光偏过头去——

熟悉又经年不见的少年仿佛跨过了生死立在他身旁,正咧嘴对他笑,笑也是熟悉的暖阳,明媚得让他一下子恍了神。

“你好啊,咒术师。”

特级咒术师之一的乙骨忧太瞬间就能感知到对方特级咒灵的气息,但是又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面前的这张和过去后辈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你……是虎杖吗?”

“不是,但他好像跟我长得一样,我又没见过,只能这么告诉你了。”

“影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一脸无所谓,他对自己长什么样并不感兴趣,反正平时它基本连个固定形状都没有。

乙骨忧太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世界此刻静默到连风声都不再有,他看向伏黑惠,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正望着故友的墓碑出神,墓碑无字,也是他故友的要求,伏黑惠的脸如今可以平静得像一张无字无皱且无色的新纸,读不出任何情绪和故事。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痛苦吗,在自责吗,时至今日也无法解脱吗?

可能都是吧。

若不是这样,谁又会诅咒自己呢。

 

 

07.

十八岁的伏黑惠杀死了一个善良的人,哪怕这个善良的人自己也是共犯,是帮凶,他也仍要为此受到惩罚。

已然扭曲的世界里无人能度量他的罪行,所以他就自己代劳了。

说来荒谬,他竟是他自己的审判者和行刑人,而基于他曾经自毁的种种一切表现来看,这一切居然可以出奇的自洽。

惩罚是从失去爱的能力开始的。

他开始恨了。

如果他曾经对五条悟的一切幻恋都是出于本能,那么那时他的恨也是出于本能,远远超出他的自控范围。

这种情绪远比埋怨抛弃自己的伏黑甚尔或厌恶为祸人间的诅咒要强烈得多。

恨纯粹得像一场核爆,崩山坼地且余害无穷。

五条悟是在两面宿傩的祓除事件发生半个月后才从狱门疆里出来的,多么无可奈何的一场宿命的玩笑。他被封印的两年半里,咒术界天翻地覆,死伤无数,涉谷事件里钉崎走了,七海前辈走了,真希学姐也没了,后来又死了那么多人,即便如此,伏黑惠也不曾觉得五条悟对此有任何责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业报,如果这个世界的平衡要靠一个人去维系,那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衡。

可他对自己杀死了虎杖悠仁这件事却难以一视同仁。

但凡五条悟在,那一切应该都有斡旋的余地吧,咒术高层不一定会牺牲虎杖去袚除两面宿傩,虎杖不一定需要以殒命为代价去震慑诅咒师来势凶猛的围剿。

如果五条悟在就好了。

只要五条悟在就好了。

虎杖或许不会死,他也不用成为罪人,他还可以继续坚守自己咒术师的信条。

然后一切就破碎了。

他的自我和理想在十八岁化为齑粉。

如果五条悟不出现就好了,可他偏偏从狱门疆里出来了,偏偏在袚除事件结束后出来了,偏偏他是他所剩无几的执念,偏偏他再出现也仍让他觉得欣喜——好歹到最后,他没有失去这个人,瞧啊,他多幸运。

可他怎么能幸运,怎么能侥幸一个人幸福,他这样一个卑劣无能的幸存者,一个面目可憎的受命运摆布的刽子手。

阴翳张开了鸦翅,拖他坠进了黑色深渊,那里除了恨,没有别的气口呼吸。

他恨五条悟。

而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最深恶痛绝的自毁情绪又残忍向他剖白,其实你最应该恨自己。

要恨自己名不副实的才能,恨自己从头到尾没救下过任何人,恨自己从来戒不掉下意识的依赖,恨自己尘埃落定后总想着推卸责任,恨自己像曾经鄙夷的人那样蛮横将拯救一切的义务推给五条悟,恨自己即将在恨意中溺毙的时候仍像个孩子一样想向五条悟求救。

那样暴烈而深刻的恨,对十八岁而言实在过于庞大。

他被吞噬,被淹没,溃不成军。

他再度叛逆起来,自暴自弃,甚至想自生自灭。任务也不做,高专也不去,反正三年级也只剩他一个人了,回去那里做什么,谁的电话他都不接,家和宿舍也都不回去,连津美纪的讯息也屏蔽,只晓得终日在外游荡,像一抹无依的孤魂。他又开始打架,抽烟酗酒样样都有模有样,不是为了排遣痛苦,也不是为了装酷,更不为了自我麻痹,他只是觉得无所谓了,变好变坏,有用无用,都是见鬼的大人的规则,他不想学着遵守了,也不想再被期待,期待他的人一个个都遭殃了,津美纪被诅咒,五条悟被封印,虎杖最倒霉,直接被自己杀死了。他真是个了不得的祸害。

要是能消失就好了,但他连消失的权利都没有。

他得活着,活着才是刑罚。

于是他只能把自己放逐,不想被找到也不想被拯救,他一身尘秽混杂着血污卧坐在巷子里,身旁只有一只呜咽着的脏兮兮的小东西。

对,和它一样,做条野狗就好了。

可五条悟偏不让他如愿。

他出现在巷子里,洁净无垢的鞋子纤尘不染,衣袂都仿佛生风,一张与黑暗格格不入的俊美的脸,一双把他扒光了扔进日光下鞭笞的眼。

他立定在他面前。

真让人厌恶。

伏黑惠踉跄起身,没有交谈的欲望,转身要走,被对方抓住手臂按捺住,动弹不得。

他回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眉眼,自以为冷酷的嘴脸。

“请你滚开。”

而那人视若无睹。

“你该回去了。”

一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令他发怵,令他发恨。

他甩开对方的手,用力将其一推,忍不住发火:“你凭什么管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狼狈的样子自己都不想看,他只想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待着,就连这样的权利他都没有了吗。

他转身又要走,再次被对方箍住了手臂,力道之大,他甩不开,越挣扎只会让自己越吃痛。

“回去。”

他抬头,讶于自己竟能在对方的蓝眼睛里再次看到怒意,那可是他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于是他更恨了,他恨,恨对方总是有那么多可以完美恪守的底线,恨对方永远年长他十三岁的气定神闲,恨他总是只手翻云覆雨随意就能搅乱他的人生。

他嗤笑,觉得对方此刻的怒意如此滑稽。

“凭什么啊,凭你是大人嘛,凭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却养大了我吗?你要现在来做我父亲吗?明明从来都不管我死活,一个无知的追着你跑把你当天把你当地的小孩,你肯定烦透了吧。”

他非要用最恶毒的语言绞杀彼此。

“我受够了。受够了你总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受够了因为跟你相差十三岁就永远被你当成小孩,受够了自己在你面前总是无知连喜欢都是错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真恨你!”

“除了我的咒术,我还有什么于你而言是有用的呢,跟你比起来我的能力算什么,我只会带来灾祸,现在我杀死了我的伙伴,杀死了你的爱徒,怎么样,讨厌我吗?”

恨也似一把火烧了起来,轰轰烈烈,那么痛快。

“你又不说话,你看,你永远不是戏弄我就是无视我,那现在凭什么又要来管我?你不是一贯冷静自持只会冷眼旁观吗?求你现在继续吧,离我远点,拜托你别再烦我了!”

伏黑惠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自己人生中最难堪的一段话,也是最言不由衷的一段话,言语在那瞬间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被他残忍地拼尽全力刺了出去,不死不休。

是错觉吗,他于一片黑暗和迷蒙之中像是看不清面前人的脸,恍惚之间,他竟发现那张脸上有了痛苦的神情。

那是痛苦吗,还是他疯魔爆发的癔症,癫狂而错乱的幻觉?

他惊觉自己脸上一片湿凉,抬手抹去,那是垂死的心挣扎着流出的示弱的液体。

原来杀死五条悟就是杀死自己。

可他已无从再得知五条悟当时的神情。

在再次凝视对方之前,他已经被五条悟抱进了怀里。

五条悟抱得很轻,像抱一簇轻轻一碰就要坍塌的灰烬。

大人的臂弯,心上人的臂弯,所恨之人的臂弯,所弑之人的臂弯。

在那里,把自己焚毁抛弃了的伏黑惠又重新被珍而重之地拾了起来,他开始大哭,眼泪把灰烬洗落,露出稚嫩又爬满裂纹的心。

“我们回家吧。”

五条悟在他耳边哑声低语,那是伏黑惠听过最温柔的声音,温柔到浇熄了他。

他不再抵抗,任由对方牵了回去,像一个无法自理的婴孩,任对方给他擦脸,给他洗澡,给他穿衣,给他吹头发,把他抱进被窝里。

他坐在床边看他入睡,而他则缄默着听他沉静的呼吸。

阒静的夜里,他们像是斗累了的兽,终于迎来了和平。

“我恨你。”

“我知道了。”


这是他离开前他们最后的对话。

 

 

08.

五条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凌晨一点了还没回家。

伏黑惠枯坐在客厅等他,这也是幼时养成的恶习之一,他一边痛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又忍不住挪去了阳台往楼下看。

对方如今实在也没必要向他汇报行程,可他又担心万一对方昨天扔给自己的钥匙是唯一一把怎么办,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对方进不了门。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简直觉得福至心灵,终于可以开了门去睡觉了,没想到开门之后才是真正的折磨。

伊地知几乎是驮着五条悟进了门,整个人累到额头冒汗,家入硝子则跟在二人身后。

“悟就拜托你照顾了。”硝子笑眯眯地帮伊地知把五条悟卸下来转交给他,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一身酒气的男人压了个满怀。

“啊,是惠——”

真是难为他了,居然还认得出自己。

怀里的醉醺醺的男人实在太重了,对方毫不客气地几乎把全身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伏黑惠忍不住怨怼地看了一眼硝子。

“前辈干嘛不用反转术式替他解酒。”

硝子故作神秘竖起食指左右摆动了两下。

“咒术师偶尔也需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前辈现在戒烟失败的原因吗。”

硝子嘴角抽动。

“惠真的一如既往是个臭小鬼呢。”

“可以帮我把人抬进房间吗?”

硝子眨眨眼,伊地知假装自己在看天。

“那是只有惠才能进去的地方哦。”

两个人好像在打哑谜。

总之二人都袖手旁观,唯一的好心就是替伏黑惠关上了门。

伏黑惠独自艰难地抱着五条悟把人往房间里带,对方步履虚浮,走得极不配合,不仅压得伏黑惠喘不过气,还差点把自己给绊倒,一点没有人类最强的样子。

把人放倒在床上后,五条悟难得变得乖巧了,脸碰到了自己的床就开始放心熟睡,接下来不论是给他脱鞋,换衣服,摘眼罩,又或是擦脸,这个人都毫不抵抗。

伏黑惠回忆起那段极度自我厌弃的不堪回首的过去,发现他们现在好像角色对调了。

他抬手捋了捋五条悟额前散乱的头发,那人脸上也还很烫,醉颜是酡红色的,淡粉色的嘴唇微张,纯稚得像孩子一样。

太具有欺骗性了。

五条悟性格恶劣,不分场合随心所欲地开玩笑,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一贯是个强势说一不二的大人,留给学生和后辈的样子意外可靠,顽劣之余也仍教人觉得凌厉,只有极少数人见过他毫无防备的样子,更别说他脆弱的模样了。

而伏黑惠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这一切。

喝他的水杯,穿他的衣服,进他的房间,看他的睡脸,可以抱他,摸他,难过时甚至揍他,除了走进他的心。

二十二岁的伏黑惠终于沉淀下来,认清了自己似乎在对方面前几乎百无禁忌的事实。

为什么要花那么久的时间人才能真正懂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呢。

他其实一直被纵容和偏爱。就连那样惊世骇俗的冒进都被一并被对方包容了。

仔细想来,五条悟确实做了一个称职而完美的监护人应当做的事,他本分完成了一切应尽的义务,指导他,教育他,给他自由,给他信任,几乎断绝了他一切因年少冲动而犯错的可能。

但那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索取无度,那样的贪得无厌,那样不留余地。

伏黑惠一顿自省,略微还有些难为情,想到过去那个一腔孤勇的自己,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他重新给对方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来,准备回去睡觉,却突然被拉住了手。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伏黑惠一时心惊,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应该也没做什么僭越的行为,才放下心来,二十二岁了再被教育如何与人保持合理距离的话,他可受不了。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他轻声问。

“惠。”

“嗯?”

“惠。”

“嗯。”

“惠。”

仔细一看,那蓝眼睛径直睁着却完全失神,看来是真的醉得不清。

他喃喃,唤他的名字如咒语,顶着一张引人遐想的脸,无限缱绻。

没办法,伏黑惠现在也还是承认,五条悟的确是自己畸形审美的启蒙人,哪怕是醉成这番样子,他也还是觉得对方可爱。但好在伏黑惠这么些年早已见过些大风大浪,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现在好像也能对这张脸免疫了。

如今他看那人碎星般的睫羽,翕动着唤出魔咒的唇,再也不会体会到那种令他火烧火燎又坐立难安的悖德欲念,岁月把宏大的欲望冲淡,磨碎,碾平,皈依平静,火焰终于止息。

伏黑惠轻轻回握住对方的手,像他小时候那样,攥住对方的小指。

“我在。”

五条悟迷蒙着怔愣了一会儿,似乎是用力在理解这个词,半晌过后,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09.

