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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四季山庄的园丁】 清晨 ...

【关于四季山庄的园丁】

清晨

四季山庄二期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白发男子仙气飘渺、袖子撸起、衣摆散地、裤脚粘泥地吼道:“周子舒!你又不穿鞋就到处跑。”

对自己是四季山庄讹来的长期劳工这件事,俨然已习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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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四季山庄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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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生井野

《二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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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你》,《阿拉斯加海湾》,《失落沙洲》,《世界末日》,《城市烟囱栏杆和砖瓦》,《轨迹》《月亮不会奔你而来》《隔岸》(评论区选手推荐)


*首唱会的闭环会在限定结局第19章和第20章。

(18章就是《二三十》在lofter上的最后一更,限定结局是he)


18. (下)


“我想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至少有人可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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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唱会的闭环会在限定结局第19章和第20章。

(18章就是《二三十》在lofter上的最后一更,限定结局是he)


18. (下)

 

“我想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至少有人可以。”

 

 

(1)

 

“抱歉,刚收工来晚了一点,看了下,比我们约好的时间晚了差不多15分钟,不过以前都是你晚到,我等你,你等我这一次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看着张哲瀚步伐轻快地一路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抬头时看见我时温和地笑。

 

 

他穿着宽松的浅灰色羊绒运动裤,冬季的白色厚羽绒服,脑袋就显得小小的,鼻尖冻红了一块,搭上中分微卷的中短发在脑后胡乱扎成短马尾,样子有点像红鼻子麋鹿,还是很可爱。

 

 

感觉他之前代言LANVIN拍宣传大使广告时做的头发造型和现在差不多,不过那时他戴接得有假发,现在到都是真的。

 

 

“不介意,快到年末了,是会忙很多,我也刚来没多久。”

 

 

2021年圣诞节后两天的晚上8点25分。

 

 

我休了一天假,坐在北京工体盈科中心这边的一家私密性良好的高档餐厅包厢里,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等了近3个小时之后笑将双手握拿在桌上用锡纸包着的杯装豆浆和一小份肉夹馍推递给他,

 

 

“给你买的,西少爷家的豆浆和藤椒剔骨肉夹馍,看你之前在这边收工后很爱点。”

 

 

从之前每次自己拿钥匙开门一进到我住的公寓说的“刚收工,累死老子了”“龚俊你快去给我整点吃的”或是深夜一进到我定的或是他定的酒店房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目光紧紧锁着对方,相互抱搂,抵靠住房门深吻,花掉半个晚上的时间做暧,到现在会在合适的时间里约好要公开见面的餐厅,会说抱歉,还会问介不介意。

 

 

我和张哲瀚之间的疏远到底要从哪一个我们每隔半天半月,甚至是两个月才躲着偷见一面的城市,从哪天开始算起,对精通计算,却总是后知后觉的我好像真的很难。

 

 

“之前每到北京是挺爱点他家这个”

 

 

他笑点点头,脱掉后外套随意搭靠在拉开的椅子上,然后坐下,

 

 

“不过说实话,再喜欢总吃一样的东西,其实好像也有点吃腻了。”

 

 

他不喜欢了。

 

 

他说他腻了。

 

 

他说腻了,是腻了吃的。

 

 

还是。

 

 

腻了我?

 

 

我反应迟钝的笑愣了下,才伸过手去,想把推出去的东西再给拿回来,

 

“哦,那...就别勉强自己吃了吧,反正他家这东西也便宜,三十块都不到,不算浪费。”

 

 

“没事,再吃一次也不会怎样,就算是回味也不错。”

 

 

看他已经撕开了外包装袋,我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快要触碰到他指尖的手。

 

 

“嗯..”

 

 

“不过倒也挺稀奇,没想到你也会干这种坐在别人一家连锁高档餐厅自带另一家连锁店外卖的事,而且更稀奇的是他们居然还让你真带进来了?”

 

 

他咬着豆浆吸管好奇问。

 

 

这样总是把吸管都咬变形了,真能喝到豆浆?

 

 

我一边想着,一边微皱眉,控制住自己想去帮他捋顺吸管的想法,低头整理了下身上穿着的黑色毛衣上不知道从哪黏沾上的细毛,回答他说,只要肯花钱,事情大都好解决,而且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没什么稀奇的。

 

 

或许你没想到的事还不止这些。

 

 

不是我迟到,我一直都很守时,是过去你总是喜欢提前到,从去年拍戏的时候,你就喜欢很早坐在化妆间里等我,所以才总会觉得是我来晚了。

 

 

如果你等我再等得晚一点,说不定就知道我其实也等过你很多次,就像今年入夏之前我们很多次宣传活动,其实都是我提前了时间应付着各种主持人等你来,就像现在这样放弃掉自己的习惯,想要配合你的习惯,提前等着你,但你不会记得的对吧?

 

 

不过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

 

 

嗯,这样。

 

 

也好。

 

 

“都说了你有洁癖就不要老穿黑色,你又不是不知道黑色爱黏毛沾灰尘。”

 

 

他像是看不过去一样,也皱眉隔着原木桌子跨伸过左手,帮我把我没注意到的肩膀上黏到的一些东西捻掉。

 

 

室内包厢暖气很足,但被他刚刚的话冻僵直掉的身体现在才有些回暖。

 

 

我抬头笑了笑说,

 

 

“那你不也是,你又爱动,又爱到处跑,还要穿白色羽绒服,很难洗的。以前你每次穿白色卫衣,白色T恤那些来和我见面,我每次一抬起你卫衣衣袖手腕袖口那总是黑乎乎的一圈,不然就是等你大模大样的吃完饭,T恤上总得沾点油渍,每次都是我半夜等你睡着后,蹲洗浴室里帮你用肥皂一点一点搓,才洗掉的。”

 

 

他放下手里握拿着的豆浆杯,我一看吸管果然已经饱受蹂躏,被他咬得不成样子。

 

 

“嘿,我就喜欢,你管我?看你脸刚刚冷得跟刚从冰窖里冻出来得一样,给你送点温暖,结果你还喘上了,计较这些,你以前帮我洗几件衣服怎么啦,说的好像我以前没给你做过饭吃一样。”

