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獾与蛇][Chapter 2.5]间章·4月6日
##间章·4月6日
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的季军赛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周日举行。赫奇帕奇队惯例地于开赛前一个小时在更衣室集合,队长兼击球手瓦拉内为追球手们做起战术温习,六年级级长格雷德则在为队员们的衣服和扫帚一个个施防水咒,以预防赛时下雨的情况。
小糸侑坐在木头长凳上发呆,边望着门外草场,边摩挲木制扫帚柄。一个身形瘦削的男生忽然蹦出来,用力在她眼前挥了几下手:“嘿,小糸!在干啥?”
咧着嘴看她的是爱德华·卢平,球队的另一名击球手,也是格雷德的同僚、赫奇帕奇六年级的男级长。
“怎么了?‘冷静的找球手’也会紧张?”爱德华滑稽地摸了摸鼻子,待手挪开...
##间章·4月6日
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的季军赛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周日举行。赫奇帕奇队惯例地于开赛前一个小时在更衣室集合,队长兼击球手瓦拉内为追球手们做起战术温习,六年级级长格雷德则在为队员们的衣服和扫帚一个个施防水咒,以预防赛时下雨的情况。
小糸侑坐在木头长凳上发呆,边望着门外草场,边摩挲木制扫帚柄。一个身形瘦削的男生忽然蹦出来,用力在她眼前挥了几下手:“嘿,小糸!在干啥?”
咧着嘴看她的是爱德华·卢平,球队的另一名击球手,也是格雷德的同僚、赫奇帕奇六年级的男级长。
“怎么了?‘冷静的找球手’也会紧张?”爱德华滑稽地摸了摸鼻子,待手挪开,一个圆滚滚的猪鼻赫然出现在他那张尖脸上。侑噗了一声,笑得太急,险些没把自己呛着:“够、够了!快把鼻子变回来!”
“你还嫌弃啊,我可是好心逗你!”爱德华撇嘴,猪鼻子开始往回缩——他是一个天生的易容马格斯,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
“我不是紧张啦,”侑站起身,“只是在想这天也是有够暗的,希望等下不要下大雨。”
爱德华耸耸肩:“下就下呗,反正今天也只是季军赛,随性点打也无所谓。”
“这话可别被格雷德听到,”坐在侑旁边的槙插嘴道,“她非得举着魔杖追你三条街不可。”
爱德华拉长了脸。格雷德是一个狂热的魁地奇粉,担任学校比赛的解说员,对自家球队关心备至,这也是为什么侑会与这位学姐有着不错的私交。
“她离那么远,哪儿听得到,”爱德华摆摆手,“说真的,我已经受够了她不是队员还天天在这指手划脚的——”
一道粉光突然擦着爱德华的袍子角飞过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手里的扫帚把。几个花苞破开木头表皮钻出来,开成几簇鲜艳的大波斯菊,比刚刚的粉光还要来得刺眼。爱德华傻了眼,格雷德则在更衣室的另一端皮笑肉不笑地送来问候:“为你助阵,亲爱的,不用谢。”
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其他球队队员纷纷扭过了头,几秒钟后爆发出阵阵大笑,把队长瓦拉内的解说完全盖了过去。后者生气地用魔杖敲起白板,不小心把蠕动着的战术图擦掉了一半——他的哀鸣也成了“交响乐”的一部分。赫奇帕奇的更衣室更热闹了,暖黄色的灯光把阴晦寒意驱逐在外,一如明黄色的队服般暖和欢快。
侑正笑看爱德华绞尽脑汁地试图消去那丛粉花,长袍内衬忽然一阵发热。她跟槙与爱德华打了个招呼,另寻了个角落坐下,收在内衬里的双面镜此时已重新凉下来,一双妩媚上挑的蓝眼睛出现在镜面上。
“哟,小糸同学,已经换上队服了啊,”那双蓝眼睛拉开距离,七海灯子笑盈盈的脸完全展露出来,“不错不错,挺好看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侑从背景里看到了独属斯莱特林宿舍的鹅卵石浮雕,镜子里的女人正低头整理什么东西,眼也不抬地回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信誓旦旦说随时都可以的人是你,不出一个月就抛到脑后的人也是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你一直都是晚上才找我嘛。”
距离另一面双面镜送出去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七海大多都是在晚上十点以后才联系她。这位前辈刚开始还是两到三天一次的频率,一周半以后几乎每晚都要在睡前讲一个小时了。侑往往把镜子摆在床头,一面抱着枕头翻小说一面听镜子里的人说话,听得最多的是各种撒娇一般的抱怨。她这才发现这位前辈原来也有着如此丰富的喜怒哀乐,会为嘲讽和批评暗自沮丧,也会为不经意的肯定而雀跃,冷淡要强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比常人更加敏感柔弱的心。
“你笑什么?”七海从羊皮纸堆里抬起头,看到镜中女孩弯着眼睛望她,嘴中下意识嗔怪,心底某个角落却忽然像侑身后的灯光一样亮堂起来。
小糸侑的这副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过去的一个月里,许多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对着镜子边写作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而对方总是这样柔和地笑着听她讲任何事情,偶尔插上一两句评价。谁也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安静听着对面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响,直到那女孩抱着书入睡。有那么一两次她自己趴在草纸上睡着了,硬是被那女孩又喊又拍地叫醒,督促她脱掉长袍爬上床去。
她出乎意料地、非常着迷这种感觉。有一个人总能笑着听你说话,总能一针见血给出适当的建议,总是冷静得看上去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而且——发自内心、不掺半点杂质地关心她。
她觉得自己在过去的一个月中说完了曾经五、六年里所有憋在心里的话,而她还要命地不觉得这有任何不自然。小糸侑于她而言仿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可靠后辈,而逐渐成为一个可以安心交托背后的朋友。
看着侑努力辩解的样子,七海托头笑道:“行了,我只是想提前祝你比赛顺利——一会儿我会跟沙弥香他们一起来看,期待你的表现。”
“诶?谢、谢谢,”侑微讶,“不过前辈……这样没问题吗?”
“什么?”
“呃……今天是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吧?”
“所以呢?”
