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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世音

【城翊】金玉良缘

女装/特别粗的双箭头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叫我‘杜太太’诶。”


和杜城走到结婚这一步,是沈翊万万没想到的。

虽然只是为了办案需要,但沈翊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沈老师,抬头,准备定妆了。”

沈翊乖乖照做,他侧过脸,闭上眼睛,将头稍低下一些,眼睫如同蝴蝶轻颤。粉扑轻轻拍打在脸上,带来一片有些酥麻的痒意。

作为局里的捕风捉影小能手,熟悉妆容对画像的影响是他的基本功。当他可以条分缕析地解构化妆术的时候,也就完成了对它的祛媚。所以,沈翊对此兴趣寥寥,即使他学过化妆。再加上,他也没有化妆的习惯,因为在他的人生里,鲜少有需要化妆的场合,除了这次行动。

“沈老师,你皮肤真的很好...

女装/特别粗的双箭头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叫我‘杜太太’诶。”



和杜城走到结婚这一步,是沈翊万万没想到的。

虽然只是为了办案需要,但沈翊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沈老师,抬头,准备定妆了。”

沈翊乖乖照做,他侧过脸,闭上眼睛,将头稍低下一些,眼睫如同蝴蝶轻颤。粉扑轻轻拍打在脸上,带来一片有些酥麻的痒意。

作为局里的捕风捉影小能手,熟悉妆容对画像的影响是他的基本功。当他可以条分缕析地解构化妆术的时候,也就完成了对它的祛媚。所以,沈翊对此兴趣寥寥,即使他学过化妆。再加上,他也没有化妆的习惯,因为在他的人生里,鲜少有需要化妆的场合,除了这次行动。

“沈老师,你皮肤真的很好,平时用的哪款护肤品?”

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戏谑的语气。

沈翊听了,倒是气定神闲的。他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大宝算吗?”

“沈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认真的啊。”

沈翊睁开眼睛,没有在意自己被化成了什么样,而是透过面前的镜子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林知微——这名组里特意请来的化妆师的外貌与她的声音十分相衬,面容姣好,气质娴静,面上的妆容虽然素净淡雅,但妆面十分干净,而且优化了她的面部结构,突出了她在五官上的某些优势,唯有眼中的红血丝无法掩饰,看起来她这段时间有熬夜,导致有些疲惫。

“林老师,您太夸张了。”

沈翊笑了笑,看上去有些腼腆。实际上,他久违地感到了几分不可名状的紧张。

妆容差不多快要大功告成了,而他办公室门外站着一群蹲守已久的队友,沈翊无法想象当他们看到自己化了一个女式妆容时会有什么感想,尤其是杜城。

“沈老师,其实我不明白,你们到底要办什么案子呀,为什么要你假扮女性呢?”

这次行动的方案是保密的,办案中的详情不可以透露给警方以外的人,包括这名请来的化妆师。

沈翊想了想,道:“抱歉,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具体情况我们不便透露。”

林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只是太好奇了——来,再涂个口红就可以了。”

她先给沈翊涂上唇膏打底,然后涂上亮面的唇釉,再叠涂了一层。

“沈老师,你看看,这个妆容可以吗?”林知微问他。

“嗯,没问题的,辛苦你了。”沈翊凝望着镜子,礼貌地回道。这个妆容虽然偏明艳和浓郁,但效果恰到好处。而且妆感很轻薄,没有出现他之前所担心的整体太厚重的问题。

化妆之前,林知微已经帮他戴好了发网。她将假发取来,仔仔细细地帮沈翊戴上,然后固定住。

“好啦,这样就差不多了。”林知微拨了拨沈翊的假发,又帮他在后颈和手腕处喷了些香水。

馥郁的玫瑰香弥漫在沈翊的办公室里,氤氲着浪漫与神秘。

衣服在化妆之前已经换好了,是林知微按照沈翊的要求准备的。里衬是一条绸质的淡棕色长裙,外面套一件驼色的呢大衣,整体造型简洁而不失优雅。

沈翊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人,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严肃。

但即便如此,镜中的“她”仍然唇红齿白、明艳动人,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笑起来的模样。虽然沈翊能够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妆容如何赋予自己女性化的特征,又是如何掩去了他五官中原有的男性特质,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对不了解内情的一般人来说,却很难发现真相。

总而言之,沈翊简直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沈老师,这真的是……”

守在406门口的李晗不可置信般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眼睛一眨一眨的,写满了亮闪闪的惊艳。

她找了半天形容词,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称赞:“真的是鬼斧神工啊!”

“沈老师,不如转一圈给我们看看?”何溶月也打量着化妆后的沈翊,饶有兴致地说。

沈翊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负众望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收获一片啧啧称奇的惊叫声。

与此同时,杜城也从另一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西装笔挺,头发还用上了发胶定型。他本来就肩宽体长,犹如行走的衣架子,

不知道是谁吹出第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哨,然后是一片表示肯定的起哄声。

“城队,可以啊,还人模狗样的。”

“这黑西装,和咱的制服还真不一样……”

若干人等围住杜城,把他们城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很快,他们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沈老师。毕竟人都爱欣赏美事物。

蒋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紧接着调侃道:“兄弟们,把‘般配’两个字打在公屏上!”

他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杜城从后面用力按了一下。

“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杜城的话中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仿佛谁不听他的话,他就会给那个人反手一个暴栗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交换了几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嘴边过于无度的笑意压了压。

沈翊有殿尴尬,他没说话,默默拢了拢垂下来的发丝。

而蒋峰眼睛都看直了:“你们别说,化妆不愧是是亚洲邪术之一,不仅可以整容,还可以变性。我可算是明白了,为啥那么多男的裸聊被骗,但是抓到的嫌犯没一个是女的。”

杜城黑着脸:“就算沈翊是女的,那也轮不到你。”

也许是因为四周太嘈杂,杜城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下全部人都听见了。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样。

“咳咳咳……”沈翊轻咳几声,开始打圆场,“我这样打扮真的可以以假乱真吗?”

“没问题的,我都看愣了。”

“我们之前做那么多特训,都是有效果的!沈老师触类旁通,真乃神人也。”

沈翊回想起了前几天的魔鬼特训,不仅是体态和走姿,连伪声也要学。

“对了,沈老师,你忘了一件关键的东西!”李晗将自己工位上的纸袋里装着的丝巾拿出来,“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适合的了。沈老师,我来帮你系上去。”

“好,谢谢。”沈翊点点头,俯下身来。

“哇,沈老师,你用的是哪款香水?这也太好闻了……好啦,搞定。”

丝巾不大,正好能遮住沈翊的喉结。

“那么,我先回去了。”站在沈翊旁的林知微笑了笑,“我还有别的事。”

“辛苦了,林老师。”沈翊朝她点点头,温声道。

“不客气。给北江最厉害的画像师化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那么,还劳烦林老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林知微眨眨眼:“我知道的,我会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的。”

说完,她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什么秘密?”

熟悉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自己耳边响起,沈翊一愣,摇摇头道:“没什么。”

杜城不着痕迹地靠近沈翊,说:“行了,准备下,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沈翊点点头,拿起李晗给他预先准备好的托特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又将隐蔽式耳机戴上。因为有假发的遮挡,他的通讯设备很好地被隐蔽起来。

“等等,城队,你忘了个东西!”

就在他们准备出警局的时候,李晗后知后觉地大叫道。

沈翊回头望去,只见李晗捧来一副银边眼镜,递给杜城:“还有这副眼镜。”

杜城皱了皱眉:“我又没近视,戴什么眼镜?”

“哎呀,这是装饰用的,没有度数的。”李晗也毫不退让,“再说,这可是沈老师帮忙买的。”

杜城连忙回过头,视线锁定在沈翊身上:“沈、翊?”

沈翊忍住笑,点点头说:“这幅眼镜很适合你的造型。”

杜城听到这话,迅速戴上了眼镜,问李晗:“有镜子吗?”

沈翊笑了,轻轻拍了拍杜城肩膀说:“差不多行了。相信我的审美,好吗?”


“这个案子,有什么头绪吗?”杜城开着车,望着前面的路况,问坐在副驾驶的沈翊。

因为女式包容量有限,装不下他的画本,沈翊只好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皱着眉,将目前能得到的内容整合了一下,说:“还没。”

连环杀人案,全都发生在婚礼现场,而被害人之间几乎没有共同点。

谋杀的方式是投毒,而被害人大部分是伴娘或者宾客,也包括新娘。

北江刑侦队花了大半个星期收集和整理资料,抽丝剥茧,最后锁定了两家婚庆公司。他们怀疑,凶手就是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采取迂回战术,先让杜城和沈翊打入内部。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女警,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以及搜集和记忆线索的能力。

“没事,等我们深入调查了,就有新线索了。”杜城用手指叩击方向盘,也陷入了沉思。

轿车沿着北江的中心大道行进,平缓地驶入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在后视镜中能看到,蒋峰和李晗他们的车紧跟在他们后面。

因为杜城的车底盘太高,沈翊还穿着裙子,但他也没留意今天自己不同寻常的打扮,自顾自地下车,结果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朝地面跌去。杜城连忙伸出手扶住了沈翊的腰,才让他免于摔倒。

在拥住沈翊的时候,杜城嗅到了馥郁的玫瑰花香,让人心醉神迷,如饮醇醪。

“小心点。”

“抱歉,我不记得今天穿了高跟鞋。”

沈翊穿的毛呢大衣下摆很长,光裸的、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

“你耳朵很红,是太热了吗?”沈翊抬眸看向他,眼里是实打实的疑惑和关切。

杜城移开视线,只好顺着沈翊的话头说:“咳咳,是有点。”

“自然点,我们还要装作新人呢。”沈翊提醒他,和杜城并肩走向电梯。

沈翊老神在在,让杜城觉得是自己太“业余”了,缺乏专业精神。

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男扮女装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杜城没有细想,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到案子上,并做了几个深呼吸。

沈翊轻声道:“紧张?”

杜城咳了几声,压低了声音说:“不紧张。”

实际上,他话没说完,杜城心里想的是——不紧张就怪了。

“放心,我相信林老师的技术,还有我这几天特训也很有成效。”沈翊拍了拍他搭档的肩。

杜城哭笑不得:“你还真是自信。”

沈翊礼貌地回道:“谢谢。”

他们乘电梯到了商场的三楼,在踏入婚庆公司之前,沈翊主动挽住了杜城的手。

杜城面上从容镇定,心底却并不平静,好像沈翊是场风暴,裹挟着他共航。

两人搭档这么久,他自然知道沈翊的用意,便侧过头,和沈翊相视而笑。

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璧人。

躲在墙角后的蒋峰双手交叠,抚过手臂,咕哝着说:“靠,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李晗踮起脚、昂着头,努力张望,不断发出惊叹声:“我还从没见过城队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果然演技精湛,佩服佩服。”

蒋峰的嘴角抽了抽:“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按照计划说的做,等会进去后,你要避免说话。”杜城不忘提醒身边的人。

“知道了。”沈翊站在门口,打量着婚庆公司的铺面,包括装潢、海报、展架,还有来来往往的店员、顾客,试图从中找出什么来。但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杜城挽住沈翊的手臂,贴心地调整了自己的步幅,和他径直走到前台。

“你好,我在网上预订了咨询服务的。”

“先生您好,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杜。”

前台的工作人员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二人。

沈翊似乎也不紧张,而是微笑着,迎上了工作人员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而杜城却觉得这短短的十几秒无比漫长,好比看着蜗牛爬上葡萄藤架。

“好的,杜先生、杜太太,请跟我来。”

杜城听到“杜太太”这个词时,看向了沈翊,却发现他没什么特别反应。

也是,这些都是他们在警局的时候,唱大戏一样热热闹闹地排演过的,沈翊只是按部就班地根据剧本来行事。但他们毕竟是好兄弟,沈翊听了会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自寻烦恼的无端臆想,人家沈翊淡定着呢。

“杜城?”沈翊问他,“我们进去吧。”

沈翊的声音很轻,工作人员应该听不见。

杜城反应过来,连忙说:“抱歉。”

进了VIP室后,沈翊松开了挽着杜城的手,坐到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向茶几上的宣传小册子。

“杜太太,这是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套餐,您可以先看一下相关资料……”工作人员端来两杯茶,放到桌子上,然后将小册子递给了沈翊。

沈翊大致浏览了一遍,都是中规中矩的婚庆服务,但部分设计比较有新意,能让人眼前一亮。

沈翊摊开册子,不自觉地靠向杜城那边,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和杜城商榷。

工作人员也很负责,她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又简要地说明了他们公司的项目:“杜先生、杜太太,我叫常梦如,你们可以叫我小如就行。”

沈翊认真地听着,观察着她面部的微表情,还有她的肢体动作,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来。

等常梦如说得差不多了,杜城道:“我们先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着急。其实在我们公司的公众号上,可以看到很多信息……”

杜城喝了一口茶,问:“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芳姐的?”

“啊?”常梦如愣了愣,很快又换上笑脸,“没有。杜先生,为什么您这样问?”

“喔,其实是朋友介绍我来的,他说芳姐办事能力强。可能是他记错了,或者我听错了?”杜城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对此感到十分意外。

“我们分店没有女店员名字带‘芳’字,抱歉,杜先生,可能是您的朋友弄混了。”

“好吧,没事。”杜城摆摆手,由倚靠在沙发的姿势变成挺直背脊。他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等会还有事,先走了。”

“好的,详情我们可以在微信谈。如果你们选择我们公司,我们可以线下约时间来签合同。”

“好。”杜城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那,杜先生、杜太太慢走啊,欢迎下次光临。”常梦如站在门口,欢送他们离开。

走在后面的杜城分明看到,沈翊的身影似乎僵住了,假发遮住的耳垂隐约能看见薄薄的粉色。


走出婚庆公司的门店,杜城和沈翊并肩回去停车场。

在车上,沈翊一言不发,只是从托特包里拿出笔记本,一直在写写画画。

但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他皱着眉,似乎对自己的画并不满意,很快又重新掀开下一页。

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铅笔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有什么新发现吗?”杜城清了清嗓子,快速瞥了眼沈翊。

沈翊道:“我看了他们挂在墙上的员工照片,没有证人所形容的那个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基本可以断定这是同一人所为的连续杀人案,但难以找到规律。因为几名被害人之间除了都是在婚礼现场被谋害,并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于是,私人恩怨引致的报复这条路行不通了。

他们曾经推测过,凶手是随机杀人,但囿于证据不足,无法证明这个想法。

杜城有些焦躁地叩击方向盘,说:“现在这案子毫无进展,凶手很有可能再次犯案。”

“也不一定。”沈翊抬起头,望向杜城,“你听说过一个关于婚礼的小故事吗?”

“什么?”杜城敲方向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具体细节我记不清了。这个故事是,有一个女人参加了她姐姐的婚礼,对出席婚礼的男人一见钟情,但婚礼结束后,再也找不到这个男人了。不久后,她的姐姐去世,她又参加了葬礼。”

“你的意思是,她把她的姐姐杀了,目的是再次找到这个男人?”

沈翊轻哂,眉宇间却是糅不开的苦恼与严肃:“你看过这个故事?”

“没有。只是指向性太明显,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毕竟人物只有……”

杜城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非常蹩脚的小段子,但这个故事却突然让他有了思路,好比拨云见日。虽然这次的案情扑朔迷离,比重峦叠嶂还要曲折,但沈翊的话无疑给予了他们新的启发。

“这个故事,本来是寓意那些为爱情不择手段的偏执与疯狂,”沈翊温声道,“但这也说明,虽然现实很荒诞,但真相,有时候会出现在我们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不管可能性多么微乎其微。”

杜城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原本的线索已经足够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背后的深意。”

沈翊点点头,说:“就像拼拼图一样,我们以为缺失了关键的一块,其实只是我们没有拼对。”

杜城问他:“刚才在店里有什么发现?”

“在你问她他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芳姐’的人的时候,她的表情不对劲,不像是不认识,更像是故意包庇和隐瞒。而且,员工照片墙上,有一处地方不太对。其它照片都是挂了很久,有些褪色了,只有一张是崭新的,像是刚刚贴上去的一样,它所在的位置的边沿,能看到不同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人将上面的旧照片换下来了。”

杜城想了想说:“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她。可是,明明我们就在突破口的边缘,就是找不着它。”

沈翊翻看着笔记本,没有应声。杜城瞥了瞥沈翊专注的模样,乖乖闭上了嘴。

他知道沈翊寻找线索方面慧眼如炬,也知道沈翊往往需要一些安静的空间。如果有助于破案,他会无条件地配合沈翊,只要不是超出底线的问题,他都可以迁就与退让。

“我想,并不是毫无联系。”沈翊合上笔记本,“你还记得现场找到的东西吗?受害人摄入的食物,有巧克力、也有糖果。我们推断,凶手是将氰化物加在食物里,但是,将喜糖分给几个受害人吃的,都是不同的人,他们不仅相互之间不认识,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交集。”

“对,我们也问过话了,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杜城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食物投毒。”

沈翊将笔记本摊开,侧过身去展示给杜城看。

“这是什么……化妆品?”

杜城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听他姐提到过。

“具体来说,是粉底液。喜糖只是凶手的障眼法,他想要混淆视听,进一步误导我们,让我们偏离正确的方向。”

“你是指,那个芳姐是化妆师,她将毒素加到粉底液里面?”

沈翊点点头,说:“我是在婚庆公司看到他们的化妆品才想到的。”

杜城想了想,啧了一声:“也不对啊。粉底液是涂在脸上的,又不是口红、护手霜那些可以粘到手上的玩意,不可能接触到食物。”

沈翊道:“如果化妆师让他们自己上阴影或高光呢?”

“什么?”杜城愣了愣,他不清楚化妆的流程,更不知道沈翊说的步骤是什么。

“一个婚庆化妆师,通常婚礼当天都会很忙,有时候不仅要给新娘新郎化妆,还要给伴娘、伴郎,甚至新人的其他亲友化妆,很难做到给每个人化妆的时候都精细认真。”沈翊解释道,“之前调查现场和排查嫌疑人的时候,我发现几名死者面上都有阴影和高光,但是或深或浅,看上去就像是外行人弄出来的。一个专业化妆师,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杜城接过话头道:“也就是说,凶手将毒素掺入粉底液里,又让受害人自己触摸脸上的粉底,之后再吃喜糖,这样就可以制造出他们是因为吃了有毒的喜糖才会身亡的假象……但是,不对,尸检报告显示,当时死者脸上并没有毒素附着。”

沈翊眯了眯眼,看向虚空某处:“也许凶手回到现场,抹掉了死者脸上毒素的痕迹。”

杜城琢磨了半晌,沉声道:“这不太可能。就算是这样,你的猜想也无法成立。因为,凶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抹去死者面部的粉底液。而且,尸体身上也没有卸妆油之类的车成分。更何况,如果凶手真的有去擦掉死者的妆容,你怎么可能看到他们脸上的阴影和高光?”

杜城虽然对化妆不了解,但还是知道卸妆是个什么过程。

沈翊道:“不一定。如果凶手使用的是天然毒素,它们的结构不稳定,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会变质,甚至消解。再加上,尸检检测出来的剂量很小,辨识有难度,可能这种毒素和一些化学毒物有很大相似之处,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

杜城的眼睛亮了亮,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明白。回警局之后,我们直接去把尸检报告重新看一遍。”

沈翊点点头说:“好。”

他听见杜城说的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沈翊有种异样的感觉。

每次回想起他和杜城的相遇相识,沈翊都觉得如在梦里。他们的故事就像上帝编排的舞台剧,充满了离奇古怪的巧合,激烈尖锐的冲突,还有让人啼笑皆非的情节。

沈翊记得自己的老师除了教画,也喜欢和他说一些所谓的大道理。

他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但七年前年少气盛的沈翊不懂这些,但如今却大不一样了。虽然沈翊仍然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鬼神命定那一套,但关于人和人之间兜兜转转的缘分,他又有了另一种理解。

在科学的世界里,这是不可避免的量子纠缠。而在沈翊看来,却不失为一种幸运。


车在北江分局外的停车场停好以后,杜城对沈翊说:“你先别下车,等等我。”

沈翊不明就里,但还是听杜城说的,安安分分地坐着。

只见杜城小跑着绕到副驾驶面前,打开车门,然后朝沈翊伸出了手。

沈翊忍俊不禁:“城队,我自己可以下车。”

沈翊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淡了不少,但杜城还能闻到那馥郁甜浓的花香。加上沈翊一路上都有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所以他的假发依然是服服帖帖的,衣裙也很少褶皱,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看,都让人难以发现他的真正性别。明眸皓齿的,好看得不行。

杜城心里痒痒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怪不得蒋峰早上那会儿,一直问沈翊有没有长得和他相似的妹妹。

笑归笑,沈翊还是伸出了手,搭在杜城的肩膀上,在他的帮助下稳稳地下了车。

但走了没几步,沈翊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这鞋子不跟脚……”

沈翊话还没说完,杜城就走到他身后,蹲下来仔细地看:“别动。沈翊,你脚后跟都磨出血了,怎么不早点说?你不觉得痛吗?”

“啊?”

在某种程度上说,沈翊是挺能忍痛的,再加上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案情上了,自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常年穿运动鞋,沈翊的脚踝纤细,脚背白皙,才显得伤口处比较严重,粉色的摩擦痕迹上渗出点点鲜红的血珠,看得杜城眉头紧皱。

至于沈翊,他原以为杜城会说自己细皮嫩肉、娇气,或是在逞强逞能,但他没有。

平时追缉犯人的时候,什么样的伤没见过?但沈翊仔细想了想,好像自从他和杜城真正成为搭档以后,每次出任务,杜城都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任何闪失。

“快起来吧。你的反应怎么比我还大?是不是太夸张了?”沈翊又好笑又无奈,“蒋峰他们就在后面,会看见的。等会回到局里,就可以换鞋了,没事的。”

从停车场到分局的距离很短,沈翊尽力忽略脚后跟处的疼痛,但杜城的视线实在太明显,让他有些不自在。

“我扶你?”杜城沉默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吐出这个几个字。

“不用了,我又不是瘸了,能自己走。”沈翊谢绝了队长的好意。

他总觉得杜城今天怪怪的,但具体是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他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杜城是个矛盾的人。他性情率真,处事坦然,虽然情绪大开大合,但他不会将自己真正想法轻易表露出来,而是藏在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沈翊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这也让他愿意更深入地了解杜城。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沈翊只好暂时不去想将杜城的反常,而将注意力放在案子上。结果就是,沈翊想了一路,刚踏进分局,就往透明板那边跑,想将自己的发现写下来,没想到却被杜城一把拽住了手臂,力气挺大,一下子还挣不开。

“怎么了?”沈翊回过头去问他。

“先把鞋换了,去处理伤口。”杜城道,“感染了怎么办?”

“我又没那么矜贵。”沈翊叹了口气。杜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事儿了?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杜城的声音很轻,在干燥的空气里稍纵即逝。

“你说什么?”沈翊没听清。

“没什么。”

等沈翊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406,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脚上的高跟鞋被杜城小心翼翼地脱去了。

“咳,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杜城按住他的脚踝,先用棉签帮他脚后跟磨出血的地方擦上药,然后用创可贴贴上。杜城的动作很仔细,他屏气凝神的,仿佛如临大敌。

“行了行了,差不多可以了……”

沈翊话还没说完,就听见406的门敞开的声音,嘭的一声,十分响亮,昭示着来者的存在。

沈翊抬眸看去,发现是蒋峰,此时他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就像寒假作业在开学的前一天被弄不见了的小朋友,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翊和蒋峰二人对视了半晌,杜城才缓缓站起来,手上还拿着棉签和药水,他回过头,看向蒋峰,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反而阴郁一片。

蒋峰瑟瑟发抖,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说罢,他转过身去,念念有词,说的是:“我靠,我一定是中午的时候小蘑菇吃多了,都出现幻觉了。”

“把门关上。”杜城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强硬,如同在发号施令。

406的门关上了,沈翊似乎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可以想象蒋峰撒腿就跑的狼狈模样。

“你看看,你把蒋峰吓的。”沈翊终于忍不住笑。一笑起来,更是明眸善睐。本来他的面部轮廓就偏柔和,再加上这个足够以假乱真的妆容,让沈翊看起来像如假包换的美人。

杜城看愣了,他甚至能看到沈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杜城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他姐拉他去相亲的时候,曾经问过他的择偶标准。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杜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好像是随口搪塞了个条件来敷衍他姐,又好像是,神使鬼差般将沈翊的外貌性格报上去了。

“杜城?”沈翊伸出手在杜城眼前轻轻挥了挥,“你没事吧?”

“没事。”杜城将药水放回原处,说:“你等会问问李晗,有没有那种高跟鞋的防磨贴。”

这次轮到沈翊睁大了眼睛:“还有下次?我还想着,以后都不会再穿高跟鞋了。”

等从406出去,回到大家面前的时候,沈翊才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里,还是杜城亲自给他挖的,挖得很深,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试婚纱?”

沈翊翻看着任务计划——是作为队长的杜城写的,很潦草,但重点分明、逻辑清晰,后面还将自己在车上和他说的那些推断都补充上去了。

“这……本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李晗向他解释道。

沈翊干脆利落地合上档案:“既然案子快水落石出了,也就不必要再去冒险。”

李晗眨眨眼睛:“不是吧,沈老师,你是怕自己的伪装会暴露吗?”

沈翊轻哂:“这是一个原因。其次……”

“所以,你是为了不穿婚纱,才这么着急破案?”

杜城睨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有些艰涩地开口问道。

沈翊道:“怎么可能?尽快破案,还受害者一个真相,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现在案子有眉目了,所需要的是更有力的证据。所以,我想没必要再伪装调查了,一来,进度太慢,不是足够理想的侦查方式,二来,我已经找到新的突破口了。”

蒋峰和老闫站在一旁咬耳朵:“你说,在办公室里城队帮沈老师……”

“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于是杜城再次毫不留情地赏了蒋峰一个脑瓜崩:“现在聊案情,专注点。”

大家伙听完沈翊作出的推断,都陷入了沉思。

李晗问道:“沈老师,你是这么想到凶手会用这种手法的?”

沈翊想了想说:“因为今天早上林老师帮我化妆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尝试下自己画阴影。”

李晗道:“奇怪,那沈老师你就直接用手抹了?林老师没有给您化妆刷吗?”

“她说用手更容易控制力度,而且效果会更好……”

沈翊回忆着林知微对自己说过的话,却愈发觉得她有古怪。

“李晗,林老师是你联系的吧?”

“对啊,绝对可靠。”

“她归属哪家婚庆公司?”

“林老师是独立化妆师,算自由职业吧,不挂靠公司的。”李晗观察沈翊的表情,终于回过味来,“沈老师,你是说,林老师有可疑?”

蒋峰插嘴道:“你是说,嫌疑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们还让她大摇大摆地出入分局……我靠,不会吧。会不会只是巧合?”

李晗跟着说:“对啊,林老师那么出名,如果真的参与到几起案子里,作为新娘新郎的化妆师,我们不可能查不出来。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凶手,这么明显地给我们提示,难道她是想让我们快点去逮捕她?”

沈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里多了几分认真:“罪犯的心理是很复杂的,就算是顶级的心理学者,也无法完全推断出罪犯的所有想法,有时候,他们的想法不仅凌乱庞杂,还会有跳跃、非理性、无逻辑的一面,就像一片混沌。我猜测,她可能是为了挑衅警方,从而获得愉悦感和满足感,也可能是内心面临着严峻的矛盾冲突。”

李晗若有所思道:“如果是后者,凶手为什么直接来找我们自首?”

沈翊想了想,说:“这个或许要问她本人了。”

杜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现在只凭一个小动作,就将林知微当作嫌疑人,是不是太武断了?”

沈翊抿了抿唇,说:“不止是因为那样。我还观察了她化妆的手法,和几名受害人的妆容进行了比对,发现相似度很高。”

沈翊又折回了406,抱出来一堆画纸,上面都是几名受害人的面部特写。和平时的画像不同,沈翊还为肖像加上了色彩,尽量还原出受害人的妆容。

李晗睁大了眼睛:“这、这也能发现线索?”

“虽然很困难,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一些规律,或者说,共通之处。”

杜城道:“你前几天每天都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是因为这件事?”

沈翊点点头,承认道:“虽然这是画像师的基本功,但还不够,我另外补了一些功课。”

蒋峰咕哝着说:“不对啊,城队,你怎么知道沈老师每晚都加班的?”

李晗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别打岔。”

沈翊默默瞥开了视线,他总不能说最近几天杜城都等自己下班,然后开车送自己回家。他原本以为杜城也加班到很晚,才这么做的,可蒋峰提了一嘴,反而勾起他的好奇心。

果然,杜城最近很反常。据他的观察,杜城除了老是心绪不以外,还对自己特别关照,但关照的方式比较别扭,不是润物细无声类型的。

想到这里,沈翊不由自主地望向杜城,却猝不及防地撞入杜城的眼神里。

沈翊莫名地心头一悸,等他眨了眨眼再去看,杜城已经移开了那道炙热无比的视线。

“差不多得了,”杜城拍了拍掌,“调监控、走访、约谈证人、比对信息库,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

沈翊没再细想,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起令人头疼的案子。


“沈老师,有发现了。”李晗捧着档案夹,敲响了406的门。

沈翊站起来,接过李晗手上的资料。

“原来,林知微曾经化名工作过一段时间,可能曾经在今天我们去的那家婚姻公司就职。”

“她的化名是什么?”

“林雪芳,下雪的雪,芬芳的芳。”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因为林知微就是她身份证上的名字,而且她也没有改过名,而且,她一直以自由化妆师的身份工作。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使用‘林雪芳’这个化名,我还是通过她曾经一位顾客的ins账号发现的。”

“可以调查出她以这个化名,出席过哪几场婚礼吗?”沈翊问她,“首先和案件里的婚礼现场进行比对分析,联系证人,还有……”

“到底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杜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倚在门边听他们说话。

“沈翊,你行啊,不过是之前当了几天代理队长,现在就想着让我下台了?”

杜城的玩笑话缓解了沈翊的紧张感,也神奇地扫除了他的忐忑和疲累,像魔法一样。

“队长是民心所向,是众望所归,我可不敢谋朝篡位啊。”

“知道就好。”杜城走到桌边,拿起李晗带来的资料,“你也是,拿到结果了就火烧火燎地拿给沈翊看,眼里还有我这个队长吗?”

李晗耸了耸肩,用十分无辜的语气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而且沈老师今天早上才和嫌疑人单独相处过……”

沈翊想了想,说:“监控和审讯那边有发现吗?”

李晗用力点了点头,语气笃定、不容有他:“已经有人按照沈老师您的画像,说他们见过林雪芳,不仅如此,林雪芳是他们特意聘请的化妆师。”

“事不宜迟。沈翊,你跟我一起,现在就去找林知微——知道她现在人在哪了吗?”

“根据监控显示,她今天早上离开局里后,回到了她的工作室,然后一直没有出来。”李晗语速飞快地说。这是关乎缉拿嫌疑人的重要线索,她不敢怠慢。

“好。”杜城往406外走,“我去和他们说明等会的计划。”

信息是宝贵的,时间尤甚。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抓紧行动。

几乎是在得知“芳姐”就是林知微的时候,杜城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得到证实,同时一个大致的计划也浮现在脑海里。而沈翊的观察和发现,推动了这个过程。

“那个,杜城,能不能等我十分钟。”

“怎么了?”

“我要换衣服,还有卸妆。”沈翊笑了笑,“这还不够明显吗?”


换回日常的便装让沈翊松了一口气,他不必再时时注意避免露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他从背包里拿出素描簿,简单地勾勒了他印象中林知微的模样。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沈翊皱了皱眉。本来画画能让他平静下来,此刻他却有些心烦意乱。无数鲜亮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里重组,最后却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画来。

“有哪里不对?”杜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今天早上,她的举止没有可疑的地方,或者说,她表现得太正常了。而且,我们目前的进展比我预想中要顺利。”

杜城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对,就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地诱导我们往既定的方向走。”

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却让沈翊有些不寒而栗。

在办案过程中,那些疑难复杂、扑朔迷离的案子固然令人头疼,但像现在这样,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仿佛真相已经呼之欲出的情况,更令人不安。

“见到林知微,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杜城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沈翊却知道这是杜城在用他的方式来安慰自己。

沈翊说不清杜城是什么时候少了几分轻率和浮躁,变得更加沉稳持重的,也许是他和杜城搭档以后破获过一连串不同的案件以后,也许是他被停职那时候。以前,沈翊以为自己才是心思细腻的那一个,现在他却在杜城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但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这个道路沈翊再清楚不过。

他按了按眉心,将这些违和之处抛在脑后,重新捡起笔,在本子上细化那幅画作。

“到了。”杜城将车停在创意园区的停车场,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建筑,“那冻楼的二层就是林知微的工作室。”

沈翊点点头,调试好耳麦,又将手枪放好。

蒋峰他们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车位,杜城让他们原地待命。

出发前,蒋峰曾经问过他,这样是不是太冒险,毕竟林知微是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

而杜城只是让组里的同事们都相信他的判断,就像他相信沈翊一样。

“准备好了吗?”走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杜城问沈翊,“我看你从出了分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沈翊读出了杜城脸上的担心,摇摇头说:“我没事。”

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工作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作为提供化妆服务的工作室,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空空荡荡的。

如果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林知微是故意这么做的。

沈翊感到几分蹊跷,他抬头打量四周,发现了几个比较显眼的摄像头。它们并不是隐蔽的,应该只是普通的监控。

杜城用手比了个方向,压低了声音对沈翊道:“林知微的办公室,应该就在里面。”

他们沿着长廊,慢慢地朝工作室的里面走,同时观察着周围。

迎接他们的是坐在办公桌旁的林知微。

她的打扮与妆容和她早上在分局的时候别无二致,她似乎在翻阅什么重要的文件。

听到在门口处徘徊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诧异地问:“杜警官、沈老师,你们怎么来了?需要我帮忙的话,电话联系就可以了……”

杜城不耐烦,直接拿出证件,对她说:“我们得到搜查许可证,要对你所在的地方进行调查,还请林老师配合。”

“调查我?可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林知微一脸意外,她脸色发白,显然被突然造访的两位警官吓得不轻。

杜城简要地将案情说明给她听,并强调,他们现在掌握了一定证据。

“我没有杀人,没有!对了,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

林知微嗫嚅着唇,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抱歉,林老师,请你跟我们再到局里一趟吧。”

杜城和林知微说好的间隙,沈翊观察着整个办公室。他靠近林知微,本想对她说不用紧张,却发现林知微在刚才在写些什么。于是沈翊走到杜城身边,提醒他这一情况。

“手里拿的什么?”杜城问她,语气好不到哪里去。

“没什么……”林知微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本子,背在身后,但很快被杜城抢了过去。

沈翊接过杜城递过来的本子,前前后后翻了个遍,发现上面记录的,全是先前几个案子里受害人的个人信息,包括名字和体貌特征,而且死者的名字都用红色笔画上了圆圈。

如果蒋峰李晗他们看见了,肯定会说,这就是一本不折不扣的“死亡笔记”。

杜城道:“这就是证据。”

林知微声音里带了哭腔:“不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根据上面的指示行事而已……”

杜城半信半疑,靠近沈翊道:“她很可疑。”

沈翊收敛了神色,道:“她的恐惧、慌乱和迷惑不是假装出来的。如果她真的是一名足以挑衅警方的、没有底线的罪犯,她的表现不应该是这样。而且,本子上并不是她的笔迹。”

“也就是说,她只是受人驱使?”