 

 

嗯,是做过,把还会吐泡泡的螃蟹剪掉捆绑着的细绳直接扔下高压锅里煮的那种,或是半捂住嘴,呛红了眼,举着锅铲,从冒黑烟的厨房里趔趄着跑出来,对刚刚收工进门回家的我问,龚俊你家怎么没安灭火器啊的那种。

 

 

又或是折腾半天,厨房锅碗瓢盆堆满了水槽,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可试验食材的时候对我说龚俊,不然我还是给你煮泡面吧的那种,最后变成我煮好方便面,就着我妈给我的风味牛肉酱,给他混了一碗,然后看他呼呼吹着热气吃面条的那种。



想来和张哲瀚认识到现在快两年的时间里他给我做的最能吃的东西竟然还是去年那碗辣到不行的江西米粉和没放油的油泼面。

 

 

后来他的厨艺没什么进步,退步倒是很快,不过也是,自从有了名气之后都太忙了,他也是,常常连吃饭都没时间,就算收了无数本菜谱,哪里还有过去那样的心思钻研什么厨艺?

 

 

“是是是,大哥您说的对,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还是先吃东西吧,我们。”

 

 

我抿住唇笑,抬手叫了私人包厢里的专属餐侍,叫他把刚刚点过的菜都上上来,是这家主打的改良版川菜,不过菜品也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水煮鱼,串串香,夫妻肺片,麻酱油麦菜那些,摆盘倒是很精致,上菜顺序也很讲究,先上凉菜,然后上汤品,再上的热菜和主食。

 

 

不过就是——

 

“感觉有点咸。”

 

 

他用筷子夹了一口鱼吃进嘴里,眨了眨眼,凑了半个脑袋过来,小声道。

 

 

“嗯,确实味道不怎么样。”

 

 

我也同时吃了一口之后诚实评价。

 

 

然后我们同时望看向站在靠门口两个一男一女的餐侍,又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还不如去吃路边大排档。

 

 

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不过来这种地方吃饭,也没几个人是真的为吃饭来的,所以味道好不好也不会影响他接下来要和我说的话。

 

 

大概是为了我提前定付的钱算起来不会太浪费,所以他差不多是在就着还算不太咸的油麦菜和牛蛙闷头吃了小半碗饭之后才停了筷子,说,

 

 

“龚俊...其实我今天出来见你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来着...”

 

 

“嗯,你说。”

 

 

我笑容平静地转头和餐侍说我们这边已经不需要服务了,然后瞥看了一眼关好的门,继续低转头将双椒石烤虾的签子取下来,再将长条型的烤虾用细剪刀剪碎成一小碟递给他,说这个不咸,辣度刚好,味道还不错可以吃。

 

 

他夹起虾肉吃了口,然后望着我笑了下,说龚俊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嗯,大概是羡慕你不管什么时候总能这样没心没肺吧。”

 

 

我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和手上继续取竹签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也注意到了,所以他跟着停顿了一会说,

 

 

“不过你别误会,我说的没心没肺真的是在夸你,挺好的,这样以后我们也不会把关系搞得太尴尬。”

 

 

张哲瀚笑着,

 

“龚俊,我觉得这么久我们都努力过了,也试过了,感觉我俩就还是不太合适,所以我想还是算了。”

 

 

缓声看着我说,

 

“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当朋友,不愿意不联系也行。”

 

 

不合适。

 

 

虽然是所有人分手时都说烂了的话,但要分手时说出来还是很适合,就像看电影是谈恋爱一定会做的俗烂的事,分手时说我们不合适好像也是。

 

 

不管是性格不适合,家庭不适合,经济条件不适合,时间不适合,异地不合适,还是不喜欢了,不爱了,厌倦了,压力太大了,不想继续了,差不多到我们这年纪,所有成年人分手大都好像不过只是三个字,不合适。

 

 

如果是明星要分手的话,对公众说明时,最多是会再加上一句聚少离多。

 

 

不过我和张哲瀚虽然的确是聚少离多,但或许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不用和任何人说明,毕竟我们开始这段关系时只说了试试,没有谁知道,所以到结束时只相互注视着对方说不适合,也的确挺合适。

 

 

因为我们不是需要对对方负责的关系。

 

 

我们的感情也不是能和公众说明的关系。

 

 

我常看网上的人常说,真爱过分手怎么可能再当朋友。

 

 

所以我对他大概也不是真爱。



“对不起....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够好。”

 

 

因为我早在他停顿的那一会时间里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把渐渐开始打颤的左手紧贴在腿上,遮掩在桌下,所以现在用右手按掐住手背的时候,也只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微笑着说,

 

 

“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是当朋友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毛病,好像是5月份那场演唱会时就有了,每次当预感到张哲瀚要说出什么让我心跳也跟着跳停的话的时候,就会有这样毛病。

 

 

快乐时心跳会跳停,不快乐时也会。

 

 

不过反正快不快乐都是张哲瀚给的,他现在再亲手拿回去,好像也没差。

 

 

就像一个癌症临到晚期的人,再怎么挣扎不也还是会死?

 

 

还不如安静一点死,少点折磨,也算是给自己体面。

 

 

张哲瀚忽然手放下了筷子在碗上,

 

 

“龚俊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低下头,又低笑一声,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说对不起,还有你每次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你从来都是这样,我真是受够了。”

 

 

他抬头看我,眼底的埋怨和语气里的埋怨都很一致,而且很清楚,清楚到我忽然觉得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忽略掉,因为你对我后来这样好,就像你刚还会把竹签取下,把虾给我剪碎,让我不怕被竹签刺到嘴,也不用张大嘴吃得既不方便又狼狈,但我发现我其实不能。你越对我好,我反而越是会计较当初。”

 

 

他又侧低头,移开看我的视线,抬手往后抚了下头发,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去年拍完戏后,我们没见面,没成这样之前,我总觉得你当初没去首唱会也没什么,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感情,但我们后来到了这样的关系,我反而会不停想你到底当初为什么不去,就像一根刺一样。

 

 

在其他时候,作为哥哥,作为朋友,作为前辈,我都想帮你,保护你,但只要一旦我想起那场首唱会你没来,想起在那之前我们是做过爱的关系,想到喜欢,想到爱这样的事,作为恋人,嗯,对,恋人,或许我们也可以这样算吧。”

 

 

他自嘲一样的笑笑,

 

 

“作为恋人,我就总也不想你好过。我总觉得你要比我难受一千倍,我才会觉得有一点安慰。但你不会,龚俊,你不会比我难受。”

 

 

重新抬头看我,语气沉稳,看得出来他是很早之前就想说的。

 

 

“你其实好久都不看我朋友圈了,也不关注我动态了吧?”