“……不,没什么。”
——今天只不过是季军赛,而且斯莱特林队队长是兰登·诺特,所以七海前辈祝我比赛顺利大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侑自个想了一通,不再问下去了,殊不知七海其实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她似乎真的比起斯莱特林队的胜利更期待小糸侑的活跃。这不是因为她对斯莱特林没有归属感,也不是因为她与兰登·诺特有私怨,单纯只是更在意赫奇帕奇的找球手罢了。
虽然把对方当朋友的话,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完全不奇怪,但七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仿佛这个解释有什么地方不够贴切,不能让她发自内心地认同。
可是……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直到她与佐伯沙弥香和鲁道夫·戈尔茨坦汇合,七海灯子仍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 ※ ※
七海一行三人来到球场的时候,看台已经快要坐满了。好在参赛学院的级长有预留座位,他们才不用太过慌张。
环绕魁地奇球场的看台在他们落座后关闭了入口、向上升起,一直到离地十五米左右的位置才停下。看台依照学院颜色装饰一新,银绿与黑黄交替布满视野,不少狂热的球迷还挥舞着发光的魔法横幅,其中最夸张的是一张小糸侑的巨幅剪影,以日英两语写着黑色标语:“‘冷静的找球手’——日裔的骄傲!”
七海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倍数,发现以魔杖控制着那幅海报的是日向朱里,而叶历则担忧地把着她的肩膀,似乎很害怕友人因为身子探得太过而一头栽到球场里去。
七海忍笑收回视线,转而去寻找那个套着黄袍的娇小身影。两支球队此时已准备就绪,解说员格雷德正在干巴巴地挨个介绍斯莱特林队球员,听得七海十分无奈——这位赫奇帕奇级长在报出自家球员的名字时可是截然不同的热情啊。
赫奇帕奇队长瓦拉内和斯莱特林队长诺特彼此握过手后,裁判吹响了口哨,比赛正式开始。鬼飞球被斯莱特林的追球手先手拿下,在漂亮的传接里不一会儿就逼近了门环,赫奇帕奇的击球手爱德华·卢平使出浑身力气击了个游走球过去,逼散了斯莱特林的进攻队形,引发绿色看台上一阵嘘声。鲁道夫·戈尔茨坦在喧哗里提高了音量:“爱德华·卢平——他那扫帚柄上是什么玩意儿?大丽花吗?”
“不,”佐伯咬字清晰地说,“我觉得那是粉色大波斯菊。这是什么新潮的装饰吗?”
“不知道,”七海心不在焉,“大概他觉得那样比较好看吧。”
“我希望有人能告诉他很难看。”佐伯毫不留情地评价,七海点着头,继续不停搜寻场边。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正在中央的高空盘旋,赫奇帕奇的呢?她只捕捉到小糸侑升空的瞬间,之后就因为聚焦在鬼飞球争夺战上而丢失了对方的身影。
她正找得眼花缭乱,斯莱特林的看台忽然响起一阵欢呼——他们得分了。鲁道夫兴奋地锤了下栏杆,就连担纲解说的格雷德也抛开成见,赞许道:“非常漂亮的配合!斯莱特林进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球,现在的比分是10比0。”
七海撇过头去寻比分板,一道黄色的影子终于滑进了她的视野:侑采用了与斯莱特林找球手全然不同的策略,正在以中速绕场飞行。找球手离她所在的看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脸的距离。七海仰头追着她一如既往的自若神情,却冷不防被对方扫了一眼。
对上她的视线,那女孩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侑掠过斯莱特林看台的瞬间,七海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箩筐溢美之辞砸中了脑袋,倏然间晕乎乎的,受用极了。
她还没从小糸侑那暖洋洋的一笑里回过神来,胳膊就被佐伯沙弥香捅了一下:“……灯子。”
“啊?”七海茫然地扭过头,斯莱特林的翠玉正挑眉看她。
“你……笑什么?”
“什么?”七海下意识地摸了下嘴巴,发现自己真的在笑。她咳了一声,放下手,一秒钟切换回往常的处变不惊:“我们进球了,我高兴啊。”
“……”佐伯抱起手臂,没接话。
——真是这样吗?她以余光怀疑地打量着身边人。对方眼神游移,看起来并不像其他观众一样聚焦在激烈的鬼飞球争夺战上。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是在笑什么呢?
佐伯皱着眉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思路就被一片愤怒的咆哮打断。
“怎么了?”她慌忙去看球场,听到解说员比先前高了好几个八度的声音:“兰登·诺特!卑鄙无耻、令人发指——”
“诺特联合另一个击球手夹攻赫奇帕奇的队长,”鲁道夫冷着脸解释,“一棍一棍来回兜着打,直到他被游走球撞下来为止。还好瓦拉内一直在往低空飞,应该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医护人员都进场了,至少他这场是打不了了,”佐伯以指节敲击着扶手,单边眼镜的链条哗哗直响,“这就是兰登·诺特所谓的‘新战术’?他到底是在打球还是在打人?实在太难看了。”
“无耻,但有效,”七海冷笑,“现在赫奇帕奇只剩卢平一个击球手,怕是没人能挡得住他了。”
“他转移目标了,”鲁道夫倾身,“追着追球手打去了。”
赫奇帕奇的追球手在配合上稍逊于斯莱特林,揪着刚刚敌队两名击球手逼迫瓦拉内的空当,他们在爱德华的协助下打下了好几个球,让比分反超了20,但是诺特两人杀回来后,形式就急转直下了:爱德华独自在两颗游走球的围攻中苦苦挣扎,自保尚且勉勉强强,更别提保护队友。没了击球手的庇护,赫奇帕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斯莱特林的追球手压着打,比分追平又超过,一会儿就达到了惨痛的70比130。
随着爱德华·卢平终于因疲劳而被游走球击中左肘,赫奇帕奇的看台上迸发出阵阵愤怒的呐喊,浪潮一般席卷全场,几乎震破七海的耳膜。
“谁来管一管他!”鲁道夫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好些斯莱特林都与他一样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这还是比赛吗?他是怎么选上魁地奇队长的?”
“你问他哥去——啧,卢平也被逼到死角了。”七海咬着下唇,内心担忧起来,佐伯却忽然“啊”了一声:“你们看赫奇帕奇的找球手!”
七海赶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西场的小糸侑猛然开始急速上冲,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愣了一下,也紧跟着冲起来——
“是飞贼吗?”解说的格雷德变得激动起来,“赫奇帕奇的找球手看到金色飞贼了吗?!”
这一嗓子把全场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竞速中的两名找球手身上。兰登·诺特迅速改变目标,往小糸侑的方向狠击了一棒,侑却仿佛看透了他的举动一样急停了一把,游走球从她前方一两米的地方飞过,撞上了刹车不及的斯莱特林找球手,差点把他从扫帚上打下去。
“打中了左腿——天呐,那一定很疼。”格雷德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全无同情。场上一阵哄笑,诺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转过身,发现爱德华·卢平早已趁机逃脱夹攻网,与己方追球手重振攻势了。
“飞贼呢?”鲁道夫急切地搜寻着,“有人看到飞贼了吗?”