沈翊觉得有些挫败,难道他真的猜错了,真凶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人逍遥法外。

“别紧张,放轻松,告诉我们,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沈翊温声道,边说边靠她,用诱哄的语气安慰林知微,”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做些什么。只是希望林老师你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一时犯错并非不可饶恕的……”

林知微抬起头,眼睫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看起来楚楚可怜:“沈老师……”

杜城眼神示意,提醒沈翊小心一点。

“你愿意相信我吗,沈老师?”林知微眼圈发红,说话也有些颤抖。

“当然,我相信你并没有恶意。”沈翊认真地回答道。

就在沈翊拉近和林知微的距离,酝酿着想要说的话时,他听见杜城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沈翊转过头去寻找杜城的眼睛,却只看到杜城说:“沈翊,小心——”

而后,沈翊看见,一道凌厉的刀刃从半空中骤然出现,朝自己袭来。

在那一瞬间,沈翊分明看见林知微眼底的疯狂、冷漠和狠戾,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鲜血沿着手臂的伤口滑落,滴滴答答地淌到了地上,染红了一小块地毯,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在空气里,昭示着一切的不同寻常。

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杜城。

守在门口的蒋峰他们刚好跑了进来,连同沈翊一起制服了林知微。

啪嗒——她手中紧握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沈翊错愕地抬起头,眯了眯眼看向这个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的女人:“你是林雪芳。”

女人被蒋峰从后面反剪双手,她抬起头说:“沈警官,你怎么发现的?”

沈翊道:“我也是美术出身,基本的观察力还是有的——今天早上帮我化妆的,是你。”

沈翊不是用猜疑的语气,而是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与自信。


“我靠,谁能想到,那个凶手是精神分裂啊……”蒋峰悻悻地说,感到一阵后怕。

他原本想说的是“疯婆子”,想了想还是不太妥当,就退而求其次。

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缉捕过程,已经过了三四天,蒋峰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发怵。

“是人格分裂,不是精神分裂。”沈翊纠正他的说法。

蒋峰道:“对对对,沈老师英明,是人格分裂。还好你及时发信息让我们过去,不然,城队被捅的可就不止一刀了。”

沈翊轻哂道:“你还巴不得城队被捅多几刀?”

蒋峰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对城队的敬畏之情,就像那滚滚长江,滔滔不绝……”

杜城开口道:“得了吧。你只是想着我的手受伤了,不能揍你是吧?”

先前笼罩局里的低气压就这样被渐渐驱散,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但沈翊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仅是杜城对他的态度,还有杜城看他的眼神,以及对他说的话。

“对了对了,我有好东西要给大家看看。”李晗兴奋地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只见她从自己工位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众人传阅浏览。

照片上是那天沈翊变装的样子,穿着正装的杜城也入了镜。

“什么时候拍的,真有你的……”蒋峰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道。

“这可是我们组宝贵的回忆,当然要记录下来!”李晗骄傲地仰起脸。

至于杜城当天找到了李晗,买断了她手上的照片,又是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了。


后来,沈翊再次穿上了长裙。

不过,这都是在杜城向他表白之后发生的。

至于换上女装的目的,那是他和杜城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可与外人道也。

其实,在乔装的那一天,沈翊就发现了杜城的心怀叵测。

眼角眉梢的爱意是无法掩藏的,即使装作漫不经心,眼眸里的亮光也在吐露爱意。

爱如春光般烂漫纯真,横亘岁岁年年。

而他并不声张,只一心一意地栽种全宇宙最浪漫的玫瑰。

这是他们之间平淡无奇的故事,只是晨昏剧场的寻常一幕。


fin.


谛世音

【城翊】造梦者

猫猫酒后实录


沈翊喝醉了,在朋友的婚礼上。

事实上,在仪式的过程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牧师身后的彩绘玻璃发呆。

他想起自己在梵蒂冈的教堂里看到的壁画,一身蓝衣的圣母,温柔地怀抱着圣子。他想起长廊里周遭静谧无声,来来往往的游客用艳羡和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艺术殿堂里不可多得的杰作。

轻风和煦,日光朗照,透过玻璃折射出变幻的图案,如同某种理性的眩惑。偌大的教堂里,牧师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回荡在新人和宾客的耳畔。然后是经典的婚礼进行曲,庄重而虔诚,与那些轻快流俗的小调截然不同,它要在音阶节奏上找到自己的隆重与恢弘。

新人交换戒指时还有些羞怯,但在耶和华的见证下亲吻彼此的神圣消弭了最后的距离。他...

猫猫酒后实录


沈翊喝醉了,在朋友的婚礼上。

事实上,在仪式的过程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牧师身后的彩绘玻璃发呆。

他想起自己在梵蒂冈的教堂里看到的壁画,一身蓝衣的圣母,温柔地怀抱着圣子。他想起长廊里周遭静谧无声,来来往往的游客用艳羡和惊奇的目光打量着艺术殿堂里不可多得的杰作。

轻风和煦,日光朗照,透过玻璃折射出变幻的图案,如同某种理性的眩惑。偌大的教堂里,牧师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回荡在新人和宾客的耳畔。然后是经典的婚礼进行曲,庄重而虔诚,与那些轻快流俗的小调截然不同,它要在音阶节奏上找到自己的隆重与恢弘。

新人交换戒指时还有些羞怯,但在耶和华的见证下亲吻彼此的神圣消弭了最后的距离。他们亲密无间,他们耳鬓厮磨,他们会携手到老。

台阶上新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沈翊不由得想到杜城。

他们也可以像这样获得祝福吗?他们也可以穿上婚服,在西装口袋里别上一朵玫瑰吗?

世间爱侣千万,沈翊从不觉得他和杜城是特殊的一对,但确注定是艰辛的一对。

他们要面对的阻力太多,还要考虑种种意外和不确定性。

每想到这些,骄傲如他,也会失去信心,在惊疑的惶惑中惴惴不安。

于是在宴席上,沈翊不知不觉接过了许多杯酒。

杜城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酡红,浑身酒气的小画家。

沈翊眼神迷离,不仅是脸上,连耳垂和颈侧都染上了淡淡的薄粉色。明明醉得脚步踉跄,还坚持要自己走出酒店。

“沈翊,你怎么喝这么多?”

但喝醉后的沈翊听不出杜城话语里的责怪,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男朋友,喃喃自语般小声地说:“杜城,你来了。”

杜城好气又好笑:“你还能认出我,真厉害。”

都说醉鬼难缠,好在喝醉了的沈翊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只会安静地靠在杜城身边。

杜城只好扶着他,让沈翊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手搂着他的腰,往停车场走去。

所幸宴席已经结束,周围的宾客寥寥无几,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举止太过暧昧。

也是因为沈翊喝醉了,不然他平时肯定不会在公众场合这样黏着杜城。

“你是我男朋友,当然能认出来了。”

杜城听见这话,一个趔趄,差点连带着沈翊摔倒在地。偏偏沈翊离他极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畔,带出一抹酥麻的痒意。杜城还能闻到沈翊身上被浓郁的酒气所遮掩的香水味,因为在沈翊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曾经嗅到过。

就在几个小时前,沈翊西装笔挺、文质彬彬地站在家里的玄关前,他过长的刘海用发胶固定,露出白皙的前额,看得杜城心神摇荡。然后,沈翊给了他一个吻。

自从同居以后,他们每天都是一起上班,几乎没有机会尝试早安吻。

但城翊似乎总是很想这样做,因为他说电影里里都有这样的情节,他觉得很浪漫。

杜城有些不能理解,因为他平时看的不是警匪片,就是科幻片,对文艺片一窍不通。

所以那会儿他还笑沈翊,这是小资行为。

但当沈翊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双唇的时候,杜城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想将沈翊就地正法。

但他不能。因为沈翊是要去参加朋友婚礼的,没有时间陪他厮混。

更可恶的是,沈翊不让自己开车送他去教堂,说是可以蹭朋友的顺风车。

杜城只好百无聊赖地待在家里等沈翊回来,只是这个过程有点煎熬。

最后他收到了沈翊发来的消息,让他去酒店接他,还说自己喝酒了。

杜城原本以为沈翊只是喝了一点点,但他今天却一反常态,直接喝得酩酊大醉。

“你刚刚说什么?”杜城忍住悸动,耐心地问他。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沈翊没有察觉杜城的用意,似乎他捕风捉影的本领都被酒精泡软烂了,现在的他迷迷糊糊,不知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沈翊还毫无防备地往杜城身边挪了挪。

沈翊不知道杜城骂了句脏话,只觉得他的脚步变快了,似乎着急着要到哪里去似的。

于是沈翊问他:“去哪里啊?”

他的声音氤氲在清凉的空气里,被温柔的晚风吹到了杜城的耳朵里。

“回家。”杜城的声音有些喑哑。

在这个晚上,杜城发现了一个秘密。

对沈翊来说,酒也许和吐真剂没有差别。

回到家以后,杜城没有说什么。他给沈翊倒了热茶解酒,又将他抱回卧室,让他躺下休息。

“杜城?”沈翊半醉半醒,平时一双清亮的眼眸此时醉意朦胧,如同雾里看花,什么都看不真切。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还用湿毛巾帮自己擦了擦脸。

“我在。”杜城回答道。

杜城知道,自己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在遣词造句上也没什么天赋。他是实打实的行动派,只会默默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照顾喝醉之后的沈翊。

沈翊伸出手去摸了摸杜城的下巴,含含糊糊地说:“杜城,你生气了?”

他的声音很轻,杜城听了,觉得自己像踩在一抹云絮,软绵绵轻飘飘的。

杜城被沈翊挠了挠,不痒,也不疼,但当他看见那双不安分的手,心里又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沈翊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杜城曾无数次看见这双手握着画笔,也见过这双手如何帮助自己纾解欲望。杜城无法分辨两种方式那种更令他心醉神迷。他当然喜欢沈翊专心工作的样子,但他也喜欢沈翊在床上的予取予求。

也许是见杜城没有说话,喝醉后的沈翊又重复了一遍,他说:“杜城,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喝这么多了……”

说得黏黏糊糊的,句子末尾还拉长了语调,像是在故意讨巧。

他看见沈翊的眼眸湿漉漉的,让他联想到那些温驯的小动物,比如麋鹿、比如兔子。

有时候杜城又怀疑沈翊不是同事们所调侃的猫科动物,而是一只表面良善内里狡猾的狐狸。

比方说,在床上的时候,沈翊虽然推托搪塞,还是会半推半就地答应和自己玩一些新鲜的把戏。

李晗是怎么说的?对了,她说,沈老师就像芳心纵火犯。

杜城伸手摸了摸眼前人有些发烫的、绯红的脸,心想,沈翊何止在他心里放了一把火,还把自己的心整个都偷走了。

好不容易安抚这个醉鬼睡下了,杜城不敢再生枝节,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于是他说:“好好休息吧。”

没想到沈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力道不重,只要杜城愿意站起身,他也留不住他。

“怎么了?”杜城看着他的眼睛,却迎上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沈翊说:“杜城……亲一亲我,好吗?”

杜城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们做的时候,亲吻是他们必备的前戏部分。往往是杜城凑过去亲他,在眉心,在锁骨,在柔软的唇。除了今天上午那个早安吻,沈翊似乎还没有主动亲过他。

杜城以为沈翊对此兴致寥寥,或是不习惯这样做。

现在看来,沈翊只是单纯口不对心罢了。

于是杜城俯身,低下头去寻沈翊的唇。

“一股酒味。”杜城笑了笑,已经在回味这个吻。他没有沈翊那种艺术家的想象,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杜城只觉得浑身燥热,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总爱惹事生非的少年,在最冲动的年纪,无论他喜欢的人想要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找到它,然后献给他的心上人。

偶尔,他会想,如果他和沈翊相遇在他们的少年时期,他们之间的故事又会怎样发展。

他自然喜欢沉稳持重的沈翊,但他也能接受他的叛逆,他的张扬。

“杜城,上来。”被满足的小猫食髓知味,转而不知天高地厚地对杜城发号施令。

“嗯?”杜城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沈翊温热的掌心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抱抱我。”沈翊眯着眼睛,似乎在贪婪地寻找杜城的气息,那会让他感到安心。

杜城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问:“咳,沈翊,你想好了吗?”

“嗯。”沈翊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邀请他的恋人。

“真是败给你了。”杜城哑着声,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沈翊听。

醉后不知天在水。

也许,顾虑自然是远见的一种表现,但只要他们相爱,那些担忧和恐惧自然是不必要的。

沈翊并不知道,在自己醉酒的这个夜晚,他就像童话里的露珠公主,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喜欢。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座小教堂,但站在牧师面前的,是他和杜城。

他也不知道,在不久以后,这个好梦会成真。


fin.


谛世音

【城翊】裙下之臣

热恋期小情侣的日常/无脑小甜饼/一发完

summary:在家悄悄穿女装的猫猫被当场捉包


“你愿意为艺术献身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翊手中搅拌咖啡的勺子顿了顿。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座位的朋友赵明心。她妆容明艳,唇红齿白,看起来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充满魅力,和这家小咖啡馆的氛围格格不入。沈翊默默地想,她更适合出现在郭敬明的电影里。

见沈翊低着头看着他面前的咖啡,一言不发,赵明心也不恼,而是耐心地说:“沈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这么一件小事,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他和赵明心认识多年,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平时交情也不错。沈翊在决定烧毁画作、退出圈子的时候,没有告诉赵明心,或者说,...

热恋期小情侣的日常/无脑小甜饼/一发完

summary:在家悄悄穿女装的猫猫被当场捉包



“你愿意为艺术献身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翊手中搅拌咖啡的勺子顿了顿。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座位的朋友赵明心。她妆容明艳,唇红齿白,看起来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充满魅力,和这家小咖啡馆的氛围格格不入。沈翊默默地想,她更适合出现在郭敬明的电影里。

见沈翊低着头看着他面前的咖啡,一言不发,赵明心也不恼,而是耐心地说:“沈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这么一件小事,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他和赵明心认识多年,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平时交情也不错。沈翊在决定烧毁画作、退出圈子的时候,没有告诉赵明心,或者说,他几乎没有告诉任何一个朋友。

“八年前,你那么突然地玩消失,让我难受了好久。就当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嗯?”

赵明心不屈不挠,让沈翊恍惚间想起,她本来就是这样不轻言放弃的性格。

沈翊不知道如何启齿,想了想说:“明心,我没有穿女装的兴趣,而且,我也不是模特。”

“你可以是。”赵明心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美式,笑吟吟地回答道,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骄傲又好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标。

“我明白了,你是怕你的女朋友会介意?”赵明心露出理解的神色。

沈翊一愣,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没有女朋友…… ”

赵明心有些惊讶,但这个微妙的情绪稍纵即逝,她的语气带着笑意:“那就是怕男朋友介意?”

沈翊轻咳了一声,说:“你想多了,我是单身。而且也不是因为这个,总之,我最近没空……”

他还没有准备好和周围的人出柜,包括赵明心他们这些很久没有联系的同学和朋友。

“沈翊,我还不了解你的性格吗?”赵明心笑了笑,语气笃定,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沈翊却没办法像她那样气定神闲,他有预感自己再和她聊下去,之前所做的伪装会通通作废。

“你知道吗,爱一个人的样子是藏不住的,即使嘴上怎么否认,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出卖他。”赵明心戏谑地调侃道,“不过,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不会再过问。”

赵明心虽然有时候咄咄逼人了些,但在社交上的分寸感总是能让沈翊觉得舒心。

沈翊轻哂:“赵小姐什么时候变成情感顾问了,我怎么不知道?”

赵明心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你可以多了解我一下,我不介意的。”

沈翊面前的那杯拿铁已经见了底。他回想起拉花的图案,未完成的人像,还有答应要送给杜倾姐的画……虽然他是个擅长经营自己生活的人,但不同的事件或任务总是接踵而至,让他忙得团团转。似乎已经很久像现在这样停下来,恢复慢悠悠的节奏,好好地喝一杯咖啡。

赵明心人如其名,不仅观察力细致,还会读心似的,又快又精准地猜到了沈翊的想法。她说:“最近工作很累吧?我想,你确实需要放松一下。当我的模特,我会给你想要的报酬。”

沈翊这时候再推脱,就有点过不去了。赵明心一开始就将他置于极其被动的位置,让他无路可退。再加上,沈翊觉得,像赵明心这样的女性,能拉下脸来和他聊这么久,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他总不能在赵明心的软磨硬泡下还无动于衷,沈翊的教养和心中的道德不允许他这么做。

“行了,算我怕了你。”沈翊妥协了,“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谢谢沈老师赏脸。”赵明心笑音清脆,“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微信联系,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

从座位上离开时,她还拍了拍沈翊的肩,说:“放宽心。很轻松的,相信我。”

沈翊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礼貌地温声回答道:“我会努力的。”

此时沈翊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冲动是魔鬼”,也不知道在前面等待着他的到底是什么。

走出咖啡馆时,赵明心回头看了看沈翊,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沈翊愣了愣,但还是温声附和道:“也许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像沈翊本人的想法一样模糊,仿佛回忆和现实之间隔着一场令人晕头转向的浓雾。沈翊心想,自己也不过是剧中人,有些事情,可能不如赵明心这样的旁观者看得通透。

但这次,或许是赵明心看错了。沈翊当然知道,不管经历了什么,沈翊还是沈翊,没有变过。


他和赵明心约定在这个周六碰面,地点在赵明心的工作室。

最近有个案子需要杜城参与解决,他被外派到邻市的公安局,这个周日才能赶回来。

既然杜城不在,沈翊光明正大地霸占了杜城的公寓。

自从一年前确认关系以后,他就搬了进来杜城的家里住。同时搬进来的,还有他的画画工具。木质画板、数不清的颜料、成堆的雪白的画纸、削好的各种型号的铅笔,堆满了杜城家的客房。自然还有那只叫晓玄的猫咪,和玻璃缸里的小龟。

虽然东西多,但并不混乱,也不邋遢,因为杜城总会为他收拾好家里。

沈翊知道,杜城十分在意属于他们二人的这个小家。

而他原本的家,则充作了小型艺术馆,当然,展品不是那些自由挥洒的画作,而是工作资料中的各种素描人像,还有一些美术类的参考书。沈翊偶尔会回自己的家一趟,但过夜还是在这里。

沈翊将窗帘拉上,将赵明心那天在咖啡馆里交给自己的衣服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准备试穿。

袋子里装着的是一条酒红色的丝质长裙,布面光滑,可以看出来,它的剪裁和质料都是上乘的。

这条裙子是赵明心的团队的新作品。

“我真的适合这样的打扮吗……”

沈翊眯了眯眼,认真端详着手中的裙子,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长裙的品相算不上惊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沈翊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想了想,也许这样的裙子,就应该属于灯影交错、流光浮华的夜晚,如同它的所有者一般,在闪烁的霓虹当中熠熠生辉。它适合舞厅,也和酒会般配,所以看起来才和此刻的日光格格不入。

虽然有些犹豫,沈翊还是将裙子换上。

虽然是男性,但他的骨架比较小,赵明心还特意根据他的体型为他定制了这一版裙子,所以不存在穿不下的情况,尺寸刚好。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条,诚意打造——现役服装设计师赵明心对他这样形容。

穿上裙子后,看向镜子的那刻,沈翊松了一口气,体尝到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奇怪。

但还是有一些微妙的违和感。沈翊又望了望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模样,终于发现缺了什么。

他只好俯下身去,将摆在沙发上的袋子打开,取出赵明心为他准备的假发。黑色的,大波浪卷。

沈翊将发套戴好,然后戴好了假发。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镜面前,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沈翊拨了拨垂在额角的发丝,又后退了几步,转过身,从不同角度观察镜中的人像。

沈翊构思着自画像的要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听见玄关处的门锁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等他从镜子里看见推门而入的杜倾时,已经太迟了。

沈翊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回卧室,像一艘抵达逃逸速度准备冲出太阳系的星际飞船——杜倾在这之后这样形容这抹迅捷的身影。

沈翊如临大敌,匆匆摘下假发,又飞也似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理了理被发网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向客厅。

杜倾看起来刚从超市回来,她将大包小包的蔬菜、肉类和零食放在餐桌上,一边整理,一边对沈翊说:“小翊啊,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啊?怎么看到我一来,就躲起来了?”

“啊……”沈翊抿了抿干燥的唇,立刻捏造了一个理由,“是我的学生,过来当半天的模特。”

沈翊瞥见了玄关处鞋柜上放的花瓶,里面是他前两天刚买的剑兰和百合,长势喜人,馥郁芬香,刚好能遮挡住站在门口的杜倾的视线。也就是说,她刚才没有看见镜像中自己的脸。

“咳,她比较害羞,而且有点……”沈翊说话时,罕见地有些结巴。

“我知道,是你们小年轻经常说的,‘社恐’是吧?”杜倾抬起头看向沈翊,笑着说。

“嗯,差不多。而且她平时不穿裙子,说是因为要当我的模特才破例穿的。我为了说服她,嘴皮子都磨破了。杜倾姐,您不要吓着她。”沈翊望向杜倾,语气虔诚恳切,不像在说谎。

“行吧,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杜倾道,“我以为你不在家,才上来的。杜城不是出差了么,我就带点吃的东西过来,也免得你工作忙还要自己去买。”

沈翊笑着说:“麻烦你了,杜倾姐。”

杜倾摆摆手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和杜城一样,叫我姐就行。”

沈翊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姐”字在唇齿间徘徊了半天,刚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这种纠结的感觉似曾相识,就像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杜倾在一年前可以花不到一天时间,就消化了之前杜城向她出柜的事实。

在他的印象里,杜倾处事果断,崇尚理性,是会坚定自己立场的类型,是她纵横商场多年形成的风格。但她又是宽容的,沈翊想到,也许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大度,而是因为她对杜城宽容。

可疑的停顿和沉默出卖了沈翊,杜倾总觉得今天的沈翊有哪里不对劲。

“小翊,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杜倾发现了沈翊身上的不同寻常,“身体不舒服?”

“没有,”沈翊摇摇头,“只是感觉有点闷。”

“噢,要多开窗通风呀,虽然现在快入春了,北江的天气还是一天一个样……”

杜倾又趁势和他聊了几句,无非是现在的天气、工作的情况之类琐碎日常的话题。

大概聊了几分钟,杜倾看了看腕表,说:“好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临走的时候,杜倾又特意回过头,眼神示意卧室的方向,说:“别让人家女孩子等这么久。”

“好,我知道了。”沈翊点点头,将杜倾送到电梯前面,才回家去。

等在阳台看到杜倾已经离开小区的时候,沈翊抹了抹自己的前额,已经湿漉漉了。几绺被冷汗濡湿的头发搭在额头。沈翊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卧室,将裙子和假发收拾好。

还好杜倾没有深究,这才有惊无险。

如果杜倾真的在意他凭空虚构出来的那名“女学生”,那她会告诉杜城吗?

就在沈翊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杜城的时候,电话响了。

沈翊连忙从桌上拿起手机,以为是杜城找自己。

结果还是赵明心,来交代一些事情,顺带提醒沈翊做好准备。

沈翊和她聊了几句,确认了当天的日程事项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喝了几口,缓解因为紧张带来的燥热与烦闷。

沈翊点开他和杜城的微信聊天界面,上一条信息还是他昨晚发给杜城的“晚安”,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

他百无聊赖地往上划,翻看他和杜城的聊天记录。

自从杜城接了那个外派任务之后,就忙得更加不可开交了,连信息也没时间回复,两人的聊天记录稀稀疏疏,几乎都是沈翊发的,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逞能、没事多喝热水。

而杜城只回几个字,不是”知道了”,就是“好”。

在这一星期里,他只和杜城通过一次电话,还不是视频通话。

沈翊握着手机,有些疲惫地趴在他的工作台上。

他想杜城了。

杜城有想自己吗?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明心的笑声爽朗,大有江湖儿女的豪迈之风,和她本人表面的形象大相径庭。也许艺术家的性格都是这么多变反复。半小时前,她猜出了沈翊的心事,看穿他是为情所困,再诈一诈他,就得知沈翊的情感状况了。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嫌恶或排斥,而是拍了拍沈翊的肩,当作鼓励。

“都说小别胜新婚,你就等着你男朋友回来吧。”赵明心用揶揄的语气打趣沈翊,“这么说来,你和你男朋友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小心身体……”

沈翊吓得伸手捂住了赵明心的嘴,他瞥了眼工作室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好没人在意会客室这边的状况。沈翊看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明心一眼,道:“明心,你别乱说啊。”

“行了行了,乐观一点,不要沉着一张脸。等会要做好表情管理,我可不想对着一块木头。”

赵明心狡黠地眨了眨眼:“别不开心啊,不管是画还是照片,我都会送一套给你的。”

沈翊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

“知道了,北江酒店的自助餐,一年份。”赵明心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资料往外走。

沈翊道:“明心,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谈条件的。”

赵明心说:“我知道。这是客户送的,我也用不着。就给你和你的男朋友享受二人世界啦。”

沈翊说不过她,只好暂时应承下来,然后在赵明心的带领下,去到她工作室里面的更衣室。

按照预定的计划,沈翊换好衣服以后,由赵明心的助理帮他化妆,最后再根据赵明心的想法调整和完善整体的造型。

沈翊穿上裙子,以及赵明心为他准备的同色系的绒面高跟鞋,然后才出现在赵明心面前。

赵明心眼睛亮了亮,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烁似的,唇边噙着一抹笑。

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叹与赞美:“沈翊,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来,转个圈看看。”

沈翊只好照做。踩着高跟鞋的体验不太美妙,但因为不需要这么走动,也不会太疼。

他能感受到赵明心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所经之处都如同掠起了一簇火焰,烧灼滚烫。

就在沈翊努力克服这种不自然的时候,他听见赵明心提醒他道:“沈翊,虽然我很喜欢你的背,但拉链还是要拉上的。”

“啊?”沈翊连忙照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果然,背面的拉链没完全拉上。

他在家里试穿的时候没太注意,以为拉链只是到背部的中间,没想到能够拉到后颈下方。

很快,几天前的一幕幕如同蒙太奇般闪回到他的脑海里。

那么,那天杜倾看到的穿女装的自己,就是这样一副宽衣解带的模样?

怪不得杜倾什么也没问,也没有探究细节,可能她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了,说不定还告诉了杜城。

杜城不在,他沈翊就堂而皇之地带“女学生”到家里,还在镜子前这样那样。

虽然他可以确定杜倾没看到自己的脸,但现在误会无疑更大了。

完了——沈翊捂住脸,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这下,他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自己闯出来的祸,还是要自己担着。

沈翊思前想后,还是不知道该向杜倾坦白穿女装的是自己,还是该用另一个谎言来覆盖谎言。

像杜倾那样开明包容的人,应该会理解他穿女装的初衷和缘由。虽然有些羞耻与不好意思,但这应该是最直截了当,而且没有后顾之忧的解决方式了。

沈翊在从赵明心的工作室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措辞向杜倾解释。

他也逐渐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走出赵明心的工作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边暮色四合,落日熔金,像矜贵的点缀。

赵明心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沈翊婉拒了,推脱说他还有事情要忙。

就这样有些神不守舍地回到家,沈翊将换下来的裙子和假发放回卧室,然后去晓玄的猫窝旁喂了些猫粮,顺带揉了两把这只噬魂兽,然后去玻璃缸给了小龟一些食物。

今天的拍摄过程比沈翊预想的要顺利得多,他也不需要摆出什么情绪起伏较大的表情,虽说以前没有当过模特,但在赵明心的指导下,他找到了一些感觉,虽然和专业的模特相比还是差远了。

他还没有吃饭,但也不饿,重点是他现在心烦意乱,准备去书房里画画转移注意力。

但铺展好画纸后,沈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妆还没卸。

于是他去浴室草草地卸了妆,顺带洗了个澡来解乏。

拿起风筒吹头发的时候,他想起了杜城。

他记得杜城帮自己吹头发的时候,修长的手指穿过他潮湿的头发,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十分轻柔的动作。他也记得杜城透过镜子去看自己的脸时,眼底翻涌的情绪。

事实上,杜城不在的这几天里,沈翊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杜城给予他的不仅仅是安全感,还有可遇不可求的爱。

沈翊不习惯太过沉迷于某种事物,因为沉沦往往伴随着失控的危险,就像如果有人在七年前对自己告白,沈翊不会相信,他会将郑重的誓言当作泡泡糖短暂的甜味,只稍片刻后便兴致索然。

从很久以前开始,沈翊就知道所有东西都有赏味期限,包括情感。

所以他尽量避免让自己陷入与他人的亲密关系中,在和朋友熟络后反而会刻意拉开距离。

他的多疑和忧郁会让他在黄金时代成为一名摘得桂冠的游吟诗人,他的敏感与对浪漫的触觉会让他登上快乐王子的身侧。但他要面对的,不是幻想也不是童话,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世界。

沈翊并不是哲学家,他也并不总是像这样冷静地躬身自省,只是今天比较特殊。

他不知道杜倾有没有把她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告诉杜城,但再想下去,不过是庸人自扰,不值当。

沈翊正寻思要不要去煮个面吃,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是杜城。

他背对着楼梯间的灯光站在阴影里,轮廓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沈翊眨了眨眼:“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任务提前完成了?”

他走过去想帮杜城拎东西,却发现杜城行李很少,只有一个行李袋。

“嗯,差不多可以结案了,我就先回来了。”杜城将外套挂在门口旁的衣架上,俯身换上拖鞋。

沈翊看向许久未见的恋人,有些莫名的紧张,因为他不清楚杜城知不知道那件事。

“怎么了,傻站在那?”杜城笑了笑,上前几步,抱住了沈翊。

“没什么……就是有点惊喜。”沈翊一下子觉得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堪堪搭在杜城的后背。

沐浴露的香气氤氲在干燥的空气里。

“这么早就洗澡了?吃了饭没?”杜城松开他,手搭在沈翊肩膀上,动作亲昵又自然。

“还没吃,原本准备去煮碗面。”沈翊道,“我也给你煮一碗?”

沈翊看了看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再瞧了瞧杜城风尘仆仆的模样,估摸着他应该也还没吃东西。

“好。”杜城回答道,“我先回卧室放下东西……”

沈翊想起了那套还没收进柜子里的裙子,急忙道:“我帮你放。你先去洗手吧。”

话音刚落,沈翊就从地上提起杜城的行李袋,快步进了卧室。

砰——沈翊还不忘关上房门。

等沈翊将裙子收到一个杜城不会发现的角落,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厨房传来的香味已经漫溢到整间屋子。

他担心杜城累着,说:“我不是说我来煮吗?”

杜城头也没回,似乎非常投入:“你的手是用来握画笔的,不是用来握汤勺的。要是你烫着了,全北江我去哪里找个像你这样的画像师?”

沈翊听罢,哭笑不得地说:“你太夸张了,再说,我也没那么娇贵。”

“我姐说了,自己的对象,要自己宠,不能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这都哪跟哪?杜城,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沈翊琢磨了一下,总觉得杜城话里有话。

杜城没回答,接着是一阵古怪的沉默,他和杜城之间一时无言。

过了十来分钟,杜城将煮好的面端出来,放到餐桌上,对窝在沙发的沈翊说:“可以吃了。”

沈翊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在自己的位置旁。

刚才赵明心把画作和照片发给他了,沈翊正和她聊着,手机也没调静音,叮叮咚咚地响了很久。

见沈翊坐下后,一直在回消息,连筷子都没碰,杜城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局里的任务?”

沈翊摇摇头,说:“不是。是我朋友。”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赵明心,现在是服装设计师。”

他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和杜城提过赵明心的存在。

沈翊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戒备,再加上和赵明心聊得很投入,没有留意到杜城试探性的语气。

“是那天上来家里的那个女学生?”

“嗯?”沈翊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因为心虚而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很是可疑。

他看见杜城收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又严肃地看着自己。

“我姐和我说了,她还说,那个女学生连衣服都没穿好。沈翊,告诉我,你在搞什么艺术?”

这是在他们确定情侣关系后,杜城第二次这么生气。

沈翊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还是因为自己太专注工作,结果犯了胃病,休息了好几天才好。刚好那个时候局里任务繁重,杜城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周遭的气压变得极低,压抑又沉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沈翊愣了愣,关键性的抉择又来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坦白,那天杜倾看到的是穿了女装的自己。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和杜城吵架,毕竟只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

就是解释的过程有点煎熬,尤其是面对压迫感这么强的杜城。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小事,沈翊却觉得自己正在杜城、杜倾面前反复社死。

等沈翊解释完来龙去脉,杜城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沈翊眼观鼻鼻观心,说:“我知道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真的没有那种癖好。杜城,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也不会再穿了。”

杜城愣了愣神,过了半晌,才缓缓回答道:“没关系,我……尊重艺术。”

沈翊看着杜城的神色,猜到了杜城在想什么。

“需要我再穿上给你看吗?”

“啊?不用……我相信你。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杜城轻咳了几声,眼神躲闪。

“可是你的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想看。”

“……”

被猜中心事的杜城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说:“沈翊,你赢了。”

他大概一辈子都要被沈翊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杜城甘之如饴。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草草解决了晚饭。

虽然沈翊主动提出让他来洗碗,但还是被杜城打发到客厅去看电视。

沈翊眯了眯眼,看着杜城的背影,心想,必须把买洗碗机这事早早提上日程。


沈翊换上裙子之后,把假发戴上,才忐忑不安地出现在杜城面前。

在暖色的灯光映衬下,酒红色的绒面长裙像倾倒的佳酿,杜城只稍看一眼,就酩酊大醉、不知所以了。沈翊的相貌本身就有一些阴柔,穿上裙子后也不会很违和。

“会不会……很奇怪?”