津美纪的生产日来临的时候,伏黑惠早早就去了医院,同去的自然还有五条悟,两人名义上的监护人。

准爸爸拿着相机穿上了全套的无菌服进了产房,而伏黑惠自然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焦躁不安地坐在门外等,听那疼痛的嘶喊和忍耐的低吟一声声堆叠在一起穿墙而来,全是陌生而无法等量同化的痛苦。他不能理解,怎么有人会自愿承受这样的折磨和危险呢?说他对人性消极也好缺乏母爱也罢,反正他无法认同,如果生下这孩子要夺去津美纪的生命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先杀掉这个孩子。可津美纪一定不会同意,如果到时候他会怎么做呢?他会任由津美纪死去吗。不会。他估计会打晕津美纪吧,可他能承受擅自做了决定后津美纪的怒火和怨怼吗,津美纪会不会从此就跟他翻脸了,他会从此失去津美纪的吧……

伏黑惠越想越远,越想越夸张,越想越偏离这神圣日子的真谛,这是他惯有的紧张时候的发散,这种发散会缓解他的焦虑。

他决不会在现实中跟津美纪讲这番话,他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些发散通常都是毫无逻辑悲剧,甚有时会演绎到地球从此毁灭的结局,这样羞耻的神游,他跟谁也讲不出。

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他总有一种五条悟肯定知道了的感觉,不然这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笑笑地看着他了。 

“您可别告诉我六眼现在可以听到人的心声了。”

那他一定接下来就杀人灭口。

五条悟勾着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是哦。只是觉得好怀念,看到熟悉的惠。”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空座的位置,那是伏黑惠坐下时无意识空出来的距离。

五条悟今天戴了墨镜,遮住了双眼,因此真实的情绪也无从知晓,但伏黑惠总觉得对方的笑并不那么真切,或许也是因为自己于心有愧吧,为那分别前夕惨烈而难堪的剑拔弩张,也为那一走了之四年的不闻不问。

明明五条悟什么错也没有。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听起来有点心虚。

“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嘛。”他语气感慨。

“我不就还是我吗,虽然长了个子。”

“是啊,以前明明那么小一只。”

“……让您失望了真是抱歉呢。”

伏黑惠对五条悟老父亲似的慨叹心有余悸,想当初他十二岁跨过身高165这一大关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难过得像要哭鼻子,抱着他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命令他不要再长了,再长就没办法抱在怀里搓圆捏扁了。

只可惜五条悟也有难以如愿的时候。

“惠这些年在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对方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

伏黑惠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电子屏滚动播放的蓝天白云,产房里津美纪痛苦的喊叫声似乎没那么让他煎熬了。五条悟式的温柔他心领神受,于是接下了话茬。

“诅咒的事哪有什么有趣的。”

“难忘的呢?”

伏黑惠认真回想,这个倒是有的。

“有一个独居了二十年的女人诅咒了自己离开家的狗。”

“惠果然对小动物有某种执念呢。”五条悟一如既往打趣他。

伏黑惠摆出了一副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讲了的表情,五条悟马上举手投降。

“抱歉抱歉,那然后呢?”

“然后诅咒被我祓除了啊。”伏黑惠理所当然接道,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过的神情。

“狗狗早就已经要老死了,它应该只是不想让对方伤心才自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想要自己独自死掉。”

“但人类却无法理解它的感情。”

“还将自己自私负面的情绪强加在它身上,叫它不得好死。差点酿成大祸,还好被及时发现了。”

五条悟点点头,神思邈邈。

“惠救了她呢。”

而伏黑惠却认真地否认了。

“我只是祓除了诅咒而已。”

那确实不算是救。

祓除了诅咒并不代表人就不会继续恨和痛,人的情绪是可以自我生长和繁衍的有机体,而他只是一个咒术师,做不到愈合人心将世界一下子拨乱反正的事。

“后来她知道狗没了之后自杀未遂,被邻居家送去医院抢救回来了,大概是因为太孤单了吧。”

眼看气氛逐渐有些肃穆,伏黑惠也不想在这个时刻这样扫兴,于是又故作轻松转换了语调把故事说完,其实结局还是很圆满的。

“但她现在已经结婚啦,好像都想开了。上次见到,她看起来过得很幸福的样子。”

“还养了一只新的狗狗。”

“所以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而他除了祓除诅咒之外什么也没做,自然也没必要居功。

“说的不错呢。”

五条悟明明是欣慰,却不知为有些怅然。

沉默的间隙里,伏黑惠难得意识到,漫无目的随意倾倒和寒暄也是一种自我排解,此刻他已经不再为产房里的一切动静而风声鹤唳了,这样久违的平心静气的对话抚平了他的焦虑感。

伏黑惠由衷觉得回来真好,再见到老师真好。

五条悟双手插兜,眼神藏在墨镜后,二人静坐着面相正对方的墙,默契地谁也不看向谁。

气氛里蕴萦着一种坦然且释怀的温情,好似此刻的一切都能被宽恕和原谅。

良久,五条悟缓缓问他。

“……惠还恨我吗?”

他口吻淡淡,像问着今天的天气。

伏黑惠深知这静水下的暗涌,一如他无法忽视自己此刻死灰复燃般剧烈跳动的心脏。

“不恨了。”

世上没有理所应当的好,他不能永远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偏爱和善意,他需要和过去的一切妥帖地告别。

“那都是气话,我其实只是恨我自己。”

说到底,从前他的叛逆都是损人害己,伤害最深的人,除了一个叫伏黑惠的男孩以外,就是他的老师,他已经深刻检讨了。

“以前的事,全部——”他微微停顿。

“对不起,五条老师。”

人总是需要对自己以前犯过的错伤过的人道歉的。他想,他们以后或许仍可以是世上彼此最亲的人,但伏黑惠再也不想用那样燃烧自己又摧毁他人的爱恨去禁锢对方了,那样沉重的枷锁,不应该用去囚禁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惠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哦。”

五条悟习惯性伸手,像是要揉他的头发,但却恍惚愣在了空中,最终恹恹收了回来。

“你长大了啊。”

无喜无悲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像是裹挟着无量的哀愁。

伏黑惠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终于无可避免地庸俗地和成千上万人一样变成了大人,他不再恨,也不再迷恋,一如对方从前希冀的那样,一如宿命论里既定的那样,伏黑惠终于懂了,五条悟是命轮向他砸下的良莠各半的因果,是他的必经的劫,他需得藉由这个人才能去参透爱恨痴嗔,只有他长大了,才能还对方以自由。

只是为什么那人的声音会颤抖呢,如假面被劈开一道裂缝,山海皲裂出一道罅隙,他早已没有欲求,却仍迫切想要寻根问底,恶劣地想看对方那裂痕下的汹涌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这一切只能戛然而止。产房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啼哭。

那是新生降临了人世间。

 

 

10.

幸出生了。

名字是伏黑惠起的。

在津美纪的盛情指定下,他绞尽脑汁想才得出这个字。

为此,他特意强调了是珍宝的幸(sa chi),而不是幸运的幸(ko u)。他想送出的第一份礼物是一个确切存在的名词,而不是反复无常的形容词。

送出这个祝福前,伏黑惠原本相当不待见这个新生命,“像猴子一样”,他是这么说的。

第一眼看到幸,那孩子完全是皱巴巴的,红彤彤一团,局部还有点发黄,眼睛都睁不开,胎毛完全濡湿贴在脑门上,反正丑得惊人。

当时一群人围着津美纪和幸,医生和护士都说这是个健康漂亮的宝宝,自己也很努力,都舍不得让妈妈痛太久,被脐带缠住了也坚持住了,像这样危险情况仍然顺产出生宝宝几乎没有哦,能顺利出来真是了不起,伏黑惠听后却完全不认同,这家伙到底出了什么力啊,明明完全只有津美纪一个人在辛苦吧,居然所有人还都要夸他。

他们一定合不来。他从不喜欢小孩。

可他很快就被打脸。

伏黑惠被催促着上前,新生儿的嘴不自觉的吮吸着什么,小手也摆动着无处安放,他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靠近,懒懒跟这个脆弱的生命打了个象征性的招呼,却被软软地握住了手指。

生命和生命的触碰是那样直接,他握住他,两人就互换了温度,明明一个小时都不到之前,这家伙还惨兮兮地被脐带缠着脖子,可现在他就能这样独自存在着了,能自己呼吸了,小小的心脏律动着,身体散发着热量,不时使劲儿睁着眼,像要用力看清这个未知世界。

他像是在告诉他,即便是现在这样我也很努力了哦,努力地成型了,努力降生了,努力存在了。

伏黑惠有那么一点点被触动,虽然他拒绝承认。

他对人性的态度一贯是消极的,人类都那么弱小又敏感,胆怯又疯狂,善良的人那么少,丑恶却有那么多,他本应该对这世上的一切人都感到厌倦和疲惫,可他又总会被人牵绊住,被人身上莫名不屈的生命力给折服。

这一切矛盾又合理得就好像他自身的存在。

他终于明白,或许他轻视人类就像他轻视自己,或许对人类产生厌恶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无法喜欢上自己的人。可就连他这样的人也同样不愿意放弃求生的机会,他的身体和心会违抗着他的意志自救——他开始遗忘了。

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因为累,或许是因为真正做到了远离,又或许是因为这么些年他终于试着独自认真生活,他逐渐忘记那炽热又窒息的爱,也忘记那沉痛又腥腻的死,经常他会大街上发现自己与任何一个普通人无异,会因为工作结束的早可以去喝一杯感到开心,也会因为买到限量签售的书籍而兀自兴奋,会因为路上捡到了一个二十五分的硬币而忍不住在回公寓的路上哼歌,超市买菜打折,赶上末班地铁,琐碎而平凡的快乐那么多。

可转眼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心中就会警铃大作。他怎么能够忘呢,虎杖都已经死了,而他居然还要忘记他吗。

他得时刻记着,记着才能感受到痛苦。

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真正的惩罚不是失去爱,不是变得恨,而是不能忘。

痛苦如影随形,掐灭每个喜悦的苗头。

他好像从来没能真正放过自己,幸存者罪恶扼杀了一切自愈的可能,结痂的伤口总被撕开,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而这皱巴巴的孩子扭动着胳膊,软绵绵揍他一拳——

不对哦。他像是在这样告诉他。

哪有什么幸存者啊。

明明努力了的啊。

他明明也是那么拼命来到了这个世界,摸爬滚打地长大,从不会爬到可以跑,从不会站到可以跳,努力学会了说话,努力学会了写字,努力学会一个人好好生活,熬过了爱也挨过了恨,漫漫长夜里自我憎恶也不想死去,想要等来新生。

他明明这样努力地活了,用尽全力了。

如果这样的他被看做是侥幸的话,那就当他是吧,或许他也值得。

“惠……”

津美纪虚弱地笑了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哭了呢,哎呀,”她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惠流眼泪,“吓我一跳……”

明明她做了母亲都还没哭呢,惠真是……“惠肯定很喜欢宝宝吧。”

伏黑惠用力擦去眼泪,不屑一顾,“才不呢,”他哽咽着反驳,“像猴子一样。”

津美纪仍是笑了笑,她是最知道他的,拉过他的手,惠的手掌也已经长大到握不住,可她仍然忍不住想去保护这个弟弟,想让他快乐起来。

“要取个名字吗?是魔法哦。起完名字你就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了。”

“才不要呢。”

“试试嘛。”

“我起不好的。”

“哎呀我们都相信你的,姐夫也同意的哦,我们其实早就商量好让你给宝宝取名了。”

伏黑惠应声看了过去,抬头,真的发现所有人都在笑着等他。

期待的,包容的,善意的眼神,他们都在等他赋予这个孩子另一种层面上的新生。

他可以吗?他默默问自己,而津美纪握着他的手给他肯定和鼓励。

于是,被鼓舞着的伏黑惠捏了捏新生儿的脸,认真沉思,片晌过后,他缓缓开口。

“就叫‘幸’好了。”

就像听到了呼唤似的,幸偏过了脑袋,茫茫然看了他一眼。

名字果然是最短的魔咒。

死原来真的可以被生救赎。

从那一眼开始,伏黑惠真的觉得幸变得十分可爱。

可爱的幸,是上天派下来,给他新生的孩子。

 

 

11.