格雷德的解说回答了他的疑惑:“根据刚刚的回放影像,没有人看到飞贼——是的,虽然很难相信——‘冷静的找球手’刚刚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假动作。我们有理由相信那是为了吸引敌队击球手的火力,进而帮助卢平脱离困境,令人赞叹的友爱精神!”
“的确了不起,”佐伯笑道,“我看了那么多比赛,从来都是队友掩护找球手,还没见过找球手反过来掩护队员的。”
七海定定地看着高空中那个娇小的身影,胸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陌生得让她心头一紧。攥着扶手,她努力尝试从一团乱麻里理出头绪,却发现自己连问题本身都读不懂,更别谈解开了。
铁栏很冷,掌心却热得发烫。七海将目光投向混合看台,那副小糸侑的海报已经被日向朱里复制了好几份,正忙着分发给前后左右的人。格兰芬多追球手骄傲的笑容感染了她,胸口的不适逐渐被相似的而微妙的自豪感覆盖。
是啊。七海慢慢地想。大概我和她们一样——都是为朋友如此出色而感到自豪吧。
褪去易容药水所赐予的假面,侑是第一个真正接纳她的外院朋友,会觉得这种感觉陌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一想,七海心里舒畅了不少,微扬的嘴角却没一会儿就迅速垮了下来——诺特将另一名击球手留下来对付卢平,自己操着球棒朝小糸侑的方向去了。
找球手的身形何等之快?诺特的游走球完全碰不到她,可是这种纠缠分走了侑寻找金色飞贼的时间与精力。
小糸侑又一次险险擦过斯莱特林看台时,七海清楚地看到她满头满脸都是汗,眉眼间也带了丝倦意。这种倦意化作一只无形的游走球,狠狠击中了七海心里的某个角落。
她攥紧栏杆,开始认真思考要怎样把兰登·诺特从魁地奇队长一职上赶下来。伊凡·诺特还在的话,这很困难,但假如下学期她能成功当选——
“天啊!”格雷德一声惊呼,“小糸侑——她看到飞贼了!这不是假动作,她看到飞贼了!在赫奇帕奇门柱上空!你们看到了吗!”
这声解说宛如春雷炸响,沸腾了全场。七海和鲁道夫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紧紧贴在扶栏边,唯恐错漏了什么。
小糸侑在格雷德出声之前就开始全速向飞贼的所在地冲刺,斯莱特林的找球手也开始加速。
“小糸比较近,”鲁道夫大喊,“她应该能先——我天,诺特在干什么!”
兰登·诺特做出了一个粗鲁得无法想象的举动:他身法奇快地逼近赫奇帕奇找球手,挥棍朝对方后脑勺打去。侑向前一扑,堪堪避开了这一棒,赫奇帕奇的看台上再次掀起浪潮般的怒吼:“犯规!犯规!”
格雷德也怒不可遏:“兰登·诺特,恶意攻击对手!无耻的犯规!裁判——什么?没打到不算?”
她把话筒往桌上重重一摔:“‘特兰西瓦尼亚假动作’?那玩意儿只是朝对方脸上虚晃一拳!诺特是在用打铁球的棍子打人脑袋!他是想要她的命吗?!——好吧,好吧——对不起!”她压着火气,“斯莱特林的找球手超过了赫奇帕奇的,很好,很好——”
侑再次矮头躲过诺特一棒。无论她怎样尝试转向,诺特都紧紧与她保持着几十厘米距离,平行飞在她的左侧——这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且不说诺特并非速度型的选手,他持着球棒也无法对扫帚进行这个级别的微操。
“——兰登,接着!”远处忽然响起破空声,一颗游走球被传到了侑右方的不远处,诺特张开嘴,相当开心地笑了。他的左手从扫帚柄上微微抬起,魔杖杖尖在袖口一闪而过——
侑忽然想通了:自己大概是被他施了牵引咒一类的咒语,就像现在这颗精确无比地冲着她脑袋疾飞而来的游走球一样。
诺特缓缓举起球棒,嘴巴得意忘形得快要咧到耳根上。小糸侑的左侧是甩不掉的击球手,右侧是像磁石一样飞过来的游走球,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躲开。
“——下去吧,‘冷静的找球手’。”
他阴恻恻地低语,将全部力气注入十指,朝那张讨人厌的、总是故作清高的脸挥下去。
侑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脑海中早已闪过数十种可能的应对方案。
没错,躲不开。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可那又怎样呢?
——躲不掉的话,迎上去就是了。
把住扫帚柄,侑低头往兰登·诺特撞过去。后者惊诧地顿住了:冲撞球员是犯规的行为,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赫奇帕奇在做什么?!
即将被撞到的时候,诺特下意识地闪了一下。这一闪正中侑下怀,她轻巧地压下扫帚,从击球手右臂下方的空隙里钻了出去。诺特的怒容还没扭曲到位,表情就迅速变成了惊恐——
他以牵引咒吸来的那颗游走球已经抵达了身前,然后——结实地击中了他的腹部。
球棒从手中滑落,兰登·诺特抽搐着,仰面倒了下去。
“梅林在上!”佐伯腾地站起来,惊呼出声。
——这可不比刚刚从七、八米的高度掉下去的瓦拉内,这是二十多米的高空啊!
在这个瞬间,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裁判、教师或后勤人员,而是这狠辣一球原本的受害者——小糸侑。兰登·诺特掉过身侧的瞬间,她一把捞住了对方的左臂,整个人连带扫帚都被过大的冲力拉扯着侧翻了一百八十度,险些被带着一起掉下去。
侑没能坚持多久,不到两三秒就失去了力气,然而这几秒钟已经足够让场外救援的减震咒打中目标。失去意识的诺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瘫在空中,开始像羽毛一样缓慢下落。
因着突发事件而陷入死寂的球场开始嗡嗡作响,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汇聚成如雷贯耳的呐喊。
“赫奇帕奇!
“赫奇帕奇!
“赫奇帕奇!
“赫奇帕奇!”