沈翊有些不自信,毕竟他没有给自己化妆,希望不要给杜城留下差的观感。

“操。”

杜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暗骂了一句脏话。

音量很小,但沈翊还是听到了。

这让沈翊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清楚杜城会不会对自己产生某种偏见。

沈翊不希望他和杜城之间,会因为这件事出现任何隔阂或嫌隙。

于是他说:“杜城,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杜城眼神深邃,炙热的目光在沈翊身上逡巡,他说:“不会。”

听到杜城的回答,沈翊此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有太重的思想包袱,需要平心静气地解决人与人之间的误会。

但杜城似乎不这么想,至少,对他来说,只用口头解释还远远不够。

杜城将他哄上了床,说:“沈翊,就当作为艺术献身。”

沈翊一阵恍惚,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不容他多想,杜城就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想要辩解与自证的话。

在床上的时候,杜城一向比较照顾他的感受,但今天的杜城,却没有从前那么温柔。

沈翊心知肚明,都是这条裙子的缘故。

“杜城,把灯关了……”沈翊小声说道。

杜城置若罔闻,而是将手伸向了眼前人的裙摆。

属于他们两人的夜晚,还很漫长。


fin.

后续:沈老师在第二天早上因为腰疼下不了床,只能请假一天。


炫耀此生

【白曜】心动限定3(现代paro/博主X主播)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看到李白又从驿站取来好几箱快递,韩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某种状似惊恐的表情。

上周李白像囤货一样买了好几台山寨手机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成为笼罩在韩信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李白,你都买了些什么啊?”韩信站在门边,端着空水杯,假装顺路到厨房接水。

见李白没有接话,韩信连忙大步走到他旁边,问:“不要告诉我,又是山寨手机?”

“嗯哼。”李白抱着一堆飞机盒,施施然地走向书房,将快递放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用小剪刀逐个拆开它们。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李白初...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看到李白又从驿站取来好几箱快递,韩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某种状似惊恐的表情。

上周李白像囤货一样买了好几台山寨手机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成为笼罩在韩信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李白,你都买了些什么啊?”韩信站在门边,端着空水杯,假装顺路到厨房接水。

见李白没有接话,韩信连忙大步走到他旁边,问:“不要告诉我,又是山寨手机?”

“嗯哼。”李白抱着一堆飞机盒,施施然地走向书房,将快递放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用小剪刀逐个拆开它们。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李白初入职场,住的地方还是一间合租的公寓。

公寓面积不大,但是设备一应俱全,带独卫和大阳台,有冷暖气,客厅和厨房的面积很大。视野宽阔,从阳台望出去,还能看到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

除了合租的室友平时有些聒噪以外,李白对这个住处很是满意。

而公寓里的书房则成为了他拍视频的主要场地。

李白知道,韩信一直馋他的书桌上堆积如山又价格不菲的数码产品,而李白也乐意借给他使用,前提是不要弄坏。后来,李白拉拢韩信和自己一起拍视频,合作还算愉快。

他们两人分工明确。先是两人一起构思方案,然后韩信做资料搜集,并负责拆机和组装等技术活,李白则负责撰写文案、解说、录制和做视频后期。

他们的小事业虽不算风生水起,但也红红火火,接了不少广告,外快费用还算可观。

只是一开始真的入不敷出。数码产品拍摄成本普遍比较高,只能靠李白殷实的家底垫着,有段时间他和韩信拮据到天天四处蹭饭和煮泡面,只为省一点钱来做视频。但再艰难的状况,他们都熬过去了,现在李白的账号在bilibili有百万粉丝,他也顺理成章成为名气不小的网红了。

此中况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都测评了这么多部了,还死抠这个牌子的产品不放?”当看到李白将好几台五光十色——或者说五颜六色,总之是饱和度很高又俗里俗气的配色的手机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在桌上时,韩信终于绷不住了,他感觉自己都快裂开了。

韩信有些气急败坏地对李白说:“白哥,白神?如果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我和你说,虽然打架山寨机的内容很有趣,也很吸睛,但这不是我们之前定下的方向啊。品牌方今天把新的机子寄过来了,要我们测评。你还记得这回事吗?”

李白好像才回想起这件事,如梦初醒般说:“知道了。那个过两天再拍吧,不急。”

见李白似乎是认真的,韩信皱了皱眉:“你在开玩笑吧?你知道有多少博主蹲点抢首发吗?”

互联网时代,要想在风口上站得牢固,就要保持自己与时俱进的能力。除了要有过人的创意、想法、技巧、手段、分析和解读以外,还要保障开箱测评的速度。所谓“手快有手慢无”,流量和热度也是如此。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一路走来,韩信以为李白会比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

而李白本人,却衔着颗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棒棒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没关系,那个我已经写好方案了。”

虽然李白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实际上还是很可靠的,于是韩信叹了口气,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他正准备出去看会儿电视,想到了什么,又问:“你真的继续弄那个打假系列?为什么这么执着啊?”

韩信又再次好奇地瞥了眼李白的桌面——上面摆放着的,好像都是同一个品牌的手机。

它们虽然在外观上特点分明、各有千秋,但背面都不约而同地印着同一个logo。

“MEIGUO mobile,莓果手机……”韩信念出了上面的字,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自带颤音,“不是吧不是吧,这不是你上周才买过的那个牌子吗?”

李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顺手启动了他那台Mac主机,准备工作。

“打假不是要做不同品牌吗,你怎么只对这个牌子情有独钟啊?”

韩信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年轻人,你不懂爱。”幽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韩信身上一寒,他回过头,住在隔壁的邻居庄周不知道怎么进来了。关于庄周走路没声音这一点,韩信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 

“又来借酱油啊?”韩信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头疼——邻居太事儿了怎么办?

“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李白他怎么了。”庄周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个录屏的视频。

李白笑了笑,握着棒棒糖的小棍,转过身对庄周说:“偷偷录屏,这可就没意思了啊。”

而看完了整个视频的韩信,顶着满头黑线,压低声音问李白:“你你你……真的看上这小主播了啊?给他刷这么贵的礼物?等等,这不是抖音是啥?拼夕夕的直播间?”

韩信的表情变得货真价实地惊恐起来。

李白本人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也不打算将这件事藏着掖着。他那坦荡荡的模样,让韩信觉得更卧槽了。他从不知道李白的理想型是这样的男生,也不知道李白哪来的信心认为那性别为男的小主播会和他展开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

“等等,这个小主播有点脸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韩信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地说。


曜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躺着刷手机。

按照排班表,明天他又要上播了。

领导在微信上表示,对他最近的表现很满意,让他继续保持,还大手一挥,让曜包揽了接下来一周的直播任务,并许诺会在这之后,让曜放三到五天的假期。

曜已经习惯领导画饼了,但这或许是他升职加薪的好机会,千载难逢,自然不能错过。

真正让曜苦恼的是,领导完全没有考虑观看人数——它已经膨胀成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了。这甚至让曜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是在拼夕夕平台打工,而是在抖音直播间带货。

许多新粉丝慕名而来,只为看自己打王者,评论区的画风也变得诡异起来。虽然夸他的人很多,让曜心里美滋滋的,只想抱着柔软的枕头在床上打几个滚。但也有人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将他和老板[LB666]的互动编排成一个个小段子。曜没管这些,虽然他有点看不懂,但看到这样会为自己带来人气,他也就随他们喜欢了。

曜放下手机,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疼,还掐出了一个淡红的印记。

这说明现在他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原来一夜成名是这种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点魔幻。

虽然他以前搞电竞的时候,也有一定的粉丝基础,但人气都是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曜记得每一个老粉的名字,也对他们曾经给予自己的鼓励印象深刻。但这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从加了[LB666]老板的微信的那天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而老板只要准备上线打王者,都会在微信里私戳他,而曜也是勤勤恳恳地带飞,没有一点懈怠。

几把下来,他和老板已经配合得相当不错了。

曜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老板的技术其实并不差,意识可以说是很好,但是操作成迷。

更像是在故意装新手——曜发现了这个令他感到十分别扭的地方。

但很快,曜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应该没有人会这么无聊装新手去混低端局,那不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网费电费吗?

曜更在意的,是Luca老板为什么不开麦。

如果只是一两次,还可以说是有人在旁边不方便开,但老板每次都是如此,神神秘秘的。

而越是神秘的东西,越能引起人的兴趣。

曜想了想,那他只能旁敲侧击,和老板展开一段“语重心长”的严肃对话。

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九点半了。这几天,他和老板开黑的时间都是在这个点。

凭借曜在低端局炸鱼乱杀的本事,加上一点幸运值——匹配到的队友都是正常人,老板的段位一路蹭蹭蹭往上涨,堪比坐火箭,眼看着快摸到星耀的门槛了。

老板依旧没有开麦,曜一直在讲单口相声——真·峡谷喜剧人。

而曜不仅不觉得累,就算老板不说话,他一个人也能讲得很嗨。

“对了,老板,以后不要再给我刷礼物了。”

这局游戏刚开始,曜拿了个铠,正在悠闲自在地清野怪。他想了几天,觉得还是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老板没说话,却在队伍频道里缓缓打了个问号。

“太破费了,而且刷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咳咳,虽然我真的很感动也很开心!但是,礼物的分成我是拿不到的,拼夕夕拿起一部分,其它都进了我上司的口袋里。啊,我没有黑他的意思,只是说……嗯,我也就是一普通打工人,不值得为我浪费这么多毛爷爷!拿去买皮肤它不香吗?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刷礼物了。”

过了好几分钟,曜才看见老板在聊天频道发了句:“值得。”

曜看到这句话,有点不知所以,继续重复道:“老板,别刷礼物了,也别买我带货的手机了,就,真的全是山寨机,参数都是改过的…… ”

曜说话常常不经大脑,等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幸好领导不在,现在也不是直播期间,不然自己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于是他心虚地说:“咳咳,我只是看老板你财大气粗,给你提个醒……”

眼看着准备团战了,曜怕分散精力,终于闭上了嘴——这不意味着他察觉到自己很烦人,只是为了专心致志地打游戏罢了。

而直到游戏快结束的时候,曜才看到老板缓缓地打出了一个字:“好。”

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多,曜在房间里向老板告别,又迅速切回微信界面,对着他和老板的聊天框发呆。

合着自己这几天打游戏的时候费了这么多口水,这老板还是油盐不进,依旧这么高冷。

曜想着和老板交给朋友。他并不是因为看老板有钱才贴上去的,而是真心实意地想交朋友。

曜很自来熟,性格也大大咧咧的,所以无论是网友还是现实朋友,数量都很多。

曜回忆了一下以前是如何和沙雕网友混熟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网络聊天开始。

能找他陪玩,还砸那么多钱刷礼物,玩的英雄还全是软辅,说不定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富婆。

曜觉得自己的这个推理十分合情合理,一定是这样没错。

于是曜发过去一句:老板晚安!女孩子要早点睡喔。

[LB666]:?

曜看着聊天框上面跳出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个意犹未尽的省略号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问号也很可疑。

是不是自己的这句问候太小儿科了,见惯大风大浪的老板并没有被自己的体贴感动到?

对了,老板肯定是个矜持的美女姐姐,自己不能显得太轻浮啊!

曜感到没来由的懊丧,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可爱的颜文字来缓和气氛,就听见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LB666]:我是男的。

曜:???


tbc.


炫耀此生

【澜曜】耿耿于怀(完结/试衣间play)

烂俗吃醋梗+试衣间普雷

没啥人设的年下

⚠️ooc警告 


🧣: @Shyukaaaa

wland: Wid.393358

扣扣群:1002666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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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人设的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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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耀此生

【白曜】心动限定2(现代paro/博主X主播)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就在曜在保持职业操守和捞外快之间挣扎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直播期间,他都很少会看自己的手机,还会调成静音模式。

曜看了一眼,发现是公司的微信群,老板发了条指示:“答应他,但下不为例。”

还有同事私聊对他说:“曜哥流批啊,拼夕夕直播算是被你玩明白了。”还有别的同事祝福他“掌握主播财富密码,走上人生巅峰”。

老板的许可让曜如释重负,还好事情的走向和他的预想一致。他原本想昧着良心去做陪玩,但总过不去心里这坎,他总不能利用职务的便利去搞钱,虽然他确...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就在曜在保持职业操守和捞外快之间挣扎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直播期间,他都很少会看自己的手机,还会调成静音模式。

曜看了一眼,发现是公司的微信群,老板发了条指示:“答应他,但下不为例。”

还有同事私聊对他说:“曜哥流批啊,拼夕夕直播算是被你玩明白了。”还有别的同事祝福他“掌握主播财富密码,走上人生巅峰”。

老板的许可让曜如释重负,还好事情的走向和他的预想一致。他原本想昧着良心去做陪玩,但总过不去心里这坎,他总不能利用职务的便利去搞钱,虽然他确实十分渴望搞钱。

但曜心里舒坦了没多久,老板下一条消息又蹦出来了:“直播间礼物打赏不算入提成。”

也就是说,刚刚那土豪顾客刷的”浪漫巴黎“,除了平台分成外,其余所得全部进了老板的口袋。可恶,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吗?曜觉得自己拳头硬了,又只能在心里叹气。

谁让自己只是个打工的,还是个朝不保夕的小主播。

总有一天,他要王者归来,杀出直播圈。电竞圈就不指望了,成为数码圈大佬,还是指日可待的。曜向来乐观,他想了想那个“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人李白,又想了想和那大诗人同名同姓的偶像白神,瞬间原地满血复活。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直播间里,曜一边看屏幕,一边摸了摸额头前面略长的深蓝色碎发,“这样吧,这位叫LB666的顾客在客服那私戳我一下,把微信号或者qq号发我,我加你。”

然后曜切到了客服界面,却发现了数十个聊天框,到处都是提示新消息的小红点,快把他看晕了。曜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聊天框中的内容大致相似,有直接甩出联系方式的,也有明示暗示来搭讪的。总之这些消息千篇一律地与曜所推销的山寨机没有任何关系。

曜咧了咧嘴角,干笑着说:“没想到各位家人们这么热情啊,我电脑都卡死机了。”

而后曜眯了眯眼,认真地浏览着客服聊天窗口,页面每秒都在刷新,曜看花眼了,也没有找到那个叫"LB666"的顾客发来的信息。

在他艰苦努力之下,十分钟后,他终于翻到了顾客的消息。而直到这时,曜才发现这名叫"LB666"的顾客,就是上周在他的直播间里下单了几部不同型号的“莓果手机”的土豪。

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世界上却真有货真价实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的微信号是一串电话号码,头像是一只白色的猫咪。

曜瞥了瞥微信名,是一串他不知道怎么发音的英文名。

“已经加了,通过一下。”曜是用正在展示的手机来操作的,不过登陆的就是自己微信大号。

等待"LB666"通过验证期间,曜看向不断刷新的弹幕——可能是午休时间,很多酒饱饭足、闲得发慌的热心网友来到了直播间,评论也渐渐变多了。

曜随口念了几条,体验了一把封建社会的帝王翻牌子时的感觉。

“主播能不能吃小龙虾看看……咳咳,按规矩,我们这个直播间是不能吃东西的哈。想看吃播的家人们,可以出门右拐找卖零食的。”

曜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样讲有些太不礼貌,又补充了句:“希望大家可以更关注我们的产品,我们可以聊一些和手机有关的内容。”

曜的求生欲前所未有地加强了,不敢再浪,因为通过刚刚老板在微信群的指示,曜清楚地知道老板也在关注今天这场直播。他不能辜负老板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毕竟自己可是随时有可能被裁员的。站在互联网的风口,带货主播的人数空前膨胀,想要长久立足,还是得靠自己够稳。

“主播可以做个莓果手机和iPhone12proMax的运行速度对比吗……”

曜读了这句后感到有哪里不对,这到底是来捧场还是来踩场的啊?

“抱歉这位家人,主播太穷,买不起iPhone12proMax。”曜眨了眨眼睛,将这个问题含糊带过。

“用这个手机我就可以像主播一样在峡谷乱杀吗?”

蹲在屏幕面前的曜忍俊不禁,笑了出声:“那当然,用主播同款手机肯定能拿五连绝世。”

接下来的弹幕更是越来越离谱,让曜感受到世界的参差——原来网上还有这么多比自己厚脸皮的人,他快要分不清哪些是友军,哪些是敌军了。曜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他凭借多年冲浪锻炼出来的手速,和多年话痨习得的语速,以不变应万变,不管评论区出现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内容,都能四两拨千斤,将话题自然地引回他正在解说的手机。

曜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将消息栏拉下来,是"LB666"通过了他的好友认证。

曜迅速翻了一眼金主爸爸的朋友圈,发现他几乎不发动态,为数不多的几条都是在分享音乐。

可能有钱人就是这样朴实无华,像自己这种庸俗的平凡人,无法理解他们高雅的品味。

曜滑了下屏幕,"LB666"朋友圈立刻见了底。曜心里猜测,这可能只是个小号。

也许这是金主爸爸为了谨慎起见,结交网友时的保护色。

而曜这时候没有想太多。他没有弄与个人隐私有关的设置,朋友圈明晃晃地挂在那儿,因为曜没有想过金主爸爸会有时间来关注自己在网络上塑造出来的形象。

毕竟在朋友圈里立人设的网友多的去了。

曜的手和口都没有停,给金主爸爸发消息的同时,不忘工作,一秒也不敢懈怠或耽搁。他如同念经般不断重复莓果手机的广告宣传语——当然,腔调是跌宕有致、情感充沛又充满吸引力的那种。

曜在微信聊天框里向"LB666”打了个招呼:“您好,请问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发出去后,曜对着浅灰色背景上那个绿色聊天泡泡发呆。他这样发会不会显得太正式,反而产生了一种疏离感?他应该怎么样才能在尊重顾客的同时展现自己好相处又接地气的一面?

过了一会儿,名叫"LB666"的顾客才慢吞吞地回复道:“你好,我叫Luca。”

曜看着新消息,开始努力地思考这位金主到底是小姐姐还是小哥哥。

因为曜对自己的外貌条件有自信,也知道有很多小姑娘守在自己的直播间,所以“LB666”是妹子的可能性很大。按理说,英文名可以大致地分辨出性别,但曜对英文不擅长,看不出什么。

曜差点要问出那句经典的“你是gg还是mm”,然后他看见了微信名片上的性别。

很好,不出所料,是一位好兄弟。

Luca发来一条新消息,问他:“主播,你是微信区还是qq区?”

曜回复道:“都行,我都有号。你是什么段位?”

聊天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似乎他正在对编辑中的内容删删改改。

过了一会儿,曜看见这位兄弟言简意赅地说:“钻石。新赛季没怎么打。”

还没等曜再打字回复,那边又说:“主播,可以直播带我上分吗?”

曜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黑字,勾了勾唇角,信誓旦旦地打下两个字:“当然。”

他的微信区小号这赛季没怎么打,刚从钻石上了星耀,刚好可以和老板双排。

曜本想趁机花式炫耀一波自己曾经打下的辉煌战绩,那边却直接发来了个组队邀请。


李白在看到小主播发来的可爱表情包时,终于慢慢回过味来,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做了什么?在拼夕夕直播间给别人刷礼物,而这个人还是个明目张胆地打着幌子忽悠外行人的山寨机解说员。他们的关注领域可以说极度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本是不会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现在却纠缠在了一起,说不清是好是坏。

李白总觉得这小主播眼熟,声音也很熟悉,可能是因为小主播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让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很容易就能对他产生好感。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小主播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魅力,但自己显然上头了。换做平时,李白是绝对不会这么轻率、鲁莽而又冲动。

但当他进入直播间,看到小主播那打游戏时的势在必得般的笑容时,就联想到许多美好的事物来,比如夏天的一块冰镇西瓜,还有冬日里温暖得恰到好处的阳光。

有那么一瞬间,李白想要彻彻底底地了解这个人。这种没来由的想法突兀又古怪,以前从未出现过。

他仔细看了看,小主比较瘦,那小身板像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与质感的纸片,但面色还算健康。可能是因为天天打游戏和做直播,没有时间锻炼的缘故。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甲也剪得整整齐齐,穿的是单色t-shirt,看起来干净利落。他不说话的时候,坐在那儿就十分悦目。但偏偏他又长了张嘴,说话声音虽然好听,但却是个话痨,还灵活地掌握并精通互联网的话术。

说实话,这样的网瘾少年李白已是司空见惯,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主播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特质,但具体是什么,李白却说不上来。和小主播相处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找到答案。

而李白喜欢这种拆盲盒一样迎接生活中不期而遇的惊喜的感觉。

当看到小主播发过来那句“怎么称呼您”的时候,李白盯着那个“您”字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往上扬了扬。他没想到这名小主播还挺有礼貌,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您”是“心上有你”的意思。

他几乎可以想象小主播那忐忑而紧张的表情。然后他往直播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小主播正抿着唇,一脸专注地捧着手机。

“我叫Luca。”李白随便拼了个网名,他向来不喜欢在网名上费功夫,因为麻烦。他的大号就叫“李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名字在小主播眼中显然不太重要,因为小主播已经开始一口一个“老板”地叫他。

看来他已经无缝衔接地代入了“陪玩”的角色。

看到小主播发来的那句“当然”,还有他那势在必得的表情,李白立刻发了个组队邀请。

等进入了队伍,李白才发现,小主播的ID叫做“慕白”,段位是星耀。

名字还挺文艺。

李白没有多想,直接在房间里打字:“主播,我该叫你什么?”

小主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打字说:“叫我曜就行。老板,开麦吗?”

李白这台手机没有下载变声软件,他也不会伪声,于是他打字回复道:“不方便。”

小主播表示理解:“没事,我开麦,老板进队伍语音听吧。”

李白回复了个“好”字,然后将另一台开着直播间的手机调成静音,进了手里这台手机的游戏语音。通过之前在直播间的蹲守,他已经熟悉小主播的声音了——明朗又透彻,像橘子味的波子汽水,清清爽爽的,还咕噜噜冒着甜滋滋的气泡。但那声音里又带着几分飞扬跋扈的骄矜,让人联想到古代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客。这种少年音与别不同,让人耳目一新。

于是他听见小主播说:“喂喂,老板,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白打字:可以。

李白戴了副AirPods,立体环绕的声效让小主播的声音听起来更真实,好像他人就在自己旁边一样。

进了游戏没多久,李白就发现这小主播讲话叽里呱啦的,吵得他脑壳子嗡嗡的,像只聒噪的小蜜蜂。从李白说了“可以”之后,可能是为了直播效果,小主播开启了话痨模式,一直在侃天侃地,从游戏里的英雄讲到了操作和意识,又绕到了他正在带货的那款山寨机。

李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iPhone12proMax,又看了看直播间里小主播拿着的莓果x11,觉得有些头疼。小主播用那假冒伪劣产品,配置能带得动游戏吗?

李白瞬间觉得自己的星星岌岌可危。

但上分不是他的目的,所以这种忧虑稍纵即逝。

连李白自己也说不清,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好奇从何而来,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小主播的。

一开始,他只是担心小主播会被黑子骚扰,现在看来,他还活蹦乱跳,心情很好的样子。

“老板,你玩什么位置?”

李白想了想,在房间聊天频道敲字:中路或者辅助。

“好好好,那我玩个射手,老板玩个辅助跟我吧。”

李白打字:哪个辅助比较好?

小主播道:“没关系,拿你最擅长的就行,不会玩也行,我带飞。”

李白回复道:好。

李白平时打游戏的时候话不多,非必要就不说话,不是他高冷,只是懒。

进入了选和禁英雄的界面,李白看见小主播直接在公频发了句:不送稳赢,我带飞。

紧接着,小主播又秀了一波战绩和胜率。

然后,他们都顺利拿到了自己想玩的英雄。

为了立好小白人设,李白拿了个软辅,故意装作自己不大会玩的样子,表现一般,但不会太坑。

李白和小主播的配合比较默契,李白晕了对面之后,小主播都能及时补上伤害。

加上小主播走位和意识都很强,直接在峡谷里乱杀,打得对面一点脾气都没了。

从开始到推掉水晶结束游戏,也不过20分钟的时间。

小主播拿了MVP,李白看着原皮的英雄特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李白平时习惯看到各种V10土豪的服装秀,一眼看去,小主播的英雄还有点朴实无华。

轻轻松松取得胜利后,李白听见小主播得意洋洋地在队内语音说:“怎么样,老板,我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李白打字:满意。

然后他听见小主播嘀咕了句:“就这?我还希望能听到老板夸夸我,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

李白抬起眼,看了看直播间,评论区都在不约而同地说:“主播,你可要点脸吧。”

李白笑了笑,弹幕说出了他的心声。

“还继续吗?”小主播问他。

李白看了眼时间,下午才刚刚开始,而他手边暂时还没有工作,就同意继续玩。

但在匹配之前,李白先点了个取消,然后打字问他: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小主播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朗声说:“工作?你是说直播吗?害,带老板上分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呀。”

还没等李白回答,小主播压低了声音说:“只带您一个,是我boss交代的,别告诉别人喔。”

这个叫曜的主播轻声说话的时候,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划过李白心底,留下一片酥痒的痕迹。


“等我一下,接个电话。”

曜在房间队伍聊天频道上看到老板留下这样一行字,便直接敲了两个字:“好的。”

他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继续宣传手机:“来直播间的家人们,现在展示的是3号链接3号链接,莓果x11顶配真旗舰手机,王者吃鸡无压力,不掉针不卡顿。也适合爱自拍爱拍照的小姐姐,后置高像素三摄,还自带美颜,360度无死角照亮你的美。”

现在是排位之间的空档,曜有时间逐一浏览评论区的留言,然后予以解答。

“主播可以带我上分吗,我没有‘浪漫巴黎’,只有对你浪漫的爱……”曜挠了挠头发,故意装作很苦恼的模样说:“你这样说让我很困扰诶,别爱我,没结果。我的爱只Luca老板一个人!”

“主播平时玩什么英雄,最高到什么段位……啊,我可是野王法王全能王,什么位置都能玩。不过平时更喜欢打野和射手吧,段位的话,这个赛季还没冲,能轻轻松松上王者就是了。啥?我没有吹牛,你等着,我给你翻上赛季的截图!”

刚刚玩了一把王者,手里展示用的手机已经烫得快能煎鸡蛋了,但曜曜不能说。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另一部手机,登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重新邀了一遍Luca老板。

虽然有些鸡贼,但这是他直播期间的惯常操作了。曜不得不承认,这个品牌的山寨机确实虚假宣传了,能显示在手机设置界面的参数都是修改过的,用来糊弄那些外行的客人。

托他的偶像白神的福,平日里人迹罕至的直播间,涌入了一大批吃瓜群众。曜不能放过这次宝贵的机会,因为他深知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抓紧别人对他最好奇的阶段,进行洗脑式营销。

“主播可以自拍一张看看前置效果吗……当然可以啊。”曜读完这条评论的时候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手机,面向并靠近直播间的摄像头。

曜的直播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反光板,还有打光灯,显得他像开了美颜——这些都是他以前做游戏主播的时候购置的设备,现在还能循环使用,曜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省钱小天才。

而直播卖手机的时候,他是没有开美颜的,因为要清楚地展示产品,开了美颜的话,柔光会模糊了手机的画面和细节。另一个原因是,曜很有自信,自己的脸是能扛下原相机的考验的。所以美颜效果对他来说就可有可无了。

“我现在用莓果手机自拍一张,然后给家人们看。”

曜平时没少照自拍,在他还是游戏主播时,为了满足粉丝们千奇百怪的要求,他熟练地掌握了不同的拍照风格。那时候,他还会更新抖音,玩那种变装和卡点的怼脸视频。

曜经过亲身经历,总结和归纳出一个笔记本的《主播的自我修养》。而其中的第一要义,就是表情管理术一定要到位。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

他随意摆了几个姿势,然后按下了拍照键。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非主流中二少年,但颜值摆在那里,仍然十分能打。

曜没有修图,直接将手机屏幕怼到摄像头前面:“家人们,能看见吗?”

弹幕又一次炸了,无数的白字和表情像密布的星点,在屏幕上闪烁、跳动。

而弹幕的内容无外乎“主播,别卖山寨机了,我养你啊”、“主播处cp吗,我带你上王者”和“主播你缺腿部挂件吗?看我怎么样”之类的深情告白。

曜知道互联网上说的话不能当真,但这也承载着网友对自己的肯定、支持和喜爱,自己不能装成木头无动于衷。于是,曜笑着说:“家人们矜持一点啊,我可是正经主播,卖艺不卖身啊。嘿,什么叫‘主播很可爱’啊?咳咳,既然被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啊?别走啊这位家人,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点真诚,少点套路吗?”

而弹幕及时地出现了一条:“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主播的套路。”

以及“主播你真是老母猪摘胸罩,一套接一套。”

曜被评论区的留言逗乐了,笑得嘴角在外太空漫步。

就在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炫丽的图案,泛着金灿灿的光晕,有点像被拉开的彩球,五颜六色的彩色纸片纷纷扬扬地洒落,然后蹦出几个醒目的大字:狂欢派对。

插科打诨的弹幕一下子被夸张的动态特效遮盖了,似乎刷礼物的人有意在彰显自己的存在。

同时,屏幕最上方慢悠悠地飘过一行白字:用户[LB666]为主播赠送了一个[狂欢派对]。

如果曜没记错的话,这个礼物价值18888代币,换成人民币,没个一万多根本买不下来,是拼夕夕直播间里最贵的礼物。

曜欲哭无泪,他宁愿立刻在陪玩平台建个账号,和老板进行交易,或者直接微信转账打赏。

在直播间收到的礼物钱,都进到了boss和平台的口袋里。

曜有些难受地想,早知道会这样,他就先和Luca老板吱一声了。

这个礼物占据了屏幕很长时间,等特效结束,弹幕早就炸开了锅。所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也羡慕嫉妒恨,纷纷对名为“LB666”的用户致敬,还不忘调侃主播。

“主播,恭喜你找到金主爸爸了。”

“连卖山寨机的主播都走上人生巅峰了,我改行算了……”

“主播,别卖山寨机了。嫁了吧,祝你幸福!”

曜不知所措,他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汗水濡湿了头发,几绺湿答答的刘海贴在额角,连手心也渗出了细汗,滑溜溜的,让他差点握不稳那部采用了塑料后壳的莓果手机。

他抿了抿唇,连忙急哄哄地翻出微信,打开和[LB666]的聊天框,输入文字:“老板,不用这么破费,不就是赢一局排位吗!不用给我刷礼物。这样,你去平台申请退款吧,成吗?”

曜都要给Luca老板跪下了。他只是卑微打工仔,就连当游戏主播的时候,也没见过这阵仗。

心急如焚的曜等了许久,才收到[LB666]的回复。

他说的是:“不用。”


李白接了一个紧急电话,是公司的同事打来的。讲了大概半小时,李白用笔在日程本上将重要的内容记下来,又做了一些潦草的、只有他自己可以辨认出来的记号。

当他回到电脑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主播的怼脸自拍。

人好看,但那手机像素实在算不上清晰,这也让李白截图保存这张照片的努力功亏一篑。

然后,李白又看见许多网友在向小主播“示爱”。虽然小主播一直反复提醒他们“互联网非法外之地,请注意你们的言行举止,端庄一点”,但他还是乐呵呵地接受了每条评论对他的夸赞。

这么容易就飘了吗?

李白想起了那张“格局小了”的表情包,笑了笑,又打开礼物界面,丢了个最贵的。

不出他所料,小主播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或者说,那个叫Luca的金主身上。

这也让李白的神色从阴转晴。因为刚刚那通电话,影响了他本来闲的心情。

在小主播询问他能否向平台退款时,他干脆果断地敲了两个字:“不用。”

而小主播又给他发来了两个表情包,名字分别是[抱大腿]和[诚惶诚恐]。

李白想了想,又补充道:“给你刷礼物,是有条件的。”

从另一部手机看去,直播间里的小主播再次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

“带我上分,直到上星耀为止。”

李白原本想说的是“直到上王者为止”,但想了想,还是不曜这样捉弄小主播了。

李白的小号现在的段位是钻五,离星耀有一段距离,但上星耀对小主播来说,肯定轻轻松松、易如反掌。他不希望占据小主播太多时间,而影响了他的工作,但为了减轻小主播的心理压力,李白还是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一物换一物,很公平,而且他又没有什么恶劣的想法和行径。

于是,他满意地看到,小主播回了他一句“当然可以,交给我吧”,还配了一个动态的[谢谢老板]表情包,上面画着一个圆头圆脑的白色小人,他跪地不起,看起来有点憨。

接下来,就是一路顺风顺水的上分时刻。

小主播的单口相声愈发纯熟老练,他有时候讲讲冷笑话,有时候飙几句方言,有时调戏一下对面,峡谷的猪都要被他烦死。

但李白却觉得这样挺热闹,就放任小主播侃天侃地。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队友都是正常人,似乎平日里那些妖魔鬼怪队友今天都神秘失踪了。

小主播在努力地疯狂炸鱼,只要队友不是特别坑,基本把把都能拿MVP。

而神奇的是,游戏的匹配机制今天也对他们特别宽容,没有因为他们的评分高而匹配一些奇怪的路人。小主播将这一切归因为玄学,说是老板人品好运气好,今天才会打得这么顺利。

李白看着上升的段位,突然觉得身边的烦人精变得可爱起来。

李白揉了揉肩膀,今天下午打游戏太入迷了,导致长期久坐不动,胳膊腿都有些酸疼。平日里上班,他都会隔一小时起来走一下,不然脊椎真受不住。

他看向直播间,小主播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累。

于是李白在微信打字给他:“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高高在上,李白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带我上分,辛苦了。”

小主播连忙回了好几个表达[诚惶诚恐]的表情包,然后说:“不辛苦不辛苦!老板您晚上还玩吗?”

李白看了眼小主播的小身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不玩了。早点休息,你黑眼圈很重。”

小主播回复道:“好叻!那我们明天继续!老板,您想玩的时候微信滴滴我就行,我随叫随到。”

李白想了想说:“你不在直播的时候,我也可以找你吗?”

聊天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小主播才说:“都可以的。”

李白回了句“好的”,就放下手机,走到阳台看远处的晚霞。

夕阳西下,天空像倒翻了的颜料盘,柔软的深蓝色和紫色交融在一起。

他忽然想找一个人,共同分享这片景色。


tbc.


炫耀此生

【白曜】心动限定(现代paro/博主X主播)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东方曜是被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的山寨手机的扬声器就像两个广场舞专用扩音器,从里面传出的歌声响彻整间出租屋,颇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那句充满了节奏感的"花开花时节,月落月圆缺"循环了两遍后,曜终于伸出手,在枕头旁边摸索,找到手机,按停了来电提示。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屏幕,同时忿懑地嘀嘀咕咕:"谁一大早的打电话扰人清梦啊?"