布满阴翳的领域中,伏黑惠和“影子”并肩坐着。

“影子”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中永远是打破沉默的发问者,就连现在也一样。

“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

“影子”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叹气,他还不懂遗憾这种心情。

“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最近我越来越弱,你的恨不够强烈了。”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我本来就是依附你而生的吧,说到底,我存在或消失本都是你说了算。”

要最后说点好听的话吗。

“其实你也是个不错的搭档,救过我很多次。”

“影子”并不领情。

“我并没有救你,我只是自保而已,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它果然是伏黑惠自己的心魔,说话都很有他的风格。

“还有什么话想问我的吗?”

“影子”想了想,真心疑惑的问题只有一个。

“你为什么一定要祓除我呢。”

伏黑惠冥思之后给出了答案。

“……以后,我想走在光里。”

“哈?我也可以晒太阳啊。”

伏黑惠终于记起了自己是在跟一个非生物也非智体的咒灵说话。

“……我不想再恨自己了。”

“恨不好吗?明明恨会让你更强大吧。”它歪了歪脑袋。

在它看来,强大以外的事情都毫无意义,它不明白为什么伏黑惠会情愿让自己变成弱者。

“不会,恨只会增强咒力,并不会让人真正变得强大。”

“这有什么不同吗?”它被绕晕了。

伏黑惠停顿片刻,直视它认真回答:“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咒力做不到的,再强的咒力都不行,但是一个强大的人或许可以。”

“比如呢?”

“比如接受自己是一个无法拯救他人的普通人。”

“我不懂,明明咒力更强了,你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我从未救过他们,我只是祓除诅咒罢了。如果他们接下来活了下去,那也一定是因为他们自己。”

“影子”似懂非懂点头,很快举一反三。

“所以你现在袚除我,也是为了活下去吗?”

伏黑惠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有的时候他会被“影子”的思辨能力给折服,以为它真的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知道。”伏黑惠从不对自己的心魔撒谎,“但那样我或许可以慢慢开始忘记。”

“忘记了你就不会再恨自己了吗?”

他其实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恨才不能忘,还是是因为忘不了才总是恨。这两者互是彼此的因和果,他已经无法拆解,只想全部一股脑甩脱掉。镣铐太过沉重,他已经背负得够久了。

“不知道,但我想先试试看。”

顶着虎杖悠仁的脸的少年形态的咒灵坐在自己身旁,他们对视,像溯回了时光。

他的领域像条连接了生死的河,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嬉笑玩闹着从他面前游走而过,他们真正活着,畅快地谈天说地,大千世界都徒手可握,他们就这样走了过去,逐渐走远,伏黑惠却不再追上,他凝注着他们的消失,默默在心里悄声道了别。

是时候了。

伏黑惠站了起来。“影子”随他一起。

消散的前一刻,它问他,自己能否有一个名字。

万物都有名讳,而它却好像从未真正存在过。

伏黑惠有些难过,但仍是摇摇头。

他们不是这般能建立起羁绊的关系。他无法许诺它生的意义。

他们最好相忘,永不再见。

“是吗。”

“影子”抬头望了望天,它最后的声音逐渐被风吹散,泯灭于世间,阴影正在散去,领域逐渐破开,帐也消减,万顷的光照了进来。

黑松柏肃穆地被簌簌吹响,太阳晒得伏黑惠此刻暖洋洋。

他抬手抚上他面前的无字碑,也不管是否真的有亡灵,不管他们是否听得到。

“我总要再见到你们的。或许是很久之后吧。”

“但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忘记吧。”

 

伏黑惠拾阶而下,莓苔布满了石板的间隙,繁茂得令人心生爱意。

白昼逐渐变长,寒过了就是绵密的雨,雨过了就是苏生的旭阳。

季节好似重新开始轮换,时间也密齿也再度咬合,他感受着周身的暖意,好似灵魂的某一处逐渐醒了过来,今天他才开始意识到,原来幸是初春里生的孩子。

这样美妙的日子,一切或许又回到正轨,或许脱轨的那一段旅程也是正轨之一,他信步走出了陵园,五条悟在门口等他。

那人近年不带学生之后似乎开始热衷于穿常服,品味也佳,今日穿了挺括的风衣搭了黑色卫衣内衬,没戴墨镜和眼罩,远远看到他,便冲他招手,耀眼得不似这世间的人。

他走近了对方,两人一同并排漫步着下山,影子交汇于无人的窄道,叠成细长的一条。

“五条老师今天很帅气。”

伏黑惠不吝夸他,以往他决不如此坦然,这般想了也绝不会顺着本心说出口,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诶!?是吗……”五条悟被直率的伏黑惠击中,不知道如何回答,玩笑都开不出来了。

片晌,他红着耳尖转移了话题。

“惠之后要回来吗。”

木槿被暖意催熟早早盛开了,馥郁铺满了归家的路。

伏黑惠仍是不假思索:“没有再出去的理由了吧。”

幸也出生了,他也有新的职责和牵挂。

“之前出国说是做任务,但能够清净地度过了四年,多亏了五条老师。”

那人白色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你不说我也知道哦,”他一直比谁都清楚,只是他被太多自己的事困扰牵绊着,就一直回避着这人的好,“谢谢您。”

谢谢您护我做想做的事,留我体面的距离,保全我惶惶的自尊。

五条悟没回应他,只是缓着步伐同他一起走。

伏黑惠似乎是要把今生的坦诚都透支掉,或许因为这刻日光下他不过是赤条条重生的一个新人,他已没有什么顾忌或烦忧。

“您仍是我最亲的人。”他顿了顿,“虽然您说我长大了。但这点永远不会变。”

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他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五条悟和津美纪对他还要好。

五条悟轻轻笑出声,随手摘下一朵花捏在手中捻玩,欣然问他,“惠难道是想要给我养老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伏黑惠难得又开始畅想未来,步伐都轻快了。

“等你老了,肯定也是个令人烦忧的老头子,说不定都走不动路了还会三天两头玩消失,然后躲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看别人焦头烂额。”

五条悟一脸沉痛,也不否认,“唉,估计到那时候,会担心我的只有惠了。”

“你别忘了津美纪,还有,幸也会对你好的。”

“不要,反正我只有惠一个小孩。”

伏黑惠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低头看着脚下,像儿时那样试图踩上对方影子里的脚。

那就做他唯一的小孩吧。

“今天回家想做什么?”

“好久没看电影了,看电影吧。我们可以买爆米花回去,甜的那种。”

伏黑惠难得想吃甜。五条悟更是没意见。

“那看什么呢?”

“你挑吧。”伏黑惠抬头看天,手指摸了摸太阳的光线,“开心的就好。”

 

 

 

 


 

 

00.

十六岁的虎杖悠仁还有十六岁的钉崎野蔷薇得知去箱根的祓除任务其实五条悟准备给伏黑惠的十六岁生日旅行的时候,全部无一例外惊呆了。

“哦!对了!前些天我跟钉崎还在说呢,要怎么给伏黑过生日!”

钉崎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完全无视了虎杖,只是在心里慨叹,有钱就是好,有钱的大人果然是万能的,有钱人的小孩就是最屌的,看看人家的十六岁生日。

二人神圣而庄重地吃完了价值千金的怀石料理,随后火急火燎要赶回自己的房间里享受山林绝景中的私人温泉,走之前当然没有忘记给寿星说那句最重要的话。

“伏黑!生日快乐!以为是真的出任务礼物就没带在身上,回去给你啦。”

“生日快乐!我们先回去了哦!”

“虎杖快点进来电梯要关门了啦!”

二人推搡着离开了。

而剩下的两个人却气氛略有些微妙。伏黑惠几乎不怎么说话,显得有些冷淡,二人前些日子发生了些摩擦,伏黑惠还在单方面生气,说是摩擦也算不上,只是伏黑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前段时间五条悟过生日,他专门从宿舍里跑回了家,对方出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准备了礼物在对方房间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五条悟人又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让他白等也就算了,起床了人又不见了也就算了,他现在连他的床都不能睡了吗。

明明以前生日都会一起过,想睡对方的床就随便睡。

五条悟明显更偏心小时候的自己,也更纵容。

深知自己没有任何道理,可他就是忍不住有点难过,哪怕对方已经在他的生日上补偿了他。

单方面的冷战也只能单方面结束,伏黑惠觉得自己十六岁了,要更懂事了,不应该再计较这些小事,于是晚上泡完温泉后,他合情合理地去敲了五条悟的房门。

“我要睡这里。”

理直气壮。

五条悟也不与他争辩,反正榻榻米的和室铺了两床被子,他侧身让对方进了房间。

终于得到了合理补偿也不再生闷气的伏黑惠很快睡着了,丝毫不管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五条悟替他关了灯,夜里暖气开得很热,伏黑惠自己会踢被子,不知何时浴衣的带子已经松了,前襟微妙地敞开,露出一片光洁的、缓缓起伏的皮肤,在夜色里像奶和蜜一样流淌。

五条悟坐在他的床沿,呼吸都变得克制而轻浅。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不是小孩是什么呢。

总是天真的、毫无防备的,在一种永恒、无辜而无法接近的诱惑之中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良久,五条悟轻轻替他盖好被子,心里有无限温柔的、缱绻的叹息。

他抬手抚过对方的额头,虔诚地吻了上去。


“快点长大吧,惠。”





end.




------------

*“你就是这样在一片温柔之情里。在一种永恒的,无辜的而无法接近的诱惑之中站在我的面前。而你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来自《大西洋的男人》


破铁头

【五伏】《被喜欢的人讨厌了》(十四)

(十四)


伏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和五条在游乐园走散了。


梦里的他在熙攘的人群中低着头走了很久——如果自己露出四处寻找的样子,周围的大人们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他是个走失的孩子而把他带到服务中心,而就在刚刚,五条还对他说,抓好我的手哦,我可不想在广播里听到我的名字。


伏黑听过御三家的人提到五条悟时尊敬的语气,这样的名字被放在寻人启事里被念出来,大概对本人来说真的会造成困扰吧。


可是在这里五条悟也不能飞到半空去找他。


他想起刚刚的过山车。


刚才两个人就是在这里闹了别扭,伏黑并不想坐过山车,而五条悟则说,就是因为伏黑终于长到足够坐过山车的身高了才特意挤出假...

(十四)


伏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和五条在游乐园走散了。


梦里的他在熙攘的人群中低着头走了很久——如果自己露出四处寻找的样子,周围的大人们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他是个走失的孩子而把他带到服务中心,而就在刚刚,五条还对他说,抓好我的手哦,我可不想在广播里听到我的名字。


伏黑听过御三家的人提到五条悟时尊敬的语气,这样的名字被放在寻人启事里被念出来,大概对本人来说真的会造成困扰吧。


可是在这里五条悟也不能飞到半空去找他。


他想起刚刚的过山车。


刚才两个人就是在这里闹了别扭,伏黑并不想坐过山车,而五条悟则说,就是因为伏黑终于长到足够坐过山车的身高了才特意挤出假期带他来这里玩的。


可我又没有拜托你带我来这里。伏黑明明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五条悟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


伏黑也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句他没有说出口的话——真扫兴。


之后很长时间,他们都沉默地牵着手走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之后,是谁先放开牵着的手的呢?


————


“早啊,我们出发吧,约会!”伏黑睁开眼睛的时候,五条悟就这么对他说。


昨晚,或者精确的说是今天的凌晨,伏黑在睡前收到了五条的一个电话。


“今天去TDL吧,七点。”


以五条来说,这种提前七个小时通知的行为已经不能算作“突然的邀约”了,所以伏黑甚至都没怎么抱怨,爬起来准备好了第二天出门的衣服和背包,然后再爬回床上,做了这样一个应景却无法称作美好回忆的梦。


伏黑洗脸刷牙回来,发现五条悟把他准备好的那套衣服塞回了柜子,并且从里面翻找搭配出了另外一套——无论从颜色还是款式上,都和他现在身上的衣服有些共通的要素。


单看是很适合去游乐园的休闲衣着,只有在两个人一同出镜的时候才会让人意识到是情侣装。


原来如此,还在继续啊。


恋人游戏。


可是在暑假差不多快要结束的时候,五条就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几个在他被封印的时候蠢蠢欲动的上层的名字,又花了一点时间去搜寻罪证,接下来就只是施压让他们得到处罚而已。


这些都是五条本人告诉他的,当五条得知伏黑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时他显得有点意外。


伏黑本以为,五条接下来会说,那么应该是恋人游戏GAME OVER的时间了。


但他没有。


甚至还在今天要把自己打扮成他的恋人继续出现在人前。


或许是五条家和自己家那边的警报尚未解除吧。


伏黑给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穿上了情侣衬衫。


————


伏黑本来以为,去游乐园或许是有什么目的的,也许是这里有需要祓除的咒灵,或者有什么需要完成的秘密任务,让五条不方便带着其他学生一起去,只能两个人前往。


直到坐在主题餐厅里对着一个一米九头上戴着和他的墨镜一样圆滚滚的老鼠耳朵的五条悟在一群小朋友和家长的注视中一起吃着米老x形状的甜甜圈面包的那一刻,伏黑才意识到,五条悟来这里只是因为他想来而已。


同时他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八月盂兰盆节是他们非常繁忙的一段时间,五条更是忙得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进入九月的今天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完整的休息日。


自己会搞砸这次出游。

如果叫上虎杖和钉崎就好了,或者一年级的学生们。


那些能够让空气变得快乐起来的人。


————


后面的行程,就像伏黑最初预料的一样,气氛变得糟糕了起来。


伏黑头上也配合地戴着一顶老鼠帽子,拿着爆米花和火鸡腿,排队,乘坐游戏项目,和五条合影,给凑上的女孩子拍她们和五条的合影,但气氛还是肉眼可见地随着一问一答逐渐降至了冰点。


“这个好棒!找个人帮咱们照一张吧~”


“这个刨冰超可爱的~”“是吧!??超好吃!”