 

 

我点点头承认说是,说因为太忙了。

 

 

他笑反问我说,

 

“有多忙?从我们今年刚说开始试试的三四月份就开始忙了?”

 

 

我微低头,沉默。

 

 

他笑又问了一次,

 

 

“还是更早?”

 

 

停顿,沉默。

 

 

“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不想说,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也只是来告诉你这个的,我觉得我们作为恋人真的不适合,和你在一起,我过去总有种一边在谈恋爱,一边在失恋的感觉,上一秒开心,下一秒接着难过,一分钟前我可以在录音室里录十次《环绕》,一分钟后我就可以戴着耳机听十遍《Melody》,可能也是因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吧,毕竟你身边多的是女人喜欢你,左一个二公主,右一个女演员,不过其实我知道谈感情也就这样,不在一起的时候总想在一起,在一起了反而也就没那么喜欢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我怎么可能没那么喜欢你?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张哲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抬头看他,急着张了张口,他抬手声音疲惫地直接打断了我。

 

 

“别,龚俊你别再和我说对不起了,都是男人,这真没什么。”

 

 

呵。

 

 

又是没什么。

 

 

我移开视线,看向那碟已经冷透的虾,抬起右手手肘抵在桌上,用右手握捂住拳抵住额心,低摇头,

 

 

“那就这样吧。”

 

 

嘴角无力地笑笑,

 

 

“我其实也受够了,就像你说你受够我说对不起一样,我也早就受够你说没什么了”

 

 

之前3月份在录制《超A女壹号》的时候,我想说的,不喜欢张哲瀚的缺点,不过就是这个。

 

 

这样看来不止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忍得太久,连我也是。

 

 

今年都是过了三十岁的人了,但谈感情谈到这份上,却突然大家谁也不想要理解和体谅,就像是从对方身上再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演过知己,就以为会是不说也能理解自己的人。

 

 

说什么生来知己,真是个笑话,可能就是编剧总把戏写得太圆满,把感情写得太好,才会不止让观众有了自我感动的错觉,连演过戏的人也一样。

 

 

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和张哲瀚做得好朋友,做得了兄弟,偏偏就是做不好恋人。

 

 

因为朋友和兄弟都不会计较,也不会在意自己不在对方身边时都有谁在,但是恋人会。

 

 

虽然他体谅到从来不说,但心理从来都计较那些和我一起出现在镜头下的女人。

 

 

而我也忘了是有一次,还是有好几次,在微博纷繁杂乱的娱乐版面看到他和男性朋友深夜聚餐的新闻或是看到他的动态又是在和谁谁玩在一起,和剧组同事打篮球,或是怎样。

 

 

明明已经屏蔽掉了他的相关动态,却还是会被推送到。

 

 

张哲瀚说的没错,我已经很久不看他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动态了,除了我们互关的比较多用来营业的微博和抖音之外,其他没有互关的INS,可以屏蔽掉的微信朋友圈,我都选择尽可能选择不去看。

 

 

是多早之前?

 

 

太久了,以至于我都快要忘了去年拍戏放假回成都陪奶奶过生日的时候,晚上看见的那条他和一个女演员吃饭笑得很开心的照片时心口憋闷,被气到说不出话的感觉。

 

 

没人点赞,我知道他那会因为酒精过敏在酒店呆着,根本不可能去和谁吃饭,猜到他肯定是设置了仅我可见,也知道他就是故意让我看见,想气我。

 

 

就是因为都知道,所以那天坐在房间床头,我拽紧手机,好几次按着数字键想打电话给他,却最终茫然地停了下来。

 

 

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对着张哲瀚,所以只能穿套上运动服出去在家住小区了一圈一圈的跑,越跑越快,最后弓着背喘气,潮闷的树木的味道涌进鼻口,往旁边的树干上狠狠踢了一脚,将手机扔了出去,抱头蹲下身来,汗往下滴落到地上,融进影子里的时候,只是觉得很痛苦。

 

 

痛苦是因为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连只是看见张哲瀚不在我身边,也有人能让他开心这件事我都接受不了。

 

 

想要只有我能让他笑,也只有我能让他哭。

 

 

这样疯狂又愚蠢的想法在心里疯狂滋生扎根,情绪来得又快又急,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但我控制不住,却不能告诉他,因为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搞笑又矫情。

 

 

所以才灌着临近初秋,夜晚凉掉的冷风,痛苦到干呕着,喘不上气。

 

 

最后晚上回家才换了信息聊天的方式,这样他就不会听见我因为折磨自己灌了太多的冷风,而嘶哑掉的声音,也选择对他删掉的合照避开不谈,选了轻松的带特产这样的聊天话题,我自以为成熟到什么都不责问,看见也当没看见,知道也当不知道,就不会在乎,但那些现在还在我手机搜索栏里放着的和他有关的其他男性朋友、男演员的搜索词条就都像是在嘲讽我的懦弱。

 

 

就像我不敢再去看雨夜的戏一样,我也选择不去记得他有多久没玩斗地主,不怎么去看拍完戏后他每天都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这样我就只会记得张哲瀚还在那个夏天里,每天端拿着手机玩斗地主,和我在一起。

 

 

我说过真正开心的人不会害怕回忆起难过的事,可我不是。

 

 