"……大哥,电话接通了,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职业打假数码博主白X山寨手机主播曜

Summary:曜原本的梦想是成为机圈大佬,后来,他成为了基圈大佬。

沙雕又无脑

欧欧西警告⚠️


东方曜是被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的山寨手机的扬声器就像两个广场舞专用扩音器,从里面传出的歌声响彻整间出租屋,颇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那句充满了节奏感的"花开花时节,月落月圆缺"循环了两遍后,曜终于伸出手,在枕头旁边摸索,找到手机,按停了来电提示。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屏幕,同时忿懑地嘀嘀咕咕:"谁一大早的打电话扰人清梦啊?"

"……大哥,电话接通了,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男声透着几分无奈和尴尬。

"啊,是你啊,怎么了嘛?"听到同事熟悉的声音,曜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四十六分,还没到上播的时间。按照排班,今天轮到他直播了,于是曜不假思索地说,"你想临时找我换班啊?"

"想得美。"同事早就习惯了曜的懒散,语气里带着些严肃和认真,"你知道李白在他最新的测评视频里cue你了吗?"

"你提我偶像名字干啥?是不是也被他的魅力折服了?我就说吧……"曜砸吧砸吧嘴,还半梦半醒,兀自沉醉在那个春风得意的梦境里。在梦中,他和他的偶像——数码圈的人气博主李白双排,在游戏世界里大杀四方。偶像还主动加他好友,夸他玩得不错。

"东方曜,你清醒一点!我是说,李白最新的测评视频——"

"啊?你是说,我偶像更新啦?什么时候的事!"曜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等等,我的重点是他cue你了……"

同事这句用作补充的话,已经被曜忽略了,因为他听到前半句话,就已经兴致勃勃地挂掉电话,打开bilibili,熟练地找到偶像的主页,然后点开最新一期的视频。

曜看了一眼发布时间——8月6号八点,就是四十六分钟前。好家伙,还热乎着。

因为太激动,以至于曜没有看到,视频的标题是:《揭秘拼夕夕上600块就能买到的山寨手机》。

熟悉的片头一过,就是一个经过打码和声效处理的视频,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这是一个卖手机的直播间。亚克力旋转架上摆着各种色彩缤纷、花里胡哨的手机,而坐在一旁的主播正低头打游戏,来展示和推销这个品牌的手机。直播间的画面分出一部分,拍摄主播手里的游戏画面,是《和平精英》。

只见主播操控的人物趴在草丛里充当岁月静好的伏地魔,苟到了决赛圈。

视频里的弹幕区有不少人质疑他的技术,而主播仍然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同时不忘飞快地说:"莓果手机X11,6.2英寸高清大屏,4000毫安大电池,充电一分钟,游戏两小时。后置3000万高清三摄,前置300万,自带美颜特效,屏下指纹解锁,8G+128G超大内存,吃鸡王者都能玩,关注直播间领优惠券啊。"

虽然面部用马赛克遮住了,还是能看到他有着一头深蓝色的短发。

曜愣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偶像的视频里。                                        

曜看了一眼视频信息,发现偶像的这个视频在一个合集里,而合集的名字叫"打假山寨机",而这个视频刚好是这个合集里第一个视频。曜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与偶像同框"的喜悦瞬瞬间蒸发殆尽,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只剩下一张干瘪破碎的塑料外皮。

曜知道自己没做过什么好事,连替别人打工,都是在卖山寨产品。

其实曜一开始对自己的长相,和游戏水平都十分自信,曾经立下豪言壮语,要在主播圈开辟一片新天地,还要进攻电竞圈。但奈何技术不够,才艺不足,还和别的主播闹出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因此被平台解约。

为了糊口,曜只好退而求其次,到手机厂商的直播间当主播。虽然工资少了点,但胜在清闲自在,大部分时间只要打打游戏,吹吹产品,再给潜在顾客答疑,就完事了,基本不用动脑子。再加上曜本身外在条件优越,让他在一众山寨机主播中脱颖而出,甚至还收获了不少粉丝——当然,他们纯粹白嫖,也从来没有消费。虽然如此,曜的老板看到浏览数据还是十分满意,让曜觉得自己离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不远了。

但这次,曜终于产生了一点危机意识。

直觉告诉他,他离被老板解雇的那天不远了。

通常来说,他们的产业处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山寨机的话,什么设计都拿来借鉴一下,夸大宣传也是基本操作。虽然有欺骗的成分在,但实际上真正被投诉或是举报的情况其实挺少的。一分钱一分货,他们用低价营销,也是惠及预算不足但还是想买手机的人嘛。

虽然刚开始卖山寨机的时候,曜还有些负罪感,但后来慢慢地就想开了。

本来山寨机和数码博主井水不犯河水,两边相安无事。但这几年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了一大波以开箱和测评山寨机为乐的up主,偏偏还很多人喜欢看这类视频。

于是曜的工作也变得更困难了,不时能看到有人来直播间砸场的。但曜从未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而是兢兢业业地做他的带货小主播。

都说人艰不拆,像李白这样,专门跑来砸别人饭碗,多少有些不厚道了。

果然,李白的这个视频后半段,就是曜在直播间推销的那款"莓果X11"手机的打假视频——从硬件配置、摄影像素到游戏帧率,这款手机的造假之处都被李白一一指出。那些暧昧模糊的宣传语,也成了诱导消费者的证明。

曜捧着手机,有些发懵,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和偶像的同框,会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偶像的声音萦绕在房间里,却没有传入曜的耳朵里,他甚至没有听偶像到底讲了些什么。

他有点委屈,甚至很想立刻大声告诉偶像,他并不是有意骗人的。

手机铃声打断了视频播放,是刚刚的同事打来的。

他知道数码圈的大神李白是曜所憧憬的对象,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触到曜的霉头,他说:"阿曜,你已经看过那个视频了?没事的,这种热度很快就会过去了。"

曜握紧了拳,指甲掐得手心有点疼,他故作镇定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和偶像同框诶!说不定视频热度可以给我们直播间引流!"

同事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最好。曜,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打工的。不过,那个李白也太傲了吧,说什么'抵制山寨手机,让黑心商家无路可走',这是要做什么?"

曜下意识地维护他的偶像:"他……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啊。毕竟我们真的是用假参数来糊弄外行人,是我们不对。而且我们卖的这个牌子确实抄袭了很多其他手机的设计啊,你看那个五彩斑斓黑的后壳,你看那个一真二假的摄像头模组,还有,连宣传海报都是直接挪用别的品牌的,只是用ps换掉了名字。蒙着良心赚钱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反省,要尊重知识产权,保护原创设计………"

同事:"停停停!曜,你好像有那个大病,就算你很喜欢李白,但不至于真的被他洗脑了吧?如果他继续做这系列的视频,恐怕我们都要原地下岗了。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曜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而不是像平时那充满元气和活力,他心灰意懒地回答道:"知道。"

希望李白的视频不要影响他今天的直播。

然而,残酷的事实表明,怕什么来什么。一个上午,一大波从bilibili来的围观群众涌入了曜的直播间,发的弹幕都没什么好话,甚至还有的人骂骂咧咧的,没几句好话。

换做平时,曜肯定会给他们来个素质十八连,编排一套完整详备的祖安文学。但他不能。因为他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卖货主播,销量是他的目标,业绩是他的追求,不能被这些小小困难打倒。曜相信,没有什么是能绊住他的。

于是他假装没有看到那些恶意满满的发言,一如往常地那样打开了王者荣耀,老神在在地玩起了游戏,同时不忘卖力地宣传:"现在展示的是3号链接啊3号链接,领券之后在购物车直接拍就行。吃鸡王者都很流畅,不掉帧不卡顿不发热。"

曜脸不红,心不跳,哪怕现在手里的机器烫得不要不要的。

后来曜才知道,有人在偶像的打假视频评论区里贴出了自己直播间的编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热心网友"一大早地就来问候曜的全家。但曜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偶像还是偶像,李白在他心里的地位无法动摇。他是正道的光,也是曜的宇宙中心。

如果真的要怪罪什么,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沦落到要靠推销高仿电子产品谋生。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去后悔——曜向来乐观豁达。

虽然弹幕满满当当地刷满屏幕,曜没搭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采取无为而治的政策。当他操纵角色拿下四杀,又和队友一起点掉对面水晶之后,抬起头想喝点水,却在看到电脑屏幕的那刻愣住了。

来自各种游客的弹幕不约而同地刷起了"这个主播好像有点帅"。

曜一直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每次上播之前都要好好拾掇自己一番。

他朝直播间的镜头笑了笑,脸上能隐约看见浅浅的酒窝。

弹幕区发生了地震,那些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人瞬间倒戈成友军。

"大兄弟屈才了啊,有没有考虑转行当游戏主播?"

"哥们儿刚刚的操作太秀了,出个教程呗。"

"声音也好好听啊!'比心'没你我不玩……"

"小哥哥可以玩下吃鸡嘛?"

"用这样的手机也能玩得这么溜,人才。"

这让曜有些猝不及防,但他是故作镇定,安慰自己这只是小场面,懒洋洋地说了句"谢谢各位抬爱,给大家送波福利啊,50块的优惠券,准备开抢了啊。"

曜一边等匹配,一边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实时数据,看到直播人数的时候,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人头=业绩=提成=想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快乐自由的生活,多亏偶像的那段打假视频,今天曜对他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之后,曜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趁机大力推销,天花乱坠的宣传语说得一套一套的。偏偏曜说话时的语气还特别真诚,充满说服力,很难让人不相信。

休息完了,曜又打开别的游戏,一边玩一边解说手机的性能。

黑子们似乎冲累了,拿这个脸比城墙厚的主播没办法,纷纷退出了直播间。留下来的是被曜的颜值和操作吸引的路人,但他们也只是停留了一会儿。对一整天都要直播的曜来说,他们只是稍作停留,没有消费,不能实际地转换为他的提成。热度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曜的直播间人数就降下去了,但还是比前几天的要多得多。

曜看着不断更新的弹幕,偶尔会挑一些关于手机的问题来回复。

"能玩全民K歌吗?"

这条弹幕显得有些清新脱俗,曜念了一遍这个问题,爽快地回答道:"可以啊。我现在就开全民K歌。点歌时间到!你们有什么想听的吗?"

观众的交互意愿十分积极,很快屏幕上就刷满了各式各样的歌名。

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在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校园歌手比赛。什么名次?名次不重要,听一下就知道了。今天能在直播间相遇,都是缘分,家人们点个关注呗……卖萌就关注,还下单十台手机?咳咳,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唱《学猫叫》可以吗?《恋爱循环》我也会喔。多来直播间看看我这个孤寡少年吧,平时我也会唱歌的,也会打游戏。"

于是,接下来的直播间里充满了欢快的乐声。

曜一边选歌,一边嘴皮子不停地说:"我这直播间条件有限,我也比不上专业的主播——当然走音什么的是不会的,大家听个乐就好。如果觉得我唱得还可以的话,麻烦点个关注呗。啊,对对对,我唱歌用的手机是现在热销的这款莓果X11,音质杠杠的,还有不同颜色噢,我现在拿着的这个是炫彩蓝……怎么样,大家有什么想听的歌?"

实际上,曜真正会唱的歌并不是很多,但一些抖音热门歌的副歌部分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他看向屏幕,发现什么歌都有,让他感受到网友的多样性:"《学猫叫》、《小蛮腰》?"曜忍不住笑了出声,"想什么呢?我可是正经卖货主播,我警告你们,互联网非法外之地啊!"

"《我恋爱了》?"曜想了想,这首歌他上周五才在直播间唱过,是最近在抖音上比较流行的,"那就这个吧。不过完整版我不太会喔。"

曜点开这首歌,将进度条直接拉到了副歌部分,清了清嗓子唱道:"我喜欢你开始脸红了,我爱上你傻傻听我的……"

虽然是甜妹风格的歌,但曜对此游刃有余。他的少年音本来就很有优势,加上他唱的时候十分投入,感情细腻又丰富,仿佛他真的陷入某段热恋。

原本弹幕里没多少人看好这个山寨机主播的才艺,但当这个看起来是酷哥的小主播开始唱歌,就像朝海里扔了枚深水炸弹,溅起千层浪。

"卧槽,这才艺!"

"答应我,小哥哥转行做陪玩好吗?我出100块一场包你!"

"无语无语,声音太好听了吧……"

"有这条件干点啥不好?非要昧着良心恰烂钱?"

曜没有搭理这些评论,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好了,就不唱了,继续打游戏吧。嗯?手机的摄影功能怎么样?那必须展示啊!"

曜仰起脸,拿起手机,用前置给自己自拍。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然后得意地将拍出来的照片展示出来,还不停地说着:"帅哥自拍的诀窍。自拍的时候,是不是还总是用一些死亡角度?在镜头面前是不是常常因为太紧张而摆出僵硬的表情?今天来教大家帅哥自拍的正确姿势,就像这样,这样……来,试试看吧!"


而曜不知道的是,他的偶像李白,正拿着手机看自己的直播。

李白在直播间里发的第一条弹幕"能玩全民K歌吗?"早已被新的弹幕覆盖,而他刚刚在"点歌环节"发的歌名"《我恋爱了》",也被一大堆歌名淹没了。但偏偏这个叫曜的小主播碰巧都选中了他发的内容,这让李白的心情变好了。

为什么说这个蓝毛是"小主播",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十分年轻,可能只有十六七岁。

不知不觉间,李白已经在这个直播间待了一个上午了,这很不寻常。

有人在自己评论区标出了这个主播的名字,李白怕引起不好的舆论,给主播造成困扰,才想着去他的直播间看一眼的。但没想到,看了之后,就移不开眼睛了。

的确像其他网友说的那样,这个主播的外貌十分优越。人是视觉动物,都喜欢好看的东西,李白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原本还担心这个小主播会因网友的恶意而沮丧、失落,但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主播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半点受到影响的样子。李白的负罪感也就随之消散无踪了。

李白会选择他的直播间作为自己打假视频的素材,纯粹是意外。

只是看到私信里有粉丝让自己测评下拼夕夕上的山寨机,并义正严辞地说这些都是无良商家,李白才点进这位粉丝提供的链接。

然后,他就看到了曜。

小主播捧着手机,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不时朝摄像头的方向抛个wink。

可爱迷人而不自知。

李白原本没抱多大期望,但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他看这个主播看得上头了。

他还发现这个小主播卖货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一套广告词说得行云流水、天花乱坠,没有相关知识的小白,很容易就会被他忽悠。

神使鬼差般,他在直播间里下单了好几部不同款式的"莓果手机"。

然后,李白就看到小主播仰起脸,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一泓湖水里倒映出闪烁的星辰。

小主播笑得恣肆张扬,就像个看见暗恋的女孩的高中生:"谢谢这位ID叫LB666的顾客的支持,我们会立刻给您安排顺丰快递。"

李白心想,自己可能要成为这个直播间的常驻观众了。

于是,周日的时候,李白收到了周五下单的手机,于是他迅速开箱测评、剪辑视频,在8月6日上午,也就是今天上午,发布了更新。

李白在全网拥有百万粉丝,是名副其实的机圈大佬,影响力虽称不上可以呼风唤雨,但也挺大的。

"好了,你们帅气而迷人的主播要去吃饭了,你们不要太想我喔。"

就在李白愣神的片刻,他听见小主播说了这句话,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不知道为什么,李白在弹幕里发了一句:"中午吃什么?"

李白猜想,他应该是点了外卖,因为曜的直播时间很满,应该抽不出时间做饭。

李白发的那句话瞬间被其他弹幕冲走了,他也没指望曜真的会回答他。

"中午吃什么?我中午吃麻辣烫啊。"曜看了眼屏幕,笑了笑说:"这位大兄弟,你是不是想看我吃播?不好意思,这个要另外付费,我还可以告诉你哪家麻辣烫最好吃。"

然后曜面向摄像头的方向,挂出了一个白色板子,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黑色笔迹,上面写的是:主播去吃饭,很快回来。

而蹲守在直播间的李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有点饿了。

他点开外卖平台,想了想,也点了一份麻辣烫。

等外卖终于到了,李白却觉得索然无味。他想,等小主播回来,一定要问他吃的是哪家麻辣烫。


在吃午饭的空档休息,是曜一向的摸鱼法则。

虽然主播这活儿比较轻松,但今天托偶像的福,进来直播间的人数是以前的十几倍,曜一整个上午都快把嘴皮子说破了,还觉得有点嗓子疼。

他嚼了一块润喉糖,才慢悠悠地点开微信视频聊天。

视频里的同事兴冲冲地说:"好家伙,你偶像真厉害,随便打个假cue到我们,就让我们直播间冲到人气榜前100了。还有不少打赏和礼物呢。"

曜愣了愣,说:"还有这种好事?"

同事道:"当然啊。老板很高兴,说要给你涨工资。话说,那可是白神诶,为什么会录屏你的直播,然后加到自己的视频里啊?是碰巧吗?"

曜也陷入了沉思,但百思不得其解,便回答道:"这是玄学。说不定白神终于发现我这颗沧海遗珠了,还对我一见钟情,被我的颜值、智商和人品吸引得无法自拔。"

曜越说越离谱,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心虚。

同事翻了个白眼:"省省吧,那是白神,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小屁孩,换成漂亮小姑娘还差不多。我想,说不定是有人被你骗了,买了这款手机,结果发现货不对板,才告诉白神的。"

曜眨了眨眼睛:“直播带货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是骗呢?这手机就几百块,就当是给我的打赏了。”

曜吸了吸鼻子,突然怀念以前当游戏主播时呼风唤雨的日子。那时候没有拘束,也没有老板,上下播时间都由自己决定,游戏玩累了就唱两首歌,打赏和礼物收到手软,吃穿不愁。

电竞圈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混,其中的艰辛和阻碍,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但人是要向前看的。勇敢曜曜,不怕困难。

同事已经习惯了曜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心提醒说:“你悠着点,你现在已经不是游戏主播了。现在舆论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但过了头就不好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别翻车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很啰嗦诶。”曜说了句台湾腔,故意恶心了一下同事。

将麻辣烫解决之后,曜摸了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冰镇可乐,才打开bilibili,将偶像最新发的那个打假视频又看了两遍。

偶像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手指还是那么修长,游戏水平还是那么高超。

不管怎么说,和偶像同框让曜高兴了一上午,他已经自动忽略“自己是作为反面案例出现在视频里”这件事。

曜快速瞥了眼偶像视频的评论区,最前面的评论全在喷他,但后面的评论画风却逐渐走歪,都在说小主播很可爱,还特意艾特了李白,感谢他发现了宝藏主播。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不管在互联网的哪个角落,我都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曜如是想。

见时间差不多了,曜伸了个懒腰,又麻溜地回到直播间。


当小主播回来的时候,李白正在准备午休。

他是测评博主,但真正的工作是新媒体公司策划,虽然也是打工人,但他的上班时间很灵活,有时候可以直接在家办公,他今天就在待在家里,准备将一份方案写完。

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就放在电脑显示器的旁边。上午他一边工作,一边听小主播唱歌。

“不用午休?”李白靠着椅背,打了这行字,直接点了发送。

现在是下午1点多,在直播间的人数比起上午少了很多。而且很多人都是看了李白的视频后过来凑热闹,新鲜劲一过去,就离开了。所以李白的那条信息,就明晃晃地挂在了评论区。

然后小主播眯了眯眼,看向屏幕:“啊,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会一直在直播间里陪大家喔。”

李白想了想,索性继续工作,顺便听小主播唠嗑。

曜说的话漫无边际,先是聊人生哲学雪月风花拉近和观众的距离,然后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推销手机,将硬件软件外观之类的一气呵成地说了一通,又继续说:“有人问手机从哪里发货,我们都是从S市发货的。”

小主播的声音是那种爽朗的少年音,听着很舒服,而且他说话没有懒音,字正腔圆,有时候语速太快也不会糊成一团,所以不会有那种刻意端着的感觉,也没有黏糊糊的感觉,而是十分自然。

然后李白听见小主播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心里就像被柔软的羽毛挠了一下。

而且,他总觉得这个主播的声音很耳熟。

“主播在哪个城市?啊,我当然也在S市啊。”小主播低头打开了游戏,没有再回复新的提问。

李白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和小主播就住在同一个城市。

熟悉的timi从手机里传来,小主播又开始打游戏了。从直播间能看到,他是单排上分,段位不高,应该是在玩小号。

明明是上播期间摸鱼,这个小主播还义正言辞地说:“来给大家展示一下玩游戏,不掉帧、不卡顿,分分钟逆风翻盘……”

然而,好景不长,伴随着”终结“的提示音,他拍了拍桌子说:“啊,我怎么死了?!你个小垃圾,你搞偷袭,你没有实力啊你。咳咳,不好意思,主播太激动了。”

李白分明看见小主播的脸红了红。

他心猿意马,没有心思继续工作了——他正在撰写的这份策划案完成度差不多了,而且公司要求的提交时间是这周五,他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

“主播,可以带我上分吗?”

小主播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曜想的是,他本职是卖货,如果游戏打多了,就有点舍本逐末了。搞不好,还会被老板训一顿。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不好意思啊这位朋友, 我不经常打游戏,抱歉抱歉。还是多看看我们家的产品吧。左上角点个关注领优惠券喔。”

那个ID为“LB666”的用户没有再说话,曜想,他可能已经退出直播间了。

就在这时,屏幕上出现了华丽而浮夸的特效。

有人给他刷了礼物,而这个礼物价值9999代币。

屏幕上显示:用户LB666给您赠送了一个“浪漫巴黎”。

李白满意地看到,小主播的脸上露出了迷茫又错愕的表情。

“这样呢,可以带我上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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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系统文/包养梗/烂俗狗血剧情

Summary:小邓如何一步步套路老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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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务世界里的时间,过得比阿不思想象中的要快许多,就像握住手心的一捧沙砾,越是故意用力留住沙砾,它们反而流逝得越快,从指尖的缝隙中迫不及待地跃出,消散在平平无奇的阳光中——阿不思时常觉得时光的沙漏总是和他开恶作剧。


那次难忘的夜宴过后没多久,格林德沃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阿不思平时睡的主卧。虽说是搬进来,其实也就只是床上多了一个枕头,其余与以前别无二致。


阿不思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习惯,没办法彻底放松下来——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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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务世界里的时间,过得比阿不思想象中的要快许多,就像握住手心的一捧沙砾,越是故意用力留住沙砾,它们反而流逝得越快,从指尖的缝隙中迫不及待地跃出,消散在平平无奇的阳光中——阿不思时常觉得时光的沙漏总是和他开恶作剧。


那次难忘的夜宴过后没多久,格林德沃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阿不思平时睡的主卧。虽说是搬进来,其实也就只是床上多了一个枕头,其余与以前别无二致。


阿不思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习惯,没办法彻底放松下来——但他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格林德沃无疑已经是他最亲密的爱人,而且自己靠近他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就像于澎湃汹涌的海浪上颠沛流离的小船终于遇见灯塔,那暖色的灯光足以慰藉在茫茫大海中漂泊无定的航船形单影只的孤独,一如春风,可以扫除冷寂、消融冰雪并带来温暖。


也许是因为从未试过每个夜晚都与爱人同床共枕,少年的忧虑总是无中生有。


格林德沃注意到阿不思睡眠质量下降的问题,因为男孩的表现实在过分明显。


睡觉的时候,男孩总是背对着格林德沃,身体紧绷,一动不动,没有多余的小动作。男孩规规矩矩地躺在那儿,还试图压抑自己短促而紧张的呼吸声,就像被谁惩罚了一样。阿不思还试图隐瞒自己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好的事实,但他眉目间明显的倦色,还有那不断加深的黑眼圈,都可以证明他在说谎。


格林德沃看穿了男孩拙劣的戏码和欲盖弥彰的掩饰,却没有指明真相。他没有开解,也没有劝慰,而是等待男孩习惯这件事。他理解阿不思的纠结——少年面对爱人,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想给对方一个坏的印象,但人在睡眠状态下是毫无防备的,向外界袒露的是最真实的一面。


阿不思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的模样,而格林德沃却记得一清二楚。他总是在听见枕边人那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时,确认他已经坠入梦境,便看向男孩,就像观赏一件令他爱不释手的珍宝。红褐色的头发稍长,遮住了他的眉眼,偏低的衣领与头发之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颈脖。


格林德沃在室内模糊的灯光下,仔细地打量男孩的面容,贪婪而放肆,似乎永远看不够。但奇怪的是,有时候,他的脑海里会浮现一些似乎不属于自己的片段,而这些场景中的人,也是阿不思,这是直觉告诉他的,他可以笃定。


但阿不思怎么会有着青年模样的外表?


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十分不自然。


格林德沃原以为那只是来源于自己梦境的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后来,他慢慢发现这并不是他在做梦,仿佛自己真的认识留着长发、面容沉稳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让格林德沃回想起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找到阿不思·邓布利多”。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冥冥中作祟,命运就像一只变幻莫测的大手,而他和阿不思都只是棋盘上任他摆布的兵卒,任由这只手遮天蔽日,颠倒乾坤。


正好阿不思翻了个身,说出了几句低声的呢喃,好像是在说梦话。这让格林德沃从不愉快的回忆里回到现实,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拨了拨男孩散乱的几绺红发,然后帮他盖上薄被。格林德沃并未餍足,他俯身在男孩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在心底祝愿他做个好梦。


既然无法完全将世界的运行规则解释清楚,也无法回答突兀的记忆碎片从哪里来,那就顺其自然,毕竟他和阿不思已经拥有了彼此。现在格林德沃所希冀的,就是足够悠长而普通的余生。


阿不思并不知道自己的睡相已被格林德沃窥伺去了大半,但不到一个星期,他的拘谨和不安就渐渐消失了。也许是天性和身体构造使然——omega嗅到alpha的信息素气味,哪怕只是浅淡的味道,也足够让omega卸下防备、舒缓神经后安然入睡。也许是格林德沃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虽然这并非阿不思时时能左右的。又或许是像那句老话说的——习惯成自然。


阿不思早上醒来后,除了洗漱,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窗外的景色。不巧,今天窗外的天空灰霭沉沉的,成群结队的乌云凝滞不动,就像筑起了一面阻隔天国与人间的屏障。温暖而耀眼的阳光无法自由地穿透云层,只留下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天气让人失去干劲,完全提不起精神。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的中旬,阿不思就读的学校已经放假大半个月了。


与班上同学丰富多彩的假期生活不同,阿不思的假期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因为他都几乎都待在公寓里,和格林德沃形影不离——阿不思不知道格林德沃是如何做到不用亲自去公司上班,天天远程会议和线上办公的。而阿不思为了不打扰格林德沃工作,都自觉地远离客厅,窝在书房里做作业、复习和看书。他们两人互不干扰,却也有几分互相监督的意味。


但阿不思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单调乏味,正相反,他有些乐在其中。


“阿尔,过来吃早餐。”


此时客厅墙上的钟表指示不过七点零五分,格林德沃已经坐在了餐桌旁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餐点,有牛奶、培根、溏心蛋、牛角包和一小份的马卡龙。 


格林德沃的声音让阿不思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格林德沃先生,我可以自己做早餐的,我保证。交给我把,这样以后就不用麻烦助理先生每天早上都把早餐送过来了。”他不禁想到了那位风雨无阻的助理先生,心里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和钦佩。


格林德沃拿起报纸,浏览着财经版面,好整以暇地说:“每天送餐有补贴,他求之不得。”


阿不思听见系统在他脑海中说了一句:“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丑陋的嘴脸。”


阿不思笑了笑,还是据理力争道:“助理先生太辛苦了,还是让他专心工作吧。”


实际上,阿不思的争取不仅仅是为了助理先生,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不想让格林德沃觉得他每天都无所事事。所以阿不思会主动负责打扫卫生、整理书架和烹制晚饭等家务活,虽然格林德沃一再强调会有专门的清洁工人上门服务,阿不思还是坚持要亲力亲为。


格林德沃的目光从报纸上挪到了男孩身上,沉声道:“我只是希望你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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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格林德沃随口说出的话,阿不思却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其实阿不思并不介意每天花一些时间来处理家务——在原来的世界,他从小就开始学习照顾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即使没有时空的魔法,也能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毕竟格林德沃免除自己的房租,还承包了一日三餐。这种过分安逸和奢侈的生活,也让阿不思感到有些不习惯。虽然格林德沃给予他优渥而舒适的环境,满足他在物质上所有的需求,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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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格林德沃随口说出的话,阿不思却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其实阿不思并不介意每天花一些时间来处理家务——在原来的世界,他从小就开始学习照顾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即使没有时空的魔法,也能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毕竟格林德沃免除自己的房租,还承包了一日三餐。这种过分安逸和奢侈的生活,也让阿不思感到有些不习惯。虽然格林德沃给予他优渥而舒适的环境,满足他在物质上所有的需求,但阿不思清楚地知道,格林德沃并没有因此而轻慢自己,正相反,他理解和尊重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阿不思坚定不移地相信,总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比如爱、奉献和纯真的心,它们比世界上任何宝藏都要更加珍贵。成为格林德沃的情人没有让他感到自卑或羞怯,因为阿不思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格林德沃对自己的态度。奎妮曾经主动提及这方面的问题,旨在开导“被迫”勤勤恳恳地执行任务的阿不思,而阿不思用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回答她,换来奎妮讶异的神色,但这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刻,因为奎妮很快说道,阿不思比很多年长于他的人都活得更清醒、通透。


“最近有想去的地方吗?”格林德沃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他手中的报纸上,似乎他只是突然想起这个话题,“我指的是旅行——你的同学应该都有去吧?”


阿不思坐在餐桌旁,正喝着牛奶,听到格林德沃说的话后,他舔了舔沾在唇边的牛奶,想了想说:“我暂时没有想去的地方……唔,我不太清楚同学的去向。”


“如果有想的地方,可以告诉我。不管远近,我都可以带你去。”


阿不思只把这当作格林德沃一时的心血来潮——说不定他在报纸上看到什么旅游广告,临时起意也说不定。于是他回答道:“不用麻烦了,我待在家里就好。格林德沃先生,你的工作很忙吧?毕竟快到年末了……”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笑了笑说:“不忙,时间还是可以空出来的。”


系统的声音再次及时地在阿不思的脑海里响起:任务目标是骗你的,他打算旷工。


阿不思:……


果然被自己猜对了。作为公司一把手,这么理直气壮地旷工真的没关系吗?


系统道:任务目标都是为了抽更多时间陪你,感动吗?


阿不思:……不敢动。


系统又问:亲爱的宿主,你是真的不想和任务目标一起去旅行吗?


似乎系统总有洞察自己内心一切想法的能力——阿不思后知后觉地想起,它本来就可以窥伺自己脑海里最强烈的念头。于是他只好和系统说:想是想,但是,我还是不想影响到他的工作。


系统不能理解它的宿主为什么纠结,而是说:任务目标对您的好感度快满了,在旅行途中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


一起相处那么久,阿不思早就猜到系统想说什么,他打断系统的话:不去旅行也可以获取好感度,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系统愣了愣,然后用有些欣慰的语气说:宿主,您长大了。


阿不思:……


而阿不思真实的想法是,虽然不能在脱离任务世界之前和格林德沃去一次旅行十分遗憾,但是他还是要遵照奎妮先前隔空对话时对自己的警告——任务世界的不稳定性在与日俱增,而他们还没有发现是什么因素导致的,而任务世界里潜藏着什么风险,又是不可预计和估量的。


如果阿不思远行,就意味着他要离开奎妮他们的视野,一旦发生意外,他们没办法立刻赶到现场,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所以,最理想,也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让阿不思待在家里,并尽量和格林德沃在一起。


奎妮还说过,她和蒂娜、纽特会在假期这段时间里,努力寻找机制的漏洞,尽快找出返回原世界的方法。她让阿不思耐心等待,并且不要向系统或是别人透露任何信息。阿不思答应了,并且保证自己也会在附近探索,加入寻找回家方法的行列。


格林德沃见阿不思似乎在走神,便重复一遍他的名字,说:“要考虑这么久吗?看来我的邀约还不足以打动邓布利多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林德沃抬眸看向他,那双浅色的双眸里满是揶揄,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虽然知道格林德沃只是在开玩笑,阿不思还是面上发烫,他轻咳了一声,说:“不是这样的。只是,我……”


格林德沃道:“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不用和我说明原因。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接下来要说什么,又像是转折后的内容才是重点,“只要你不后悔。”


阿不思没来得及想格林德沃话中的要点,便急忙说:“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提前想好去哪里旅行的。”


于是目前的旅游计划因此暂时搁置。


没有下次了——阿不思心想。按照进度,他应该在明年春天之前就能达到100点的好感度。虽然,这也说不准,因为系统之前也讲过,有的宿主卡99的好感度卡了很多年。


他想要回家的愿望是热切的,但他不想离开格林德沃身边的想法也是真实的。这将阿不思推向了一个极为矛盾的境地。


但此时的阿不思并不知道,他要面对的不是这样的矛盾与纠结,而是更为无常的命运。如果在霍格沃茨的占卜课上他有认真学如何从茶叶渣和水晶球里预知未来的话——前提是它们有效而精准,他也不会落入到这样被动的局面。


于是接下来的假期,阿不思在家看书,偶尔做家务,还有就是准备圣诞节的布置。这可能是他和格林德沃度过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圣诞节,阿不思希望过得充满仪式感。起码,要制造一个精彩而难忘的节日,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足够绵长温柔的回响。


好感度也在慢慢地涨,速度不算快,但也是每隔三、四天就涨一两点。比如,在阿不思成功烘焙出了一个柠檬派,和格林德沃一起分享的时候;在格林德沃拿着吹风筒为他吹干湿漉漉的头发的时候;还有深夜寂静的时刻,格林德沃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的时候。


而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任务世界也十分稳定,没有再出现过系统漏洞。系统对它的宿主获取好感度的进展十分满意,还连续给阿不思发了很多表情包以示鼓励,当然,还有各种小电影。当阿不思质问它为什么放映小电影的时候,系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参考资料的一部分。


虽然没有和奎妮他们见面,但阿不思一直在用社交软件和他们保持交流,当然,用的是系统看不懂的暗号。所幸一切风平浪静,系统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只是,阿不思没想到,他所以为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就像海市蜃楼般虚幻。


真正的灾难总是悄无声息地潜藏在每个平淡的日子里,如同邪恶的野兽窥伺着猎物,在下一刻就要展露它锋利的指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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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顶流难当(现代pa/保镖X女明星)

现代paro,保镖小青x女明星小白

⚠️ooc警告

Summary:白老师有个贴身保镖,剧组是知道的。保镖武力值强到可以一打五,剧组也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保镖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还是白老师的发小。


“公子,兜兜转转,你我终归是没有缘分。此去一别,山长水阔,再会之日,渺远无踪,请你……不要再挂念曾经发生的是是非非了。”

桃树下,明眸皓齿的女子烟波流转,泫然欲泣,却终是丹唇轻启,坚决地说出告别的话语。

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终究是诉不尽绵绵心曲。

女子的白色衣袂在风中翩跹,被吹落的桃花沾上了她鬓云似的青丝,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的眼眶发红,眉头轻轻蹙起,说话时语带哽咽,...