“哇下一个坐那个吧~从高处哗哗哗地冲下来!”


无关个人的主观意愿,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没办法像是周围那些人一样说话,发出充满期待的声音,甚至没有办法像是小时候的自己对这一切充满好奇。


如果虎杖和钉崎也在这里就好了。虎杖和她会发出各种感叹,自己的沉默和不高涨的情绪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热情。

————

【‘随便’‘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说出这样无所谓的话会让我误会惠并不期待这次约会。所以可以告诉我,想要去哪里吗?】


曾经的五条也在他们约会的时候这样半真半假地和自己抱怨过。


那时候的自己,苦恼了很长时间。


五条用吃掉一个两人份冰激凌的时间慢慢地等着他。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伏黑拉住了五条的手。


——只要是和你一起的话,去哪里都可以。


这句自己绝对无法化成声音出口的话,或许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传达。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没办法这样做。


他不知道怎么和现在这个五条悟相处。


他们不是师生,不是朋友,不是同学,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


他甚至没有办法用以前一样的语气和他交谈。


他习惯的那个五条悟会用自说自话填补他的沉默,无视掉他那些像是泼凉水一样的抱怨,用各种奇怪的理由替自己进行选择吃的套餐和带回去的礼物,拒绝那些来自女孩子的示好,在他真正需要思考的时候停下来笑着等他。


这些事都是在自己失去他时候才慢慢意识到的。


——这些并不是五条悟本来就会去做的事。


——而是那个喜欢上自己的他,只为了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


————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五条悟停住脚步让正走在他身后陷入思考的伏黑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要坐过山车吗?”


“这个问题我刚才问过一次了,而且我们已经走过了。”


其实只要走回去就好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不断发出惊叫和欢呼的设施,距离他们并不远,队伍也没有很长。


他们可以去排队。


但五条悟并没有转身的意思,甚至没有回头。


“还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


“回去吧。”


刚才重复过几次的问答调转了过来,这种无法得到期待的答案的感觉很糟糕。


五条难得的休息日,被他搞砸了。


或许还有什么别的补救的办法,但在脑子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放弃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他们原本就不是恋人。


无法像是恋人一样约会是理所当然的。


“下次要去这种地方的话,可以带上虎杖和钉崎,这样会热闹一点。”


“啊??”


“之所以你会觉得无聊,是因为我们并不是恋人。”伏黑说,“我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并不适合两人出行。”


“那倒是确实。”


“……我们回去吧。”伏黑说,几乎同时,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样,五条悟大声地说“好啊。”


————


去向大门的路上五条走得很快——伏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按照本来的步速来走,自己是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赶得上的。


一路上他不断撞到那些在发出笑声的,愉快谈话的人,突然地碰撞破坏不了他们的好心情,连转过来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对伪装的情侣正在他们快乐的队伍里穿过。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伏黑在差点撞到了一对父子之后和他们道歉,再抬起头时五条悟那头醒目的银色头发已经到了自己需要跑才能追上的距离。


他没有等自己。


终于发现这一点的伏黑停了下来停止了追逐。


————

和小时候不一样,即使走丢了,他也不需要去服务中心。


他可以自己回去。


没有人会来找他。


没有了目标,他顺着人流慢慢行走,一口一口吃着手上拿着的爆米花。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过山车前面。


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他为了找到五条悟,就去排队坐过山车,或许五条会因为想坐过山车回来排队,如果没有,过山车可以爬到很高的地方,自己也许可以在那里看到他。


虽然不是那么确定,但他或许也在找自己呢?


可除了飞速坠下的恐惧,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那个在他记忆中非常高大,眼睛很好看的人从高空看,其实也只是人群中的一个。


五条悟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背后传来烟火升空的声音,和花车队伍经过的音乐声,越来越多的人被热闹吸引过去,过山车的队伍越来越短。


伏黑还在看着在黑夜里越来越不真切的过山车,游客越来越少,过山车上的尖叫声也逐渐被空转的轨道的轰鸣声代替。


工作人员在看着他,远远地看不真切表情。


也许自己被当成了一个不敢坐过山车的人。


tbc


就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

那种两个人都没有做错事,很努力想要对方高兴起来却无法做到的沮丧


横舟渡野

【五伏】五条悟绑架事件实录

Summary:绑匪在人质的怀里睡着了。 


Warming:全文2k1,纯砂糖、请放心食用;五伏only;甜算你们的,ooc算我的;bug奇多,错字漏字请务必提出来。


  五条悟,男。 


  当代咒术界天花板,即使曾于涉谷一战被封印于狱门疆—— 


  至今也仍是咒术界最强。 


  身负六眼和无下限的咒术界最强会被绑架一事,于咒术界众人而言无疑是无稽之谈,即使伊地知一再强调五条悟在特级咒灵拔除任务结束后确确实实地失去了联系,大家也只当个笑话来听,乐呵乐呵笑过之后便过去...

Summary:绑匪在人质的怀里睡着了。 


Warming:全文2k1,纯砂糖、请放心食用;五伏only;甜算你们的,ooc算我的;bug奇多,错字漏字请务必提出来。




 

  五条悟,男。 

 

  当代咒术界天花板,即使曾于涉谷一战被封印于狱门疆—— 

 

  至今也仍是咒术界最强。 

 

  身负六眼和无下限的咒术界最强会被绑架一事,于咒术界众人而言无疑是无稽之谈,即使伊地知一再强调五条悟在特级咒灵拔除任务结束后确确实实地失去了联系,大家也只当个笑话来听,乐呵乐呵笑过之后便过去了。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解决完废弃大楼里蛰伏的一级咒灵,长呼出一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钉崎眼疾手快地订下了银座的寿司,得意洋洋地拖着虎杖乘上了地铁。 

 

  “伏黑又请假了。”虎杖悠仁完全没有心思去品尝面前闪烁着金钱光芒的精致寿司,忧心忡忡地打开手机翻到伏黑惠发来的请假的短信息上:“他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钉崎野蔷薇没有作声。事实上伏黑惠找她帮忙时候她就被迫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始末——包括伏黑惠的假条和近日令整个咒术界惶惶不安的五条悟失踪一事。 

 

  “可能吧。”她心不在焉地说道,看着盘子里昂贵的寿司都不觉得美味了。 

 

  吃下去全都是狗粮的味儿。 

 

  她暗暗地想,抢过虎杖悠仁的手机摁下了关机键。 

 

   

 

  五条悟被绑架这事儿也确实不假。 

 

  袋子套到头上去的时候五条悟差点儿没一拳挥出去。袋子的面料柔软而透气,套住他袋子的人身上有他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 

 

  算了。他舔舔唇,收回了手,等着套他袋子的小孩下一步要做什么。 

 

  绑匪也是个新手,套了他袋子绕着他转了两圈后直接伸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腕部的无下限无声散去,绑匪错愕地触碰到了五条悟的皮肤。 

 

  没有麻绳也没有迷药,只有一个面料舒适袋子,五条悟几近愉悦地跟着绑匪上了车。 

 

  绑匪安静而沉默,对待人质温柔体贴地不像话,五条悟几次想笑都被自己憋了回去,难得同小孩胡闹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绑匪似乎有些难为情地往旁边挪了挪。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绑匪伸手替他拉来了车门,五条悟配合地像个傻子一样套着袋子从车上跳下来,故意踩了个趔趄,绑匪紧张地扶了他一把后触电般松开了他的胳膊。 

 

  门打开的声音——五条悟撇下眼,从袋底的缝隙中看见了熟悉的地板与装饰物,是他名下的房产,貌似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可本该布满灰尘屋子现在干干净净,空气里飘着一股草莓千层混着洗洁精的味道。 

 

  五条悟被带到了沙发上坐下。似乎是想要更有仪式感的过程,在五条悟眼里马甲掉了个精光的绑匪依旧没有拿走袋子,仔细检查过门窗后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 

 

  看来伊地知有得忙了。五条悟在袋子底下笑了笑,他的房产不算少,这间屋子是他早些年买的,位置偏僻,没有什么人知道。找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他乐意配合自家小孩胡闹。 

 

   

 

  人质的待遇好过了头。数过了第三天傍晚的五条悟感慨。定时定点的美味早餐、柔软的衣物和被褥、滋滋作响的收音机和每天晚饭后端来的草莓千层。 

 

  他没有试图取下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取下来的袋子,这无疑令小绑匪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区区一个袋子而已,想要影响五条悟的日常难如登天。 

 

  草莓千层的甜蜜滋味还残留在口腔里,薄荷味的牙膏也盖不住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五条悟套着袋子斜靠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 

 

  “书拿反了。” 

 

  绑匪走过来伸手把书给五条悟放正了。 

 

  我故意的。五条悟心想,手上的书正到高潮迭起的部分,他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随后床上窸窸窣窣地凑过来了一个热源,不太放心地抓住了五条悟的手腕。三天三夜,每一天晚上他都会抓住五条悟的手腕,似乎在害怕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五条悟就会消失。 

 

  五条悟失笑。他想起了伏黑惠小时候第一次看电影训练咒力控制的时候。他随手从一摞碟片里挑了一张,好巧不巧地选中了时下大火的一部恐怖片,咒骸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毛绒绒的玉犬,一黑一白团着尾巴挤在伏黑惠左右紧贴着额上冒着冷汗抱着膝的小孩。 

 

  他走过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自然地揽住了伏黑惠细嫩的肩膀。于是小沙发上的顺序就变成了伏黑惠抱着毛绒绒的玉犬,五条悟抱着软乎乎的伏黑惠。 

 

  电影很长,讲得什么五条悟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屏幕散发出的惨白的光落在伏黑惠轻颤的睫毛上,五条悟忽地开玩笑一般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也消失了怎么办?” 

 

  伏黑惠不作声,往五条悟怀里钻了钻。 

 

  当天晚上五条悟掀开拱起了一团的被子,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的伏黑惠蜷在里面,睡眼朦胧地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五条悟的手腕,迷迷蒙蒙地说:不消失。 

 

  不消失。 

 

  五条老师不消失。 

 

  小小的惠不安定地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抓住五条悟,夜里被噩梦惊醒,总要爬起来从被子里探出睡得红红的脸蛋,确定五条悟还在自己身边后才重新钻进被里换个姿势睡去。 

 

  不消失。 

 

  绑匪的呼吸趋于平缓,五条悟放下书,刚刚看得什么东西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开玩笑的一句承诺在耳畔回响了千八百遍,嗡嗡作响,腕上紧贴着的掌心传递出的热量烫得他颤了颤,五条悟破天荒地头一回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难过。 

 

  他犹豫片刻,伸手摘下了三天来都没有摘下来的袋子。 

 

  伏黑惠瘦了些,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从狱门疆里出来后马不停蹄地投入咒灵拔除任务的五条悟端详着自己养大的小孩,侧躺着任由自己被抓着的那只手被伏黑惠抱在怀里。 

 

  五条悟伸手把伏黑惠揽进了怀里,伏黑惠依旧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地蜷缩睡姿,膝盖顶着他的腹部,将怀里的那只手抱得更紧了些。 

 

  肚子被顶的有些不舒服。五条悟想着,温柔地吻了吻伏黑惠的额心。 

 

  但是没关系。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纠正这个睡姿。 

 

   

 

  END 



来交党费了!

五伏好香,我好爱海胆头美女////

想要小红心和小蓝手/////


 

   

 

   

 

   

 

   

 

  

舞男样本之粉丝抱图

阿惠生日快乐!~❄️🎉🎊🎁

阿惠生日快乐!~❄️🎉🎊🎁

肝酱

【咒术回战/宿伏】进入千年老妖的生得领域后会被索取什么代价?

※通篇自我流设定


◎正文开始◎

01.