真正洒脱的人也不会害怕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分开后过得有多好的朋友圈,他是,可我也不是。

 

 

如果他开心不是因为我,那我就宁愿我不要看见。

 

 

如果因为快要被自己揣测过的各种可能弄发疯了,实在没法装做不知道的时候,也只会在采访的时候假装不记得地问起和他抖音有没有互关,只是因为想知道他新下的抖音唯一关注的那个人是谁。

 

 

因为知道不是我,所以才嫉妒得在脑子里发疯。

 

 

不过我和张哲瀚还是做到了,做到了不管在想什么,总能冷静自持的说话,也做到了用最现实的方式,就是到最后谁也不想再去解释。

 

 

可能这就是所谓成熟的好处。

 

 

“总是猜不透你的心思,我其实...也觉得很累。我痛苦,你也痛苦,折腾这快要两年的时间,可能多少都是我们两个人在自讨苦吃。”

 

 

强烈的失望感,糅杂着愤怒和心痛卡在喉咙里干疼。

 

 

所以我强忍住酸涩的眼眶,握紧拳头和张哲瀚说,

 

 

“所以这样...也好。”

 

 

我们,就像大部分分手的普通情侣一样。

 

 

故意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只是等发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原本以为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强大的,只想把一切自己有的最好的都给他,但累积起来的嫉妒,抱怨,不甘,委屈在分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些情绪早已经超过了爱,甚至比爱更真实。

 

 

所以到最后只用了刻意相互伤害的话证明了这快两年的时间里,我们是有真的相爱过。

 

 

隔了好一会,我才听见张哲瀚说,

 

 

“好,那说好了,就这样吧”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心脏却骤然紧缩下坠,我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咬住口腔腮帮内侧的软肉,用牙齿磨咬,咬出血来的疼痛制止了我想要反悔求他的冲动,好歹也算给自己保留了一点这个年纪本来就已经被消磨得不多的自尊心。

 

 

室内很足的暖气,我的心却冻得麻木,有好好的随着他的话掉进冰窖里,没有再取出来解冻的打算。

 

当初在一起的理由听起来就像是,我需要你。


所以分开的理由说出来不过也像是,我不再需要你。


平静的没有过多争执的分开,我想我们至少都做到了体面。

 

 

不那么怨恨的,也不那么纠缠的,说算了。

 

 

至少以后还是朋友。

 

 

 

(2)

 

 

分开后我和张哲瀚虽然说了还是朋友,但实际上没有再私下见过面,也很少再联系。

 

 

我已经三十岁了,就算是我二十出头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生活离开谁就不能过,更不会觉得没什么过不去。

 

 

因为喜欢,所以爱到至死不渝,爱到没有什么困苦磨难可以阻碍,爱到非谁不可,爱到无法忘怀,不过是演戏时才会这样演,可事实上现实生活里喜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即使在某一段时间里爱到疯掉,过了那段时间,都会过去的。

 


所以现在喜欢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过去喜欢的现在不会再喜欢,现在喜欢的以后也会喜欢另外的人。



最喜欢的人也会有最讨厌的时候,所以说不定现在已经很讨厌张哲瀚他的自以为是了。



没什么会一直都存在,痛苦的经历也好,爱过的人也好,都是会过去的。

 


人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不过就是自己,只要能过了自己这关,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能成为过去,毕竟没人会愿意为了谁痛苦过一生,为了谁一辈子自讨苦吃。

 

 

分手了难过一阵,痛苦一阵,几天,几个月,一两年总能释怀。

 

 

年末朋友唱K聚会,我给自己倒酒,笑眼瞥着看前面的朋友唱歌,一杯一杯仰头灌时,我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哇!龚俊!你没事吧??!”

 

 

曾舜晞看到我突然手捂住嘴,快步走到包房里面的洗手间,连忙跟过来,大概是听到我就着洗手池不停呕吐的声音,就敲门递了纸巾给我,着急道。

 

 

吐了好一会,胃里烧得厉害,连胃酸都吐了出来。

 

 

“我没事,你在外面等我就行。”

 

 

我右手把住洗手台,支撑自己摇晃的身体,左手颤抖着侧开了一点门缝接过纸巾后说道,擦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抬起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差到极点的脸色,仍旧微微打颤的左手紧捏着自己纠结在一块的眉心,疲惫地闭上眼,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细碎的水珠溅到下巴上,我关上水龙头,抹了一把脸后才出去。

 

“我说龚俊,你不是不喜欢在外面喝酒吗?今天玩这么大?你一个酒量这么好的人出来玩还会把自个喝吐了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说吧,你是遇到啥事了,要死不活的搞成这样。”

 

 

他不断打量我说。

 

 

“我说了没事,不过就是工作太忙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才喝多了点。”

 

 

我和他并肩,摆摆手,笑容和表情镇静到毫无破绽。

 

 

“你这样..是因为张哲瀚吧?”

 

 

包房内的欢腾笑闹声隔着门震耳欲聋,但曾舜晞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我停了脚步,我转头看他,笑,问他在胡说什么。

 

 

他推门的时候看我也笑,眼神带点嘲弄的意思说,是不是胡说你龚俊自己心里清楚。

 

 

一整个聚会都因为曾舜晞这句话而浑身不自在,前面站拿着话筒唱歌的朋友闹腾地跑了过来笑着手伸了过来准备搭勾过我脖子,被我下意识笑躲了一下,我防备意识一直很强,不太喜欢别人碰到我,再熟也一样。

 

 

朋友也都知道,所以笑笑收回了手,说龚俊一起唱啊。

 

 

曾舜晞二话不说就坐我旁边将话筒递给我,顺手还在点唱屏前面给我点了好几首诸如王力宏的《唯一》,周杰伦的《算什么男人》之类的歌,笑得一副我看你怎么表演高兴的样子。

 

 

一边应付朋友笑得很开心的唱歌,一边不时转头和拿着酒杯慢摇的曾舜晞对视到,忽然就有点后悔怎么就小瞧了这小子天真的样子。

 

 

明知道都是娱乐圈摸爬滚打混过来的,没点七窍玲珑心思的早就卷铺盖回老家了。

 

 

所以一大伙聚会完,我们俩又很默契地一前一后坐车约去了望京那边藏在办公大楼里的小众室内酒吧,直接要了VIP卡座,前后虽然还有其他两三个客人,不过看都是些不太听得懂中文的韩国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以前就爱跑到望京来谈事的原因。

 

 

“说吧,你和张哲瀚是怎么了。”

 

 

“应该是我先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吧?”