斯莱特林的找球手举着金色飞贼浮在半空,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没有得到半分关注——他目所能及之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高喊着另一个学院的名字,仿佛赢得这场比赛的不是斯莱特林,而是赫奇帕奇。
黑黄色看台的学生疯狂挥舞着手中旗帜,混合看台上的观众也纷纷起立鼓掌;侑一落地就被自己的队员里三层外三层地扑抱起来,从七海的角度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清脆的掌声在七海左边响起,她转过头,看见佐伯感慨万千地盯着草场:“这本是场难看的比赛,却被他们硬生生地打出了精彩。宽容、公正、以德报怨,任何时候也会向求助者伸出援手——小糸侑,好一个赫奇帕奇。”
七海将目光投回球场中央飞舞的黄袍,脚下生根似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 ※ ※
侑读完琼恩·卡尔的《五口棺材》后,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二十三分。她再次困惑地抄起身旁镜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前辈今夜忽然变了习性,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联络。
犹豫再三,她还是对着镜面喊出了另一个使用者的名字:
“七海灯子。”
这是侑第一次主动接通双面镜,她好奇地注视着镜面如同水面一般波动、变形,然后映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七海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捏着一根蓝色尾羽的羽毛笔奋笔疾书。她嘴唇紧抿着,神情是侑不那么熟悉的严肃,头发也罕见地扎成了马尾,将雪白脖颈展露无遗。
侑没吱声,静悄悄地看了她一会儿,心底自嘲起自己想得太多——七海想必是忙于作业所以才没有联系。
她正打算关掉镜子睡觉,七海却忽然扭过头,朝这边伸笔蘸墨。侑眼睁睁地看着七海剧烈地抖了一下,羽毛笔从手中脱落,三两圈滚到桌沿,掉下去看不见了。
见镜子里的七海僵在原地、毫无动作,侑冷静地提醒道:“……前辈,你的笔掉了。”
安静了几秒钟后,七海也给出了一个相当冷静的回答:“……哦。”
她弯腰把笔拾起来,然后又扯了张纸擦拭桌面和地上的墨迹,弄完后才直起身,掩饰着尴尬问道:“小糸同学……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看完书,发现前辈你今晚还没找我,就想接通看看,”侑笑着,“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哎、等等!”眼见侑伸手要往镜面上抹,七海赶紧出声制止。侑停下动作,看见七海神色忸怩道:“我……我没有忙到那个程度啦。”
侑眨了眨眼:“所以……想说话?”
七海摸着脖子,嗔了她一眼。这女孩说话总这么直白,倒显得她好像很别扭似的。
“你的肩膀没事了吗?我知道白天你接诺特的那一下脱臼了。”她最后在侑的注视中开口问道。
“没事啦,那种程度的伤,庞弗雷夫人两秒钟就治好了。”为了证明这个说法,侑轮了轮右臂,七海抿嘴笑道:“那就好。我那时其实很想去看看你,但是你们的级长格雷德大概会直接把我丢出来。”
侑回想起一个月前格雷德对她的态度,微皱了下眉。没等她开口,七海就带着歉意道:“对不起,诺特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不是前辈的错,你不需要道歉。”侑边笑边调整了下姿势,离镜子远了些;七海这才看清她今天换了件印满猫爪图案的睡衣,相当可爱。
“你今天飞得很好。”七海突然说。
侑怔了一下,谢谢还没说出口,对方就笑眯眯地接上了另一句话。
“——话说,今天飞过斯莱特林看台的时候,你冲鲁道夫笑了吧?他开心得很呐。”
侑不出所料地呛红了脸:“什、什么?我哪有对他——我是冲你笑好不好!”
七海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故意逗逗她,想听到对方亲口说出这句话而已。愉快地欣赏着女孩连声辩解的模样,她觉得心底有几串泡泡浮起来又美滋滋地破掉,萦绕一晚的顾虑霎时间烟消云散,被微妙的香甜气息取代。
她今晚没有主动联系侑不是因为忙到没有时间,毕竟平常也经常开着镜子写作业;也不是因为她不想见到对方,实际上她有好几次写累了以后抱着镜子发呆,做了半天口型也还是没发出声来。
她没有喊出那个名字,只是因为白日的所见所闻依然在脑中盘旋不去。
在她所见过的人里,没有人比小糸侑更像一个赫奇帕奇。温柔、宽容、心地良善、体贴又富有同理心,更重要的是——如同佐伯沙弥香所说的那样——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求助的手。
不论对方曾如何待她,也不论她怎样看待对方。
那么,她对于小糸侑来说,是不是也只是那些无法拒绝的人之一?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只不过是女孩那份无边无际的温柔的受惠者而已。
若是这样,那么像这样的每天通话或许根本是一种打扰:她总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事情,那女孩真的会感兴趣吗?要是不感兴趣,她又能容忍自己多久呢?如果小糸侑的耐心耗尽了,她还要等待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呢?
她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患得患失里无法自拔,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联系自己。天知道她看到侑托着脸出现在镜面上时是怎样的惊讶和惊喜——这女孩总能以一副毫不设防的姿态突破她的防卫,轻而易举地抚平她内心所有波澜。
“前辈,你笑什么?”侑圈着被子,一脸疑惑。七海再次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但这一次,她的笑容在放下手后更灿烂了:“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点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情?是怎样的?”女孩好奇地追问,七海却含笑不语地移开了视线。
——是怎样的?
——比如,发现我对你来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
间章·4月6日·完
[獾与蛇][Chapter 6.5]间章·8月23日
##间章·8月23日
小糸侑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左手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覆着。她动了动软绵绵的手指,将偏向窗口的头摆正过来,一张带着笑意的俏丽脸庞就这样撞进眼里。
“醒了?”坐在床边的七海灯子松开握着她的手,倾身下去,为眼神迷蒙的女孩拂去额前碎发,“睡得还好吗?”
“……好……”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眸子从混沌逐渐转为清明,“前……前辈?!”她惊得凭空抬起了上半身,“你怎么在这?”
七海趁着拉近的距离凑过头去,想要亲她:“我们约好的啊,忘了吗?”
“我没——别,”侑慌忙推开她,“我还没刷牙呢。...
##间章·8月23日
小糸侑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左手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覆着。她动了动软绵绵的手指,将偏向窗口的头摆正过来,一张带着笑意的俏丽脸庞就这样撞进眼里。
“醒了?”坐在床边的七海灯子松开握着她的手,倾身下去,为眼神迷蒙的女孩拂去额前碎发,“睡得还好吗?”
“……好……”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眸子从混沌逐渐转为清明,“前……前辈?!”她惊得凭空抬起了上半身,“你怎么在这?”
七海趁着拉近的距离凑过头去,想要亲她:“我们约好的啊,忘了吗?”
“我没——别,”侑慌忙推开她,“我还没刷牙呢。”
“我不介意。”被挡开的七海皱起眉。
“我介意,”侑坚定地说着,掀开了被子,“现在几点了?”
七海顺从地将床头的手机递给她:“九点二十五。”
“我的闹钟呢?!”侑大惊,“我调了八点十五的闹钟啊!”
“我掐了,”七海笑眯眯地说,“你睡觉的样子太好看了,我想多看一会儿。”
望着七海神色自若的脸,侑不禁开始觉得把她教成手机通实在是一个错误——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双面镜在早先的“拉文克劳试炼”中损毁,两人迫切地需要一个稳定的即时联系方式,于是手机就成为了最佳选择。
“我记得我们约的时间是九点在门口见,”侑边说边下床,“你怎么那么早就到了?是小怜把你放进来的?”