现代paro,保镖小青x女明星小白

⚠️ooc警告

Summary:白老师有个贴身保镖,剧组是知道的。保镖武力值强到可以一打五,剧组也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保镖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还是白老师的发小。


“公子,兜兜转转,你我终归是没有缘分。此去一别,山长水阔,再会之日,渺远无踪,请你……不要再挂念曾经发生的是是非非了。”

桃树下,明眸皓齿的女子烟波流转,泫然欲泣,却终是丹唇轻启,坚决地说出告别的话语。

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终究是诉不尽绵绵心曲。

女子的白色衣袂在风中翩跹,被吹落的桃花沾上了她鬓云似的青丝,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的眼眶发红,眉头轻轻蹙起,说话时语带哽咽,似乎快要哭出来,却又隐忍而克制。

“咔——!”

随着这阵声响,桃树下的女子收起了悲伤的模样,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还未等她走向剧组,小助理就快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掸去了落在她肩头的花瓣,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很快,小白就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

“白老师这身造型真的太美了!古装美人yyds!”

“白老师辛苦了!”

“白老师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啊,我都看哭了!”

“今天表现很出色,继续努力。”

小白笑了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谢谢大家。”

“白老师,今晚大家打算出去吃,您来吗?”助理仰着脸看向她,表情生动活泼,看起来十分兴奋,“因为是第一次来这边出外景,大家都想去本地的网红餐厅打卡呢。”

小白道:“我有点累了,今晚想回酒店好好休息,再抽空温习一下剧本。”

助理点点头说:“明白了。今天的白老师依旧是业界劳模!而且仙气飘飘!”

小白笑道:“你就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附近的工作人员笑得更欢了,他们都知道,他们的白老师的风评不是吹出来的——不仅颜值能打、演技高超,还谦虚低调、勤奋努力。难怪刚出道不久,就以光速成为了顶流。

“那我们先到地下停车场,让阿青送你回去。”助理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我就先不回酒店啦,我跟剧组他们的车去餐厅。白老师,要注意安全喔。”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

工作人员陪着她从外景地点抵达停车场,那辆银色的保姆车已经停在了显眼处。

助理帮她拉开车门,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踏入车内。

“白老师,辛苦了,外面这么热,还出古装。”坐在车里的化妆师道,“先换衣服吧,头饰和假发我先帮你弄下来。需要卸妆吗?”

小白摇摇头说:“回酒店再说吧。”

化妆师欲言又止,她知道白老师为人随和,看起来温温柔柔,但也很有主见,便没有再说话。

“蜂蜜柠檬水、酸梅汤、绿豆汤和蒸馏水,喝哪个?”

穿着黑色外套,戴着口罩的小青从小冰箱里拿出四个水杯,齐刷刷地摆在小桌上。

“柠檬水吧。”

小青熟练地帮她拧开杯盖,又拿起手帕,替小白擦拭额角的汗珠,低声说:“天这么热,一下子坐进开了空调的车里,很容易感冒的。先换一身衣服吧,姐姐……咳,白老师。”

小白笑了笑说:“好吧,听你的。”

化妆师在一旁打趣道:“阿青,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是保镖,还是白老师贴身助理。”

小青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习惯被人注视,也不喜欢别人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她看向小白,小白心领神会,温声道:“我不介意小青兼职做我的副助理。”

化妆师语带戏谑地说:“那白老师就要出双倍工资给阿青了。”

据她所知,从刚出道的时候开始,阿青就一直是白老师的保镖。

所有人都不知道,白老师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武力值爆表,还对白老师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的保镖的。

小白虽然在回答化妆师,眼神却与小青的在半空中交汇。她眨了眨眼说:“那是当然的。”

接着,小白又和化妆师聊了聊今天出外景的见闻,气氛一下变得和谐融洽起来。

而小青坐在后座,将平时不离身的手机放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听小白说话。

姐姐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从公园回到酒店时,已近黄昏。暮色四合,从酒店房间的玻璃窗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天空和粉紫色的云层,像油画一样好看。

化妆师回到她自己的房间,说晚上她自己解决晚餐。小白和小青则回到她们的双人间。

小白换了衣服后,还没卸妆,就忍不住躺在了舒适的床上,抱着柔软的枕头不松手。

“姐姐,我觉得……我……”小青抿了抿唇,看向小白,可一看见那双琥珀般澄澈的双眼,就移不开眼睛,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怎么了,小青?”小白揉了揉眼睛,“今天都待在车里,很无聊吧?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不无聊。”小青道,“我还能玩手机。”

她一直和小白说自己最近沉迷《植物大战僵尸》。

其实她的冲浪日常是:先在粉丝群看一眼,然后道b站刷小白粉丝制作的各种安利向视频,逐一点赞投币收藏,接着到超话转几圈,点赞评论助力刷榜单,最后找到教程学习做手幅、学剪视频和做应援物。

“我想说的是,姐姐今天真的很好看。”终于把话说出来后,再说明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比较轻松了,小青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是这个角色,还是这身装扮,都很适合姐姐。”

“谢谢你,小青,”小白伸了个懒腰,“毕竟我也算本色出演。宋代的名物制度,我仍记得不少。我还记得上次礼仪课的时候,那个老师目瞪口呆的模样。”

小青将房间里的杂物、服饰、化妆品收拾好,又去泡了杯柠檬水。她问道:“小白,今天晚餐你想吃什么?吃酒店的餐点吗?可以直接让服务生送过来。我看你今天也很累了。”

小白想起了什么,从床上起身,眼睛里亮晶晶的:“我不累。”

看到小白的表情,小青立刻意识到她又有什么奇妙的想法了。

“这里附近有家火锅,我想吃很久了。小青,我们去吃吧?”

小青言简意赅地驳回了小白的提议:”不行。你今天的晚饭应该也是减脂餐才对。”

小白毫无身为顶流的身材自我管理意识,她握住小青的手臂,放软了语气:“就吃一次!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小青:“……只能吃一顿。而且不能被悦悦发现。”

悦悦是小白助理的名字。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小白笑了笑,从背包里翻出鸭舌帽和墨镜,戴上墨镜后到镜子前照了照,“完美。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是我啦。”

小青也找出了她的帽子和口罩,提醒小白道:“我现在打电话问下有没有位置,小白,你先等一会儿。”

小白:“好,那我再看看剧本。”

她哼着歌,打开剧本,仔细翻阅起来,对火锅充满了期待。

此时的小白还不知道,在明天,微博热搜会不请自来,上面写的是“顶流女明星与神秘绯闻男友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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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巫师自救指南104(系统/ABO)

中年GG 少年ad 年上 有年龄差

ABO/系统文/包养梗/烂俗狗血剧情

Summary:小邓如何一步步套路老盖的故事

欧欧西警告⚠️


阿不思察觉到异样,是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


空气中的温度悄然上升,仿佛有阳光炙烤着大地——是房间里的暖气调大了吗?


更不寻常的是,周围弥漫着花草和泥土的味道,幽香混在潮湿的气息里。阿不思甚至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某种小动物在草丛里蹿过。触感也发生了改变,他隐约地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了草地上,短针一样的草叶铺成了柔软的地毯,睡在上面的时候能感觉到细密的痒意。耳边传来汩汩的水声,...

中年GG 少年ad 年上 有年龄差

ABO/系统文/包养梗/烂俗狗血剧情

Summary:小邓如何一步步套路老盖的故事

欧欧西警告⚠️

 

阿不思察觉到异样,是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

 

空气中的温度悄然上升,仿佛有阳光炙烤着大地——是房间里的暖气调大了吗?

 

更不寻常的是,周围弥漫着花草和泥土的味道,幽香混在潮湿的气息里。阿不思甚至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某种小动物在草丛里蹿过。触感也发生了改变,他隐约地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了草地上,短针一样的草叶铺成了柔软的地毯,睡在上面的时候能感觉到细密的痒意。耳边传来汩汩的水声,像是涓涓小溪在他的身旁流淌;还能听见啾啾的鸟鸣,自远而近地传来。

 

阿不思紧闭的双眼不再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薄粉色。一股疲惫感蔓延开来,渗入他的四肢百骸。虽然越睡越累、头脑发昏是正常的,但阿不思却认为现在更加劳累,不仅是他的身体像是经历了铁人三项一样精疲力竭,他的头脑还出现了钝痛和混乱。

 

他蓦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了蔚蓝的天空,而不是帷幔和天花板。

 

他记得,这是酒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和格林德沃离开酒店后,就径直回到了公寓。阿不思因为太累,早早地睡下了。而格林德沃则在书房里处理事务。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吗?难道说,这是梦?但这梦也未免太真实了。

 

阿不思的脑海里浮现过许多荒诞的念头。他猜测,是不是格林德沃趁他入睡的时候将他带来这里,感受露营的乐趣?还是说他其实自己在梦游,不小心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猜测大胆而无稽,阿不思也只当是自己对自己开的一个蹩脚玩笑。换做平时,系统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嘲笑他,但现在无论他在心里怎么呼唤系统,系统都一言不发,仿佛它不存在了似的。

 

阿不思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葱郁的森林,旁边是一泓面积较大的湖泊。从这里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一个峡谷。阿不思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里分明是他“死亡”的地点。破除了机制植入他内心的假象之后,阿不思知道了自己是在这里附近被黑巫师暗杀的事实。

 

阿不思反应过来,迅速碰了碰自己的后颈处——没有熟悉的信息素气味,也没有肿胀或发痒。后颈的皮肤光滑、平整,那决定了他omega性别的腺体消失了。慢着,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无名之境”,自己目前的存在只不过是灵魂体而已?但直觉告诉他,他是在原来的世界“复生”了。

 

系统没有和他说过,完成任务之后重返原来的世界会采取什么样的形式。阿不思知道,自己是精神体进入了任务世界,就像灵魂从躯壳中抽离出来,所以才能使用作为omega的身体。刚进任务世界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在原来世界的身体是否被放入棺椁中,埋葬在坟墓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感谢梅林,阿不思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遭到他想象中那种非人的待遇。

 

他找不到与他同行的伙伴,而这片森林看起来也渺无人迹。阿不思只好深吸一口气,感受一下来自林间的清新,同时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阿不思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和口袋里的物品——他的扫帚和魔杖不知所踪,但背包还在,只不过变得有些脏兮兮的。阿不思蹲下来,快速打开背包,仔细地查看里面每一项物品:标记着冒险的具体地点的羊皮地图、手电筒、粮食、蜂蜜公爵的糖果、迷你指南针、笔记本,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最后,他找到了自己使用的手机。手机里面还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但足够阿不思用来查看现在的日期和时间——竟是在自己外出冒险的前一天!

 

阿不思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便去翻自己的笔记本——平时他会在上面写日记。而笔记本上的日期,只写到他外出冒险的前两天。

 

“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回来了……”阿不思愣了愣,想用手机打电话回家,但这里却完全没有信号。太阳猛烈,日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阿不思感到一阵眩晕,便躲到了树荫处。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低头翻看自己的日记,想从中找寻些蛛丝马迹。他想了想,又拿出笔,在上面快速而简要地写下他在任务世界的见闻。然而,没等阿不思将自己的经历叙述完毕,他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意识朦胧之际,他手里仍然握住笔,看向自己刚刚写下的字迹:我遇见了盖勒特·格林德沃。

 

等阿不思再次醒来,他看见了熟悉的装潢和摆设——他正在格林德沃的公寓。

 

阿不思头疼欲裂,而且感到口干舌燥。他拿起床头的柜子上摆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冰水,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的一切无比真实,难道又是他的梦?因为想要返回原世界的渴望太强,他的潜意识才会造出那样一个神奇的梦境?

 

阿不思觉得自己在无尽的迷宫来绕圈,真真假假、梦中是非,难以全面地得到认识。这种似乎被蒙在鼓里,但又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出谜底的滋味让他十分难受。

 

他心道:系统,现在是几点?

 

系统没有回应,但他却听到了不寻常的声响:“现在系统暂时下线了,阿不思。”

 

阿不思反应过来,发现是奎妮在使用能力与他隔空对话。

 

阿不思道:“发生了什么,奎妮?为什么你知道系统它……”

 

奎妮解释道:“二十分钟前,机制出现了问题,整个任务世界难以维持。你和我的系统应该都去修复漏洞了。”

 

阿不思回答道:“我明白了。”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想如何组织语言,然后他对奎妮说:“奎妮,我刚刚好像回到原来的世界了。不过,不到十分钟,我就失去意识,醒来就来到了任务世界。”

 

“什么,你可以确定吗?”奎妮的语气没了先前的沉稳,“你回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阿不思将自己的所见全部告诉了奎妮,包括那诡异的日期和时间。

 

奎妮说道:“毕竟我也没有从任务世界重返现实世界的经历。在今天以前,‘回去’的过程和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但你今天却利用了机制波动产生的漏洞,短暂地回到了魔法世界,虽然时间十分古怪,但也给了我们不少提示。起码知道,我们的‘复生’是提前回去,从而规避死亡或意外。”

 

阿不思想了想,说:“这会不会是机制制造的假象?”

 

奎妮道:“应该不是。今天的能量波动,让机制本身也自顾不暇。比如说,先前那些诡异的状况又发生了。”

 

阿不思立刻明白了奎妮的意思,道:“你是说,那些任务世界的‘人’又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看向你?他们有攻击你吗?”

 

奎妮道:“没有。但这些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阿不思可以想象那个场面,古怪得令人不舒服,现在他回想起来,还出了一身冷汗。

 

奎妮那平日里慵懒迷人的声音此时显得无比严肃,她总结道:“阿不思,你得以重返原世界,是因为任务世界出现了能量波动——这是可以确定的,”她没有向阿不思解释自己的话中频频出现的术语,顿了顿后继续道,“也就是说,时空出现了紊乱,所以你才会被误打误撞地传送回原来的世界。”

 

阿不思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他和奎妮正隔空对话,她是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的,便连忙说:“我指的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距离时空扭曲导致任务世界彻底坍塌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奎妮愣了愣,阿不思所说的,正是他们提出的众多设想中的一个,但他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或有效的信息来支撑这一观点。阿不思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证明他们推论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只是我们还不能确定维持任务世界的决定因素是什么。”奎妮回到道。

 

阿不思陷入了沉思,现在的局面似乎越来越明朗,却又越来越错综复杂。

 

但经过这离奇的经历,阿不思却发现,他似乎没有以前那样急切地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这个发现让他忐忑不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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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寄人间(人鱼paro/城主花X鲛人怜)

⚠️ooc警告

⚠️非典型赛博朋克设定,玄幻科幻架空大乱炖

全文3万字

ok的话👇🏻


1 一樽月

花城最开始感知到的,是裹挟着咸腥味的湿润海风。

随后涩苦的海浪随澎湃汹涌,不由分说地灌入他的口鼻之中。他的耳朵刺痛,眼睛几乎睁不开,湿漉漉的眼睫黏在一起,眼前一片模糊的朦胧。他一开始还能看见遥远岸边的点点灯火,而后很快被一片漆黑取代,那片熟悉的融融暖色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如同被投掷于无星无月的夜空中,如同置身荒岛中的孤独攫取了他的心神。

饶是花城咬牙坚持许久,他身上的热量和体力仍无法遏制地流逝,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冰凉的海...

⚠️ooc警告

⚠️非典型赛博朋克设定,玄幻科幻架空大乱炖

全文3万字

ok的话👇🏻

 

1 一樽月

花城最开始感知到的,是裹挟着咸腥味的湿润海风。

随后涩苦的海浪随澎湃汹涌,不由分说地灌入他的口鼻之中。他的耳朵刺痛,眼睛几乎睁不开,湿漉漉的眼睫黏在一起,眼前一片模糊的朦胧。他一开始还能看见遥远岸边的点点灯火,而后很快被一片漆黑取代,那片熟悉的融融暖色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如同被投掷于无星无月的夜空中,如同置身荒岛中的孤独攫取了他的心神。

饶是花城咬牙坚持许久,他身上的热量和体力仍无法遏制地流逝,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冰凉的海水不断掠夺他身上仅余的温度,他浑身发冷,直打哆嗦,大腿处还有些抽搐。

“活下去”成为了支撑他的最后信念,但这个念头也逐渐崩溃。

幼小的花城挣扎着浮游在水面,不顾泠冽的晚风和咸苦的海水大口呼吸,但疲惫导致的酸软和无力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渐渐失去了保持原有姿势的气力,海水在顷刻之间便淹没了他。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往海的深处下坠,唇齿和耳鼻之间充斥着海水,火辣辣地作痛,窒息感愈来愈强烈。这是花城第一次发现自己随时可能溺毙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小孩子的直觉是很敏锐的,他能感知到死神正朝自己迫近,他早已笼罩在令人绝望的死亡的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他却感受到一种另类的寂静。因为他停止自救的动作,双手下垂,低着头,像陨落的星星一样向海底坠落,又像怀揣必死之心的人,义无反顾地往悬崖底部纵身一跃。

小花城的脑海里走马灯般浮现了零星半点的记忆,那里面有他自幼生活的村落,有他第一次学会游泳时得意忘形的模样——花城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泅水好手,也有他掉进海里之前的记忆。海盗侵夺了乡民的渔船,本来大获丰收的船队却在归航途中突然遭遇无妄之灾,而小花城也在这条不幸的渔船上。

船上的境况有如修罗地狱,目及之处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漓,惨叫与哀嚎不绝于耳。小花城本想拿起他的小刀,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与海盗周旋、战斗。但善良的乡民们为了保护年纪最小的花城,将他藏到了货物之中。小花城虽然很害怕,但还是乖乖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用力捂住口鼻,但浓浓的血腥味和海鱼的咸腥味还是能顺着缝隙往里钻,除此之外,他还要克服瘙痒、疼痛和船只剧烈颠簸时那想要呕吐的冲动。小花城虽然紧张,但仍然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他最后还是被海盗发现了。结果是,他被扔下了船。

小花城本想游回渔船上,但船上已燃起熊熊大火,再难寻觅货物和人的踪迹。

小花城懵懵懂懂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为了这场残暴杀戮中的唯一幸存者。

就在小花城快要失去意识之际,他迷迷瞪瞪地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身体,逆着水流的方向,将他带离目前所处的幽寂深海。那双手是冷的,有些光滑,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手。

小花城怀疑这是濒死之时出现的幻觉,或者,是海里的水鬼想要自己成为替死鬼——花城虽然年幼,但并不无知,他能够将从小随乡民出海时耳濡目染学到的传说倒背如流。这个时候的花城,还没有完全的分辨力,他坚信这些鬼怪传说是真的。虽然很久以前还会因此害怕,但在现实中真正地碰上了他想象中的“妖怪”,他反而没有太过慌张和恐惧,这并不是说他勇气可嘉,而是他认为溺死、被海怪吞拆入腹、成为水鬼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一想到这里,小花城的意识开始涣散,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人临死前的征兆。

小花城隐约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如果说要攻击自己的话,这个“水鬼”似乎不得要领,因为它只是将托举的动作换成了搂抱自己,然后向他们头顶的上方游去。

难道说,它是来救自己的?

小花城觉得不可思议,他抱住那个“水鬼”不松手,同时身体紧紧地挂在它身上,就像抓住了一线生机。那“水鬼”似乎愣了愣,但还是默许了小花城的行为,并增加了游动的幅度。

虽然如此,水流的冲击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困难和阻碍,海面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对小花城而言,上浮的过程十分漫长,他的胸腔刺痛,窒息感如影随形。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水鬼”的模样,却只看到一条摇摆的鱼尾——不算宽大,稍显细长,鳞片是银蓝色的。

还未来得及将视线对准那“水鬼”的面貌,他就支撑不住,全部思绪都陷入了一片极深的黑暗之中。

但小花城的昏迷没有持续太久,他喘了一大口气,然后吐出了几口咸苦的海水。

他小小的身体被冻得不住地颤抖,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身下的沙砾,湿润黏稠又粗硬硌手的沙子在他的指缝间流淌,摩挲时带来擦伤般的钝痛感。

“咳咳咳…… ”无论是猛烈的咳嗽,还是海水滑过喉咙带来的灼烧感,都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还有气,身体也是温热的,难道自己没有去到阴曹地府,也没有“水鬼”想找自己做替身?

与此同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了,而救他的,是一只身分不明的“可疑生物”。

小花城抹了把脸,揉了揉眼睛,看见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那是个模样俊美的少年,看起来很年轻,约莫只有十七八岁。他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头上束着红绸白缎的冠冕,冠冕的周围镶嵌了几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是小花城未曾见过的装扮。他的皮肤十分白皙,还能看到脸颊处似有若无的红血丝,就像自出生以来就从未晒过太阳。

小花城就这样愣住了,他的视线黏在了这个人身上,再也挪不开眼。

小花城觉得他长得像那些从西域来的番邦人——还是特别好看的番邦人,而不像传说和话本里那些青面獠牙、丑陋怖怪的“邪魔”。

小孩的视线着实太过明目张胆,谢怜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拨了拨垂在额前的几绺长发,轻咳了一声,然后温声道:“小朋友,你没事吧?”

谢怜抿了抿唇,紧张地看向那个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小孩。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展示自己的真面目,而这样的做法是鲛人族的禁忌。谢怜并非有意触犯禁忌,只是他将这人类小孩从海里救出后,见他一直昏迷不醒,担心他有性命之危,才在四处无人的海滩上徘徊不去,还为这个小孩做了人工呼吸。谢怜本可以等他快要苏醒时,潜游回到深海的宫殿,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孩并没有恶意。世人都说,小孩子是最天真无邪的,他相信这个小孩会为他的救命恩人保守秘密。

而且,他也想找一个机会练习他的汉文——鲛人族与人类的语言并不相通,谢怜学了很久,才大概掌握了一星半点。因为没有其他水族生物可以与他进行对话,谢怜早就将目标锁定在了舟行于海的往来商贩身上。只是他没想到,他原本想偷偷浮上来看人类放烟花,却意外碰到了这个不幸落水的男孩。他看起来很会泅水,但大海对他这样年纪的小孩来说,毕竟太过艰险。他孤立无援,如果不是作为蛟人的谢怜出手相救,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这是一件大功德,对谢怜的修为有不少好处。

而谢怜不知道的是,自己那句简单的问候,在小花城听来显得不伦不类,不仅读音微妙,连语气也很奇怪,以至于他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大哥哥到底说了些什么。

谢怜趴在位于小孩身旁的礁石上,浸在海水里的鱼尾不安地晃了晃,他忐忑地等待着小孩的回答。然而,他只收到了小孩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眼神。这小孩看起来迷迷瞪瞪的,难道是海浪声和太大,自己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导致他没有听清楚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谢怜笑了笑,保持友好,以免吓到他。

小孩目不转睛地凝视谢怜,而谢怜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个小孩皮肤有些黑,是打小就在海边生活的证明,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映出了眼前人的身影,让谢怜想起某种品质上好的黑曜石——他多次在意外沉没的商船残骸中发现过各种宝石。他的衣服被海水浸湿,变得破破烂烂的,只剩下几块残旧的布料,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在谢怜从小接触的课程里,首先教的便是要学会“提防人类”。因为,生活在地面上的人类对蛟人的认识相当不足,甚至可以说充满了夸张和不切实际的臆想。人类认为鲛人是野蛮暴力的低等动物,从而觉得征服和支配鲛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有传说,食用了鲛人的肉,人类便可以长生不老,而鲛人的眼泪凝成的珠子,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不断的侵扰打破了鲛人族原有的安宁,鲛人们不胜其扰,退居深海,并告诫世世代代的子孙后辈,人类都是穷凶极恶、暴力残酷又自私自利的恶人,他们要隐藏行踪,避免被人类捕获。

但眼前的小孩却让谢怜心生好感。作为鲛人,谢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别人的善意和恶念。而这个小孩,心底纯净明亮,就像最纯粹的珍珠。所以谢怜才放下戒备,甚至大胆地和他说话。

“你是谁?你为什么救我?”小孩开口说话了,稚嫩的声音像是在唱歌。

然而谢怜只听得懂前半句,不清楚后半句。虽然他苦学人类的语言,但所能听到的话语毕竟有限。目前来说,他只能弄懂比较短的句子,对稍微长一点的句子则一筹莫展,更别提小孩那模糊的发音了。

谢怜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摆了摆手,说:“我听不懂。”

小孩听了,眼眸中的疑惑更重了,但这次他显然和谢怜匹配上了同一频率,他能听懂这个来历不明的大哥哥带着奇怪口音的语言了。他从之前躺着的沙堆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黏连的沙粒,昂起头,看着谢怜说:“我叫花城。你是谁?”

谢怜的眉头舒展开来,说:“我的名字叫谢怜。”

虽然谢怜曾经反复设想过自己第一次和人类交谈时的情景,并练习了很多遍自己名字的发音,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接触的第一个人类不是皇室贵胄,也不是商贾船家,而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人类小孩。

“写练?”小男孩喃喃自语般重复了谢怜的名字,不确定般看了谢怜一眼,“你的名字真古怪。”

“不是‘写练’,是‘谢怜’…… ”谢怜拍了拍尾巴,心想,他的汉文发音很不准确吗?在和这个小男孩交谈之前,他可是很有信心的。鲛人族也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但字很少,而且不成系统,但谢怜自己的名字,是他从鲛人语翻译成人类语的,并且确认过这个名字在汉文里没有不好的寓意。

“谢怜哥哥,”花城看着他说,“谢谢你救了我。”

谢怜听懂了“谢谢”这个词,他笑了笑说:“举手之劳。”

花城向礁石的方向走了几步,靠近谢怜,凭借着从云间倾泻而下的月光,这下他将谢怜的模样完全看清楚了——他从未见过比谢怜更好看的人。他还看见他的下半身隐没在海水里,这让花城想起了迷迷糊糊地在海里看到过的景象。他是鲛人!花城记得那些关于鲛人的传说,因为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人亲眼目睹过鲛人,所以人们自然而然地以为,鲛人族早已灭亡,或者根本不曾存在,只是说书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花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鲛人所救——传闻中以嗜杀为习性的鲛人!

察觉到小孩波动的意识,谢怜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因为谢怜现在还未完全掌握人类语言,他还比划了一下手势,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面前的小孩。

而小花城从那发音不标准的话语,和与之配合的肢体语言里,大概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在花城的心里,眼前之人与其说是鲛人,不如说更像一位不期而至的神明。

“不要告诉别人,你看到过我。”谢怜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好用半混杂着鲛人语的汉语来说明,希望这个名叫花城的小孩能听懂。他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又用交叠的手臂在身前比了一个交叉符号,来表示“禁止”的意思。

饶是花城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谢怜别扭的发音还是让他一头雾水。花城虽然半懂不懂,但还是从谢怜卖力的动作和手势中领悟到了他的想法。于是他点了点头,朝谢怜露出一个笑容。

谢怜对这个小孩颇有好感。他原以为人类小孩会怕他,或是讨厌他、嫌弃他,毕竟鲛人与人类之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得上好,现在的大多数人不是视蛟人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就是将鲛人当作可以任意进行交易买卖的私有物。不管是哪种态度,都会激化二者之间的矛盾,固化对彼此的成见。

作为和平主义者的谢怜,一直在苦苦寻找人类和鲛人能够和谐共处的方法。他固执地认为,这才顺应自然规律。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曾经读到过人类先贤的著作,比如老庄的“万法自然”。

小花城并不知道,眼前这好看得不真实的人,正在思考一些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

正当小花城想凑近,将谢怜的模样看得更清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人的交谈声,打破了周遭的静谧。

“有人来了,谢怜哥哥……”小花城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是负责巡逻的乡民们提着灯笼走过来了,连忙小声提醒正靠在礁石上的蛟人。可等他转过头去,却发现礁石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鲛人来过的痕迹?

适逢月圆之夜,月亮格外明亮,像大大的玉盘,温柔的银辉浪掷于绵延不绝的海岸,为万物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海滩旁树影婆娑,摇曳多变。

小花城就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里与死神擦肩而过,顺利地逢凶化吉。

在和乡民们一起返回村落的途中,花城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鲛人的模样。他心不在焉,数次被石头绊到了脚。他忐忑不安地捏着手指,努力地记住谢怜的相貌,还有他说过的话——如果忘了,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了,小花城不想成为这样令人憎恶的人。

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澄澈的缘故,小花城总觉得,看着那个人,就想到了月光。

 

2 百盏灯

乡民们都说花城是天生的好命。

撞见海盗抢劫船只财物,却从燃燃大火中逃脱出来;漂浮海里好几个时辰,却勉力支撑着抵达了岸边。在那艘出海的商船上,这个不起眼的小豆丁,却是唯一的幸存者。而那搜遭到劫掠和纵火焚烧的船只,早已烧成灰烬,遗骸没入海底,在暗无天日的海水里被慢慢侵蚀,变得斑驳腐朽。

人们只象征性地表达了对罹难的船夫和商人的同情,却对物质上的损失念念不忘。他们痛惜那些被抢走的货物和银两,但又没有找到并歼灭海盗的勇气和本事。

于是海盗愈来愈不把乡民和船夫们放在眼里,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海域,造成一场场动荡和风波。

海盗的猖獗自然引起官府的重视,但由于乡官的腐败,加上边防招不到活人,花城所生活的村落附近防守松懈,海患频仍。乡民敢怒不敢言,但又为税收和生计所苦,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出海。

但这些都不是花城需要关心的事。

他仍然可以像以往那样跟随乡民们出海,帮忙捕捞。那些乡民见他无父无母,是个孤苦伶仃的弃儿,都多多少少会照顾他一些,所以花城目前不至于成为流落街头的乞儿。

花城躺在一间破庙的稻草堆上,来躲雨。他常常这样做——有时候,这里也充当他过夜的地方,因为这座庙建在半山腰,正好处在距离村落颇远的荒僻之地,平时别说人了,连苍蝇都不来。 

暴雨如瀑,雨水顺着破败的屋瓦往下流淌,发出哗哗的响声。雨水由瓦顶的缝隙滴落,落在堆满尘土的地面上。年久失修的庙宇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吱呀作响,发出沾着疲惫的叹息。狂风自没有木板格挡的窗口灌入,带来黏腻而潮湿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花城早已将庙门关上,挑了个比较干净和干燥的地方,把草堆挪过去,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从衣兜的囊袋里取出一件首饰——那是一只耳环,主要构造是银色的金属,下面缀着一颗泛着光泽的红色珊瑚珠。花城捻着珠子,盯着它看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

这只耳环是第二天早上,花城特意回到那块礁石附近,在柔软的沙地中找到的。

他可以肯定这是那位救了自己的鲛人丢的,因为花城看到他的两边耳垂都带了耳环。

红色珊瑚珠很快被花城掌心的体温捂热,原本就有着饱满的色泽,现在看上去更通透了。

花城紧张而忐忑地想,自己还会和那个神秘的鲛人见面吗?

他遵照谢怜的嘱咐,没有把鲛人的存在说给别人听。而且,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孩的话,只会认为花城在海难中受了刺激,回来后便开始胡言乱语。他不想被当作疯子。

花城在默念着谢怜的名字,想要将他牢牢地记在心里。

因为他的父母很早就病逝了,早些年,他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上学堂学写字了,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他只好用沾了水的手指,在地上画出谢怜的模样。

虽说是画,但只是粗略的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能勉强看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再精细的部分,花城画不出了,但他仍清晰地记得那人的模样。

像是意犹未尽,花城又从草堆下找出了几张薄薄的宣纸、一小瓶墨水,还有一支旧毛笔——这些都是乡民们送给他学写字的,花城很是爱惜,把它们视若珍宝,尽量避免把纸弄皱,也迟迟没有在上面写任何东西。

他盘腿坐在地上,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又用沾着水的手指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打了草稿,才敢拿起笔,蘸上墨水,在宣纸上涂涂画画。他的画实在称不上好看,就像看起来十分有效的鬼画符。

但年幼的花城觉得,自己画得很像,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

“滴答”一声,从瓦片漏缝处渗入的雨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画的上方,晕染开了纸上的墨迹,图案变得不伦不类。那顶画得惟妙惟肖的冠冕变成了漆黑一团,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花城连忙把画像——最高明的画师也会不屑一顾的涂鸦收起来,护在身前,小跑到没有漏雨的地方。但庙宇内的场地有限,不少地方都堆放了杂物,花城不小心被横放在地上的木桩绊倒,撞上了那积满灰尘的供品桌。

桌上空空如也,只剩下破旧的碗碟,还有一些早已变质发霉,焦炭一般看不出原样的食物。但受到冲击后,它歪歪斜斜地撞向了神坛。神坛上裹着一面巨大的麻布,此刻摇摇晃晃地坠了下来。

灰尘簌簌落下,花城抬头,看到了那座终于露出真容的神像——它并不算大,是一尊没有上色的石像,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风摧雨折,有些部位已经斑驳发黑,有的地方已经脱落,以至于神像的细节处变得模糊不清,让它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花城虽然先前经常来这座破庙打地铺,但他从未见过这座神像的本来面目。

而更古怪的是,这里供奉的不是花城所熟知的观音、龙王或是妈祖,而是一位化作男身的神祇。他低眉垂眸,面上有慈悲的神色,俯观着前来庙宇祭拜的信徒,如同正在怜悯地看向芸芸众生。他左手拈着一朵花,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头上戴着一顶类似花冠的饰物。

虽然神像年久失修,许多部位被磨蚀得难以分辨,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衣着华贵,装扮雍容,首饰精致,眉目和动作都栩栩如生。可以看出,石匠打磨这座神像一定耗费了许多心力。

但这些都不是令花城呆楞在原地的原因。

令他惊讶的是,这座神像的脸,居然与那日救了自己的蛟人有几分相似。

雷声阵阵,大雨滂沱,雨水沿着破败的屋顶倾泻而入。一道水痕悄无声息地顺着神像蜿蜒而下,掉落在地上,就像神像流下了一滴泪。那本无生命的神像,看起来竟像活过来了似的。

“小兔崽子,你跑哪去了?”