 

 

上的烟熏三文鱼卷和两瓶Asti起泡酒都没人动,我们倒是直接切入了主题。

 

 

“龚俊,有些时候不是你自己觉得清醒,别人就看不出来的。”

 

 

他笑了笑,用起瓶器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之前年初3月份在芭莎活动派对上,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抓着手机看,我来回看了你好几次,都是同一个聊天框界面,备注是张老师,那可不就是张哲瀚。”

 

 

我呵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张老师这种备注在圈内不是很平常?我也可以叫你曾老师,如果你喜欢的话。”

 

 

“问题就是这个,问题就是你龚俊根本不会给我或是别人备注这种称呼。”

 

 

他抿喝了一口酒,笑眯起眼,

 

 

“好歹认识好几年了,你微信备注习惯我还是多少知道点的,你一般无非就是关系好点的像我这种就是给直接备注大名曾舜晞,其他基本上都是什么XXX公司谁谁谁或是某某剧组加职务再加姓名这种纯工作办公模式利害关系看起来一目了然的,只有张哲瀚是例外。所以该你说了,龚俊,你和张哲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这么一个向来号称人间清醒的人也会开始想要买醉?”

 

 

“这不没买成醉,喝了吐完了还是这么清醒吗?”

 

 

我笑,也让他给我倒了半杯酒。

 

 

我在圈内没什么太多真正的年纪相近的男演员朋友,和戴景耀关系好都是因为是以前既是大学同学又是室友,不过就是因为太熟,反而很多话都没法说,曾舜晞虽然比我小了好几岁,但算是为数不多能谈上心的一个。

 

 

原因除了我们在发展规划上没有冲突点,大概就是我们虽然看起来都挺好相处,但实际上都擅长独善其身,也不爱浪费时间多管闲事,所以他知道,能点破,没告诉别人,还花时间找我聊,看得出是真拿我当朋友,我也就放开了一些防备,可能也是因为我真的也需要一个人倾倒这两年来对张哲瀚的感情,不然可能真的会憋疯掉。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算在一起过,半年多,然后最近又分了。”

 

 

“他把你甩了?”

 

 

“嗯,差不多。”

 

 

“不应该啊,你龚俊长这么帅,向来不是都只有你甩别人的份?”

 

 

“那倒也不是,我大学时不也因为英语没过四级被学姐甩过,哈哈...而且他不一样...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得了,你可别笑了,也算是你那学姐没福分看见你这副陷入真爱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张哲瀚再怎么不一样,你也不该把自己搞得看起来这么绝望,你也知道,在我们这圈子,谈感情本来就很奢侈,当什么都好,就是别当真。”

 

 

“哈哈,韩寒之前拍《后会无期》里有句话怎么说的,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所以我说龚俊...你是真喜欢张哲瀚?”

 

 

“不是,我不是喜欢他。”

 

我笑,

 

“我是爱他,爱到对他说不出喜欢。”

 

 

一口慢慢闷掉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曾舜晞也没阻止我,估计是知道阻止也没用,所以只安静的在听。

 

 

其实人真的有时候很怪,对喜欢的人说不出喜欢,但是却能在别人面前大方坦诚自己有多爱他,就像我和周雨彤说过我喜欢张哲瀚,和曾舜晞现在说我爱张哲瀚,就是没和张哲瀚说过。

 

 

“总觉得那句喜欢要是说出来,我就会失去他。可我还是失去了,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失去。”

 


其实从好久前我就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所以才不愿意选择开始。

 

 

先爱上的疯子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不顾,但冲动后撞到墙,头破血流,清醒过来总会记得收手,再换条路洒脱离开。

 

 

后知后觉的傻子却是一路清醒的计算好了所有后果,犹犹豫豫去投注站买了彩票,走进死胡同里,慢吞吞的蹲坐下来,靠着墙,再仰着头看天空,拿着明知道不会中奖的票号,选择把自己困死。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买彩票,但后来才发现人生永远没有永远。



“难怪都说谈恋爱谈傻的人都会变成哲学家,我看你现在说话也有那味了。”

 

 

“谁说的?我倒是没听过这句话。”

 

 

他低头用餐叉叉着三文鱼玩,然后抬头笑笑,语气有些调皮,

 

 

“我说的。”

 

 

他眼睛笑眯起来,灯光下似乎都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细碎的光。

 

 

张哲瀚也喜欢这样,明明是自己想的话,却总喜欢说是别人说的,他也喜欢这样笑,所以那一瞬间看着曾舜晞,就好像看见张哲瀚就坐在我对面,我怔仲了一会,然后自嘲地摇摇头笑。

 

 

“我不是什么哲学家,不过在他面前像个傻子倒是真的。一开始说不出喜欢他,是因为他实在太会玩勾引人的那一套,手段太过高明,像个情场老手,而我也不想陷得太深,说了总觉得自己就输了,更多的也是觉得说了他可能就会觉得我没什么意思了。

 

 

后来说不出喜欢他,却是因为知道他是个太重感情的人,所以怕那句喜欢太沉重,会压住他往后的人生,家庭还有梦想,说到底还是怕说了喜欢之后他会因为感觉对我要有什么责任感,压力太大,就会想要放手。

 

 

不过呵,到头来还是这样。还是这样啊”

 

 

“你既然还这么喜欢他,再去找他说清楚不就好了,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复杂,人生不过就是快活过日子,让自己开心?”