“人家想早点见到你嘛。”七海跟着她走进洗手间,“怜姐人可好了,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所以你吃了吗?”侑将牙膏挤在牙刷上,理智上想把七海赶出去,但是感性又有些微妙的舍不得。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对方颀长的身形;七海今天穿了一袭修身的墨绿色长袍,袖口和立领都带着暗金压纹,衬得整个人典雅大气,颇让人挪不开眼。
注意到侑的目光,七海弯起眉眼:“来之前就吃了——侑散发的样子真好看,睡衣也很可爱。”
侑腾地一下红了脸。她嘴里还含着泡沫,只能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声,然后推着七海出了洗手间。关上门,她扯了扯自己印满水母图案的睡衣,感到一阵沮丧——这可是两人的初次约会,恋人打理得好好的来见自己,她却给人家看到这副德行……
——回头一定要把小怜好好训一顿,怎么能随便放人进家门呢?
这么想着的小糸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恋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巫,就算被拒绝上门,也只要挥挥魔杖就能来到她的房间。
一通洗漱完毕后,侑拉开洗手间的门,发现七海不知何时已经自觉地离开了房间,给她留下了换衣的空挡。锁上房门,侑开始在自己有限的袍子里挑选。极力想给恋人留下好印象的她,万万想不到此刻小糸怜正在楼下同七海灯子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对啊对啊,她有把梯子搬过来,”怜手舞足蹈地笔划着,“可是她站上梯子还是不够高啊!不但没够到想拿的书,还把自己摔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噗。”七海没忍住笑了出来,“后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摔疼了屁股,哭了好一会儿。”怜摆摆手道。
“这可真是……”七海开始想象小小侑因为疼痛而哇哇大哭的模样。可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沉浸到想象里,就被小糸怜压低声音的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话说回来,小七海,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啊?”七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您、您怎么突然……”她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忽然收起了笑容的女人。虽然她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但是小糸怜看破此事的速度之快还是令她震惊——这对姊妹连洞察力也一脉相传么?
“果然吗?”怜呼了口气,“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就能感觉到了。”
七海灯子坐直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是……我们的确正在交往。很抱歉,没有告诉您这件事。”
“没事,”怜挥了挥手,“这种事的确不好说出口,我明白的。我当初和宏君都是交往了很久才跟家里说的,何况你们两个……”她郑重地看了七海一眼,“都是女孩子。”
七海心下一紧,斟酌起用词来:“我知道麻瓜世界对待我们这样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友好,但是在巫师来看,这其实是非常普通的事情,只是……”
“只是没有子嗣会很麻烦,对吧?”怜托起下巴,“你以前说过的,纯血统在这方面还特别有压力——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一个纯血吧?”
“是,”七海点点头,“但是我并非家中独女,而且也不受家族重视,所以并不会有婚约以及子嗣方面的压力,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你能保证吗?”怜的眼神犀利起来,“现在或许是这样的,但是未来呢?假如出现什么变数——你能保证无论如何都会陪在她身边吗?”
七海握紧了膝上的双拳,一字一句道:“我向梅林起誓——只要这颗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她还需要我,那么我就万死不辞。”
小糸怜看着她,没有说话。墙上时钟的滴答声、窗帘被风带起的摩擦声、电视机里传来的欢快笑声——七海的额角逐渐被汗打湿,她明白成败就在此一举——假如她移开视线、假如她连这关都过不了,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侑的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会带给她幸福?
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怜在心底发出叹息。一等一的样貌和心志、有待打磨但明显潜力无穷的待人接事、冷静聪慧又果决有担当——如果不是性别为女,那么简直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人选。
——妈妈一定会反对的。她心想。但是爸爸耳根软,如果好好跟他说,应该没有问题。
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为这两人考虑前路,怜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一下可吓坏了七海,她不禁揪紧袍子,干涩地开口:“您……”
“侑这孩子,性子很淡,”怜打断了她,“她很少喜欢上什么,从小到大都是。但是——”
她抬眼看向那双湛蓝色的眸子。
“一旦她喜欢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七海身体一震,心中是满满的酸涩与欣喜,一时间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怜认真地看着她,“加油吧,小七海。”
“我会的,”七海哽咽道,“谢谢,怜姐。”
“我应该的。”怜笑了笑,站起身来,“好了,侑也差不多该下来了,我给她热早饭去。”
“我来帮您。”七海慌忙站起身来。凝固的空气重又开始流动,她松开紧握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流了满手的汗。
——还不行啊。望着双手,她心想。这样的程度都表现成这般模样,自己真的有资格将那女孩拥入怀中吗?
“——你们在做什么?好香啊。”
就在她心生动摇之时,脚步声与温软的问候一同在身后响起。七海转头,眼前被女孩的盈盈笑脸点亮。
“侑。”她不由得唤了声。
“嗯?”女孩不解地歪了歪头,模样可爱得让人心颤。七海用力压抑住心底的躁动,轻轻拉过她的手,笑道:“在给你热早餐。”
闻言,侑探头过去,眼睛顿时发亮:“是玉子烧诶——”
“是啊,”怜应道,“还有味增汤呢。”
侑高兴地拍手:“快点快点,我好久没吃了——”
七海笑看着女孩迫不及待的样子,内心的动摇荡然无存。此时此刻的她只有一个信念,也只为那一个信念而站在这里——那是她的支柱和动力,也是她的港湾和家园,更是她此生唯一的爱恋。
——假如觉得不够格,那就继续锻炼;假如觉得做不到,那就换个思路;假如觉得艰难,那就拼尽全力。
她不会放开小糸侑的手,绝对不会。
※ ※ ※
吃完早餐后,两人与怜道别,而后回到了三楼的屋子里。
“准备好了吗?”七海抽出魔杖,“初次幻影移形以后可能会有些难受,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准备好了。”侑将手伸过去,像是期待对方握住,但七海毫无反应。
她疑惑地皱起了眉:“怎么了?”
七海往前走了两步,两人贴近得几乎要撞在一起。她微微低下头,在侑的耳边用气音说道:“抱紧我。”
“什么?”侑的耳朵一阵发烫,“不是握住手就可以了吗?”