视线所及是阴暗如不见天日的灰,伏黑惠站在一地血水中,思绪还有些茫然,随即便被空气中无法忽略的熟悉压迫感给警醒。


伏黑惠戒备的抬头看向空间中心,以无尽白骨堆砌而成的王位上,正坐着象征领域主人的王。


──糟糕透顶。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伏黑惠感觉有冷汗顺着额边滑落至下颚。


「真是稀客。」


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像百般无聊却又似饶富兴味般俯视着底下的人类,赤红眼里流转着恶意光彩。


诅咒之王开口道:「擅闯我的生得领域,你是嫌自己命多得不够我杀吗?伏黑惠...

※通篇自我流设定

 

◎正文开始◎

01.

视线所及是阴暗如不见天日的灰,伏黑惠站在一地血水中,思绪还有些茫然,随即便被空气中无法忽略的熟悉压迫感给警醒。

 

伏黑惠戒备的抬头看向空间中心,以无尽白骨堆砌而成的王位上,正坐着象征领域主人的王。

 

──糟糕透顶。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伏黑惠感觉有冷汗顺着额边滑落至下颚。

 

「真是稀客。」

 

两面宿傩一手撑着脸,像百般无聊却又似饶富兴味般俯视着底下的人类,赤红眼里流转着恶意光彩。

 

诅咒之王开口道:「擅闯我的生得领域,你是嫌自己命多得不够我杀吗?伏黑惠。」

02.

──生得领域。

虽然心中有几分猜测,但听见对方亲口证实,伏黑惠还是难以自制的感受到了绝望。

 

需要冷静才行。伏黑惠这么想着,握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别这么害怕啊?」

戏谑低沉的嗓音自伏黑惠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如果我想杀你的话,直接拒绝你踏入这里就行,光是否决的咒力就足以让你变废人了──」

 

「何必再多此一举把你弄进来杀,你说是吧?」

 

伏黑惠垂着眼,勉力压下来自本能的畏惧──他们之间有着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而这巨大的鸿沟,在此时身处生得领域的状况下,更是被放大到了连灵魂都不禁颤栗的程度。

 

「……你有什么目的?」

话一出口,伏黑惠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到发哑,甚至夹杂著不易察觉的颤音。 

 

「这话问我?」宿傩浮夸的嗤笑了声,语气嘲讽回道:「搞清楚,是你擅自闯入这里,而不是我将你拉进来的。」

 

「我怎么可──」伏黑惠下意识就要反驳,随即一顿,他发觉自己的记忆出现断层,他想不起踏入领域之前的事了。

 

伏黑惠睁大眼,他试图去回忆,但脑海仍是一片空白。

 

「不记得了?也对,你现在充其量算个精神体吧。」

宿傩却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他抓住伏黑惠的衣领,略一使力,便将人向后压至地面。

 

「咳、唔咳!」

伏黑惠猝不及防的呛了口水,他半撑起身子,整个人泡在浸了血水的地面,抬手握住宿傩抓着他衣领的手腕,质问道:「你做什么!」

 

两面宿傩蹲坐在伏黑惠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语气慵懒却又带着危险开口:「我在想,该从你身上拿多少的过路费。」

 

「毕竟我的领域,可不是谁都能来去自如的。」


后续点我

千灯

[五伏]伏黑惠今天也在单恋中(7)

***

在再度进入帐时,伏黑惠与另一个咒术师擦肩而过。他辨认出对方是京都高专的新田新,而对方背上的女咒术师,是钉崎野蔷薇。


太好了。


这是连视线也未曾对上的极短暂的相遇,伏黑惠在这未及一秒的时间里,没有从钉崎野蔷薇的身上感觉到呼吸,温度,或者是其他生命的迹象,但五条老师曾提及过新田新的术式,而现在对方前行的方向,是家入小姐的所在。


这代表钉崎野蔷薇,有救。


至少,有一个善人可以被救下,因此太好了。


这不过是擦肩一刻伏黑惠脑中的想法。但因为遇见了钉崎野蔷薇,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想起了在初识野蔷薇的那一夜,五条老师与自己的交谈。


‘如果惠遇到野蔷薇的情况,会怎么...

***

在再度进入帐时,伏黑惠与另一个咒术师擦肩而过。他辨认出对方是京都高专的新田新,而对方背上的女咒术师,是钉崎野蔷薇。


太好了。


这是连视线也未曾对上的极短暂的相遇,伏黑惠在这未及一秒的时间里,没有从钉崎野蔷薇的身上感觉到呼吸,温度,或者是其他生命的迹象,但五条老师曾提及过新田新的术式,而现在对方前行的方向,是家入小姐的所在。


这代表钉崎野蔷薇,有救。


至少,有一个善人可以被救下,因此太好了。


这不过是擦肩一刻伏黑惠脑中的想法。但因为遇见了钉崎野蔷薇,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想起了在初识野蔷薇的那一夜,五条老师与自己的交谈。


‘如果惠遇到野蔷薇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伏黑惠知道五条悟问的并非是应对那个等级的咒灵的问题,而是在问,如果自己遇到咒灵将无辜的人类当做人质来进行威胁的情况。


考虑到自己的话,五条老师应该是在特指善人被当做人质的情况。


为了给人质争取到更多些时间的生存,更多一份的生机,钉崎野蔷薇选择放开了武器。如果当时不是与虎杖同行,不是五条老师安排的测试,仅是钉崎野蔷薇一个人的话,那么咒术师与人质同时死亡的结局,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如果是善人的话,我会竭尽全力去动手。’


这是伏黑惠给出的答案。


并非是指放弃救助人质,而是去竭尽全力,找到保全人质同时处理掉咒灵的方法。如果做不到就去拖延时间。


‘如果竭尽全力的办法,是做不到的呢?’伏黑惠想起了五条悟老师的反问,‘又或者一边有2个惠所认为的善人,一边有3个,竭尽全力的话也只能救下一边,惠会怎么做,如何判断?’


伏黑惠记得自己还未想出答案,五条老师便给出他的答案。


‘我的话,会全救下来哦!’


‘……这与五条老师给的竭尽全力也只能救下一边的条件,不一致吧。’


他想起那一次五条老师是带着眼罩的,或许是因为不是在家中,而是在高专的宿舍里。大部分的时候,私下里的五条老师喜欢将眼罩更换成更加舒适的墨镜,因此当伏黑惠试图回忆彼时的五条老师究竟是怎样的神情时,却只能想起对方微微抬起的下颌与有些翘起的唇角,以及因台灯昏黄的光而落在其上的朦胧斑驳的影。


眼罩之下,大概是自己所熟悉的狡黠的笑容吧。


‘因为我足够强。所以这个假设就成为了最极端的,几乎不会遇到情况。‘


他想起了那一日五条老师离开时,最后的话语,


‘所以这就是答案。再努力变强一些吧,惠。’


弱小的咒术师,是没有办法坚持自己的理念的。但伏黑惠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像变成像五条老师一样强大的咒术师,而自己本想到的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方法,却最终引起了宿傩插手,导致了大量普通人的死亡。


在知晓了这件事实的同时,伏黑惠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是不够强的,因此此时,有必须做出的选择。


他已做好了觉悟。


***


乌鸦的尸体,成为了伏黑惠前进最好的路标。存放于影子中的特级咒具,必须要尽快交付于冥冥小姐的手上。


但当抵达目的地,见到了躺在散落黑羽间,身染鲜血的忧忧,以及感觉到那磅礴而残忍的咒力时,伏黑惠在一瞬间便做出判断,自己并非是对手。


如果以对方以杀死自己为目标的话,恐怕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能够封印五条悟的敌人,会有如此程度的实力,是在行动前便有所预计的。因此此时的情况并未超出伏黑惠的预料。


而他能够顺利抵达目的地,此时仍然呼吸着,是因为敌人也如同己方判断的那样,在宿傩出手消灭了魔虚罗的那一刻,判断出伏黑惠的生死,可能会牵动到两面宿傩无法预估的行动。


宿傩不可能成为会帮助己方的存在,而目前的情势亦可判断,他亦未站在敌方。先前的出手唯一能判断的是伏黑惠的存活对宿傩有价值,因此敌方只要选择展露出不会杀死伏黑惠的诚意,那么便不会造成宿傩的第二次干预战局。


因此将伏黑惠击倒至无法动弹却存活的状态,是敌人会选择的最优解,也因此,给予了伏黑惠到达战场并依旧存活着的机会。


在这分毫之间,伏黑惠摆出术式,召唤出脱兔,试图至少在还未看清对方前干扰到敌人的动作,给自己争取分毫寻找到冥冥小姐的时间,而便就在这同时,未知的被操控的咒灵疾袭而来,在伏黑惠尚未能捕捉到对方的行动时,首先感到的是,一瞬间像是彻底麻木般的刺疼。


乌黑的鸟羽在伏黑惠的眼前扬起,以死为束缚的乌鸦击散了咒灵进一步的袭击。与它坠落的尸体一同扬起的,是温热的血花,以及从手腕处平整光滑,被整个截断的,影法术使用者的左手。


剧烈的疼痛以及未完全的术式指法,令脱兔纷纷融化为影,彻底消散。在抵达战斗地点的三秒内,伏黑惠被敌人早以埋伏好的咒灵,一击斩断了影法术师用以摆出手影的左手。


“你就是学生中,那个影响到宿傩行动选择的‘地雷’吧,禅院家相传的十种影法术的使用者。伏黑惠。”


长柄斧刃挡至身前,伏黑惠辨认出,这是属于冥冥小姐的武器。而敌人也终于在自己的眼前现出了身影,他穿着僧侣的长袍,额部残留着一圈异常的缝合线,他正笑着,眉间舒展着是极温和放松的笑容,弯曲的笑眼中,却似藏匿着宛如深海般无边无底的恶意。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坠落在地,砸出巨大深坑的布满眼睛的六边形盒子,与夜蛾正道的描述完全一致,便是封印了五条悟的狱门疆。


“初次见面,在下夏油杰,是你的老师及监护人,五条悟唯一的挚友。”


伏黑惠知道去年圣诞前夕所发生的百鬼夜行。与乙骨前辈一同行动的时候,对方无意提起过些许百鬼夜行之战中的细节。


他记得性格温和,分外令人尊敬的乙骨前辈曾有些腼腆的提及,似乎在事件中,学长的学生证曾无意掉落过,如果不是被五条老师的挚友捡到又转而请五条老师转交,恐怕还要补办吧。也不知道高专补办学生证的手续麻烦不麻烦。


伏黑惠在这一刻,想起了乙骨前辈的学生证被五条老师放于自己的桌边,薄薄的卡片从食指与无名指间的缝隙滑落时,似在不住地颤动着。


那时的五条老师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休息太久。直到他起身,说抱歉弄乱了惠的床铺,老师该去将学生证还给忧太时,伏黑惠都并不清楚,五条老师是真的睡着了一会儿,还是其实只是在静静地躺着。


他记得那时五条老师的手,泛着凉意,许久也不曾回暖。


本就已具轮廓的事件,此时在伏黑惠的心中,藉由一片又一片的信息,串联成了更清晰的样貌。


也因此,在眼前之人自称自己为夏油杰时,伏黑惠的脸上,在因骤然产生的疼痛之外,流露出了未抑制住的,震惊的神情。


“是因为没有想到,悟会有我这样的朋友,”自称为夏油杰的男人冷下面容,“……还是只是在单纯地拖延时间?”


染血的右手便是在此时以单手展开手影,飞舞的鸦羽打断新一个被假夏油召唤出的咒灵的公式。


“对待悟精心养大的孩子如此恶劣,可算不得挚友的行径。”原本便已推测对方应该是赝品夏油杰的冥冥,此时不过更进一步确定,这果然只是赝品。


单手影展开的影子中,与游云齐起名的,号称能够斩断一切的咒具匕首显出了形状。在还完好的那一侧的肩膀被刺穿,影法术消失之前,冥冥已将之取出,在狂奔的脱兔与神风的掩护之下,握住匕首,向着假夏油的身后冲去。


对方拥有的能展开领域的咒灵,并非只有先前处理掉的那一只。随着领域展开,原本看似已不省人事的忧忧却似因触及束缚而再度醒来,在领域展开被拖住的这分秒间,佯装进攻的冥冥已转而握住咒具的柄部,将之径直抛向了那无法移动的封印。


但除却咒灵之外,假夏油的行动并未被限制。过多的乌鸦被用以进行针对咒灵攻势的掩护,被操控的咒灵操术使用者身前却拥有着并不逊色的体术。


此时还不能暴露,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伏黑惠的大脑中,此时只残留下这一个想法,无论是仍在坠血的左肢,还是已失去知觉的右侧肩膀被洞穿的伤口,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在这一刻,伏黑惠仿佛看见了无数暗影幢幢的轮廓,又仿佛陷入空无一物的纯黑空间。


“一天内展开两次领域……这样的事情……现在的我,可以想象出来!”