粗糙而苍老的声音像在坚硬的石头上磨过似的,回荡在空落而破败的庙宇里。

花城吓了一跳,视线从石像上,抱着宣纸,脆生生地应了句:“李大伯,我在这儿。”

在花城猫嫌狗厌的童年时光里,乡里的李大伯见他可怜,给过他不少帮助,包括提供食宿,虽然那里和圈养牲畜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却是花城住过最好的地方,起码他不至于无家可归。

但这种待遇没有持续多久。李大伯的儿子成亲之后,那彪悍的儿媳不满花城的存在,便二话不说地将花城逐了出去,此后花城便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这之后,不知是否心怀歉意,李大伯仍然时时关照他,有什么吃的穿的,都会想到花城。

李大伯脱下身上的蓑衣,摘下斗笠,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让我一顿好找。”

虽然嘴上没停歇,李大伯还是从庙宇的旮旯里找出几捆木柴,让花城帮忙,挑出没有被雨淋湿的一些,原地生起火来。花城将宣纸整齐地放在身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烤火。

“李大伯, 你知道这座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吗?”花城开口问道。

李大伯敷衍道:“哪里有供的什么神仙?不过是块没雕完的破石头……”他抬眼望去,看见了那尊神像,心生震怖,哆哆嗦嗦地说:“那不是……太、太子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

花城奇道:“太子殿下?那是谁?”

花城可以肯定,李大伯常给他讲那些魑魅魍魉的传说,却从来没说过“太子殿下”这个人。难道他说的,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么?但是,这座神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未曾听说有人会为太子塑像,还供奉在庙里。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座神像,并不是本朝太子,而是前朝的人。这对花城来说,就太过陌生了,他对以往的历史根本一窍不通。

“李大伯,为什么没有人供奉他了?”花城揪住李大伯说的话较真起来,他迫切地想知道这座神像和那天救他的谢怜哥哥有没有联系。

李大伯的脸上仍写着不可置信,他咳了几声,对花城道:“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花城迷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神祇,不应该是福佑万民的存在吗?

李大伯摆了摆手,说:“无可奉告。小兔崽子,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花城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有点迷糊了,现在对他来说,理解不了的事物还是太多了。他知道有个古人说过“大智若愚”这句话,也许像李大伯所说的那样,半懂不懂反而会过得更加自在。

花城放弃再钻研那座神像,而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下一个问题:“李大伯,你见过‘鲛’吗?”

李大伯道:“鲛?你是说鲛人族吗?”他看向花城,欲言又止,“现在可没这种东西咯——是那些船夫和你说的吗?”

花城想起了他和鲛人之间的秘密,便点了点头,顺水推舟地说:“是王大哥他们说的。”

“不怕死的家伙……现在的人为了挣那点钱,连命也可以豁出去不要,真是财迷心窍。”李大伯的语气里似乎藏着些轻蔑,还有稍纵即逝的厌恶。

花城没有听懂李大伯说的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可花城明明看见了货真价实的鲛人。

李大伯若有所思,眯着眼望向半空中某个虚无的一点,有些感慨地说:“这天上的宫殿里位列仙班,海里自然也有广大神通。这蛟人嘛,在本质上和狐妖这类山魅精怪没什么不同。”

花城知道,李大伯又在用说书人讲故事那一套来搪塞自己,想要借此蒙混过关了。

“那鲛人长什么样子?”花城盘腿而坐,双手托腮,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蛟人啊,见过的人,有的说他们美艳绝伦,也有人说他们丑陋可怖。他们的泪滴可以凝成珠子,他们织的绡绮丽无比……”李大伯笑了笑,“但这世上,却从来没有能够证明蛟人存在过的东西。”

花城握着那颗红色珊瑚珠,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拿出来给李大伯瞧一瞧。

但他脑海里又浮现了那鲛人身披月华的模样,他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那是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花城只好沉默不语,也没有再追问这些古古怪怪的问题了。

花城今天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李大伯道:“万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不管是精怪还是鲛人,都难逃一死,人更是如此。”

李大伯没有明确地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也没有说他们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还向自己说了不少生生死死的大道理。

这天的花城似懂非懂,似悟非悟,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很多事情就是似有若无的。

小花城简单粗暴地将这归因于大人的特点——大人们说话总是前后矛盾的,如果聊天的对象是小孩子,他们则喜欢开玩笑,编造故事来吓唬人。

花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鼾声传来,才发现李大伯就这样靠着墙睡着了。

花城却一夜无眠。他躺在先前准备好的席子上,心不在焉地数着雨滴落下的声音。

大雨过后,破庙门口泥泞一片,但花城不怕脏,他蹦蹦跳跳,轻松自如地穿梭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他握住画卷,在即将踏出庙院时,回头看了一眼神坛上的石像——在阳光的朗照下,神像的面容、外形和轮廓都清晰了不少,但这样望去,花城发现他的模样和谢怜哥哥不大相像了。

于是花城没再眷恋,和一起同行的李大伯说了一声后,就捧着画卷,一溜烟儿似的往海边去了。

他记得很清楚,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那天自己被救上岸时的位置。

大海无边无际,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如同任何一个平平无奇的晴天一样,现在的大海风平浪静,能看到在不远处航行的商船和舟艇。

小花城撇了撇嘴,站在海滩上眺望远方。海洋不仅广袤无垠,而且深不可测,有着无尽的风险和危机。但大海也很神奇,不然,怎么会孕育了那样的鲛人族呢?

花城心想,也许真的如李大伯所说的那样,海底也有许多宫殿,还有各种各样的神仙妖怪。但他们主动与陆地上的人类保持距离,他们的与世无争,目的是想要与人类保持互不侵扰的状态。

此后,花城每天都会跑到他第一次遇见谢怜的那块礁石边上碰运气——说不定,他会再次出现。

海浪不停地拍打礁石,卷起白色的泡沫,酷烈的太阳将光照浪掷于绵延的海岸之上。刺目的阳光让花城几乎睁不开眼睛。吹拂的风夹杂着海水的涩苦,还带着翻涌的热浪,却也让人浮想联翩。

小孩子的心明亮宽敞,天真幼稚,又充满希望,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缘分、机遇和幸运,这是花城这么多年风雨无阻地来海边的原因。

但他却再也没见过谢怜,似乎那天晚上的奇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花城仍然过着自己的生活,要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就只是多了一个到海边看风景的习惯。

这如同古井一样平静无波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一天到来。

时光流逝得飞快,寒来暑往,十几回春秋须臾而过。

村落变成了小镇,乡民变成了镇民。小镇旁建了一个码头,每天往来的商贾和车马络绎不绝,热闹而繁华。小镇成为了海外贸易的枢纽,捕鱼和探险等传统的谋生方式仍然存在,境况却大不如前了。有人纷纷离开故里,各寻出路,也有人努力适应这样的变动。

而花城,则从又矮又瘦的小孩,长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

他不再食不果腹、到处流浪,而是协助运营一间赌坊。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但他至少吃穿不愁,可以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有任何新的风尚可以在小镇里掀起风波,但一年一度的灯会,却可以打破小镇的平静。

“花城,今晚镇上有灯会,来店里的客人会很多,你记得准备一下。”

说话的是赌坊的主管。在花城的印象里,他约莫三十岁,是个精打细算,有时候又十分尖酸刻薄的人。赌坊的帮佣们没有一个人敢违逆他的意志,哪怕有时候他出了差错,也没有人会质疑。

通常这种情况下,花城怕麻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同样保持缄默。

“好。”花城应了声,将要用到的茶具从仓库里捧出来,确认数量无误后,又去检查赌坊里里外外的灯饰。

因为他年轻,主管便将搬搬抬抬的重活儿也交给他做——花城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但身边的伙计都替他不值。花城只好笑着宽慰那些关心他的伙计们,说表现积极的话,升职的可能性更高。

他已经见过这样的灯会五、六回了,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对他而言,这不过又是吸引游人来赌坊的噱头。

薄暮时分,趁忙碌的夜晚还未到来,他习惯性地朝海边走去,站在海滩上朝远处眺望。

夕阳给海面染上了一层瑰丽旖旎的暖色,而后海水中浮光跃金,如同漫天星子落入水中闪烁。

花城将那颗红珊瑚珠放在手里把玩,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块熟悉的礁石。

自从花城大难不死后,他就开始到处打听鲛人的踪迹。

他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古籍,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自海外来的商贾和游人,非要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不可。他发现,乡民们不相信鲛人族的存在,而外地人也对此一无所知。但曾经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对他说,他们的国家没有鲛人,但是有“人鱼”——花城认真仔细地追问“人鱼”的特征,竟发现“人鱼”与他所认识的鲛人在外形上不谋而合。或许,他们可能是同类,只是名字不同……

他还知道,鲛人不会轻易出现,至少在这几百年间,未曾听说有人在这里附近见过鲛人。

花城后悔没有和鲛人约定再次见面——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都想到谢怜。因为仿佛只要想起他, 花城那焦灼彷徨的思绪就能得到平复,仿佛心灵也得到了疗愈,尤其是他将那属于谢怜的红珊瑚珠紧紧握在手里的时候。

但奇怪的是,他只听说鲛人精通织绡,能够流珠,却没有人说过鲛人拥有令人心神和缓的能力。

想要再次见到谢怜的想法顽固地种在了花城心里,从小小的萌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但迎接他的只有无边无垠的大海,以及它的碧波追逐海岸时留下的千堆雪浪。

差不多也该放弃了——花城自嘲般笑了笑,将红色珊瑚珠放回项链的银盒里,朝赌坊走去。

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命运多舛,其中万般因缘际会,只能体悟,不可言说。

他也不知道,和谢怜的再次相遇,会来得如此轻易。

夜幕降临,昭示着灯火的开始。远远地,就能听见聒噪的交谈声、热闹的叫卖声,还有各种悦耳的乐声,充满了淳朴的烟火气。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了不少灯笼,连成一道温暖明亮的痕迹。街巷里张灯结彩,商铺和小摊鳞次栉比,游人络绎不绝。溪流与河湖里则飘满了寄托美好祝愿的花灯,顺流而下,随风飘荡到大海附近。

“……哥哥?”花城原本靠在门廊下休息,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着斗笠,一身白衣,丰神俊朗,正左顾右盼,满是好奇的神色。

他的容貌,与花城心心念念的那人别无二致。花城喃喃自语般念着他的名字,如若珍宝。

“诶,花城!你去哪儿?”赌坊的伙计见那红衣少年从店里跑了出去,连忙喊着他的名字。然而花城却置若罔闻,他头也不回地挤进人堆里,快步朝谢怜走去。他未来得及想,蛟人怎能在地面行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与人类无涉的鲛人会来参加灯会,就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花城有种直觉,如果现在不找他,可能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游人的数量。

谢怜个高,因为戴着斗笠,在人群中辨识度很高。饶是如此,花城还是无法再靠近他一步,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又被人潮冲散。

幸运的是,谢怜似乎对灯会的每处地方都很感兴趣,他不时在摊贩面前停留,但只是看了几眼,比如面具、糖葫芦和鲜花,都没有买下,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而这为花城争取了时间,他拨开人群,快步朝谢怜走去,终于在又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面前碰到了他。

“这位客官,你看也没用……”贩卖糖葫芦的是一名胡髭花白的老汉,他杵着木杆,为难地看向眼前这位奇怪的客人——明明看起来利落潇洒,一表人才,却连买一串糖葫芦的钱也没有。老汉慢悠悠地伸出三只手指,晃悠悠地摆在这神秘的白衣男子跟前,道:“三文钱,不议价。” 

谢怜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想要尝一口这红彤彤的、散发着香甜味的糖葫芦的冲动。在他来的路上,他看见许多小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个,询问过后,他才知道这是人类的小吃,叫“冰糖葫芦”。虽然谢怜不知道什么是冰糖,也不知道什么是葫芦,但仍然对这种食物充满期待。

他好不容易化形出双腿,来地面游玩,却没有人类的货币,想玩的想吃的,一样也买不了。

“老伯,给我一串糖葫芦。”

谢怜还未反应过来,那声音的主人便将一串刚拿到的糖葫芦递给了自己。

那声音是润朗的少年音,听着很舒服,谢怜抬眸望去,见到了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郎。他约莫十六七岁,相貌俊朗,轮廓深邃,身长玉立。明明是顶好看的皮相,却显得有些许阴鸷,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但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似乎在闪闪发亮——谢怜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并没有在这个少年身上感知到不好的气息,正相反,他的气息很纯粹,是谢怜这次所见过的人类当中的佼佼者。这样内外矛盾的人,可不多见。

“这是给我的?”谢怜不确定似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嗯。”那人应了一声,没有说明来意。

“谢谢你啊。”谢怜笑得眉眼弯弯,心想,果然人都爱悦目的神采,凭借美貌就可以在人界通行无阻。谢怜往日并没有这样过人的自信,也并不自恋。只是当他化形后,街上的人类男子根本无法和他相比。这不,在那些人类女子的秋波后,紧接着又来了一个被他吸引的小鬼。

谢怜有想过,这样会不会太招摇。毕竟作为一个悄悄化形到人间的鲛人,他还是应该保持低调,以免被人发现他并不少人。但这灯会集市上好玩有趣的事物实在太多,他便掀开了斗笠上的面纱,露出原本想要遮掩的容貌。他使用天赋能力探查过,附近的确没有妖魔鬼怪的浊气存在。因此,谢怜便卸下防备,整只鲛都轻松了不少。

见那少年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言不发,谢怜便笑眯眯地问道:“为什么请我吃?”

其实谢怜已经饿瘪了,但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困窘——即使现在身上连一块铜币都没有,他还是这片海域里最矜贵的鲛。

“不为什么。”花城抿了抿唇,握紧的拳头垂在衣袖下方。

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从狂风急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把自己救上岸的鲛人,因为无论是他的声音、模样还是气息,都和花城印象里的一模一样。为了避免遗忘,花城反复在心里将他的模样描摹了千遍万遍。可是,他显然已经不记得那个他在十多年前救下的小孩了。

花城心想,要不要告诉谢怜,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会不会显得十分唐突,会给他造成困扰?

花城还想问他,为什么谢怜现在可以如同人类一样,在陆地轻松自如地行走?这是鲛人族的某种特殊的能力吗?还是说,他们天然地就可以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吗?

谢怜咬了一口糖葫芦,含含糊糊地说:“我叫谢怜,你呢?”

“我姓花,在家里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花城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既然他不记得了,也没有和他相认的必要。他不想让谢怜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狼狈的小孩。

难道说,谢怜对任何一个他碰到的人类,都是这么友好的吗?

花城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例外,毕竟谢怜不仅救了他,还救活了几乎要溺毙的他,还和他说了那么多话。也罢,他的的变化颇大,谢怜认不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谢怜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眯了眯眼,看向身旁的少年,温声道:“三郎,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一看到你,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鲛人的感知十分敏锐,花城是知道的。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长哥哥,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谢怜愣了愣,疑惑地说:“为何称呼我为‘道长哥哥’?”

花城道:“因为你的年纪看上去比我大,而且像你这样装扮的人,只有从外地来这里驱魔镇邪的道长了。”

谢怜猝不及防,他干笑了两声,礼貌地回答:“原来是这样。”

原本还为假扮成什么身份而发愁,这下不用担心了,谢怜干脆承认了这少年对他的误认。

“道长哥哥不喜欢这个称呼?”

谢怜看向那少年,发现他眼角眉梢写满了真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谢怜笑道:“怎么会,我很喜欢。”

话毕,谢怜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糖葫芦,脆生生的果子爽甜可口,山楂酸甜的味道弥漫唇齿间,外面包裹的那层薄薄的糖浆也是甜丝丝的,谢怜眼睛一亮,说:“真好吃。”

接着,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但稍纵即逝,很快消散在风里,谢怜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声音的方向去看,发现是那名红衣少年,正噙着一抹笑看向自己。他不过十六七岁,但个头已经快赶上自己了,只比谢怜稍矮一些,谢怜刚好能平视他。

“道长哥哥以前从来没吃过糖葫芦吗?”那少年问他。

“唔……”谢怜一下子被难住了,他不知道,糖葫芦是不是每个人类都吃过,毕竟他所看过的古籍和书卷中没有记载。本是一个随口说出的问题,对谢怜来说,却成为一个棘手的考验。他怕谎言越多,越容易穿帮,便道:“我此前从未吃过。其实,这是我第一次下山……”

谢怜话没说完,少年便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明白了,道长哥哥此前一直在深山修炼,恰逢灯会,才特意下山来看看热闹,是这样吗?”

谢怜连忙回答:“是这样的。”他悄悄抹了把汗,顺着少年为自己杜撰的背景说下去。

他不由得庆幸,少年没有继续追问自己,他师承何方门派,在哪座山上学法之类的问题。

花城见他支支吾吾的模样,还有随口胡掐的理由,便更加肯定他就是那来自深海的鲛人。

他们一定有某种法术,能让他们将自己的尾巴变成双腿,再混迹于人群之中,只是不知道这是否有时效,会不会有副作用。

谢怜的模样一如往昔,仍然年轻,如果说谢怜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发音准确清晰了许多,或许是他在这十几年里勤加练习的结果。

谢怜见少年似乎眉头紧锁,一副怏怏不乐的深情,便道:“今日灯会佳节,到处热闹非凡,真是好生有趣,三郎为何愁眉不展?”

花城愣了愣,笑道:“无事,我只是有些担心今天的生意。”

谢怜道:“生意?”他知道人类有士农工商之分,但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谋生方式。关于人类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充满魅力。于是他继续问道:“三郎这般年纪,为何不去学堂?”

不管怎么说,在他这个年纪,不该为生计奔波、发愁。

鲛人族的太子殿下养尊处优,自然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与险恶。

花城道:“三郎无意考取功名,加上条件所限,便学人经商,帮补家中生计。”

谢怜道:“原来如此,抱歉,我是不是……”

谢怜想说,是他逾越了,毕竟他想到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这样问长问短。但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少年便自顾自地开口道:“道长哥哥,既然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带你参观可好?”

“啊?”谢怜有些意外,“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逛的,我怕耽搁你的时间。”

“不麻烦。”花城笑了笑,“若道长哥哥不熟悉这里,我还可以向你介绍此处的风物名胜。”

谢怜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三郎。”

“不客气。”花城原本环抱着手臂,此时用右手握住了谢怜的手腕,道:“人很多,跟着我走。这样,我们就没那么容易分散。”

谢怜对少年的小心思浑然不知,以为这是人类表达亲近友好的方式,便任由他带着自己向前走。

他们并肩沿着街巷的左侧走,谢怜对每样东西都很好奇,走走停停,流连忘返。

只是,没有人类的货币,确实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却看见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里面隐约映出他的模样。

花城心领神会地说:“道长哥哥,你想要买什么?”

谢怜摆摆手道:“啊,我没有想买的东西。”就算买了,也带不回海里。那些玲琅满目的扇子、画卷、话本、香囊、面具、纸鸢之类的小玩意儿,一旦泡海水,很快就会变得破破烂烂的。谢怜珍惜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愿暴殄天物。

花城露出了然的神色,从容自若地说:“道长哥哥,你是不是不能将东西带回山门?”

谢怜不知少年为什么这么快猜到了自己的窘境,但他没有深究,而是索性顺势而为地说:“是这样的。”

花城用叹惋的语气道:“真可惜。”

谢怜笑道:“喜欢的事物,不一定要拥有,只要记忆里有它就足够了。”

花城道:“道长哥哥说的是。”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对谢怜道:“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谢怜不知他是何意,点点头,避开拥挤密集的人群,站在摊位的一旁,安静地等待少年回来。

晚风吹拂,少年白衣翩然,抬起最纯粹的双眸,望向天上的星斗。

这是个温柔的夏夜。

花城远远看见谢怜,就感到某种悸动,顿时觉得这山川风月亦不过尔尔。

“道长哥哥,给。”花城将手中的糖画递给谢怜。

金黄色的糖浆凝成了蝴蝶的形状,栩栩如生,在灯火的照耀下溢彩流光。

谢怜的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糖画,模仿花城刚刚的样子捏着木棍的末端,轻轻转动着,好奇地说:“这是何物?”

虽然海底没有蝴蝶,但谢怜曾在古籍中见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他百读不厌,也是从那开始,他知道了蝴蝶。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蝴蝶的形状。

“这是糖画,是用红糖、白糖加上少许饴糖,放在炉子上用温火熬制,直到可以牵丝,然后浇铸造型而成。”

谢怜感叹道:“好神奇!咳,我的意思是,很别致。这是送给我的吗?”

少年点点头,算是承认,然后笑着说:“道长哥哥,你可以尝一尝。”

谢怜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糖画,道:“好吃!”

他看向少年,道:“三郎,你要不要试一下?”

刚刚的糖葫芦早就被谢怜边看边逛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吃完了。他不好意思蹭吃蹭喝,于是决定和少年分享。

花城道:“不用了。道长哥哥,你吃吧。”

谢怜坚持道:“我吃不下,三郎,帮帮忙吧?”

谢怜将自己的语气放软,还将尾音拖长。他拜托别人——别的族人的时候,偶尔会使出这样的伎俩,效果还挺立竿见影的。

花城愣了愣,半晌之后才说:“好……谢谢哥哥。”

他附身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花城似乎还能闻到冰糖葫芦的香甜气息。

他希望谢怜没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边逛边吃,终于把那糖画消灭了大半。

期间,谢怜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奇,每样新奇的玩意儿,都要凑近看看,有时还要上手试一试。

而花城,则一直陪在他身边。至于赌坊的工作,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谢怜走累了,还犯困——原来做人这么辛苦,走的时间长了,就会腿疼脚酸,这倒是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花城问他是不是累了,谢怜点点头,花城便陪他坐在茶馆里歇息。

谢怜喝了好几杯茶,惊叹于茶水生津止渴的妙处。作为鲛人,他本是一刻也离不开水的,对水的需要自然比人类要强上许多。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谢怜本想向少年告别,却见他笑着看向自己,问道:“哥哥,你想看烟花吗?”

谢怜看过好几次烟花。

他从深海游至海面,探出半个身子,仰望夜幕上缤纷绚烂的色彩。

“放烟火的时间快到了,我知道有个赏烟花的好地方。”花城笑了笑,拉起谢怜的手,“哥哥,我们现在过去吧?”

神使鬼差般,本想拒绝少年这番好意的谢怜说了声“好”——他想让这个特别的夜晚维持得更长久一些。

花城在前面带路,谢怜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们拨开人群,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看到那熟悉的海滩时,谢怜不可思议般问道:“三郎,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花城道:“有什么问题吗?”

谢怜打了个哈哈,道:“我以为在山顶之上,会看得清楚些。”

花城道:“这里没有东西阻挡,看得更清楚,而且几乎没有人。”

谢怜点点头说:“这里确实很清净……”正说着,他仰面朝夜空望去,语速飞快地补充道,“看,开始放烟火了!”他下意识地拽住了花城的袖口,还轻轻晃了晃,以引起少年的注意。

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各色烟花争相绽放,天空好似云蒸霞蔚一般动人。

但花城认为,比那烟花更吸引他的,是眼前的谢怜。

 

3 千堆雪

花城蓦地睁开眼,从梦中转醒。

窗外雷鸣电闪,大雨倾盆。狂风大作,吹动树木,如奏海潮之音。房间里烛影摇曳,光线晦暗,照得那摆放在屋内的海棠花显出几分倦怠神色,黯淡了不少。

花城说不清自己是被雨声吵醒,还是自然醒来。可以从光线判断,现在仍是深夜。

刚刚的梦是由他的回忆拼凑而成。

他梦见了十多年前,他和谢怜一起逛灯会和看烟火的情景。

那人在他的梦境里似乎触手可及,但当花城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时候,就骤然醒来。无论它如何真实,终究是海市蜃楼般虚幻的存在,稍纵即逝,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花城没了睡意,索性掀开被子起身,坐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喝。

茶水已经凉了,淡淡的涩苦弥漫唇齿间,让他再次回想起若干年前那幅糖画的味道。

明明是稠得黏牙的,谢怜却若无其事地保持吃相,花城反而显得有些狼狈,因此,他还被谢怜看了笑话。

在海边一别后,他没有再见过谢怜。但花城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这是“缘”,没办法说清楚的。谢怜不在的日子里,花城学会了等待,除此之外便是成长。他翻阅了许多典籍,研究了各门宗教,还广泛涉猎各种民间信仰。他希望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近来天气十分反常,暴雨、洪涝等灾难层出不穷。在尽了人力仍无法挽回损失的情况下,乡民们开始将希望寄托于神祇。镇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修葺庙宇、祭奠神明,犬鸡、鱼菽、牲酒之类的贡品堆满了供案,各寺庙的烟火从未如此鼎盛,往来的人丁也从未如此兴旺。

房内燃着香炉,余香袅袅,香气恰到好处,抚平了花城心里的郁结。

但他没想到,导致天气反常的原因竟如此蹊跷。

“花城主,大事不好了,又一艘货船在回来的时候沉没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的,是一名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的男子,他声音尖细,听起来有几分滑稽。他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蓑衣,抖落一地雨水,他的头发和胡髭都湿漉漉的,脸上也满是水痕。他踏进房间时,花城还能闻到他身上还带着浓烈的来自海水的咸苦气息,还有浓浓的鱼腥味。

他是掉海里了吗?花城忍不住这样想。

外面的风雨,似乎比花城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花城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那人虽然惊慌,但仍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从上两个月开始,陆陆续续有船只沉没的消息传来。

花城的神色不怒自威,他沉声道:“我不是说过,暴风雨天气不能随意出海吗?”

那人惶恐地说:“是这样没错。是……是小的们没有将花城主的命令执行到位。”

花城想到平日里村民渔夫的作为,摆摆手道:“拦不住就算了。”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花城道:“还有什么事,也一并说了吧。”

那人觉得今晚的花城主很怪,有种违和感,但又说不上来是由什么导致的。换作平时,他已经将自己训得狗血淋头了。但花城主的脾性,一直没有人能够摸清,他的反复无常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他上下唇碰了碰,急忙忙地说道:“这几个月,有许多乡民称在海水遇见了水怪。城里的说书先生在听到这件事后说,那不是什么寻常的精怪,而是鲛人……传说中暴戾凶狠的鲛人!出海的队伍里,有、有一名渔夫还遭到了鲛人的攻击,一条腿就这样保不住了。”

花城心下一沉,但还是说:“鲛人只存在于传说里,怎么可能真实存在?而且,若确有此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人全身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他几乎整个人都要跪倒在地上,说出来的话也时断时续:“因,因为,在事情还未证实之前……我们不想打扰到城主您啊。说不定,那只是渔夫之间为了争利而编造出来的谎言,这种事时有发生。我们不是故意隐瞒不报……”

眼前这名下属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他就快要抽搐着昏倒过去了。

“这次我不和你计较,”与不知所措的下属相比,花城显得更加冷静从容,“下不为例。”

花城询问了有关鲛人的具体情况,对下属嘱咐了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便打发他回去了。

花城听着雨声,又回到了木床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将项链上缀着的红珊瑚珠捻在手里,珠子很快沾染上指尖的体温,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花城不曾向任何人展示过这颗珠子,它并非凡品,而是来自神秘的深海。

这也是他现在所有的,唯一与谢怜有关的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晨曦微光从窗外倾泻而入,花城干脆走到书桌旁,熟练地磨墨、洗笔,耐心地勾线。那是一副工笔人像,上面画的是一名眉目俊美的少年回眸的一瞬,正是灯会那天的谢怜。

花城现在比先前忙了许多,明明都是些琐屑的小事,但花城必须不惧繁冗地亲力亲为。他能在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里坐上城内第一把交椅,靠的不仅是运气,也有过人的能力和魄力。

接下来几天,连绵的暴雨终于停歇,一连好几日都是艳阳天,海上风平浪静,人们通通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都认为是在山椒水滨的庙宇里求神拜佛的诚心打动了神明。这座海边小城又恢复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生活,似乎先前因异常气候引发的灾难只是一个幻景。

但好景不长,似乎这样的平静只是一种错觉,为的是让人放松警惕,更迅猛剧烈的暴风雨再度侵袭海岸。一开始,乡民们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地狱级别的噩梦。

短短数日,狂风暴雨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裹挟着迅猛激烈的海浪,朝这座孤立无援的小城袭来。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樯倾楫摧,被不断翻涌的海波吞没;陆地上山崩地陷,流石飞沙淹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这场毫无征兆的灾难,就像要把城里的人通通消灭似的,短短数日,死伤无数。

更离奇的是,一些从灾难中幸存的乡民说,他们在海潮之中见到了邪魔鬼怪。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只是他们受了刺激说出的疯言疯语,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但后来,这种说法不胫而走,变得街知巷闻,一发不可收拾。顿时城内人心惶惶,恐惧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了整座城池。

花城既要指挥乡民往内陆方向疏散避难,又要组织粮草的调度、安置流民,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几天没合眼。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休息一会儿,但连片刻的安静都不能享有。

“花、花城主,又有乡民说,在海上看见了怪物……”主管——那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又来汇报异状。他是花城的得力助手之一,负责及时反馈灾情和民意。

花城按了按眉心,厉声道:“近百年间,未曾听说海中有异兽鬼怪,莫不是有心之人编造谎言,来惑乱人心。此后,这种说法一律当流言处理。”

“城主,出现了被海怪所伤的乡民!不止一个……”又一人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伤员都安顿在东面山坡的安置点了。但他们伤势太重,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花城主,我没说错,那是事实,并不是流言!”

在场的属下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城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城主,为了避免更多人被攻击、被杀害,我们应该正面迎击那些怪物啊!”

“花城主,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力图速战速决。”

“我听闻海怪残酷嗜杀,仇恨人类,如果不消灭它们,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花城听得心烦意乱,正在酝酿情绪,准备说辞的时候,却见门外闯进一屠夫打扮的人。那人身形魁梧,一脸粗朴的胡髭,他手里提着一个模糊难辨的圆球状物体,经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黏稠的暗红色液体,所到之处,散发着强烈的腥臭味。而这液体还源源不断地从这东西上滴落下来。

偌大的门厅里,喧嚣的人群一下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以及他手上拎着的东西。

男人提臂将东西举起来,展示给在场的众人。

而后便是参差错落的倒吸气的声音,还有不可置信般的惊叫声。原本站在后排的人,都推攘着往前挤,只为更清楚地一探究竟。而等他们定睛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那分明是一个头颅,却不是人的头。撇开湿漉漉的毛发,能看到它有着奇长无比的耳朵,而耳朵的末端是尖的。它的面容十分丑陋,鱼眼睛般的眼眸向外凸起,嘴里泛黄的牙齿锋利无比。它的表情格外瘆人,两只眼睛就像死不瞑目般,直直地望向前方。要说它像哪种动物,就像《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又像发生了畸变的鱼与蛙的结合体。

“是、是水妖!”有人颤抖地指着那头颅,差点一口气吸不上来,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花城主,这水怪是我在近海发现的,当时它被渔民们的陷阱所伤,落了单,我便为民除害,斩了这妖孽。”那直接闯入城寨门厅的大汉声如洪钟,语气里既有敬畏,也有急切地想要邀功似的骄傲。

花城默然不语,他已经将那怪物的脸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物种——他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再结合这颗头颅的实际特点,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八九不离十了。

人群炸开了锅。能聚在门厅里的,都是这座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饶是如此,他们脸上的震怖也十分明显。有人瞪目结舌,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花城主,水怪只会有多无少,可能随时会上岸侵扰甚至杀害百姓,您看,应该如何处置?接下来该如何部署?”

为了让城主看得更清楚,那大汉还举着水怪的头颅,朝花城所坐的位置向前走了几步。

浓烈的腥臭味不可遏制地袭来,花城只是皱了皱眉,沉声道:“水怪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平民,必是那陷阱所致。”

“城主的意思是?”那大汉心中了然,但仍然装作不知,等候花城的解释。

门厅里的气氛一变,人们不再大声惊呼,而是窃窃私语起来。

花城道:“虽则证实了水怪是真实存在的,但据我所知,它们已数百年未曾出现。此番侵扰,必是受反常天气所困。在弄清楚缘由之前,我们不应对它们赶尽杀绝。”

花城的意思不言自明,门厅里的众人面上都写满了错愕。几名岁数大的长者愤愤不平,派出其中一名代表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花城主有所不知,数百年前,水族与人类有过几次战争,双方死伤无数。这水族精怪,修炼多年,只为卷土重来,报得大仇,我们不得不提防。依我看,要尽早筹谋,有备无患。”长者们头发花白,脸上都是岁月镌刻的痕迹。

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声音再次沸腾起来,谈话的重点放在了那闻所未闻的人类与水族的战争之中。

“原来真有此事?我一直以为是凭空杜撰的传说……”

“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这样也不至于酿成现在的局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花城厉声道:“够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惑乱人心。”

“这件事必须引起重视、立刻解决。希望花城主明白,这座城并非一人独大。如果今天您不做这个决定,就由别人来做了。”站在长者们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缓缓开口,虽然听上去客客气气的,但语气里透着几分强硬,是有意提起这件事——花城当上城主没多久,根基未稳,而许多其他的人对城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各方势力拉锯混战,如同波涛暗涌。

花城眯了眯眼,看向那名挑衅者。他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有人挑战他的威严。

正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从门外又进来一人。与先前那魁梧大汉相比,他显得瘦弱无比,但衣着打扮都十分讲究,与其说是跑来传话的,不如说更像来求亲的。花城扫了一眼,知道了他的身份——城中望族的一员。花城的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带来的将会是一个坏消息。

“花城主,有人……”他先是佝偻着身体,双手抱拳,左右四顾,似乎在寻找某人的神色。得到首肯后,他才从容不迫地说:“花城主,有人在海边发现有鲛人正欲伤害流民百姓,它们的所作所为引发众怒。不过,我们已经顺利捕获了那几条不知天高地厚的鲛人……”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城主打断了他的话:“鲛人?你说的是真的?”

他抬起头,诚恳地说:“城主,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数百年以来,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鲛人!”

花城想起了那双澄澈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哑:“你们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那人眼珠子一转,用不无得意的语气回答道:“花城主放心,它们已经被关押在水牢。”

花城呼吸一滞,但还是沉声问:“这是谁的意思?”