“可是我想抱着你啊,”七海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地说,“不然人家好没有安全感。”
“……到底是谁在带着谁幻影移形啊!”侑嘴上吐着槽,手臂却还是乖乖地环住了对方的腰。七海立刻展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偏着头,以微小的幅度摩擦着女孩柔软的橘发,喃喃道:“侑……我好想你。”
“我在这里啊。”侑闷闷地答道。
“我知道,”女人哑声道,“可我还是好想你。”
“……”侑无声地收紧了手臂,张了张口,“嗯……”
她不擅长讲情话,曾经也不懂为何那些言情小说里的角色都爱说情话——可是当她亲身被爱人的语言与体温熨烫着时,她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充实和幸福的体验。
“我也……很想你。”于是她小小声地说出了这句话,希望自己也能为对方带去同样的感受。
七海灯子在她耳畔低笑起来,她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女孩的头顶,而后呢喃道:“要走了哦?”
“好。”
“一、二、三——幻影移形!”
挤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细密得让人透不过气,仿佛被束缚着在狭窄的管道内滑行而过——这决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七海灯子身上的热度和臂弯的力道却让小糸侑无比地安心——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这个女人不会让她有事。
难受的感觉在几秒钟后褪去,小糸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完全不同的天地——她们站在一条古色古香的小巷子里,脚下是砖砌的地面,身侧是一层楼高度的砖墙,墙内有些看起来是民宅的房子。
“德文郡的建筑风格原来是这样的?”侑脱离灯子的怀抱,好奇地打量起身旁长了些青苔的砖墙,后者依依不舍地收回手,道:“不,只有这片地区比较复古。麦克米兰游乐场就在这条巷子的深处,走吧。”
小巷的尽头是一座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木屋,门已经烂掉了,两米多高的门框上还缠绕着好几张蛛网。侑眯着眼看了很久,才在旁边斑驳的招牌上依稀辨认出“麦克米兰游乐场”几个字。
“这个游乐场真的是新开张的吗?”七海灯子道出了她心底的疑问。侑耸了耸肩:“朱里说只开了一个月来着——她最好别骗我。”
“那就进去看看吧。”灯子牵起她的手,两人略略弯着腰走进了木屋,然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得可以同时并行十辆车以上的通道,通道上方缀着五颜六色的闪光大字(“欢迎来到麦克米兰游乐场!”),道口旁边站着两个扮做小丑模样的巫师,向熙熙攘攘的人流呐喊着:“导游手册免费发放!”“快速游玩证十加隆一人!”
两人回过头,发现身后是一条平整的石板路,木屋的门早已消影无踪。
“看起来那扇门被施了非常高级的传送魔法,”七海评价道,“而且只是麦克米兰游乐场的无数个入口之一。”
“看来是了。”侑点点头,从小丑巫师的手中接过一份游览图,“我们从哪里开始玩起?”
“我看看,”七海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凑过去看图,“这个游乐场不大诶……”她的手指顺时针划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离通道入口最近的“奇妙泡泡屋”上:“先去这个?”
“好呀。”
对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通道的尽头。麦克米兰游乐场在地图上呈现出一个规整的椭圆形,大大小小的十座设施都坐落在中央池塘的周围,而中央池塘靠近通道口的地方画着一个闪着光的小台,上面用金黄色的小字写着“今日活动:守护神相性测试!情侣限定”。
侑抬眼一看,发现那台子就在前方,一个老女巫蹲坐在小凳子上,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都没人排队诶!”侑有些摩拳擦掌,“要是我能放出实体守护神就好了……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七海有些吃惊,“我记得上次指导你的时候,你还连雾气都放不出来——”
“那都是过去了!”女孩有些不满地嘟起嘴,“我在家里后来又练了好久的!已经快成形了!”说到最后一句话,她骄傲地挺起了胸。
七海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真的假的?怎么做到的啊?”
“不告诉你。”侑背着手,走到了前面。七海赶忙追上去,故意追问着:“诶——不要啦,告诉我嘛!”
打闹之间,地图上的“奇妙泡泡屋”已经近在眼前。这个“泡泡屋”的外表就是三个联通的、巨大的粉红色泡泡,非常不负其名。侑伸出手去触了触外壁,发现居然还有一丝弹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她们很快就被引到中间的那间泡泡屋门口。门口的妖精推了推单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掏出金怀表,用尖细的嗓音说道:“游玩时间的限制是十分钟,从进去那刻开始算起。”
迈进门槛的那一刻,七海和侑便立刻理解了这座建筑为何叫做“奇妙泡泡屋”。围绕在两人身侧的、铺散在地面上的、飞舞在空中的——都是泡泡;大大小小、五彩缤纷、弹性十足。
“这可真是……”七海边赞叹边把玩着一个紫色的泡泡,将它捏成各种形状,“太厉害了……”
“泡泡是有了,”侑拨开眼前的泡泡海,“可是‘奇妙’在哪里呢?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泡泡啊……”
一声“扑哧”的破裂声回答了她的疑惑。侑朝着声音的发源处看去,发现身侧的七海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她瞪大了眼,刚想大喊对方的名字,就听见属于七海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侑定睛一看,发现脚边趴了只手掌大小的侏儒刺猬。
“???”她低头看着那只刺猬努力地尝试着仰起身子,向她伸出小指头粗细的手脚,结果——不慎翻了个跟头,整只刺猬都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口中一面还发出惊叫:“哇啊啊——侑!救命啊!”
小糸侑不敢置信地蹲下身来,将那只挥舞着四肢不断挣扎的刺猬捧在手心:“前……前辈?”
“侑!!”那刺猬张合的小嘴里准确无误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漆黑如墨的小眼珠里似乎盈满了泪水,“我怎么突然变小了!我只是捏破了那个泡泡而已——”
“噗——”侑赶忙抿紧唇,可惜还是没有忍住:“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她大笑着,“前辈你变成刺猬啦!!”
“什么!”七海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那细嫩的小脚和背上的软刺,“我怎么会——!”
“恐怕就是因为你捏破了那个泡泡吧,”侑忍着笑站起来,托着刺猬继续向屋里走。她发现这里的地型似乎五花八门,分了七八块不同的区域,她们脚下站着的是陆地,邻接着雨林和沙漠,远处一块则是水域。她边往水域走边嘟囔着:“如果我猜得没错……”
“……每弄破一个泡泡就会变成一种动物?”七海刺猬趴在她的手心,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奇妙’泡泡屋了。”
“嗯呐。”走到水域的旁边,侑弯下腰,从水面上拾起一个浅蓝色的泡泡,用力地挤爆了它——
变化在倏然间发生:她感到自己在迅速地滑落,手臂忽然往回收缩,两腿并拢成一条尾鳍,嘴巴则无限向前凸出——
“海豚!”刺猬七海落在了地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一脸懵逼的恋人,“侑你变成海豚了!!好漂亮!!!”