 

 

曾舜晞说着点燃了一支烟,轻轻一笑,侧过脸去吐出一口烟雾。

 

 

他眼底落寞的样子让我忽然想起在长沙那个雨夜,张哲瀚偷拿了小雨的烟盒,昏暗的房间里,他穿着白色宽大的T恤,湿湿的头发挂滴着水,手里夹拿着烟,吸了一口,像是烟味呛进肺部,咳嗽了好几声,眼泪却掉了下来,然后他转头笑问我时,也是这样落寞。

 

 

他开玩笑问我说,龚俊你说要是被粉丝看到我抽烟,会不会明儿粉丝会的人就跑光了?不过还好这里没有偷拍摄像头,不然指不定明天我的黑料贴就该要差不多可以凑齐当代男明星七宗罪了。

 

 

不会,我说你粉丝都还比较成熟,我粉丝会这样可能性更大。

 

 

我那时刚洗完澡,坐在他旁边,一只腿曲起膝盖,另一只腿伸直,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过他手指夹着的烟抽了一口,又苦又涩还挺呛。

 

 

说来真奇怪,要是观众在电视剧里看到男演员抽烟,就会觉得哇,他好帅,但是当被拍到生活里抽烟的时候,就会觉得,哎,他怎么这样。

 

 

当初只是喜欢你的人设,后来又要嘲笑你当初舞什么人设。


 

即使明知道你已经不小了,即使明知道娱乐圈的浑水深,却依旧期望你是热烈又坦诚的,想要你不管做什么都很纯粹,就好像你不会追名逐利,你进演艺圈就是为了实现梦想,你演电视剧就是因为想要当好一个演员,你一定是没有丑闻比任何人都干净的,你一定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善良正直以德报怨的,你不会经历任何不堪, 你就是向着光走到镜头焦点前的,你会火一定只是因为你够积极努力,够运气而不是因为你没那么善良的也利用过别人,也会为了争取一个好角色对别人点头哈腰过。



最好心烦的时候不会抽烟,痛苦的时候也不会喝酒,想要发泄就靠跑步机就好了。

 

 

“如果我做的是普通工作,如果只是为我自己开心快活,我当然可以去找他说这些,甚至可以求他,反正都到这岁数了,工作上都不知道看过了多少脸色都能低声下气,自尊心早就不值什么钱了。

 

 

但我说了我爱他,所以我不能什么也不为他考虑。过日子不是拍电视剧,他一路走来这十年到现在火了一点事业上升期有多不容易我是知道的,他以后还和我在一起算什么,算不被家人接受祝福,被人歧视和耻笑的同性恋,只要一天不能在我们生活的地方合法结婚,我们谈恋爱就不叫谈恋爱,叫犯错,我爱他或是他爱我就是原罪,一旦被曝光就可能是前途尽毁,没法正大光明的许诺一辈子,也没法正大光明的陪着他,那他和我在一起还有什么呢?我想想,对,”

 

 

我无聊地晃着手里的酒杯,低声笑,

 

 

“之前圣诞节的时候,晚上我提前回了北京,知道他在这边录节目,当时落了雨夹雪,我知道他一向不爱记着带伞,所以想去接他过圣诞节,其实我不爱过这种洋节日,我也不信上帝,不过他还挺喜欢,所以也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就把车开停在了电视大楼对面的街上,因为被车里的暖气熏得很热,也急着见他,所以下车的时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打着伞就到大楼旁边等他,避免被人看见,就站在了路灯树旁的背光处角落等。

 

 

并不是事先约定,所以我不确定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才会出来,你也清楚其实我不算是一个有耐心等人的人,但每次等他,我总是莫名的很有耐心。

 

 

我还记得当时抬手抚擦过手表,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就在陆陆续续出大楼的人群中听到了张哲瀚的笑声。

 

 

他穿着后来我们分手时见面穿的那套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和黑圆框眼镜,身边一起走着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黑色大衣外套里穿着简洁干练的西装裤,竖条纹衬衣,脖颈间带有蓝色系带的工作牌的男人,看得出是电视台的小高层,也看得出是张哲瀚新交的朋友,一个看起来很知性,和他很有话题聊的男人。

 

 

两个人走到大楼门口便停了下来,听上去像是在讨论等下要去哪里聚餐。

 

 

张哲瀚的助理那时候也把车开到了门口。

 

 

我和他们隔的距离并不远,只是我好像站得太久了些,北京冬天这风你也是知道的,所以黑色毛衣上就被风吹得沾了好多雪,那雪又脏,好多都混着泥点,不起眼到他看不见我也很正常。

 

 

其实我是想要在那时走掉的,可估计是冻得久了,所以迈不开步子,只是打着伞沉默的看着他,也看着另一个男人在他旁边撑开深蓝色的长柄伞,微弯腰把他护在倾斜的伞内侧,一起笑着上了车。

 

 

我就是在那时候意识到,原来别人也可以让他很开心,反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我在一起之后,我好像就再也没有听到他在我身边那样笑过了。

 

 

我以前和他承诺过我会让他开心的,但那天我就发现,他和我在一起可能有的,呵..就剩下为了让我开心的开心了。所以你说,他又何必和我在一起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电话时沉默时间越来越长,再开口时声音总是会被对方电话里后台工作人员提醒节目倒计时录制的杂音盖住。

 

 

明明或许就在一个城市,却很少有时间见面,都说什么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风花雪月玩文艺的说法罢了。

 

 

所爱隔的从来不是千山,也不是万水,隔的不过是手上没做完的工作,忙的时候明明看见却只能选择不回的信息,越来越少的聊天话题,越来越长的沉默,到半年后发现,我和张哲瀚之间隔的不过是圣诞夜那天来不及给他递送的伞,连万水千山的阻隔都不用。



所以我们这些二三十岁的俗人哪有什么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的爱情故事可言,有的,看过的,不过都是些平淡,自私,卑劣,和寡淡的汤面,过咸的,夹生的米饭一样的爱情故事。



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他身边只多了一个男人,我却像看见我们彼此间多出来的一条高中昏昏欲睡的地理课上讲过的马里亚纳海沟,连最高的山也填埋不到深处,随着时间积累起来的疏离,谁又可以平?