那人低垂着眼睛,没有直视花城,而是犹疑了半晌,回答道:“是二少爷。”

他口中的二少爷,出身名门,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参与城中大小事情的决策与管理。

“带我去见他们。”花城语气果决,强硬得不容置喙。

在外人看来,花城是因地位受到挑战而恼羞成怒。只有花城自己知道,在得知这条消息的那一刻,他心心念念的,全是谢怜。

花城并不相信神。但当他走向水牢的时候,他不断祈祷,希望他们抓获的鲛人与谢怜毫无关系。

从水牢的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夜幕中只有一轮皎白的孤月,无声地映照着万顷海波。

谢怜偶尔抬头看向月亮,其他时刻,都在询问那与他一并被抓进来关押的族人的状况。但显然,他们的处境无比糟糕:有一人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而另一人则狂躁不安,几近崩溃。

而谢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发散乱,脸上、腰侧和背脊处都有被捆绑和抓伤的痕迹,尾巴上有两三片鱼鳞在之前的争斗中被刮下来——这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即使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一下一下的钝痛仍然折磨着他。他的双臂张开,被牢牢地捆在一根十字架形状的木桩的两侧,他试过挣扎,但手腕处却被粗绳磨得通红,如同被粗砺的砂石碾过皮肤。而他的鱼尾则完全浸没在水里,但那水浑浊不堪,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让谢怜的鱼尾上的伤口更加疼痛。

作为鲛人族的太子,谢怜从小娇生惯养,未曾想过会被人类这般折辱。

他听见那些人类说,这里是他们的“水牢”,顾名思义,他被这些可恶的人类囚禁了。现在是夜晚,距离他们下午被人类攻击和抓捕,已经过了很久了。虽然谢怜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长夜漫漫,他不知道受重伤的伙伴能不能存活下来。

鲛人的体能虽然比人类更强大,部分鲛人还通晓法术,但如果伤势持续加重,情况则不容乐观。

“抱歉,都是我的错。”谢怜低下头,汗水从额角滑落,几绺长发已被冷汗濡湿,“如果不是我说要静观其变,如果不是我没有下令禁止鲛人去到浅海,大家……也不会被人类发现。”

被捆在他身旁的鲛人咬咬牙道:“殿下不必自责。您是为了救那对母子,救我们的族人,才会被人类攻击的。”

谢怜咬破了唇,尝到了几分血腥味。他细细地回想着下午发生的意外。一对鲛人母子不知何故,去到了靠近城边的浅海,被人类发现并袭击。幸好有其它妖怪通风报信,谢怜和他的两名随从才及时赶到,运用法术救下了族人,却来不及回到深海,就被狡诈诡谲的人类利用武器捕获。

但只要那对母子平安无事,谢怜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那些蛮不讲理的乡民不仅将他们囚在了水牢里,还找来了一个臭道士施阵法,让他们无法使用法术。如果没有那些符咒,逃出水牢本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谢怜没有气馁,他尝试克服内心的忐忑,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从这里离开。

刚开始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谢怜一路都有谨慎细致的观察。他们现在处于水牢的最深处,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而向外的走廊也有一些巡逻的守卫。谢怜还不清楚这些人类对他们的敌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三人的是何种命运。

不过经过了数百年时光——这对拥有漫长生命的鲛人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人类对待他们的态度却与从前截然相反。谢怜知道,由于鲛人传说在文人墨客和好事者笔下被不断扩充,鲛人的存在也渐渐被神化,人类坚信这些传说中的鲛人有着强大的能力,他们的血肉可以令人类长生不老。与此同时,鲛人的形象也被歪曲为残忍暴戾的低等动物。谢怜清楚知道,这只不过是人类为他们杀害鲛人、夺取血肉所编造出来的借口,目的是让人类的暴行显得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在前方等待谢怜和他的两个伙伴的,将会是坎坷多舛的命运,甚至是死亡。

而当下最严峻、最棘手的问题是——他们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

谢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已经掌握了人类的语言,有办法和他们进行沟通。接下来,只要等有人进来,谢怜就可以解开误会,说明他们没有恶意,并不想伤害人类。人类毕竟比那些蒙昧无知的海中精怪要更加通情达理,冰释前嫌的可能性很大。

他听见剧烈的咳嗽声,转过头去,发现那名伤重的随从竟在咳嗽后吐出血来。

另一名同伴忧心忡忡地说:“殿下,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需要立刻回到海里治疗。”

谢怜道:“我会想办法的。”

谢怜屏气凝神,试图使用法术,但他受了伤,而且在符咒的干扰下,体内的真气凝滞不动,连力气也使不上来,更不用说使用法术了。若没有那个道士掺和进来,他便能将这绳索烧断。

长时间固定不变的姿势,让疲惫感不断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而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使得疼痛像密密麻麻的虫子般啮噬着他的神经。

然而,事实证明,谢怜的运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一时间,幽闭的水牢里原有的死寂般的静默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嘈杂、混乱而喧嚷的声响。

谢怜仰起头,抵在硬邦邦的木桩上,他眨了眨眼,以便看清楚来人。

为首的那人,举着一只火把,摇曳的焰火映出了他的模样。谢怜之前见过他。谢怜猜测,他应该是负责指挥调度的,而让人们攻击鲛人的指令,似乎也是由他发布的。

还有一人跟随在那人身后,但他站在阴影里,谢怜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这人身姿挺拔修长,穿着红衣黑靴,走起路来,能听到类似佩玉等敲击碰撞的声音,清泠泠的。

谢怜喉咙发甜,他唇齿间的铁锈味还未散。见那两人越来越靠近他所在的位置,谢怜便试图撞击木架和拍打尾巴发出声音,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在前面的那人的身体抖了抖,整个人往后缩,似乎是在害怕谢怜制造出来的动静。毕竟在人类的固有印象里,鲛人一点也不友善,是暴力的象征,也是残忍的代名词。

等火光照到了自己身侧,谢怜连忙大声喊道:“抱歉,我们虽然闯入了你们的地界,但我们无意冒犯……我族世代居于深海,以后也是如此。请你们把我和我的同伴释放了,可以吗?”

即使负伤导致少年原本清透的声音此时有些发哑,但仍然动听——这是鲛人的天赋与优势。

前面带头那人的脚步顿了顿,谢怜能隐约听见他说:“花城主,我们总共捕获了三只鲛人,其中一只竟会说人类的语言。此前,我们不知鲛善人语,误以为它们是普通的鬼怪,现在看来,这鲛人的能耐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见城主停下脚步,直直地望向那主动说话的鲛人,他心领神会地说:“这只鲛人不仅会说话,姿色也上佳。长者和道士们都说,几百年……不,就算是千年,也难出现像它这种品质的鲛人。”

谢怜愣住了,他听见那人用“品质”来形容自己。难道在人类眼中,与他们容貌相似的鲛人,只是他们的猎物?谢怜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在被捕之前,甚至是被囚在这里之前,他一直相信鲛人和人类之间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因为他见过的第一个人类,就是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

“别那么天真了,殿下,”受了轻伤的随从用鲛人的语言对他说,语气里透着倦累与绝望,“如果人类真的心存善念,也不会伤害我们的族人,还把我们囚困在此处。”

谢怜不知道的是,此刻随从所说的话,正好与那仆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二少爷的意思是,这其中品质最好的鲛人,就交给城主。其余的,则留下来观察有无异样……然后再做打算。”总而言之,是不可能将这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来的鲛人放走的。

花城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在前面等待这些鲛人的,极有可能是被人剥皮拆骨的命运。

花城笑了笑说:“二少爷这番美意,我先谢过了。只是不知,你口中品质上佳的鲛人,会是何种模样?”

仆人内心暗喜,看来城主也知道鲛人的妙处,先前一直保持沉默,原来是深谋远虑。花城的反应正中他的下怀,他连忙握紧火把,往水牢的深处走,直到来到谢怜面前。他高举火把,同时点燃了谢怜背靠的那堵墙上方的灯,灯油燃烧产生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延开来。谢怜不大适应这股味道,清咳了几声,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抬眸,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人影。

于是花城就这么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他即使受了伤,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却仍然不肯低头。昏暗的环境和微弱的火光朦胧了他的眉目,但还是能看见那双纯粹的眼眸,像藏匿着一捧星光。他的面色苍白,但脸上毫无惧色,也没有忧愁,就像落难的神祇,虽身处荆棘丛中,仍悲悯地看向无法理解他的世人。

和花城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别无二致。

岁月没有给拥有漫长生命的鲛人留下衰颓的痕迹,谢怜的眉目依旧,只是轮廓深邃了一些。

花城望向鲛人,恰巧谢怜的眼神撞上了他的。两人相视无言,一时间,只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花城想,大概已将近十年了。

花城怔忡了片刻,这次意外的重逢一下子令他有些恍惚。而当他终于靠火光看清谢怜身上的伤后,万种浓烈的情绪吞噬了他的理智,也主宰了他的想法。

“谁允许你们伤害鲛人?”缄默了半晌以后,花城开口道。

那仆人不明白城主为何忽然变了张脸,明明方才还笑着说想要收下眼前的鲛人的所有权。他还没有察觉到花城说话时的语气,随口回答道:“这种怪物伤害黎民百姓,为了制服他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暴力的手段……不过,花城主您尽管放心,那道士说了,鲛人的自愈能力极强,这点小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况且,鲛人虽然长着人脸,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只是畜生罢了。城主,只要您带回去养一两天,断了它重回海里的念想,这鲛人不就归顺于您了么?”

听见那人说的话,谢怜心下一沉,喊道:“你胡说!我们根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而是你们先击伤我的族人。”谢怜没想到,他竟也会亲身体尝到被污蔑、被折辱的滋味,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另外一个人。而当谢怜将目光投向那红衣男人的时候,他不由得怔住了。虽然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深邃,眉目间多了冷峻神色,但谢怜还是能认出,他就是十年前那个和自己一同游览灯会的少年。

谢怜开口试探道:“……三郎!三郎,是你吗?”

那仆人觉得奇怪,纳闷地说道:“城主,这鲛人似乎在和你说话。”他又瞥了眼谢怜——就算现在蓬头垢面,唇边粘着污血,身上多处红痕和淤青,还是能看出这鲛人的不同寻常之处:他的尾巴是银蓝色的,泛着奇异的光泽,而他的面相,则俊美得不似寰尘中人。而他通晓人类语言,又是另一个令人惊奇的地方。

见谢怜在挣扎着,却挣不脱那有了符咒加持的粗绳和木架,他冷哼一声道:“城主,这些都是鲛人的伎俩罢了。它们最擅长蛊惑人心。不过,城主您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着了它们的道……”

他话未说完,便哽在了喉咙,他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攫取了他全部心神。他重心不稳,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将他掀翻在地的,正是他身边的花城。

据他所知,花城主在江湖传闻里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但他既惊又怕的同时,感到忿忿不平,因为他是二少爷手下的人,平日里并不处在花城的管辖范围内。

“城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嘶,好痛。”仆人摔在地上后,艰难地爬了起来,还未等他站定,花城又在他身后将他绊倒在地,同时用一柄银刀抵住了他的颈侧。

那银刀离他极近,好像下一个瞬息就要划破他的血肉。冰凉的触感令他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花城真的对他起了杀心。他被吓得浑身颤抖,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说:“城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花城言简意赅地说:“放了他们。”

“啊?”仆人以为自己已经神智不清,出现了幻听。鲛人百年难得一见,它们的血肉可助人类长生不老, 花城竟让他放了?他道:“城主,这万万不可。按照二少爷的意思……”

花城怒极反笑:“看来,你们是不知道谁才是城主?”

花城知道,城主的位置很难坐稳,却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花城握着刀柄,在他颈脖处轻轻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上渗出了汩汩鲜血。

仆人瞳孔微缩,后悔刚刚说过的话,忍着剧痛,连忙求饶道:“放放放!我把它们都放走……”

“三郎,不要杀他!”谢怜见那人跪倒在地,伸手捂住颈脖,但血还是从指缝淌出来,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连忙大声疾呼。他知道红衣男子能听懂他的话,因为他看到花城不慌不忙地取出白色手帕,将溅上刀刃的血擦拭干净,把银刀放回原来的地方,最后丢掉了沾血的手帕。

然后他一步一步朝谢怜走去,对他说:“哥哥,别怕。”

“三郎,真的是你!”谢怜既惊又喜,眼睛里的闪光都要藏不住了,“谢谢你……”

下一刻,谢怜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在三郎面前显现了原形。

十年前的灯会,他幻化成人类男子,花城肯定不知道他是鲛人。

但现在的花城,却没有对此表现出讶异的神色。

他正想询问,却听见花城低声道:“先别说话,守卫还在外面。”

谢怜点点头,保持沉默,只是视线一直流连在花城身上。

他变了很多,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变。

花城用银刀割断了捆住谢怜双手的粗绳,又逐一将谢怜的两名伙伴也解救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迟则生变。”花城对他们说,“我知道这里有密道可以通往海边,跟紧我。”

谢怜点点头,使用法术治愈同伴的伤口——虽然不能立刻痊愈,但可以恢复暂时的行动能力。

这水牢四通八达,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暗门和机关,人走在里面容易迷路。所幸水牢建在海边,连接着大海,水道中也灌满了海水。

谢怜道:“三郎,你是怎么知道这水牢的另一个出口的?还有这弯弯曲曲的密道……”

花城道:“这是因为,这座水牢是我设计的。”

他见谢怜默不做声,便补充道:“这座水牢,只关押过人类囚犯,从未剥夺过其他族类的自由。”花城顿了顿,又说:“我没想到他们会对鲛人族出手。”

谢怜的随从插了句嘴道:“你们人类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用的手段龌龊至极。”

谢怜温声道:“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是这样。”

密道狭窄,他们无法并排行走,而通往大海的道路则灌满了海水。

花城不曾犹豫片刻,就跳入了水中,游在前方,领着谢怜他们出去。

他们不曾想过,真正的危险正盘踞在出口处,如同毒蛇一般,在吐着信子等待他们,用阴冷的眼睛窥伺着世间罕见的珍宝。

谢怜探出水面,看见了无星无月的夜空。熟悉的潮湿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几丝痒意。不远处的大海翻涌着波浪,海浪敲击礁石,发出有规律的响声——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谢怜想对花城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片锋利的刀刃突然划破凝滞的空气,朝他们这边袭来。

“哥哥,小心。”

花城似有预感,他迅速反应过来,掏出他的银刀,挡住了刀片。噌然一声,那刀片掉落,陷在了沙地里。

“哥哥,你没受伤吧?”

花城已经从水中出来,走到了海滩上,他浑身湿透,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却似乎不以为意,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怜。

他们顺着刀片飞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行人向他们快步走来,很快形成包围之势。他们高举着火把来照明,还能看见一些淡蓝色的荧光,那是施展法术时,阵法发出的光芒。他们当中,既有渔夫、官僚、商人,也有好事的村民和外来的道士、术师。

“殿下,我们出不去了。”

谢怜道:“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淡金色的屏障,牢牢地圈住了谢怜他们所在的那一小片海域,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将他们关在了里面。无论是潜入水中,还是伸手试探,都像碰到一面坚固的墙壁。

熙攘的人群走出一人,他快步朝花城跑来,然后附在花城耳边道:“花城主,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现在不仅城内,其他地方的人也都知道了我们捕获了鲛人的消息。”

花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人面露为难和焦灼的神色,道:“花城主,您这是要把鲛人放走?”

花城皱了皱眉,沉声道:“连你也要阻止我?”

那人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我愿誓死追随城主。”

“花城,我劝你不要不识相,乖乖把鲛人交出来。”

人群中为首的那人单刀直入,连句委婉的客套话也没有。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花城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准备充足,早有预谋。都不是什么善茬。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显然不知道什么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但还是道:“花城主,这些鲛人居心叵测,祸乱人间,我们是顺天而行、攘邪除奸。听我一句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与这些妖魔精怪同流合污。”

花城记得,他似乎是某个帮派的首领。

原来人为了一己私利,不仅可以道貌岸然地说些大道理,还可以假借正义的名号来迫害异族。

“三郎……”谢怜忐忑不安,他有预感,现在敌众我寡,凭借他们几人的力量,不可能逃出生天。

花城回过头,语气温和地说:“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谢怜道:“咒术已经解除,我恢复了不少法力,虽然不能与平时比,但应该也能帮上忙。”

那道士的屏障虽然限制了他们出海的自由,但没有将他们束缚在原地,他们还可以上岸活动。

于是谢怜念了一个口诀,施加法术,幻化出双足,再变出衣物,站在了花城但身边。

谢怜知道,一场无法避免的干戈一触即发。

那混在人群中的几名道士和术师流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这是一只法力极为高强的鲛人!普通鲛人,根本无法幻形,更别提变出人类的双足了。只有潜心修炼、道行高超的鲛人,才有可能收起鱼尾,变成人形,混迹在人群中而不被发现。他们变了脸色,今天将会是一场苦战。

“别怕,这鲛人受了伤,厉害不到哪里去。”一名眼尖的道士提醒他的同伴。”

鲛人知觉敏锐,谢怜也听到了这话,他勾了勾唇道:“那就试试看吧。”

那首领率先出击,他怒喝一声,提起沉甸甸的巨斧朝花城和谢怜袭来,大有劈山赶海的气势。花城提起银刀,挡住斧刃的攻击,身体也游刃有余地躲开了他的每次重击。银刀划破空气,堪堪停在了首领的颈侧,与花城先前制服那仆人的手段如出一辙。但那首领没有善罢甘休,俯身躲开花城的刀刃,利用自身的力量,快速扫腿踢倒靠在他身后的花城。

谢怜轻念口诀,一条白绫自袖间飞出,缠绕在那靠近他的敌人的手臂处,只听见铿然一响,那人手里抡着的剑便掉落在地。白绫收紧,又绕上了他的脖子。那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白绫终于放过了他。三下五除的工夫,他便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一起上!”来势汹汹的敌人将花城和谢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腹背受敌,只好背对背地站着,不放过任何一个位置。

这一场鏖战没有将要止息的征兆,似乎永不止息。

谢怜除了使用那灵活自如、仿佛有生命似的白绫,还施咒使用法术和法阵。花城则依靠矫健的身手和灵敏的知觉,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但这样的打法并非长久之计,谢怜必须以一敌多,身体内的法力流逝得飞快,快要处了下风。而这正好被敌人们发现,加上谢怜是人人梦寐以求的鲛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火力对准了谢怜。

在他们的理解里,既然花城选择保护鲛人,与他们大打出手,他就没有权力干涉其他人的选择。

“哥哥,小心!”

流矢自半空中射向谢怜,花城扑过来,为谢怜挡住了这一箭。箭矢射中了他的肩膀,流出血来,将他那身衣服的红色染得更深。

“三郎……你没事吧?”谢怜扶住花城,开始自责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三郎是不会卷入这场战斗的。

“我没事。”

“你…… ”

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谢怜正想说话,花城却将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唇边。

他说的是:“哥哥不必自责。保护你,我心甘情愿。”

花城笑了笑,举起银刀,锋刃直指将那个悄悄靠近谢怜身后的流贼,又再次投入战斗。

花城说的话等同于给谢怜喂了颗定心丸,谢怜集中精神,将所有顾虑抛之脑后。

局势开始悄悄发生逆转,乌泱泱的人群里,后面那些人见败势初现,都慌不择路地逃跑了。而剩下来的人,则红了眼眶,势必要打倒他们,得到珍贵的鲛人。

命如蝼蚁,人情浅薄。

谢怜快要支撑不住了。化出双足之后的形态,本来就不能维持太久。加上他离开海水太久了,这对鲛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花城发现谢怜面色苍白,却仍然勉力施放法阵,便说:“哥哥,这里交给我。”

谢怜摇摇头说:“只要我还一息尚存,我就会和你并肩作战。”

花城的语气里罕见地流露出焦虑,他沉声道:“没有必要,我一个人也可以解决他们。”

“但是……”谢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汹涌澎湃的海浪正朝他们所在的海滩席卷而来。

他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远处电闪雷鸣,狂风咆哮,海浪接天。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潮湿发闷,压抑无比。擦过耳畔的是鼓噪呐喊的风声,还有似有若无的轰隆声。谢怜不知道这是出自哪里,然而下一刻,地面竟出现了数条裂缝,沙砾沿着缝隙簌簌滑落,很快这个地方就变得难以立足。地表的泥沙下陷,原本密集的人群因裂缝而分开,有人摔落缝隙之中,也有人被泥沙吞噬。更糟糕的是,不到半晌,海浪就已抵达海滩,将海边的人卷起,又抛掷到礁石上。更多的人被泛滥的海水冲走,撞到了礁石上,发出凄厉的叫喊。也有人掉进海里,挣扎不停。

与此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雨丝如注,洗刷着海滩上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谢怜在海中生活了数百年,未曾见过这样的异象。

只见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苦味弥漫开来。

“三郎!”谢怜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我没事,哥哥,你快回到海里去。”花城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留在这里不安全。我们一起走。”未等花城回应,谢怜就果决地做了决定,他紧紧拉住花城的手,而后铺天盖地的海浪朝他们袭来,将他们卷入了迅猛湍急的水流之中。

 

4 万重山

耳边轰隆隆的巨响如同惊雷,将花城惊醒——方才他好像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他的背上疼痛无比,伤口遇上海水,火辣辣地刺痛。花城咬咬牙,硬生生扛住了这种痛苦。

他睁开眼睛,发现谢怜就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的手。

一切似乎与他童年时坠海后的情形一模一样。

谢怜用手势示意,花城明白他是想让自己靠过去,于是花城按照谢怜的提示,凑近他身边。

却不曾想,一下秒,谢怜用手扯着他的衣领,俯下身,在他的唇上留下浅浅的一吻。

如同蜻蜓点水,这个吻一触即分,但这还是让花城错愕不及。

谢怜朝他笑了笑,牵住他的手,往海的深处游去。

不到片刻,花城明白了谢怜那吻的作用——他现在可以在水中呼吸,也能听见谢怜说话的声音。不仅如此,他背上的伤也缓和了不少,只是偶尔会有钝痛感。

“三郎,这种效果只是暂时的,但这个法术可以持续一个时辰。”谢怜温声道。

花城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谢怜此刻的声音与他在陆地上说话时的声音有微妙的差异,似乎更加空灵动听了。他想起自己翻阅过的古籍,这似乎是鲛人的特征之一。

“我们先去相对平静一点的海域,等海上的暴风雨过了,我再带你回去。”

花城点点头,任由谢怜拉住自己的手,朝前方游去。

花城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幽静漆黑,神秘而诡异。若是普通人见了,肯定会毛骨悚然。等游到开阔处,花城看见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水下世界。柔软的海草,多彩的珊瑚,还有成群结队的游鱼。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前所未见的。但花城并没有感到惊奇,也没有因此驻足观赏。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谢怜身上。那摇曳的银蓝色的尾巴,泛着粼粼光泽,在海中十分醒目。

那两名游在最前方的谢怜的随从,他们的尾巴颜色虽然也好看,但相比起来有些黯然失色。

与其说是躲避风暴,谢怜更像是引领着花城参观海底世界,看起来悠悠闲闲,不急不忙。

花城试着开口讲话,发现他说话时,海水不会灌入他的耳鼻,于是他问:“哥哥,你和你的同伴的伤不要紧吧?”

谢怜笑道:“我没事。放心吧,不要小看鲛人的自愈能力。”

深海处见不到阳光,也没有其他可以计时的方式,花城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直到谢怜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去看看吧?”

“殿下,不如还是……”谢怜的随从欲言又止,但还是说,“此行凶险,不知海上又生了何种变故。不如让我们护送花城主上去吧。请殿下还是及早回到宫殿去吧。”

谢怜皱了皱眉,说:“我不放心。你们先回去,我不走。”

随从面露为难的神色:“殿下,刚刚您在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太多法力……”

“我没事。”谢怜道,“你们才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早些回去疗伤。”

另一名随从小声地和同伴咬耳朵:“这男的倒地什么来头?怎么把殿下迷得七荤八素的?”

“我怎么知道?这人类的花花世界,诱惑太多了。”

“我看不出这人好在哪里了,怎么能算诱惑?”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名随从看向花城,眼神里充满了狐疑和防备。

谢怜:“……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于是谢怜握紧了花城的手,带着他一起向上游去。

“诶,殿下,太子殿下!等等我们——”

“你们在这里待着,等着接应。外面有情况的话,我再叫你们。”谢怜斩钉截铁地说。

两名随从面面相觑,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只看见谢怜和花城的背影缩成一点,朝海面去了。

花城笑着说:“哥哥,你这么在乎我?”

谢怜面上发烫,支吾了片刻后说道:“因为你在水牢里救了我。我就当作报恩了。”

花城不语,他本来想将谢怜救过小时候的自己这件事埋在心里,永远也不对谢怜说的。但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一段时间过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海面。他们紧接着浮出水面——这里刚好是方才他们打斗的地点附近。而等他们看清楚后,却发现,那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骤雨停歇,海水退去,留下一地伤员和尸体,更多的人被卷入海中,不知所踪;或是在猛烈的撞击中身亡,只留下支离破碎的残骸。不远处,城中靠近海岸的房屋悉数坍塌,被厚重的泥沙掩埋,码头停泊的大小船只也未能幸免于难。侥幸存活的人在残垣断壁之间徘徊,大声呼喊着亲友的名姓。

空气中的气味腥臭难闻,混杂着海水、血液和泥土的气息。

天地间笼罩着死亡的阴霾,就像一个如影随形的诅咒。

一只手覆上了谢怜的眼睛,他听见花城的声音:“哥哥,别看。”

似乎料到谢怜要说些什么,花城抢先一步说:“这是天灾,和任何一个人都无关。”

谢怜温声道:“我只是为那些不幸的人感到难过。”

花城低声安慰:“哥哥,生死有命,祸福无常,总要看开一些。”

对鲛人来说,漫长的生命给予他们更多的自由时光,但也削弱了他们对死亡的感知力。谢怜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正的人类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没有法力加持的普通人。

谢怜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他回头望了望无垠的大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夜幕低垂,迟迟未散去的乌云遮蔽了月亮和星斗,看不到一点光亮。雨势减弱,淅淅沥沥的雨滴如细丝,绵密地织成一张朦胧的纱。

“说不定等会儿还会有暴雨来袭。三郎,你快叫城中百姓都到高处去,不要在海边流连。”

谢怜虽是居住在深海里的鲛人,但这座城池,也是他自小便熟知的地方。他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有难以言喻的好感,也在暗中保护着这片海域——虽然这并不是他必须肩负的职责。

“我明白了,不要担心。”花城道,“哥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就在花城转过身,想走去城中时,他听见背后的谢怜超他大喊:“三郎,小心!”

一个原本瘫倒在地的人突然暴起,手里拿着一把长剑,锋刃凛冽,径直朝花城刺去。

只要制服了花城,那鲛人便是他囊中之物!

那么他就能够得到传说中可以治愈百病、使人长生不老的鲛人肉。不仅是自己用,还是卖给别人,都足够他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他特意选择他们战斗至精疲力尽,且放松戒备的时候,先是假装成倒地不起的伤员,而后袭击花城。那城主心思细腻,武功极强,如果不采取这种技巧,他可能根本无法贴近他身边。

谢怜在情急之下,幻化双足,跃出水面,迅速扑向花城,挡在了他的身前。

剧烈的疼痛在胸口处蔓延开来,空气中沾上了浓郁的铁锈味。

花城的眼中闪过始料未及的错愕,他双手颤抖,抱住了靠在自己身上、站立不稳的谢怜。

花城抽出手紧握银刀,沿着偷袭者的颈侧划了一刀,那人血流如注,口吐血沫,抽搐着倒地。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未合上。

而谢怜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我又欠了你一次……”

他想和花城说,救他,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他太疼了,连话也说不出。

…… 

谢怜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直到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干净的白。

这里是哪里?他是到了冥府吗?

“A103号,欢迎您回来。”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简练平直而毫无感情,没有任何语调起伏,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谢怜顺着声源望去,没有看到说话的对象,而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密闭的、宽敞的房间内。这里没有多余的装饰,装潢风格十分简洁,连家具也只有床、桌椅、柜子和一个书架。

沙滩、风暴、深海、骤雨……统统消失不见,这里洁净、干燥,空气里还弥漫着清冽的香味。谢怜找到了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了他现在的模样——短发,穿着白色衬衣和白色裤子,面容白皙。

“对罪犯D56号的改造过程进展还顺利吗?”那声音再度响起。

谢怜发现,这个古怪的声。音是从桌上那个发光的小盒子中传来的。

谢怜愣了愣:“什么罪犯?什么改造过程?”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然后响起滴滴的响声:“数据回传出现异常,将再次上传,请耐心等候。当前进度: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一百。数据传输完成。”

谢怜的脑海中多了许多不曾属于他的回忆,或者说,那确实是他经历过的,只是他暂时忘记了。镜中人的神色很快发生了变化,眼底的困惑消失了,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惊讶的情绪。

"若邪,我累了,先休息一段时间。”

“好的,主人。”若邪——他的人工智能助手,将房间内的灯光调暗,并关闭了电脑。

谢怜闭上眼睛,无论怎么想,都躲不过花城那双深邃的眼睛。

从未有人像花城那样,看向自己的时候,如同在凝视着一位神祇。

于是,他决定明天去找他。

 

fin.


炫耀此生

【青白】假如青白看了《青蛇》

奇奇怪怪的沙雕地摊文学

欧欧西警告⚠️


小白最近发现,她和小青虽然相伴千年,习性相类,修为近似,但脾性和兴趣却有很大不同。

就拿看电影来说,她和小青看的完全是不同类型的电影。

小白偏爱浪漫爱情电影和玄幻片,小青却喜欢看末日、战争和丧尸片。

小白实在无法理解,在她看来打打杀杀、残酷无情的斗争,小青却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她们又为这个周日夜晚应该选择什么电影而起了争执。

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两名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的终极battle。

最后是小青计上心来,提出想看香港电影《青蛇》。

小青不紧不慢道:“姐姐,我们的故事,不仅成为口耳相传的传奇,还成了文人的案头读物,而后,又成了...

奇奇怪怪的沙雕地摊文学

欧欧西警告⚠️


小白最近发现,她和小青虽然相伴千年,习性相类,修为近似,但脾性和兴趣却有很大不同。

就拿看电影来说,她和小青看的完全是不同类型的电影。

小白偏爱浪漫爱情电影和玄幻片,小青却喜欢看末日、战争和丧尸片。

小白实在无法理解,在她看来打打杀杀、残酷无情的斗争,小青却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她们又为这个周日夜晚应该选择什么电影而起了争执。

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两名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的终极battle。

最后是小青计上心来,提出想看香港电影《青蛇》。

小青不紧不慢道:“姐姐,我们的故事,不仅成为口耳相传的传奇,还成了文人的案头读物,而后,又成了小说和电影。”

小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脍炙人口的白蛇传说,我在博物馆里就曾听说。但人们多围绕我来虚构笔墨,这以小青你为原型的故事,我还未曾见过。”

“姐姐,小青也十分好奇,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跃跃欲试的小青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调出了《青蛇》这部影片。

窗帘一拉,灯一关,音响一开,客厅就成了她们的私家电影院,氛围感满满。

小青还特意准备了爆米花和可乐。

但观影过程却并不如理想般和谐。

看到白蛇和青蛇第一次化形来到人间时——

小白:“这凡人女子,不仅美艳,学妖的姿态也十分相像,只是未免有些浮夸。”

小青:“这也太做作了!谁会这样摇来摆去?而且,论相貌,还是小白更好!”

看到白蛇开了药店“保和堂”,救济瘟疫灾民时——

小白:“当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小青:“哪里的话?姐姐不仅冰肌玉骨,还是菩萨心肠,这是人尽皆知的。”

看到青蛇引诱许仙,而许仙也对青蛇生了爱慕之心时——

小白:“毕竟尘世间不是每个男子都如同许宣。”

小青:“呸呸呸,我一点也不想和许仙有任何联系,这些都是哗众取宠的戏码!”

看到许仙被显现出原形的白蛇吓倒时——

小白:“原来,白蛇一切付出,都不如他的生命宝贵。不然,他怎么会着了那妖道的陷阱?”

小青:“姐姐,这种男人,不值得同情!快点忘了他,以后,有我陪着你。”

看到青蛇和法海斗法时——

小白:“人类的想象力真丰富……”

小青:“……这是人身攻击!我和这秃驴不共戴天,怎么可能这样去魅惑这臭和尚!”

看到结局法海转身留下一滴眼泪时——

小白:“在世人的理解里,是不是真情胜于虚无?我倒愿意生活在这有情世界。”

小青:“姐姐,这臭和尚已经被我打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阻挠我们在一起。”

第二天,小白一脸不解地被小青拉到了浴室。

小白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小青,怎么了?”

小青道:“姐姐,昨天看《青蛇》时,你觉得白蛇和青蛇一同沐浴的场景,美不美?”

小白想了想说:“那自然是像画一样好看的。”

小青道:“这让我想起,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沐浴了。”

小白脸红了红,她瞬间明白了小青的言外之意。

于是,那天小白在浴池里泡得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快被沐浴乳腌入味了。

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还是小青耐心地用吹风筒帮她吹干的。

而她则靠在小青身上,就这样陷入了梦境。

时光流逝于弹指一刹那,几世轮回后,现在回首前尘往事,都如同观看与自己并不相关的戏码。她只是晨昏剧场的落座观众,白蛇的贪嗔痴恨,不过是一场场于她而言无关痛痒的表演。

似乎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但幸运的是,她和小青还有很长的未来。


fin.


炫耀此生

【青白】不接吻挑战(现代pa/短打)

小白感觉小青最近有些反常。

吃饭的时候,小青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冲向餐桌;出门的时候,也不再最先跑到玄关处从架子上替小白取下外套;晚上洗漱后,就算窝在沙发上,也没有和她一起看电视,而是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捧着手机,眼睛没有半刻离开过屏幕,就好像那平平无奇的手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小青,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虽然小青的做法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但她实在担心小青这种糟糕的状态,猜想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还是说,她结实到新的朋友,所以一直在线上和新朋友聊天?

之前好像听说小青在玩什么抖音,还有微博,但小白对这些没有兴趣,所以她也就摇摇头,随小青去做她想做的事——小青已经为她付...

小白感觉小青最近有些反常。

吃饭的时候,小青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冲向餐桌;出门的时候,也不再最先跑到玄关处从架子上替小白取下外套;晚上洗漱后,就算窝在沙发上,也没有和她一起看电视,而是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捧着手机,眼睛没有半刻离开过屏幕,就好像那平平无奇的手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小青,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虽然小青的做法对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但她实在担心小青这种糟糕的状态,猜想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还是说,她结实到新的朋友,所以一直在线上和新朋友聊天?