“呜哇!”海豚侑的身体此时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地上,她对此感到十分不适,于是努力地摆动着尾鳍,将全身都送进了水中,激起“噗嗤”一声水花。
“好舒服!”海豚眯起眼睛,细长的吻一开一合,发出原本属于女孩儿的声音。
“我也要——”刺猬七海努力地扒过岸边一个泡泡,用嘴巴撕咬起来。望着此情此景,在水中翻腾的海豚侑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前辈,用刺,用刺!”
七海羞恼地转过身,将背部压了上去——爆声过后,她的身体迅速拉长、变大,最后定格在一种白底黑纹的大型猫科动物上——雪虎。
七海哑然地举起爪子,打量自己毛茸茸的脚板:“为什么?”她泫然欲泣,“为什么不是海洋动物?”
“你在陆地上选的泡泡呀,”海豚侑游到岸边,用长吻拱了拱雪虎的腿,“这样子很帅哦——眼睛是蓝色的呢,跟前辈一样。”
“原来侑喜欢我的眼睛?”雪虎蹲坐下来,矮着头蹭了蹭海豚的脸:“侑现在也很可爱喔。”
海豚侑低鸣了一声,仿佛有些害羞。她注视着雪虎湛蓝色的眼睛,然后大胆地跃起上半身,给了对方一个一触即逝的吻——在雪虎七海傻傻地张开嘴后,她安然落回水里,笑道:“前辈的全部我都喜欢。”
“呜——”七海用爪子捂住了发烫的脸,“侑你……真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恋人惊叫了一声:“哇!”
抬起头,雪虎七海发现自家恋人变回了人型,正在水中不停地扑腾着:“这玩意儿还有时限啊?!太坑了吧!”
七海笑出了声:“那你再捏一个呗!”说着,她跃进水中,随口咬过一只橘色泡泡——与此同时,侑也拿过了一个黄色的——两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侑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然后——沉入了水底。
“侑!”她在水池里边下落边往对方游去,“你感觉还好吗?”
小糸侑此时此刻变成了一只色泽艳丽、黄底黑条纹的海蛞蝓。蛞蝓侑翻卷着,用不知在哪的发声器官回答道:“挺好的——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海蛞蝓,”七海回答道,“也有人管它叫海牛来着。我呢?”
“你,你是——”海蛞蝓侑靠近她,用触须碰了碰七海的身体,“扁面蛸!!好可爱!!!”
七海的脑内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扁面蛸??那是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海蛞蝓侑状似生气地卷起周围的水,“那是一种超可爱的小八爪鱼——真是不可置信!”
“哦、哦……”扁面蛸七海动了动八条触角,“就是章鱼嘛……”
“才不是!是扁面蛸!”侑的声音听起来又有点儿生气了。七海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好,好,扁面蛸,扁面蛸。”
两只软体动物依偎在一起,打量起四周来。她们都是第一次下到这样深度的水底,感觉还不坏——虽然除了她们再没有别的活物,但是水底的植被和珊瑚布置得非常漂亮,让人很有游览其中的欲望。
可惜的是,就在她们打算来一场珊瑚历险记的时候,时限又到了——这一次,到的是游玩时限。妖精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游玩时间还剩30秒,请二位准备离开。”
话音刚落,两只软体动物就恢复了人型。七海赶紧拥住侑的腰,防止两人在水中失散;侑则是拔出了魔杖,低声念叨了句什么,一股推力从脚下升起,推着两人疾速上行——
“噗哈!”露出水面后,侑呛得咳嗽起来,“我觉、觉得,他们的游玩机制——需要改进——”
七海拥着她向岸边划去:“我同意。”她抹开侑眼前的湿发,“你还好吗,侑?”
“还好。”侑的气息平顺下来,“只是念咒语的时候呛了口水……”
“你很快就会开始学无声咒了。”七海轻笑一声,扶着她上了岸。妖精向导已经等在岸边,手里还拿着那只金怀表:“两位超时了。”它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这个设置得太不科学了,”侑毫不留情地回嘴,“应该让客人时限到的时候直接传送回门口啊。”
“‘课学’?”妖精茫然地看着她,“‘课学’是什么?回送魔法倒是个好主意……”
“……噗。”侑掩住翘起的嘴角,“没什么,不用在意。”
她与七海相视一笑,离开了这座“奇妙泡泡屋”。
从“奇妙泡泡屋”离开的二人走向了直线距离最近的“百变屋”,这座建筑在外表上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是一座普通的独栋小楼,地图上却被描绘得花里胡哨,还用金色的花体字写着“百变屋——满足你所有的幻想!”。结合之前在奇妙泡泡屋的经历,七海与侑都深深感到不能小看了这座游乐场,于是相当期待地站到了等待的队伍之中。
※ ※ ※
由于这一次的排队时间十分漫长,七海和侑从“百变屋”出来之后已经接近中午了。侑仿佛还在怀念“百变屋”里的体验,砸吧着嘴,将最后那句台词又念了一遍:“那么——尊敬的七海小姐,您希望在下如何为您效劳呢?”
七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座“百变屋”或许将名字改为“演剧场”更加恰当——它将依据进入之前两人在妖精处填写的名字和关系,为进入的所有玩家安排一出演剧。两人是单独进入的,填写的也是情侣关系,于是毫无疑问地遭遇了三出爱情戏——第一场是叛逆公主与见习骑士的浪漫约会,第二场是吸血鬼伯爵同声名显赫贵妇人的地下恋情,第三场则是初出茅庐的侠盗被富家小姐“生擒活捉”的故事。
“我看你做侠盗真的挺合适的,”七海打趣道,“个头小小的,隐在暗处也不容易被发现。”
“喂!”侑抗议地打了她一下,软绵绵的拳头毫无攻击性,反倒还被七海捉住,带到唇边落下一吻。侑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放任对方揽住了自己的腰:“等一下,不要在这里……”
“侑觉得害怕吗?”七海将额头抵上她的,“害怕我们的关系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不是害怕这个,”侑将目光移开,“跟你一起,无论怎样我都不怕。”顿了顿,她接道:“但是如果被看见……我怕影响你的选举。”
“这里可是德文郡,不会那么巧碰到有人认识我们的。”仿佛为了证实这点似的,七海抬起头,故作张望;但这一张望可不得了——她面上的笑容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人后戛然而止了。
“箱崎教授……”她愕然地松开了钳制着女孩的手。小糸侑浑身一震,立马转过了头,果然看到她们的古代魔文教授正一脸尴尬地笑着朝两人挥手:“灯子,还有小糸同学,好久不见啊。”
箱崎理子的旁边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性。见此情形,她摘掉了帽子,让一张两人十分熟悉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儿玉小姐!”侑惊诧地喊出声,“您怎么在这,和酒屋呢?”