 

 

“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分开吗?你以为他是为他自己是不是?不是...不是这样。”

 

 

我微笑抬头看曾舜晞。

 

 

我知道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张哲瀚他压力很大。

 

 

因为我知道他每一个习惯。

 

 

知道他每次一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就喜欢咬吸管。

 

 

以前怕不上相,为拍戏减肥的时候,演唱会时一边和我在一起疯,一边记着来看演唱会的妈妈的时候,还有现在.....

 

 

“我爸前段时间生病去医院看,拍片单上写的年龄是59,马上就要60岁了,他之前我上初中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现在生病需要动手术都是很正常的,难免的事。我想给我爸更好的医疗手术条件,所以就联系了北京这边的医院和比较有名的权威医生,手术前把他接了过来。



虽然心理已经做好了准备,手术也做得很成功,但看见我爸刚做好手术从医院手术室被推出来,被挪到病床上休息的时候,闭着眼睛苍老又脆弱的样子,我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还是转身背过我妈用手背抹了眼泪。

 

 

也是那时候我抬头看见张哲瀚站在门口,双手捏拿着果篮,明显有些局促地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我妈一边削苹果的时候一边有些疑惑地笑问我和张哲瀚的关系,我当时脑子一下就懵掉了,眼泪都来不及擦干净,张哲瀚却一边偷偷给我递了张纸巾,一边很大方的和我妈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说他是我认的哥哥。

 

 

我妈很喜欢他,那时看着他们聊,我甚至都有一种等我爸好了之后就和家里摊牌的冲动,但等我去缴费回来,刚走到病房门口,搭上门把,就听见我妈和张哲瀚说,哲瀚啊,你跟我们俊俊年纪都不小了,工作上也不担心你们什么,要我们老一辈来讲,挣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处,钱够用就行,重要的还是得考虑有一个家庭,这次他爸来动手术,我就特别有感触,我们这一年一年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还能陪我们家俊俊多久,还是想看到他能快点儿成家,能有一个妻子理解他对他好的,再生个白白胖胖健康的孩子,这样万一哪天突然走了也才能觉得安心些。”

 

 

还有现在,一边还爱我,一边不得不找另外可以让我责怪他无理取闹的借口和我说,龚俊,我们还是算了的时候。

 

 

感觉到眼眶湿热起来,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内心全是无法压抑的悲哀,我想要大笑,又或是大哭,但我没有,我只是仰头红着眼眶,嘴角微笑,语气颤抖,

 

 

“你知道张哲瀚他爱我,但是听到这些,他是怎么回答的吗?他说的是,哈哈,他说的是,龚俊他会的。

 

 

他说因为他以后还等着做我孩子的干爹。这就是为什么他把我甩了的原因。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他还爱我?不...可能你不好奇,但我还是要说,嗯,对,我就是想说,因为他来和我分手的时候,带的手表是我在他生日时送他的,和我现在带的是同款。”

 

 

张哲瀚生日的时候,除了文案土到不行的龚俊祝张老师生日快乐,挂了差不多一天热搜之外,我还送了他三件生日礼物。

 

 

一套韦德签名的3号球衣和限量款球鞋,一只手表,还有一枚他代言的品牌的同款戒指。

 

 

一件代表他总说忘了没那么喜欢了但总念念不忘的过去,一件代表我想和他每分每秒在一起的现在,一件代表还不能让人知道的我想对他许诺的未来。

 

 

龚俊你送我球衣和球鞋不会是想嘲笑我现在不怎么能打篮球吧?

 

 

那时候在苏州,他把球衣拿在手上,手反复摸着上面的数字的说。

 

 

我说不是,我说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和韦德一样,就算少了半月板也能创造奇迹的人,不管再打不打篮球,在其他领域也一样。

 

 

他就笑,看着我没有说话,然后自己抱着球衣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之后又忽然勾过我脖子咬我下巴,说没想到,你脑子还不算笨嘛。

 

 

我一边喊痛揉下巴,一边故意皱眉笑,抬起他下巴瞥他说,我本来就聪明,毕竟聪明人才会喜欢聪明人,我才不信你张哲瀚会真喜欢一个二傻子。

 

 

是噢,我是喜欢你哦。

 

 

很调皮的一语双关开着玩笑,这样想起来,原来他是和我说过喜欢的。

 

 

他没问手表和戒指。

 

 

不过作为聪明人的我也在看到演唱会彩排时他把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把手表随身戴在包里时明白他懂我送这些的意思。

 

 

总说没那么喜欢了但总念念不忘,他总是这样。

 

 

张哲瀚他,一直都很恋旧。

 

 

所以他到现在依然最喜欢和他追了大半个青春有关的偶像韦德有关的数字3,依然会在看到篮球场的时候顿停住脚步,依旧会在我们分手时说“好,那说好了,就这样吧”倔强地将视线侧低向一边,眼角却一直泛红。

 

 

鞋子旧了破了脏了就换掉,张哲瀚不是这样的人,他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所以就算我没有那么好,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好,他也愿意不断花费时间去清洗。

 

 

长大入社会工作后谁都不过是在匆匆过自己的时间,工作都是按时间计费,而花费时间,这四个字在我看来就是我们这个年纪对爱最贵的表达方式。

 

 

真的选择不爱的人,不会选择浪费时间见面。

 

 

“所以他那天来见我,其实不是为了和我说算了,甚至不是为了和我说话,只不过是..为了再见我一面罢了。”

 

 

而我也是。

 

 

选择提前一天推掉行程,赔了大笔钱,忽略掉所有来的又急又快的工作信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收进大衣口袋,等他,然后见面,不过就是因为我们心里说不出口的那一句,我还爱你,我还舍不得你。

 

 

“你...唉...我刚刚说那些,是因为真没想过你是会想要和他一辈子,”

 

 

曾舜晞叹了一口气,

 

“像我们这样的人,你怎么还会想什么一辈子呢?”