之前好像听说小青在玩什么抖音,还有微博,但小白对这些没有兴趣,所以她也就摇摇头,随小青去做她想做的事——小青已经为她付出了足够多,她也不能要求小青总是黏着自己,围着自己转。

毕竟,轮回转世之后,小白发现世界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新奇、广阔,小青值得更美好的人生。

“姐姐,我只是在看微博。”小青笑了笑,放下手机。

小白觉得小青在偷偷筹谋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与自己有关。不会错的,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但小白无意拆穿小青欲盖弥彰的伪装,只道:“看那么多手机,对眼睛不好。”

虽说小白自己也早已学会用智能手机,但她却并不觉得网络上的东西有意思,这真是怪事一桩。

晚上小青去洗澡了,小白却瞥见她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没有黑屏。

小青最近这些日子,不是废寝忘食地刷手机,就是抱着电脑不松手,这让小白无比好奇。

小白内心天人交战。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不能窥探小青的隐私;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小青变成网瘾少女,毕竟网上的信息良莠不齐,如果小青碰到骗子呢?就像新闻里经常说的那样……

小白摇摇头,决定还是稍微看一眼。

她悄悄走近书桌旁,看到屏幕里显示的是一个搜索界面。

小白点开搜索框,浏览查找记录,却发现上面写的是——“如何说服同性伴侣进行不接吻挑战?”诸如此类的还有,“同性伴侣太害羞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女朋友更主动”等内容。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小白懵了。

虽说从修罗城一劫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她和小青已经确立了情侣关系,但相处模式却和她们以往修炼时别无二致。小青不曾有逾越的举动,小白也一直恪守传统礼节。这些年月里,小白隐隐觉得她们的相处方式十分特殊,而真正的爱侣,却不该如此……难道,小青她也想到这一层了?

小青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姐姐面前已经社死了,她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她的姐姐杏目圆睁,羞恼地看向自己。

坏了——小青远远瞥见了打开的网页界面,知道自己大难当头,连忙快步向前,伸手仓促地将笔记本合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小白说:“姐姐,你看了我的电脑?”

小白知道自己无法掩饰,便干脆大方地承认了:“对。小青,我要问你,你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咳,还有,那个不接吻挑战,是什么东西?”

虽然小白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还是耐心地听小青解释道:“不接吻挑战,就是和自己的男女朋友对视,看能不能忍住不接吻……”

小青拿起手机,点进微博,找出不接吻挑战的视频给小白观看。

小白看得面红耳赤,白皙的脸颊艳若桃花。她觉得自己头上都要冒蒸汽了。

尽管如此,小白还是尽量保持从容和冷静,毕竟她是做姐姐的,也早在千年以前就体会过情欲的滋味。只是斗转星移,她没想到那个陪伴她度过朝朝暮暮的有情人,原来就在自己身边。小白清了清嗓子,道:“小青,你是想和我一起参加这个不接吻挑战吗?”

小青愣了愣神,低声道:“是……但是,如果小白你不喜欢的话,不必勉强。”

小白笑了笑说:“怎么会?我倒觉得,这也挺好玩的。”

看了视频之后,小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事实——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们,能够如此坦荡地展示自己的幸福,没有条条框框去限制他们,也不会有流言蜚语来中伤他们。

小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看见小青极其罕见地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小白忍俊不禁,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道:“我们参与这个挑战……也要用手机拍下来么?”

小青回过神来,说:“若是姐姐不愿意的话,不必拍摄。”

小白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到小青身上,笑着说:“那还是拍下来吧,就当是留下纪念。”

等真正开始这个挑战后,小白才发现她先前极其错误地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能看见小青的眼睛,感受到她的体温,还能听见一阵阵聒噪的心跳声。

她和小青之间,从未如此亲近。

小青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二人的距离再次缩短。她们互相抵住额头,差点就要碰到双唇,但那不可预料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仿佛她们都不愿打破这难得的暧昧。

所谓耳鬓厮磨,大概也是如此吧。

小青稍微向后退,有些懊恼地说道:“是我痴心妄想,如果给姐姐带来困扰,我真的…… ”

还未等小青说完,小白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小青的唇上轻啄,赠予她一个缱绻缠绵的吻。

小白想告诉小青,那不是痴心妄想,而是情之所至。

倾听自己的心意,然后跟着它的步伐向前走,才不负那岁月绵长。


fin.


炫耀此生

【白青/青白】是风动(现代pa/短打)

今天刚看完🐍,快速摸了摸!


“怎当他临别秋波那一转……”

白衣女子看向手中的古籍,葱白如玉的手指捻起泛黄的一页,一双明眸水波微动,颦起眉头,又豁然舒展开来,她轻吟低诵,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句话妙极了,我真喜欢。”

白蛇最近百无聊赖,无事打发时光。按理说,现代人的娱乐方式不可胜数。但白蛇不是嫌那些光怪陆离的电视剧太过喧闹刺目,就是怨现在的小说过于浅易,缺了幽深雅致的情趣。青蛇没办法,便为她寻来一些古籍书册。里面的内容多是古人的戏曲与诗歌,各个朝代的都有,杂七杂八的。先前,白蛇看腻了那些关关雎鸠的诗文,遂开始看起戏曲来了。

青蛇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白蛇的兴趣。她觉得那些迂腐文人写的文...

今天刚看完🐍,快速摸了摸!


“怎当他临别秋波那一转……”

白衣女子看向手中的古籍,葱白如玉的手指捻起泛黄的一页,一双明眸水波微动,颦起眉头,又豁然舒展开来,她轻吟低诵,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句话妙极了,我真喜欢。”

白蛇最近百无聊赖,无事打发时光。按理说,现代人的娱乐方式不可胜数。但白蛇不是嫌那些光怪陆离的电视剧太过喧闹刺目,就是怨现在的小说过于浅易,缺了幽深雅致的情趣。青蛇没办法,便为她寻来一些古籍书册。里面的内容多是古人的戏曲与诗歌,各个朝代的都有,杂七杂八的。先前,白蛇看腻了那些关关雎鸠的诗文,遂开始看起戏曲来了。

青蛇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白蛇的兴趣。她觉得那些迂腐文人写的文章,不过是讲些才子佳人的雪月风花。在修罗城的时候,因为孙姑娘的帮助,青蛇得以在那个名为“电脑”的东西上看到许多她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这让她更瞧不起这些讲述凡人之间如何谈情说爱的陈腔滥调。

白蛇最近在看大宋之后的元人王实甫所写的《西厢记》——青蛇知道,那是又一个浪漫爱情故事,最后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皆大欢喜,青蛇想了想,大概每个人都喜欢克服重重困难后的长厢厮守,这是人之常情。

“小青,你不喜欢这本子?”白蛇盈盈一笑,眼底桃花酒半醺,令观者痴醉。她的声音轻柔,是青蛇模仿不来的温声细语。

“我不喜欢。”青蛇边说着,边将刚刚沏的那壶龙井茶拿出来,驾轻就熟地倒进紫砂茶杯里,放到白蛇面前的茶几上,又做了一个果盘,让白蛇一边看书一边品尝。她自己却不大喜欢这些,而是开了一罐汽水。她原本想喝啤酒,但白蛇说经常喝酒对身体不好,她也就减少了喝酒的次数——她是最爱听白蛇说话的,因为那代表姐姐对她的关心。

“这结局,未免过于美好,在现实中可不会发生。”青蛇道,“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莺莺传》,因为里面的内容更真实。那让莺莺魂牵梦萦的张生,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下流胚,之前许下海誓山盟,最后却一走了之,对女人始乱终弃。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见青蛇咬牙切齿的模样,白蛇心领神会,知道青蛇仍然对她和许仙的纠葛耿耿于怀,便笑着说:“可世间男子,并非人人皆是如此。只要用心,也能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那个待你一心一意的人。”

青蛇抬眸,看向身边的女子——白蛇光是坐在那里,就已袅袅婷婷,眉目如画,更不用提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青蛇只管当个看客,就已心满意足。

那待我一心一意之人,我已经找到了,而且,我不会再离开她。

见青蛇默然不语,白蛇叹了口气,轻声劝慰道:“自修罗城一劫,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管是许宣还是许仙,都是从前的事了。经历重重劫数,我们才得以姐妹重逢,这种缘分,最珍贵,也最难得。小青,我们应该好好活着,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而烦恼。”

青蛇哧哧地笑出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姐姐,我可没有为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生气。”

对青蛇来说,前尘往事,就像身上的尘埃,拂拭掉,也就等同于放下了。

那天她徘徊于西湖边,雷峰塔下,听那老人说,雷峰塔早已坍塌,若白蛇仍在,早已转世了好几回。那时的她心灰意冷,原来她的执念,在沧海桑田的轮回中,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打倒了法海,那重复而单调的二十年,于天地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也许法海是对的,一切都将从“有”复归于“无”,如同江流入海。生如蝼蚁,去如蜉蝣,世人皆然。她还没有强大到拥有左右这自然法则,和这无常命运的力量。

但幸运的是,青蛇没有因为这样就放弃她的信仰。她不甘心,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有一件事物不会湮灭在时间长河之中,永远熠熠生辉。

幸运的是,她最后终于找到了她的姐姐,而且她们来日方长。

白蛇没注意到的是,青蛇的脸悄悄地变红了,耳朵还染上了一层薄粉色。

青蛇想起了白蛇最初修炼成人的时候。

她一身白衣,眼波流转,巧笑倩兮。春色花容,在她的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那时候,青蛇只听说过零星半点的神话传说,是在湖中修炼的时候,从那些说书人的口中知道的。他们说,天有九重,宏伟辉煌的宫殿里住着无数神仙,他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青蛇最喜欢的还是那些仙子。她暗暗地想,如果真有仙子的存在,那一定拥有着白蛇那般的容貌。不,也许天上的仙子们比白蛇还要逊色不少。她何其有幸,能在懵懵懂懂的修炼时光里,得到白蛇的帮助和引领。她早已将白蛇的样子刻在了自己心底,无法磨灭,不会褪色,反而愈来愈鲜明。

最是她临别秋波那一转,成为我千年的执念。

姐姐,我又怎能叫你看穿我心底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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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青白】当时明月在(短打)

“我曾借明月当头,寻得某个人点漆眼眸。”——《千秋此意》


修罗城里是看不到月亮的。

不仅仅是月亮,甚至稀疏明朗的星子也不曾出现。

遮蔽天幕的是灰蒙蒙的薄雾,漫无边际,侵吞了所有亮光。尤其是劫起之时,那天边翻涌着绵延不绝的灰霾,裹挟着呼啸的狂风,来势汹汹地席卷而来,不给城中的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修罗城是穷凶极恶之地,也是时空的夹缝,被世间遗弃,被人们忘却。毕竟来到这里的,都是执念未消的已死之人。在这里的日子既漫长,又煎熬,如同摇曳的火焰般烧灼着每个干涸的心灵,连希望也快要蒸发殆尽。对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对死亡也渐趋麻木,偏偏还有那放不下、丢不掉、割不断的执念,牢牢地烙印在...

“我曾借明月当头,寻得某个人点漆眼眸。”——《千秋此意》

 

修罗城里是看不到月亮的。

不仅仅是月亮,甚至稀疏明朗的星子也不曾出现。

遮蔽天幕的是灰蒙蒙的薄雾,漫无边际,侵吞了所有亮光。尤其是劫起之时,那天边翻涌着绵延不绝的灰霾,裹挟着呼啸的狂风,来势汹汹地席卷而来,不给城中的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修罗城是穷凶极恶之地,也是时空的夹缝,被世间遗弃,被人们忘却。毕竟来到这里的,都是执念未消的已死之人。在这里的日子既漫长,又煎熬,如同摇曳的火焰般烧灼着每个干涸的心灵,连希望也快要蒸发殆尽。对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对死亡也渐趋麻木,偏偏还有那放不下、丢不掉、割不断的执念,牢牢地烙印在灵魂之中,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刻剜心刻骨。

青蛇,或者说小青,拿着喝了一半的罐装汽水,坐在屋顶上眺望远方。这成了她的习惯。

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独处,能让她获得几分难得的安宁。

没有半点晚风,也没有半点亮光,到处是死寂一般的幽暗,如入幽冥之境。

都说世事一场大梦,现在看来,前尘往事确实飘渺得难觅踪迹,只有那哀伤的感觉,如同摇曳的烛火,伴随着爱意在心中维持一点仅存的暖热。青蛇记得刀锋划破皮肤时的刺痛,记得喉头涌出鲜血的腥甜,也记得看着孙姑娘在自己面前死去时的痛苦。

青蛇思绪芜杂,她想起了很多,但最先和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都是白蛇朝自己微笑的模样。

自从落入这修罗场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的姐姐。

但所谓执念,大概就是处处求不得。

青蛇抬头看了一眼灰败而单调的夜空,庆幸这城中没有月亮,不然,只会倍增她的相思之苦。

她将易拉罐放到一旁,在屋顶上躺下,然后闭上眼睛。

她是妖,没有人那么娇气,天地为枕席,栉风沐雨也很自在。

那句诗是什么来着?好像叫,“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以前姐姐最爱寻诗摘句,博览群书,只是因为许仙是个书生,她要陪他。青蛇赌气不愿,白蛇便温声软语地劝慰她,告诉她读诗和学诗的种种好处。

青蛇不爱念诗,她不喜欢那股文绉绉的酸儒气,只会让她想起那个无能懦弱的许仙。

但只要是白蛇教她的,她都会记得。因为青蛇会展现出罕见的耐心,反复地琢磨背诵,就像得到了一块糖的小孩那样雀跃不已。

梦是好的,因为她能和她的姐姐在梦中相会。虽然青蛇并非常常出现在她梦里,但青蛇只要看得到她的身影,哪怕没有说上一句话,也觉得心满意足。

只是这一次,白蛇有些不一样了。她没有穿那身白色长裙,而是换上了和她一样的现代装束。

青蛇看得入神,却听见白蛇笑道:“小青,你睡糊涂了?”

青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终于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复归清醒。

白蛇还想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反应过来,青蛇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落入了青蛇温暖的怀抱里,白蛇温声道:“小青,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梦见了修罗城?”

青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将白蛇搂得紧紧的,不肯退让半分。

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还未逃出修罗城,现在的景象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但怀中的白蛇是那么真实,她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呼吸、言语……

她问白蛇:“小白,在修罗城里面,你有想过我吗?”

白蛇摇摇头,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我在找某个人,我要去找她……”白蛇想了想,又说:“可是快出去的时候,我才想到,原来无池那个人,就是你呀。”

惊蛰之日,漫天花瓣,你握住我的手臂,喊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离去。

青蛇眼眶红了红:“姐姐,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白蛇听见了青蛇轻微的哽咽,知道她是又做噩梦了,便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那是自然。小青,你不要怕,我一直在这里。”

青蛇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白蛇抱得更紧。

白蛇知道青蛇一时半刻还会沉浸在情绪之中——修罗城的经历实在难以磨灭,便提议道:“小青, 今晚月圆,我们去赏月如何?”

青蛇应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箍紧了白蛇的手。

她们走到了顶楼的露台,仰首望向那轮高挂在天边的圆月。

那月大如玉盘,又似瑶台明镜,点缀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

青蛇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蛇——她的双眸澄澈,月亮倒映在其中,如同湖心一点霜雪。

天上的月亮又如何?她早已拥有最温柔的月光。

 

fin.

 

 

炫耀此生

【GGAD】Sacrifice 47(使女AU/ABO/带球跑)

“我想要一支笔。”


当再次到书房与格林德沃见面的时候,阿不思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以往,这不算什么,没有人会在意一支笔的轻重。但在基列国,笔的含义有很大不同。拥有了笔,意味着阅读和书写的自由。这正是这个政权的吊诡之处,因为只有主教,以及拥有特权的人能够使用笔。至于其他人,包括主教的配偶,还有使女和马大,是连书也不能碰的,更不用提纸笔了。如果他们被发现偷偷阅读或是写字,基列国会按那一套耸人听闻的惩罚规则来处置他们——切掉违反规定的人的小指。在红色感化中心里,从莉迪亚嬷嬷口中听到这个处罚时,阿不思觉得自己的手指隐隐作痛,虽然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当阅读与书写成为特权,思考也成了...

“我想要一支笔。”


当再次到书房与格林德沃见面的时候,阿不思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以往,这不算什么,没有人会在意一支笔的轻重。但在基列国,笔的含义有很大不同。拥有了笔,意味着阅读和书写的自由。这正是这个政权的吊诡之处,因为只有主教,以及拥有特权的人能够使用笔。至于其他人,包括主教的配偶,还有使女和马大,是连书也不能碰的,更不用提纸笔了。如果他们被发现偷偷阅读或是写字,基列国会按那一套耸人听闻的惩罚规则来处置他们——切掉违反规定的人的小指。在红色感化中心里,从莉迪亚嬷嬷口中听到这个处罚时,阿不思觉得自己的手指隐隐作痛,虽然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当阅读与书写成为特权,思考也成了奢求。在战前于大学担任教授的阿不思,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远离他所热衷的书籍。那些他奉若至宝的书籍通通被天使军烧毁,成为随风而逝的灰烬,而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学术文稿,也遭到践踏和毁坏,其余的文件则被送往总部,作为评估他本人所过的生活的参照。凡是有文字和图片的资料,都如同沉没在淤泥沼泽,再也不见踪影。


阿不思垂在红色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任稍长的指甲掐着手心。疼痛会让他保持清醒,还可以舒缓他的紧张。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垂下双眸凝视着足见或是地面,而是直直地看向坐在书桌后的主教。阿不思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那么陌生,那平缓而冷静的语调不像出自自己之口。


在格林德沃的许可和鼓励之下,阿不思拥有了阅读的自由,那宽敞的书房中所有的书籍,他都可以逐一翻阅。只有一本书除外,那就是授予仪式中要使用的那本书。毕竟朗读那本书中的字句是仪式中必不可少的程序,格林德沃坚持要遵循这个基列国制定的步骤,虽然它早已名存实亡。


格林德沃的藏书颇丰,涉猎的范围十分广泛,包括政治理论、经济学和心理学。而阿不思避开那些艰深的著作,仅靠不入流的小说来打发时间。在购书和阅读的取向上,他和格林德沃似乎有某种巧合般的一致性,以至于阿不思怀疑格林德沃是否曾经调阅过他的档案,将自己进行研究的领域所需要的书籍全部买了回来,甚至对小说和诗歌集的偏好,也几乎一模一样。


格林德沃看向自己,却一言不发。阿不思捏了捏手指,打破沉默道:“我需要它来做一些读书笔记,还有记下每天的见闻。”阿不思顿了顿,悄悄打量着格林德沃,观察他的反应,而后者似乎没有讶异的神色,也没有愠怒的表情,他在想什么?他会为我打破基列国的规定吗?阿不思心里涌出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阿不思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座府邸里到底有没有“眼目”的存在。虽然他获准阅读书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服侍他的马大来来往往,也有十多个,但他和格林德沃一直相安无事,阿不思也就慢慢放下了原本的警惕和谨慎。


“当然可以,阿尔,只要你愿意。”


格林德沃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让阿不思感到有些错愕。按理说,格林德沃应该会拒绝,并为这种行为找一个令所有人都不得不信服说辞,因为那是格林德沃的长处——蛊惑人心,但并非使用花言巧语,而是将不容置喙的事实稍加处理,归纳进他的逻辑体系之中。


只见格林德沃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体的黑色皮质盒子,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放在桌面的外沿。那是一支银灰色的钢笔,在昏黄的灯光下,仍然呈现美妙的质感。


阿不思确认格林德沃并不是在说玩笑话,也不是在戏谑或调侃自己,他朝格林德沃的方向走去,然后在桌面上拿起那支钢笔——是冰凉的,触感很好,轮廓流畅。阿不思一时有些恍惚,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拿起过钢笔了。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既陌生,又陌生,就像他与一个久别重逢的好友见面,那人没有变化,而自己的心境和想法却与以往大相庭径。


“谢谢你的慷慨,主教。”阿不思用右手握住钢笔,对格林德沃说。他能明确地感受,因为他和格林德沃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虽然不能说他们完全地冰释前嫌,但在如今的境况中,格林德沃成为他依赖和信任的对象。阿不思相信格林德沃并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让自己难堪。但阿不思无法卸下所有防备来面对他,因为格林德沃是基列国的重要高层之一。与其说阿不思是在忌惮格林德沃的身份,不如说,他顾虑的是他们所身处的社会。惩罚、行刑、流放……使女们徘徊于岌岌可危的边缘,如同身处悬崖峭壁,往下看便是万丈深渊。他们每天都不知道哪项罪名会施加在自己头上,只能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有人发疯,也有人因此终结生命。相比之下,阿不思的运气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格林德沃道:“叫我的名字,阿尔——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


阿不思点点头,捏紧了那支钢笔,手心的温度似乎快要将它的金属外壳捂热。


“墨水都在这张书桌上,你随时可以使用。”格林德沃站起来,踱步走到阿不思身边,又伸手指了指书桌旁的架子上放着的笔记本和羊皮纸,“纸张都在这里。”格林德沃将一个墨绿色封皮的小记事本递给阿不思:“做笔记的话,先用这个,可以吗?”


阿不思道:“当然。”他看向格林德沃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把纸笔给我?据我所知,基列国是——”


“基列国禁止使女使用笔和纸张。”格林德沃打断了阿不思,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这个规定愚蠢至极……总有一天,阿尔,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推翻这个政权。我会让那些让你吃苦头的人,付出代价。相信我,阿尔。”


阿不思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格林德沃主张谋反与叛乱这个事实令他疑惑又惊惧。他对格林德沃说:“这就是你的目的?”他曾以为格林德沃是可鄙的同谋者,但这个想法在今天被颠覆了。


格林德沃收敛了神色,从容地说:“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阿不思并不清楚格林德沃所谓的“计划”,他只知道在这样严密的死守和暴戾的统治下,困于这一方国境内的他们根本孤立无援,更没有叛乱的根基。阿不思将自己的疑虑托盘而出,而格林德沃只是说:“这一天并不遥远,它很快会到来了——在这之前,你待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格林德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掺杂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沙哑,还有几分诱哄的意味。


阿不思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戏谑,来证明格林德沃只是在开玩笑,却一无所获。阿不思抿了抿唇,说:“难道你不担心‘耳目’就在我们身边?”


格林德沃笑了笑,没有回答阿不思的疑问,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怀表,对阿不思说:“已经很晚了,阿尔,你该回房间了——早点休息。”


转身离开的时候,阿不思仍然被巨大的惊异和怀疑支配,如同凝视着深渊,浑身战栗而寒冷。他想,自己大概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格林德沃所说的话,以至于他无暇分心去思考他和格林德沃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定义,往后又该如何发展。他知道格林德沃是个言出必行,也认真严谨的人,不会贸然行动。如果基列国发现了他的异心,如果国外势力倒戈相向,格林德沃该怎么办?


阿不思辗转难眠,并开始思考格林德沃为什么要将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告诉自己。但阿不思相信,也只能相信,光明斥退黑暗,重新普照大地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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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Sacrifice 46(使女AU/ABO/带球跑)

在梦境的尽头,阿不思看见了逝世多年的阿利安娜。


阿不思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以至于他恍惚了好一阵,差点没认出眼前的金发小女孩。她看起来是那么真实,在彻底醒来之前,阿不思并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幻影,就像露珠,在现实阳光的照耀下无法长存,又稍纵即逝,在阿不思的心里留下一道悲哀的痕迹,潮湿得像是一抹蜿蜒的水雾。


基列国不仅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也破坏了那些承载记忆的事物,包括街道两旁的商铺、历史悠久的教堂、市中心的办公楼。至于报刊和书籍,自然也付之一炬。被天使军夺走的,还有阿不思收藏的照片,虽然它们已经有些泛黄,图案也变得模糊不清,但那是他、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的合照,他一直视若珍宝。除了照片,他的...

在梦境的尽头,阿不思看见了逝世多年的阿利安娜。


阿不思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以至于他恍惚了好一阵,差点没认出眼前的金发小女孩。她看起来是那么真实,在彻底醒来之前,阿不思并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幻影,就像露珠,在现实阳光的照耀下无法长存,又稍纵即逝,在阿不思的心里留下一道悲哀的痕迹,潮湿得像是一抹蜿蜒的水雾。


基列国不仅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也破坏了那些承载记忆的事物,包括街道两旁的商铺、历史悠久的教堂、市中心的办公楼。至于报刊和书籍,自然也付之一炬。被天使军夺走的,还有阿不思收藏的照片,虽然它们已经有些泛黄,图案也变得模糊不清,但那是他、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的合照,他一直视若珍宝。除了照片,他的日记、笔记、未发表的论文,只要是包含文字或图像的文稿和档案,都随着一场场噩梦般的大火变成了灰烬。


对天使军来说,一切让人引发联想的事物都容易导向异端邪说,那些缤纷绚烂的生活不符合神谕,它们只是泛滥的欲望,如同飓风般摧灭人的心志,又如同毒药一样侵蚀人的理性。所以他们宣扬对主的热忱,哪怕那只是一个空洞而无意义的符号。基列国的统治刚刚建立的时候,阿不思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推翻他们塑造的雕像,要揭穿冠冕堂皇的假象,但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这虚伪的文明造成任何影响。


个人的力量何其微小,就像蚍蜉撼树。所以阿不思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直到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麻木。只有在关了灯的夜晚,他反复回想那些残存的、充满温情的记忆,然而它们亦如握在手中的沙砾,越用力缺越留不住。在没有重新遇见格林德沃的日子里,阿不思曾经以为他曾经的记忆会这样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在红色感化中心里面,无助的使女们被灌输这样一种理念:面对困难的时候,要求助内心的神明。嬷嬷们将这种方式称为“教导”,但这对使女们来说,无异于一场精神上的酷刑。而那些荒谬而愚蠢的话语,却被推崇为至高无上的真理。阿不思还清楚地记得,这些嬷嬷口中神圣的教义,往往和浓郁的血腥味、皮肉和毛发烧焦所产生的糊味,还有声嘶力竭的叫喊联系在一起。因为在红色感化中心内,反抗或是轻蔑,都同样会招致或大或小的惩罚。恐惧和想要逃离的想法是自然本能,但阿不思只能压抑这样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长久地忍耐。


阿不思慢慢地走近阿利安娜——在这个梦境里,她的年龄很小,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左右。她平静地凝视着她的哥哥,浅色的眼眸如同澄澈的宝石,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映照着阿不思的身影。她沉默不语,脸色苍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又似乎无比专注,因为她一直注视着阿不思。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阿利安娜?在漫长的光阴里,你从未造访过我的梦境,是因为你也迁怒于我吗?我相信你对我有恨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和阿不福思相比,我根本不能算是称职的兄长。我无法保护你,正相反,只会给你带来噩运与不幸。我为此忏悔,但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滑稽戏码。你对我还有爱吗,哪怕只有那么一丝我也满足——还是说仇恨淹没了爱?


似乎想要躲避阿不思,或是和她的兄长开一个小玩笑,阿利安娜转身朝后面跑去,躲进了一片灿烂的光明里。那是一片朦胧而模糊的光晕——阿不思从黑暗里朝它望去,感到头晕目眩。他已经在黑暗里蛰伏了太久,以至于无法适应那宽敞、明亮、自在的光亮,哪怕他原本便生活在那里。


阿不思醒来的时候,眼角湿润,他用手指抹掉冰凉的泪滴,有种灵魂和肉身割裂开来的异样感。他回想着那个不同寻常的梦境,努力地将阿利安娜小时候的模样记下来。在年轻的时候,阿不思还在大学里学过有关梦的解析,但后来他发现精神分析也不过是一种不太奏效的理论,于是他迅速地将分析这个梦的想法打消。


就在此时,阿不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疲惫无力,隐隐约约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当他嗅到干燥的空气里残留的气味时,昨晚的记忆悉数浮现……阿不思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无法对此做到处变不惊。即使他是一个理性而自持的人,也无法在面对自己和格林德沃的种种纠缠时,保持绝对的冷静。


阿不思的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格林德沃的身影。身边的枕头和被褥也是凉的,可能格林德沃很早就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枕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千篇一律的暗红色,是供使女穿着的居家套装。阿不思下床后朝窗户走去,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发现天空虽然仍是灰蒙蒙的,但天色已经大亮,看起来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刻了。


阿不思轻轻推开门,朝房间外走去。因为身体有稍微的不适感,他走得有些慢。他扶着楼梯旁的扶手,想要从楼梯走下去,却碰见了双手捧着银色餐盘的莎拉。她有些错讹,似乎没想到他会从卧室里出来。阿不思察觉到凝滞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这片寂静的沉默:“Bless be the fruit.”


莎拉回了使女一句问候,而阿不思也借此发现了她眼中的情绪。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带着敬畏、诧异、惊讶,又似乎掺杂着一些稍纵即逝的同情。但莎拉的举止并没有让阿不思感到不舒服——成为使女以后,他早就习惯了来自基列国内部其他人打量他们的目光。


“现在是什么时间,莎拉?”阿不思站在楼梯口,温声地问他。


莎拉垂眸,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已经是十一点三刻了。我正打算将餐食送到您的房间。”


“格林德沃……大主教他,去哪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omega对alpha产生依恋感的生理本能,还是他缺乏安全感的心理在作祟,阿不思记得自己几乎没有向佣人们打听过格林德沃的去向。


“大主教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临时会议,所以他很早就出门了。”莎拉的态度不卑不亢。


阿不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最后他还是在一楼的餐厅里享用了午餐。今天的餐点十分丰盛,比以前的菜肴要美味得多。但阿不思却食不知味,甚至有些恍惚。他仍然在回味那个意义不明的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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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空气里还弥漫着浅淡的香味。他是被一阵手机的震动提示音吵醒的。那似乎是一通别人打来的电话,响了半分多钟后终于停止。


阿不思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四周空无一人。他朝附近望去,看到窗帘拉上了,将来自窗外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分辨不出现在是白昼还是夜晚。房间里的摆设整齐,连衣服也叠好放在了椅子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隔壁的位置,凉的,似乎没有人在上面睡过——格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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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空气里还弥漫着浅淡的香味。他是被一阵手机的震动提示音吵醒的。那似乎是一通别人打来的电话,响了半分多钟后终于停止。


阿不思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四周空无一人。他朝附近望去,看到窗帘拉上了,将来自窗外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分辨不出现在是白昼还是夜晚。房间里的摆设整齐,连衣服也叠好放在了椅子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隔壁的位置,凉的,似乎没有人在上面睡过——格林德沃去了哪里?当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时候,阿不思渐渐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虽然只是一些不成片段的记忆碎片。刚醒来,他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按了按眉心,试图驱逐睡意。


实际上,当时阿不思迷迷糊糊的,既烂醉如泥,又被情热支配,导致他无法记住所有事情的细节。但他还记得那些滚烫而缠绵的吻,流连在他身体上的指尖,还有那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的浅色双眸。想到这里,阿不思面上发烫,他喃喃自语道:“我还活着吗?”


熟悉的电子音适时地响起:亲爱的宿主,您当然还活着。


如果阿不思没有听错的话,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格外的愉悦。阿不思想起,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系统似乎对他说了一句话,好像与任务有关。


系统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对它的宿主重复了一遍那句好感度增加的提醒,并兴高采烈地告诉它的宿主,离回家的日子不远了。


这句话却没有让阿不思开心起来。


他有些恍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听到好感度增加的提示后不再感到高兴与期盼?虽然这个任务世界总会面临意想不到的状况,甚至连其他人都是虚拟出来的角色,但阿不思却开始觉得这是真实的世界。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他和格林德沃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会随着他离开这个世界而消失。他有种悲观的预感:回到现实后,他和格林德沃很有可能会分开。


系统并不清楚阿不思的纠结,而是给他发了很多放烟花的表情包,不断地鼓励它的宿主。


阿不思:……我看,系统你只是想快点拿到奖金吧?


被宿主看穿一切的系统道:……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我最重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帮助宿主回家。


阿不思不想和系统像这样漫无边际地聊下去,他问:系统,我睡了多久?格林德沃他去了哪里?


系统道:唔,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任务目标正在房间外的走廊里讲电话,应该很快会回来。


手机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两次短促的震动,应该是信息提示音。阿不思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腰上的痛感是最明显的。


阿不思咬了咬牙,对系统说:……系统,我感觉我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系统尽职尽责地回复道:亲爱的宿主,你要知道这只是正常的反应,一点微不足道的后遗症,很快会好起来的,请宿主不要担心。


阿不思拿到手机,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躺着,然后解锁手机屏幕——虽然有点费眼睛,但他实在不想动了。阿不思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慵懒的树懒,懒洋洋地抱着被子,一动不动。


他有几通未接来电,是丽萨和奎妮打来的,时间是在昨晚和今天上午。社交软件的已经累积了五十多条新消息。阿不思点开软件去看,发现新消息来自他和丽萨、本杰明三个人的群聊,还有丽萨和奎妮的私聊。丽萨问他参加舞会的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玩,奎妮则是在问他是否一直和格林德沃在一起。而刚刚收到的新消息来自奎妮,她说的是:祝贺你任务有进展了。


阿不思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认真地回消息。


阿不思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边想边写。他太专注,以至没有听见门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在看什么?”


“回奎妮信息啊。”阿不思清了清嗓子,随口回答道。


等过了片刻,阿不思才发现有哪里不对——他刚刚以为对自己说话的是系统,就十分自然地回答了。他抬眸望去,发现格林德沃就站在床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阿不思吓了一跳,原本的困意一扫而空,他瞬间清醒了。


“怎么了,你很怕我?”格林德沃轻哂,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似乎只是在调侃阿不思。


阿不思连忙摇头,同时心虚地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


“我不会干涉你和谁聊天。”格林德沃眯了眯眼,视线在阿不思身上逡巡,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我不高兴。


阿不思想继续补充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连吞咽的时候都有些发疼,似乎刚刚那句随口的回答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于是阿不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说了句:“疼。”


阿不思尝试努力地转移格林德沃的注意力,而他成功了。


格林德沃叹了口气,说:“你暂时不要再说话了,我让助理去买药——想吃点什么?”


因为格林德沃的提醒,阿不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饿瘪了。昨天在宴会之前没吃东西垫肚子,到了会场之后只喝了一些酒,只尝了一下自助餐点里的甜点,会感到饥饿是再正常不过的。


“都可以。”阿不思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何况,如果是格林德沃的话,他肯定知道自己喜欢吃些什么。


于是格林德沃帮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阿不思身旁的床头柜上,又问他:“除了嗓子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发热、咳嗽。”


阿不思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上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而格林德沃看向他,让阿不思发现自己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


阿不思又开口道:“唔,腰有些痛。”他缩进被窝里,床垫很软,躺在上面就像陷在蓬松的云朵里,阿不思更加不想动了。他放下手机,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格林德沃见状,问道:“怎么了,阿尔?”


阿不思面上发烫,刚刚提到了腰疼,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格林德沃。他无法不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偏偏格林德沃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昨晚只是自己的一头热。


“好好休息。”阿不思没有回答,格林德沃再三叮嘱,“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告诉我。”


然后格林德沃用房间里的固定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让他们将餐点送上来。


阿不思用目光追随着格林德沃的背影,与此同时他听见系统有些纳闷地说道:你是找了个alpha,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了个爸爸。


阿不思:……


tbc.

阿不思:可不是吗,他是我金主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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