咒术师的成长曲线,并不总是平缓的。


失去的左手以及因肩部重伤而难以抬起的右胳臂,身为使用影法术的咒术师所用以构建手影的双手,已几乎难以动弹了。但伏黑惠的影子,却在此刻,像是收到了并不存在的灯的牵引一般,于深不见底的纯黑中游动着,奔涌着,扭曲着以其为中心展开。


“你不是五条老师的那位挚友,至少不是真正的那一个!”


伏黑惠从未见过夏油杰。但他在很久以前,就知晓五条先生有一位挚友。五条先生曾经在一个下雨的夏日无意提及过一次,却是一个他再未深入下去过的话题。


在百鬼夜行事件后,五条悟亲手杀死了昔日的挚友,而在那一刻,他仍是被五条悟称为挚友的存在。这是伏黑惠所并不清楚的,久远前的属于五条悟的青春,可是他认识现在的五条悟,从九年前那个初遇的可疑的白毛男人,到如今的五条老师。


某种程度上来说,伏黑惠知晓,如果夏油杰是一个能在最后的时刻,依旧被五条老师称为挚友的人,那么他不会是眼前这个满浸着浑浊恶意的存在。


伏黑惠对夏油杰毫无了解,但是他信任五条悟,因此眼前的人,不会是如他自称的那般,是真正与五条老师经历过三年青春的,那名早已分道扬镳却仍被称作挚友的已死之人。


比先前更加不稳定且残破的领域,伏黑惠此时只微微绊住了假夏油的脚步一瞬,随之领域便被破坏。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缓,为冥冥所抛出的咒具匕首,已扎入了狱门疆的表面。


作戦合図

五伏手書【BGM:Bagaikan Langit Di Sore Hari

指路牌 

食用愉快^^

五伏手書【BGM:Bagaikan Langit Di Sore Hari

指路牌 

食用愉快^^

鵺

【五伏】五条悟的初恋物语(6)

感谢大家的红心和评论!眼看着五条老师生日快到了我却一篇生日文的想法都没有.jpg


注意:

我流五伏,ooc有

是私设横行的五条悟×禅院惠的年龄逆转pa

cp只有五伏,但是含微量的父子

病娇五预警,惠惠女主角预警,战损预警,雷人展开预警

没有大家期待的女婿打岳父,我很抱歉.jpg


——————————


伏黑甚尔。


五条悟对于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当前恶名昭著的咒术师杀手,出生于禅院家的“残次品”,以及……


——将禅院惠以10亿的金额卖回禅院家的他的生父。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在御三家集会的相册里,...

感谢大家的红心和评论!眼看着五条老师生日快到了我却一篇生日文的想法都没有.jpg



注意:

我流五伏,ooc有

是私设横行的五条悟×禅院惠的年龄逆转pa

cp只有五伏,但是含微量的父子

病娇五预警,惠惠女主角预警,战损预警,雷人展开预警

没有大家期待的女婿打岳父,我很抱歉.jpg





——————————






伏黑甚尔。


五条悟对于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当前恶名昭著的咒术师杀手,出生于禅院家的“残次品”,以及……


——将禅院惠以10亿的金额卖回禅院家的他的生父。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在御三家集会的相册里,不知是该感叹禅院家血统之强大,还是赞叹这个男人遗传因子的力量。那漆黑的头发,翠绿的眼睛,竟真和夺走悟的初恋的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惠的父亲,禅院家的污点。


——将惠永远束缚在禅院家的家伙。



那是第一次,五条悟对什么人产生了杀意。





“你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甚尔将禅院挡在自己的身后,盯着满身是血却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反转咒术吗?”

“回答正确!”悟露出了狂妄的笑容,那双早就失去方才对恃时的冷静的湛蓝眼睛直直地看着甚尔:“在你拿着莫名其妙的咒具捅我的时候,我早就放弃挣扎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反转咒术上了。话虽如此,多亏了你这还是我第一次成功,啊哈哈哈!”

(这家伙是疯了吗?)

甚尔抽了抽嘴角看着将近疯狂的悟,有些不快地拉过身后的禅院的肩膀一把勾住,低声在他耳边呢喃道:“我说啊,你对男人的品味真是有够差的啊?”


而出乎甚尔预料的,禅院并没有恼羞成怒地反驳他,反倒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那个白发男人。

“五条……”

甚尔听得出他这声呼唤了带了一丝惊讶,也夹杂着一点期盼。而刚刚被甚尔用阴影所遮蔽的翠绿双瞳深处,重新点亮了光芒。

这是甚尔最不愿意见到的,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独子拉扯到自己所在的深渊底端,此刻却因这个起死回生的男人功亏一篑。

他轻轻咂了咂舌,刻意用手掌挡住了禅院的双眼。


而在下一秒,咄咄逼人的杀意却向自己袭来。甚尔立刻将禅院拉入自己的怀中,带着他用力地向后一跳。


等他站稳住脚他便发现,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经被咒力蛮横地碾压成了一个巨坑。


抬头看向悟,对方眼中的杀意变得更为汹涌澎湃,但对于此甚尔也只是露出狡猾的笑容调侃道:“喂喂,前脚刚叫完岳父,后脚就要搞谋杀了吗?”

“我说了,把你的脏手放开。”

“别这么性急啊?惠还在这里呢?”

“如果不是惠在这里你早就已经死了,你真应该感谢你儿子。”

甚尔听到这句话时,露出了颇为有趣的笑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对于他而言似乎却只是儿戏:“你都说了,这是我儿子,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你管吧?”

“岳父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为了10亿把惠卖到了禅院家?”悟对于甚尔的话,也只是继续挂着那疯狂的笑容加以还击。


而这时,禅院静静地伸手拦住了甚尔。他缓缓地将后者挡住自己双眼的手掌挪开,表情早就没有了悟所见惯的凛冽。此刻的禅院,仿佛任人鱼肉的扯线木偶。


“够了,五条。”禅院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悟,那双浑浊的绿色眼睛一直注视着地上的石块,声音显得异常压抑:“是我自己决定要跟他一起走的,这都是我擅作主张的。”


禅院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依然没有正视悟的双眼。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恐惧。


他害怕在看到对方的双眸那一瞬间自己的决心会被动摇,他害怕看到对方眼里的光芒从执着变成失望,害怕听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禅院这才发现,自己或许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悟。对他而言,不知从何时起,悟已经成为禅院惠身边必不可少的存在了。



五条悟,一直都是禅院惠内心漫长的黑夜中最为耀眼的那颗星。



他自嘲地笑了,但是很快他便用话语掩盖自己的表情。



“五条,替我跟夏油和家入说声对不起。还有夜蛾老师,我让他失望了。”


——忘了我吧,五条。



说着,禅院露出了十分凄美的笑容。





悟很喜欢禅院的笑容。


他喜欢禅院对着学生时的无可奈何的苦笑,他喜欢禅院静静地看着式神时露出的温柔的笑容,他喜欢禅院面对强敌时戏谑的狂笑。


但此刻的笑容,悟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倒不如说,他厌恶这一刻挂在禅院脸上的放弃一切的笑容,他厌恶遮蔽了那双耀眼的翠绿宝石的阴霾,他厌恶此刻禅院所说出的一切违心的托辞。


这是他第一次,对禅院的温柔产生厌恶的情感。



而与此同时,也是他的脑海中被对伏黑甚尔的杀意所染红的瞬间。




“你对惠说了什么?”


悟好不容易吐出的话语却意外的冷静。

不顾禅院吃惊的表情,悟那双如同寒冰一般冷酷的双眼毫无温度地注视着甚尔。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相较刚才有所变化,甚尔这次并没有选择故意惹怒对方,而只是静静保持沉默。


“我从来没有见过惠露出这种表情,从刚认识他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悟想起刚才禅院充满绝望的微笑,以及那双变得昏暗浑浊的眼睛。


禅院惠从不会为自己而活。


五条悟对于这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明白禅院方才对自己说的话、朝自己露出的笑容一定都有所缘由,而那些缘由绝不可能是禅院惠自己。


他是一个为了微不足道的琐事献上生命也不足惜的人,他是一个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和事拼尽一切的人。


既然自己知道这一点,那么伏黑甚尔作为他的生父不可能不清楚这一道理。


“我问你这个人渣到底对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此刻的悟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从他的话语当中禅院和甚尔都能感觉到刺人的杀意。


“等等五条……”禅院试图说服悟,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


但是很快,在他和甚尔之间产生的微小距离之间有一股力量炸裂开来。在他快要被卷入爆炸之中前,他的手被眼前的人用力一拉狠狠地搂紧了怀里。

悟把禅院按在自己怀里替后者阻挡住冲击,垂头在后者耳畔低吟道:“乖,惠。不要乱动。”

耳边的轰鸣仿佛如同两人心跳声的伴奏,这短短数秒于禅院而言却异常漫长。


终于,炸裂声戛然而止。


禅院侧过头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自己身后的树林都被夷为平地,而甚尔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悟的能力十分强大,但是据他所知后者应该还没能够驾驭如此庞大的咒力输出。

在他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时,悟伸出了左手正正好好阻挡住了从身侧跳出的甚尔的攻击。

“又岳父又人渣的,你能不能统一一下称呼?”面对甚尔的讽刺,这次悟却没有回话。

他十分冷淡地瞥了一眼对方,下一刹那悟的手中突然浮现了蓝色圆球。圆球仿佛飓风的风眼一般,将周围的事物强硬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吸引后将它们悉数碾碎压扁。

四周的石块被压成粉末,树木被连根拔起,眼看甚尔也要被卷入其中,但后者却只是游刃有余地笑着向后一跃躲避了悟的攻击。

风卷残云般的攻击在须臾之间结束,而他们身边的景色早已面目全非,伏黑甚尔仍显得依旧悠然自得,手上的大刀不知何时起换成了一把拖着长长的锁链的锚。


“在刚才那种近距离的情况下,你还能把咒力输出调整到正正好好不把惠卷进来…………你是变态吗?”他挑了挑眉,开始甩动手中的锁链。


不等悟回答,甚尔已经抛出了手中的巨锚,锁链绕过了悟身后转了一圈,眼看利刃就要触碰到后者,他却缓缓张开了嘴。



他的语气,从刚才开始就十分平静。



“真是失礼啊,”浮空的圆球突然被染红,鲜艳的颜色反射在悟晶莹通透的眼里,就好似赤红的杀意,冷淡又艳丽。“这明明就是爱的力量。”



话音刚落,悟轻轻打了个响指。


异常宁静的氛围里仅仅回荡着啪的一声。



红色圆球在下一秒炸裂开来,甚尔试图乘着引力依靠手中的咒具再次接近悟给他致命一击,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悟的术式不再是将四周的事物向他自身吸引。正正相反,从他的咒力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连带刚才被他吸入的物体一并甩出。甚尔手中的咒具被硬生生崩断,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很快便将咒具置之不顾转而交叉双臂扛下这一冲击。

多亏了他生而具得的超凡体质,甚尔仅仅被击出了数十米而身体也并无异样,若换作他人或许在感受到冲击波的瞬间就被压个粉碎了。


“术式……反转…………”禅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于曾经的悟而言,术式逆转是对他而言最大的难题,而事实上,不仅对他而言如此,古往今来的无下限术式使用者中习得术式逆转•赫的人,别说寥寥无几了,根本就只手可数。


禅院不清楚悟和甚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给予前者此般契机的,无疑是那个人。


五条悟将会变得越来越强,也终会变得离禅院越来越远。


但是悟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摇似的,听到禅院这话显得十分兴奋。


“答对了~~不愧是惠!我可是为了惠学会的哦!”他满面的笑容溢满了爱意和幸福,语气就像是渴望被大人夸奖的小孩一样纯粹可爱。


那模样和往常的五条悟并无两样,但是那双如晴空一般透明清澈的湛蓝双眼深处此刻却充满了狂气。



“不仅仅是这个哦?”



说完,禅院发现自己和悟突然出现在了上空中,他能看见被石块与树木垒起的废墟上甚尔正活动着筋骨。

他将双手在身后重叠用力一抽,目无表情地仰望着从上空俯视他的悟和身边的禅院。


而就像和当初的形式完全逆转了一样,这回轮到悟露出一脸游刃有余的嘲笑了。


“惠知道吗?相传咒术的利弊。”悟没有等禅院接话,他便微笑着继续道:“相传咒术依靠先祖的传承使咒术的核心使用可以巩固稳定下来,但同时也容易外传。但是在五条家有一种就算是本家也鲜为人知的术式。”


虚式•茈,那是依靠术式顺转和术式反转产生的无限相互冲击碰撞形成的假象质量,而据悟所知,至今为止的无下限咒术师很少有人能够驾驭它。



“但我觉得现在的我(僕),可以做到。”


“我(僕)?”