“交给新聘的员工打理了,”和酒屋的老板娘转着手上的帽子,笑得一脸促狭,“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你们继续,继续。”
侑涨红了脸:“这个,我们不是——”
七海赶忙接口道:“是我有点激动,没注意场合……”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理解的,”儿玉都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毕竟我和理子也试过的嘛。”
“哈?!”其余三人一同爆发出或疑问、或诧异的惊叫声。
“都!”箱崎理子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你怎么回事!为什么——”
“这有什么关系嘛,谁规定霍格沃茨的教授不能谈恋爱了?”儿玉都很是不满地揽过她的肩,对处于混乱状态中的侑和七海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你们的箱崎教授。”
“……”一片混乱中,还是七海最先反应过来,“嗯,我知道了。那个,我们也是在……交往中。”
儿玉都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站着说话不舒服,找个地方坐坐?”
※ ※ ※
经过一番寻找后,两人在麦克米兰游乐场内的一家西式餐厅里找到了位置。到这时,七海和侑已经厘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箱崎理子和儿玉都秘密交往已经有七、八年了,和酒屋建立在通往霍格沃茨的密道上也并非一个巧合。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了,”箱崎理子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学生面前表露出这一面,“我是当初去日本魔法所留学的时候认识的都,没想到她毕业以后会……到了英国来,还,嗯……开了那座和酒屋。”
“谁叫你喜欢喝日本的清酒呢?”儿玉都戏谑地肘了她一下,“既然你没法常来日本喝,我就只好给你带过来啰。”
“您也造福了全英国的日裔巫师呐,”侑深有感触,“我爸爸就常说‘还好有儿玉小姐,才能常常喝到家乡的味道’。”
“夸张了,夸张了,”老板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只是为了理子开的店,其他都是顺带。”
七海有些哭笑不得:“您这顺带可真是豪爽啊。”
“说起来,侑你的进路决定好了吗?”等待上菜的间隙,箱崎理子敲着桌子问道,“我听说霍琦夫人已经有了退休的打算,想要招收助教。你如果不想打职业赛、但又想从事魁地奇相关的职业,或许教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听说了,”侑坐直了身子,“我已经打算开学去应征助教。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能在毕业后留校任教。”
这是七海灯子第一次听到小糸侑提起未来的规划。她吃了一惊,低声道:“侑……你的确很适合教职,可是……你想好了吗?你真的喜欢……?”
“我喜欢啊,”侑坦然地说道,“我反复想了很久,觉得这是最适合的路了。你想要达成的,由我来助推,由我来见证,不好吗?”
箱崎理子和儿玉都并不知道小糸侑这句话的意味,却看见七海灯子极大地动容了。斯莱特林的级长用力地握住女孩的手,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全数咽了回去;不顾对桌的两人还在场,她用力地抱住侑,边抚摸着她蓬松的橘发,边哽咽着留下了一句“谢谢”。
※ ※ ※
午餐过后,七海灯子和小糸侑与箱崎理子和儿玉都组队参加了一个名叫“迷宫回转”的游乐项目。这个项目是竞赛类的游戏,四人一队,四队一组,同时出发,在迷宫内寻找到最多宝箱的队伍获得胜利。当然了,迷宫中布置了上千种魔法机关,能否成功避开就看每队人的智慧了——四人最后拿到了第二名,败给了一队来自苏格兰的四胞胎。
这个项目之后,她们就因为游玩顺序的不同,与箱崎理子和儿玉都分道扬镳了。在经历了一个人在其中会忽大忽小的“奇境历险”、一个需要穿梭在各式油画世界中解决任务的“侠义心肠”后,两人迎来了下午五点的闭园时间。
“收工啦!收工啦!”“请各位游客准备离开!”“麦克米兰游乐场欢迎您的再次光临!”
在一片咋咋呼呼的喇叭声里,七海牵着侑的手来到了通道口——为了防止游客插队或逃票,麦克米兰游乐场内是无法幻影移形的。四周是一声声接连不断的、由幻影移形引起的爆响声;这一次,侑没等七海开口就主动地抱住了她。
“走吧。”她有些腼腆地将脸埋在七海的袍子领上,后者则微笑着搂住了她的腰:“嗯。”
难耐的窒息感再度袭来。场景转换,眨眼之间,两人已回到小糸侑位于三楼左侧的房间里。夕阳透过窗子斜射进屋,为地面和两人的身体镀上一层温暖的金黄。
“结束了呢,”侑微笑着松开了手臂,“第一次的约会。”
“是啊,”七海依依不舍地摩挲着手里女孩娇小的掌心,“排队的人太多了,都没能玩完整个游乐场。”
“没关系,我们下次再去——”这句话还未说完,侑的嘴巴就被七海封住了。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那般,七海用力地吮吸着对方柔软的唇瓣,直到女孩儿消受不来地开口呻吟后才微微拉开了距离。
“侑——”她剧烈地喘着气,“对不起,我……今天一直都很想……”
小糸侑有些脸红地轻锤了她一下:“我……我知道……”她低下头,非常小声地咕哝着:“我也……”
然而七海的耳朵太尖了,于是这两个字为侑带来了又一波侵略式的袭击。如此反复着,直到夕阳从鞋边褪去,两人才从彼此的怀抱中分开。侑抚着微肿的嘴唇,靠着七海在床边坐下:“我的守护神……如果我没有看错,我想应该是某种鸟类……跟你一样。”
七海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真的吗?”
“嗯。”侑很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七海依然纠结着这个问题。
这次,侑坦率地直视着那双海蓝色的眸子,轻声道:“我想着你。”
七海愣住了。这句简单的话,她足足想了十几秒钟才消化完毕。在按捺不住的狂喜和感动之余,她不禁又回想起午餐时小糸侑坚定的眼神,以及早上小糸怜的那句话——
“——一旦她喜欢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七海忽然离开床榻,单膝跪在了女孩的面前。小糸侑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前、前辈……?”
“侑,”女人双手并握着她的手,“我们下次在麻瓜世界约会吧。”
“……”女孩愣了一下,“好啊。”
“然后,还有下下次……我们可以再去麦克米兰。”
“嗯。好。”
“还有下下下次……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七海虔诚地望着她暖黄色的眼睛,“我向梅林起誓。”
“这算是求婚吗?”侑戏谑地说着,眼里却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如果你觉得它是的话,”七海笑了起来,“以后还会有更正式的,绝对。”
她低下头,亲吻女孩的无名指。
“我爱你,侑。”
“……我知道。”
女孩抱住她。
“我也是。”
间章·8月23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