面对悟突然改变的自称,禅院显然感到十分不自然,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那双清澈的眼睛好似看透一切一般清澄宁静,和他脸上纯真的笑容相反,悟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眼前这个人,是谁?



禅院从来没有见过五条悟现在这样的表情,看穿一切,享受一切,俯视一切的表情。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学生,他脱离了所有束缚住他的枷锁登到了最强的位置。

——以一种极为糟糕的方式。



洞察一切的双眼此刻却没有看出禅院内心的动摇,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后者的双颊,如同对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物。


“惠不用担心哦,都交给我吧。我会摧毁所有束缚住你的东西。”


那话语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温柔,也是那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悟露出痴醉的笑容轻抚禅院脸上的伤痕,明快地继续说道:“我会杀死所有伤害惠的人,会破坏一切想要从我身边把惠夺走的事物。”


所以,没事的哦,惠。




不可以。禅院心中油然而生这样一个想法。


不能让他在这里杀死伏黑甚尔。


若是在此刻让悟杀死甚尔的话,那么他所认识的五条悟就会永远死去,取而代之的只是孤高的“最强”,只是一具杀戮兵器而已。


作为将禅院从如同沼泽一般的过去解救出来的代价,五条悟永远不可能离开那片泥潭。


而那是禅院最不想要见到的,他的学生,他的宝物,照亮他的黑暗的星光,不应该被阴影所束缚。




禅院下意识地伸手试图制止悟,但是后者此刻已经松开一只手朝向甚尔的方向,拇指轻轻按住无名指,而甚尔也已经将新掏出的咒具用力抛向他们。

细小的火花在悟的指尖炸裂开来飞向了甚尔的方向,但在这时,悟耳畔却传来某个人低沉的声音。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他赶忙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禅院,却被后者用力的推开。

挣脱了悟的无下限术式的禅院笨拙地着陆快速跑向甚尔的方向,以他为中心的景色开始被黑夜所笼盖,然而茈依旧如同没有领域束缚一般笔直地袭向甚尔。



“父亲!!!!”



禅院或许自己也没有留意到他对甚尔的称呼,他急切地一把将那人拉向自己的方向,带他遁入自己的黑影之中。



下一秒,蓝白色的星光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而悟这才想起来,无论对方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渣,对于禅院而言,他终究还是自己的父亲。






在自己冰冷的黑影之中,禅院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变得天翻地覆。他痛苦地干咳了一声,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口中流出,口鼻里蔓延着难闻的铁腥味。

领域与术者紧密相连,领域遭到摧毁术者自然不可能安然无恙,更别提是用“虚式•茈”这种破格的攻击在领域里硬生生炸出一个大洞了。

禅院早就没有足够展开领域的咒力了,但是在那一刻他的身体却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即便这是他用残存的咒力进行的一种不完全的领域展开,对于经已觉醒的五条悟而言也不过是像一道屏风一样罢了。

他看着被自己强硬地拉进影子里的那人,对方此刻正瞪大双眼十分吃惊地看着破破烂烂的自己。


怎么说呢,禅院没见过生父这么难堪的表情,他觉得有一些可笑。


他毫不留情地抓住甚尔的领口往自己的方向一揪,禅院觉得双手已经使不上劲,就连声音也十分沙哑:“我还有要问你的事情,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你死。”


接着,他的意识便被黑影吞没。






看着失去意识趴在自己怀里的独子,伏黑甚尔耳边又响起来刚才他对自己的呼唤。

“父亲”,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被禅院如此称呼的一天。


伏黑甚尔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为了金钱他可以抛弃自尊,抛弃人格,甚至抛弃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禅院惠应该是恨死了他的,至少甚尔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他还是救下了自己,也还是在危难关头脱口而出了父亲二字。不管他是为了津美纪,亦或是为了五条家的臭小子,对于甚尔而言有这个事实便已足矣。


禅院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让人甚至怀疑他能不能在如此残酷的咒术界存活下去,所以甚尔鬼使神差地向对方提议让他跟自己走。


正如禅院所说,甚尔如果想要杀死他的话随时都能下手。对于十种影法师的术者而言,失去双手的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这么做。


而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真是奇怪啊,在失去爱妻的那一天,他舍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而白白看着惠被禅院家的人领走的那天,他也应该将自己仅存的人性都割舍掉了。


在伏黑惠变成禅院惠的那一天,伏黑甚尔就应该死了,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具被仅存的约定牵绊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但是为什么,此刻他的心脏仍在跳动呢?



“我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甚尔小心翼翼地将失去意识的禅院搂在怀中,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了对方的头发深处。



“你对我而言,是上天最大的恩惠啊。”



那是伏黑甚尔第一次向他从没有信任过的神明祈求些什么。








“惠!!!”


领域如同落在地上的雪景球一样变得支离破碎,甚尔回过神来他已经抱着禅院蹲坐在了自己和悟苦斗形成的瓦砾上,身后传来五条悟撕心裂肺的声音。


甚尔回头一看,那个刚才杀气腾腾的人此刻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这小鬼还能露出这种表情的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怀里的禅院抛给了悟。


或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对一个伤员,悟显得十分惊讶,但仍然不偏不倚地接住了禅院。看着后者原本漆黑的制服被鲜血染得更深,悟不由自主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甚尔走近两人,胡乱地揉了揉悟怀里的禅院的头发,他的动作非常随意,但是眼神和力度却显得异常的温柔,唤起了悟心中的即视感。


但是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高举双手显得有些无趣地耸了耸肩。


“不玩了不玩了,为了6000万连命都差点赔上,老子才不干呢。”说着,甚尔背过身去从废墟上一跃而下。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再闹下去惠这次就真的活不了了。”


如甚尔所说,现在的禅院虽命悬一线但仍有一线生机,只是若悟再在他身边使用像刚才那样庞大的咒力,就很难保证他的伤势不会急转直下。

悟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关,不管是自己的咒术伤害到了禅院的事实,亦或是此刻甚尔冷静的话语,都将他从刚才的自我陶醉中拉回冰冷的现实。


“都立XX病院。”


听到甚尔的呢喃,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对方此刻已经背对自己,悟并不能看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醒了以后把这个地址告诉他,就当扯平了。”说着他伸着懒腰向前又走了两步,他的话语平淡得就像在自言自语,但是语气却又像在警告悟。



“记得跟禅院家的那群老头不要动歪脑筋,我儿子死了的话我会拉着他们全族陪葬。”




越行越远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甚尔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别过脑袋瞥了一眼身后。


“对了,你下次再叫我岳父的话小心我把你头给拧下来。”




只是这次悟并没有听见,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禅院抱在怀里,空洞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与绝望。


“惠…………”


这次,他心爱的人却没有露出无可奈何地苦笑看着他。





————————————





任务报告


20XX年XX月XX日


派遣一年生两名参与星浆体,天内理子的护送任务

任务途中成功歼灭咒诅师团体Q,同日星浆体侍从遭捕获,前往冲绳营救

次日营救任务成功,考虑星浆体安全改成次日返航

第三日返回高专,遇“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陷入乱战,一名一年生身受重伤。

一级咒术师禅院惠赶到现场并帮助另一名一年生和星浆体脱出。

后星浆体下落不明,但由于及时准备另一星浆体与天元大人进行融合,任务成功。



任务死伤情况


一级咒术师一名 重伤

一年生两名 生还



任务备注


“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脱出,据高专内的监视摄像头内容,有理由怀疑任务期间一级咒术师禅院惠与伏黑甚尔达成协议,并在任务最后庇护伏黑甚尔以致其逃脱。


禅院惠现已被拘留,任务内容仍有待高专学长查证。但鉴于禅院惠能力强大,与咒诅师联手后果深不可测,经过查证若上述内容属实。




————将处以死刑。






——————TBC——————


澄清一下,是he,但是战损是我的xp(喂)


目测快的话下一话就能完结,慢的话可能还有2话,总之先感谢各位!


鵺

【五伏】震惊!世界知名指挥家居然对小自己12岁的钢琴家出手了

感谢大家对上一篇文的喜欢和小红心!

然而让大家失望了,更新的不是女婿打岳父,是沙雕不透的沙雕文


注意:

无咒术的音乐家au,然而音乐家这个梗并没有很好的体现出来.jpg

依旧是前半论坛,最后一丢丢文章

我流五伏,ooc有,甚至包含了一点点的宿伏

中间穿插了不少别的作品和游戏的梗x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


1.


今日头条:

【震惊】世界知名指挥家居然对小自己12岁的钢琴家出手了,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2.


终于来了吗?


3.


五条悟你终于也有这一天吗?


4.


作为...

感谢大家对上一篇文的喜欢和小红心!

然而让大家失望了,更新的不是女婿打岳父,是沙雕不透的沙雕文



注意:

无咒术的音乐家au,然而音乐家这个梗并没有很好的体现出来.jpg

依旧是前半论坛,最后一丢丢文章

我流五伏,ooc有,甚至包含了一点点的宿伏

中间穿插了不少别的作品和游戏的梗x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




1.


今日头条:

【震惊】世界知名指挥家居然对小自己12岁的钢琴家出手了,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2.


终于来了吗?



3.


五条悟你终于也有这一天吗?



4.


作为一个5粉在这里向广大惠粉深表歉意



5.


作为一个五条悟粉在这里向惠妈妈们道个歉

——老娘现在就把这臭男人给办了



6.


楼上冷静,你打不过他



7.


空手道黑带段位的指挥家您可认识.jpg



8.


黑带段位加业余射击比赛蝉联3年的冠军您可认识.jpg



9.


没事我蝉联了电子残竞会9年的冠军(不是)



10.


md这人翘音乐会去赢这些乱七八糟的奖干嘛



11.


不是说方便杀情敌吗



12.


写作情敌读作宿傩?



13.


不是还有说方便杀欠债的?



14.


好家伙,欠债的可是他岳父,真不愧是你五条悟



15.


这里真的是五条悟粉楼吗,快20层了都是骂他的

(五条悟你还真敢出手了,我今天就替惠妈咪们行道)



16.


毕竟这可是五条悟啊(白目)



17.


哈哈哈哈哈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还没空看新闻呢



18.


我第一次看到知名人士闹出绯闻,上热搜的不是他的名字的



19.


我看到了,热搜榜第一位:“五条悟你妈炸了”



20.


我才看到哈哈哈哈哈



21.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混蛋终于出手了?????



22.楼主


静静贴图


【文字图片:据文秋社记者报导,目击到知名指挥家五条悟与钢琴家伏黑惠从涉谷的情侣酒店一起离开,关系显得十分亲密。】




23.


md怎么又是文秋,他们怎么那么喜欢没事搞事????



24.


今天文秋倒闭了吗.jpg



25.


喂,爆破队,先别炸五条悟的家了,去炸了文秋先吧,简单多了



26. 爆破队


收到!



27.


大,大家冷静,说不定就是真就是累了去情侣酒店歇脚呢?



28.


带未成年去情侣酒店歇脚?真有你的5t5



29.


那么在这里,我们回忆一下五条悟先生丰富的“情史”:

10年前 成为伏黑惠的音乐老师

8年前 伏黑甚尔隐退,将惠寄养在五条家中

5年前 文秋曝出两人处于同居状态

3年前 五条悟被爆与一般女性幽会,次日五条悟本人澄清说是家族一手策划的相亲,五条悟毫无兴趣,且本人有长达“10年之久”的初恋对象

今天 五条悟被爆与伏黑惠从情侣酒店出来



…………我刀呢?




30. 27楼


我,我,我,我解释不清楚了,五条悟你妈炸了



31.


混蛋5t5你不是人!!!!人家才未成年诶!!!!!(空气对拳)



32.


隔壁惠粉楼妈咪们怎么说?



33.


刚刚隔壁惠粉楼回来,惠妈们在讨论怎么打律师信才能让五条赔全员精神损失费



34.


这个主意不错,要不带上我们吧



35.


有道理,反正人家也不是赔不起



36.


人家是真的有钱(颤抖.jpg)



37.


我还记得当年给他录音乐节目的时候他打翻了咖啡随便就拿旁边叠好的衬衫擦了

……我特么后来才知道那是25w的issey miyake



38.


被I.M他老人家知道还不得从地底下跳起来



39.


楼上醒醒,三宅老人家还没翘辫子呢



40.


我刚开头看还以为是节目效果,结果后面惠惠开门进来脸都白了



41.


眼也反白了.jpg



42.


你们楼上别光看牌子啊,那件衣服是谁烫的你们知道吗?



43.


哦对,那后面五条是不是还以为惠因为自己拿了他刚烫平的衣服擦桌子生气来着



44.


家庭主妇拳头硬了起来



45.


没事,不是家庭主妇的穷鬼拳头也硬了起来



46.


你还别说,后面哄惠的五条悟,真的很好玩.jpg



47.


我懂,就是那个,那个

虽然你哄孩子的时候很狼狈,但是你低声下气的样子,真的好靓仔哦.jpg



48.


五条悟,你看看你把你家粉逼成什么样了



49.


别家蒸煮出绯闻: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们相信他!那个臭女人是谁!!!

五条悟出绯闻(除了伏黑惠以外的人):哟,又出事啦,看戏看戏

五条悟和伏黑惠出“绯闻”:五条悟你妈炸了!你不是人!人家才未成年诶!!!!



50.


顺带还要问候一下隔壁伤心的惠妈咪们



51.


有一说一,惠粉是真的惨,天天看着别人拱自己家白菜,迟早ptsd



52.


五条悟粉不仅要给五条悟花钱,还要在他肆无忌惮地拱别人家白菜的时候安慰受害者亲属(不是)


……我们是来当保姆的还是来当粉的?



53.


换在别人家这已经是炸圈一次又一次了,也就只有五条悟有这个能耐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在金屋藏“惠”,别人也不敢出声



54.


贤惠的惠?



55.


贤惠的惠(真诚微笑)



56.


惠惠如此贤惠,谁会不想娶呢



57.


谁说别人不敢出声的,宿傩大爷第一个跳起来实名反对这门亲事



58.


毕竟惠可是在音乐鉴赏界出了名刁钻的大爷唯一赞赏的钢琴家啊



59.


赞赏=“让我迷上你吧,伏黑惠!!!!”?



60.


赞赏=千里迢迢坐半天的飞机来看音乐会,就是为了听惠惠弹2分钟的曲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61.


赞赏=为了让惠赶上比赛在街上开直升飞机,然后一脸愉悦地交罚款?



62.


…………当我没说,惠惠快跑



63.


伏黑惠啊伏黑惠,你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被两个奇怪的男人围着



64.


两个?不是三个吗?他老爹不是偷了五条10亿然后逃去国外了



65.


艹这什么小道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66.


这不是五条粉的3大ptsd之一吗?楼上怎么不知道?



67.


来来来,我们来介绍一下,让新人一起ptsd



68.


5年前不是两个人被爆出来同居的时候,有不要命的记者去采访两人关系来着,我记得还有截图


【文字截图】

Q:前段日子传出来两人同居的消息,想必两人私下关系一定非常密切吧?

五:啊,我们不是同居哦~

Q:诶,居然不是吗?

五:嗯!惠他爸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那家伙和惠有血缘关系,但总之就是,那家伙撬开了我的金库偷了10亿走然后把惠留在这里当抵押哦~本人亲自留的借据,说儿子任——我——处——置——对吧惠?

伏:…………我正在努力还钱…………



69.


?????????



70.


????这什么本子剧情?????



71.


???不是啊惠惠,重点不在那里啊!这个禽兽不是图你的钱啊!!!!



72.


这年头居然还真有人不知道吗?这不是出名的ptsd吗????



73.


我记得那个时候把几十个惠粉吓进了ICU



74.


五条先生,请不要贪好玩挑战公共医用设施谢谢



75.


我记得当时这段访谈刚出,第二天宿傩就直接带着10e去找五条了(白目)



76.


啊????这又是什么狗血剧情节?????给你10e,马上离开我儿子?????



77.


楼上的,这不应该是马上离开我推吗?



78.


宿傩大爷毒唯形象深入人心



79.


不是,这里不应该先吐槽他们哪里轻轻松松地就找来10亿?????



80.


不需要的钱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81.


惠惠啊惠惠,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这辈子这么惨——



82.


他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83.


说真,惠长得那么好看,但是女友粉基本没几个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几个臭男人()



84.


又10亿,又童养媳,又“任你处置”的,想有女友粉都挺难的我觉得



85.


…………难道这是五条悟的策略,为了不让惠惠有女友粉



86.


楼上,嘘————



87.


惠惠现在仅存的女友粉,不是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就是入坑萌新吧?



88.


也对,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也不会说出“我下辈子投胎想要变成虎杖悠仁”这种话



89.


人不如虎子,太惨了



90.


楼上的,虎子也是人



91.


虎子是人吗?他不是大猩猩吗???



92.


我jio得吧,当一个人50米可以3秒跑完他已经不是人了,是陆行鸟或者变形金刚



93.


说实话,陆行鸟也没办法50米跑完3秒



94.


“伏黑,我不做人啦!”



95.


你们一个两个搞音乐的可不可以不要和运动员抢活???



96.


但虎子真是惠惠身边所有男人中一股清流了,除了他是大猩猩以外



97.


不是就是因为他是大猩猩,才会变成惠身边“男人”中的一股清流吗?



98.


难怪大爷不愿意认这个弟弟



99.


你这不废话吗,如果我弟和我推关系好还天天腻歪在一起,我也会把我弟打一顿



100.


不过有一说一,虎杖和惠关系真好



101.


是啊,关系好到衣服互相借(白目)



102.


哦靠楼上不要激起我的ptsd



103.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伏黑惠脖子上留下的红色牙印是谁留下的



104.


你说说是谁呢五条悟先生?



105.


对呀真的好奇怪哦五条先生?



106.


人家就借了虎子衣服穿一次,结果被搞得不敢再借,你说说你干了些什么五条悟(掏警棍)



107.


是谁说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年轻人的青春的呢5t5(拨打幺幺零)



108.


重点是明明第二天有访谈还要拍合照,这家伙还给惠惠穿大一码的衣服,想看不见那个牙印都难



109.


楼上啊,那不是大一码,那是五条的码(瞳孔地震.jpg)



110.


啊??????



111.


你觉得区区牙印能让经历过10亿事件的我们ptsd吗!!我告诉你,真的可以!!!!

但是这个臭男人还要在我们ptsd以后在我们尸体附近反复横跳你知道吗!!!!



112.


楼上的楼上啊,年轻人有一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啊……




那件衣服是前年某个服装设计师给五条设计的款,世界仅此一件,那次访谈套在惠身上了,你觉得呢?



113.


楼上,你既然那么爱护年轻人,干嘛告诉我啊……



114.


年轻人啊,就该受一点点历练对吧,不然以后ICU都挤满了是吧?



115.


那我还真是谢谢您哦??????



116.


你说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杀人放火,这辈子喜欢上五条悟



117.


五条悟倾情给我们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钱要你花的,气要气死你的



118.


我现在血管已经被五条锻炼出来了粗得很钢筋一样,只是大哥啊你气死我没关系啊,隔壁惠厨们一个个那么纯真可爱,你忍心让他们遭受蒸煮被白菜给拱了的惨痛经历吗?



119.


没事,隔壁惠粉可能医院送多了,现在已经开始和五条悟比谁命长了



120.


“你们就算命再长也不会比我认识惠的时间长哦~”



121.


我不是惠妈,我是五条粉,但是我好想打他



122.


兄弟这层楼里有谁不是五条粉,又有谁不想打他的



123.


大哥你要舞不要跑到粉丝面前舞啊!!!!推特和ins不是给你和粉丝内斗用的!!!!!!



124.


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感激宿傩大爷不会用社交平台



125.


别说社交平台了,如果不是惠惠在他生日送了一台,大爷一直都在用翻盖手机(与世无争.jpg)



126.


甚至连line什么的都是伏黑教的吧?大爷好心机,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127.


心机是真的,不会用也是真的



128.


不愧是大爷,27岁活出了72岁的风采



129.


我现在甚至有点怕就是大爷会不会因为那部手机是惠惠送的一直就不换了,甚至当传家宝



130.


你们看,这是我推送我的手机



131.


你们知道吗,我推还教我怎么用



132.


哇塞!我推碰过我手机!!!!



133.


楼上们够了,有画面了ww



134.


惠惠属实惨,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



135.


等等,所以各位就那么轻易接受情侣酒店事件了吗???



136.


那不然呢.jpg



137.


倒不如说我们比较担心文秋,爆五条悟的料他们怕不是明天就要倒闭



138.


爆五条悟的料是活不过明天,但是他爆的是五条悟和伏黑惠的料



139.


懂了,大爷今晚就给他们埋了



140.


人家五条都说了单恋了某个人十年了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每天一边手里拨着妖妖灵,一边怕他被人拨妖妖灵呗



141.


单恋不是个问题,单恋十年也不是个问题,但是你单恋的是比你小12岁的人,再加上你一见钟情的时候人家才7岁,这不仅是个问题,还是犯罪你懂吗五条先生



142.


诶,五条挑明了吗?



143.


没挑明呢,也不过就是说了对方也是从事音乐行业,眼睛是很漂亮的绿色,手指很细腻,自己和他相处了差不多10年,很不坦率但是对小动物很温柔,名字像小姑娘一样很可爱他很喜欢,而已



144.


没挑明哦,只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瞄了一眼伏黑惠而已哦,那一眼也不久,大概就是到采访结束吧



145.


我帮农戆,这如果叫做没有挑明,那没听懂的人不是聋子就是伏黑惠



146.


惠那不是傻,是单纯(颤抖.jpg)



147.


那五条先生也不是炼金术士,是纯爱战士(颤抖.jpg)



148. 楼主


别抖了,新的ptsd来了,还热乎的呢


【文字截图】

五条悟@GLG_GOJO5

今天跟单恋对象告白啦!他终于肯接受我了!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顺便一提,今早,啊已经是昨天早上了?那个新闻是假的哦(笑)

【两只手十指相扣的照片,一方的手掌完完全全地将另一只手包裹起来,无名指上各自闪烁着镶嵌了蓝色和绿色宝石戒指】


20XX年12月22日00点00分





149.




150.





151.


幺,幺幺零!!!!!!!!!



152.


来人啊,拐带未成年人啦!!!!!!!!!



153.


五条悟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五条撑着下巴看着粉丝留言栏里的惨叫,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而坐在他身侧的惠显得有些颇为不自在地摆了摆被对方紧紧握住的手。


只是很可惜,五条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抓得更加用力了。



“就这么公布……真的没问题吗?”小小的恋人从刚才就显得十分不安。



五条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应该说他一直清楚眼前这孩子为什么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


性别,年龄,身份,地位,随便举一样,都能让他们的关系在别人的眼里看上去不同寻常,而且是往坏的方面上。


正因为同位男性,伏黑惠拒绝了五条悟。

正因为年龄差太远,伏黑惠拒绝了五条悟。

正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监护人,伏黑惠拒绝了五条悟。

正因为地位太悬殊,伏黑惠拒绝了五条悟。


伏黑惠拒绝五条悟,从来都有千百条大道理。



但是,伏黑惠从来没有用“我不喜欢你”来回绝五条悟。



而对于五条而言,从他第一次见到那双翠绿的双眼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打消过想与眼前的人共度余生的念头。


五条悟最讨厌的就是正论,他能够不顾一切地将正论抛诸脑后,但是眼前这孩子呢?



在一切沉重而又无趣的“正论”施加到这孩子身上时,他真的能够不被这一切压垮吗?他真的能够保持“伏黑惠”应有的样子吗?



于是,五条悟第一次为了某个人放慢了脚步。



伏黑惠担心年龄的差距,五条悟愿意等待。

伏黑惠担心身份的悬殊,五条悟愿意等待。

伏黑惠担心地位的距离,五条悟愿意等待。



他愿意等惠长大,愿意等惠追上自己,愿意等时间接受彼此。他一点一滴地将自己渗透进惠的人生,将自己的情感付诸给惠,不仅是为了让惠能够接受自己的情感,也是为了让惠能够坦诚地做自己。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发现急性子的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有耐心,那是仅限于对伏黑惠的温柔。

虽然见到惠和虎杖关系那么好,他还是没压下自己的妒嫉。



而今天,伏黑惠成人了。




年龄的差距依旧存在,身份的悬殊不可能消失,世俗的眼光也不一定会改变。



只要他是五条悟,对方是伏黑惠,两人之间存在的距离就不会消失。


但那又如何呢?伏黑惠在今天对自己说,他喜欢五条悟。



那么,这便足够了。



正因为人无完人,所以人们需要互相依靠,互相拥抱,互相弥补彼此的不足。



而对五条悟而言,这个人是伏黑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仅此而已。



五条将手中的手机随意地扔到一旁,笑着看向惠说道:“惠今天不是已经成年了吗?没问题啦。况且……”



话说到一半,五条便将惠身后洁白的被子用力一拉盖过惠的脑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掀起来。



“我想让全世界看看我的新娘子呀。”



他不是王子,对方也不是公主,这更不是童话世界。



但是这两人最后依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故事结束,仅此而已。




——————END———————


爹爹:我敲里爸爸.jpg



五条粉3大ptsd事件的关键词分别是:童养媳,牙印和初恋对象

惠粉ptsd的关键词永远就是三个字:五条悟



lazy

◾️宿伏◾️坠落


伏黑惠*7

lof只能发十张所以少一张惠惠哈哈


◾️宿伏◾️坠落


伏黑惠*7

lof只能发十张所以少一张惠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