 

 

是啊,像我们这样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也好,张哲瀚也好,曾舜晞也好,我们这些人不过就像是我特别喜欢的歌手李荣浩几年前唱的《模特》。

 

 

有(欲)吁望,会犯错,活得像个人就是原罪。

 

 

粉丝可以靠着明星找精神寄托,或是发泄生活的不如意,可以靠拿着明星说错的一句话,做错的一件事,无意的一个举动,错误的一段感情就做出上千个,上百个恶搞视频来肆意评价和取乐。

 

 

可谁想过我们这些人又该靠什么来寄托,来发泄?

 

 

所以我们也就背负着这样的原罪,一边穿着光鲜亮丽,保持完美表情生存在橱窗里,做着观众期盼中像电视剧主人公一样的人物,无论经历过什么痛苦、不堪、折磨最终都能在拖到电视剧结束的时候,成为勇敢坚强、走出迷茫,依旧闪闪发亮的人,然后一边有些人背地里偷偷得了烟瘾,有些人偷偷得了酒瘾,有些人偷偷得了性瘾,有些人喜欢破坏道德规则,有些人白天镜头前积极阳光,晚上沉迷夜店致幻剂。

 


明知道之前就有很多被曝光出来的例子,明知道被曝光要面对的就是成千上万的舆论指责,谁都可以在你身上再踩上一脚,往你身上吐口水,却总还是有人会这样做。



 一边努力塑造好形象,一边又努力的想要毁掉。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为了工作生存而无处安放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无处排遣空虚和孤独可以找到寄托,也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虽然没那么好,但还在真实活着,还会想要发泄,会彷徨,有脆弱,也软弱,有黑暗甚至毁灭性的一面,有许多感觉撑不下去的夜晚,也还会有渴望。

 

 

渴望一个答案。

 

 

一个如果我没那么好,没那么完美,会犯错,自私也卑劣是不是也能被人喜欢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只有张哲瀚给过我。

 

 

人对过于渴望的,总会上瘾。

 

 

只不过别人上瘾的是烟,是酒,是性,而令我上瘾的,却是张哲瀚。

 

 

所以我送张哲瀚那三件礼物,没说出口的意思不过就是我想要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我。

 

 

我爱他爱到想要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只有我。

 

 

可我们这样在名利场上挣扎浮沉的人,本来就没资格谈爱。

 

 

不管对什么上瘾,不过都是在犯错。

 

 

我和张哲瀚作为朋友可以相互成就,但喜欢也好,爱也罢,这样的感情对身处娱乐圈的我和他来说,除了相互毁灭也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再说都是过了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了,谁还会天天把爱不爱挂嘴边,还能把爱情当回事?



说了即使不怕别人笑话,自己也知道不过都是奢想,都是些蠢话。



“是不该想,简直是,太疯了。”

 

 

“曾舜晞你刚刚说绝望,你知道什么我见过的绝望是什么样的吗?

 

 

二十出头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就见过太多人的绝望。

 

 

地铁站外面一个流浪汉坐在报纸贴着的路边上把自己翻垃圾捡回来唯一的一块面包小心翼翼分给一条凑过来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舔他手的流浪狗,流浪狗就算没有吃的也每天来,一起陪伴过了几天,忽然有一天在地铁口再也等不到流浪狗来,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样,听到狗叫声突然转头亮起又瞬间暗下去的眼神是绝望。

 

 

一个中年衣衫破烂的农名工站在火车边哭边说着家里孩子出意外车祸了,自己没挣到钱,老板跑了,急的来的路上手机也掉了,到处找路过的人问能不能借钱买一张回家的票,能不能借电话让他打一个回家,明知道路人都在低头匆匆避开他哭到鼻涕都沾在手背上的手,却还是遍一遍的问,从哭到学会用衣服擦干净手笑,借了三四个小时,才借到电话,然而电话刚打回家,笑容还在脸上,就听到电话那头妻子说,没钱县里医生不给手术,孩子刚刚去世了,而农民工拼命低头压抑憋住眼泪,不让脏鼻涕沾上手机,还得将手机还给别人说谢谢,这是绝望。

 

 

冬天凌晨六七点,坐在通勤地铁里,打电话和谈了好像七八年的男朋友说,高中就在一起努力这么久,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我们来北京之后我就发现光有喜欢不够,以后还是会分开,眼睛看起来就是昨晚哭得红肿,脸上干燥起皮,从包里掏出磨尖了的口红,对着镜子补妆的年轻女孩脸上的平静就是绝望。

 

 

还有一个我以前的同学,得了癌症,知道自己要死了,还在笑着接受别人说的你要加油活下去,回答说我会的,这就是绝望。

 

 

我看到的绝望是明知道结果是怎样,明知道做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明知道没资格要,预感到会失去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但还是拼命在做,还在努力争取。

 

 

是清醒的看着自己沦陷在那些陪伴过的温暖里,贪恋那一点幻想和希望,又清醒的看着自己失去,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最后在容不下一点幻想的现实面前,却也只能接受。

 

 

我看过的,体会过的大多数的绝望,没有电视剧里的轰轰烈烈,从来都只是平静。”

 

 

说完之后,我就哭了,眼泪划过眼角,却没有歇斯底里。

 

 

因为人长大了,三十岁了,还是个男人,所以就只能是这样,再多一点都算是矫情。

 

 

我哭着哭着就笑出声,笑到扶着桌下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看完《梦之安魂曲》的时候。

 

 

一部讲述吸毒者之间人性、毒瘾、爱与(欲)玉望的电影,既黑暗又沉重晦涩,和天生乐观的龚俊毫无关系,他应该要像那些未曾有过类似体会的人说讨厌或是看不懂才对,但却让我哭着吐到双腿打麻。

 

 

因为只有看懂的人才明白,会让我们这样的人上瘾的从来不是烟,不是酒,不是性,而是对真实活着的渴望,是对真实被爱的渴望,是对陪伴与理解的渴望。

 

 

我们这样的人,长大后在虚伪与伪善中学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也一直活在沉闷挣扎,日复一日的人生里,因为太过渴望,所以才会想要犯错。

 

 

不戴微笑面具就不敢和别人来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变成了这样镜头前的完美模特,我害怕以真实的样子站在聚光灯下,这会让我像电影里Sara想像自己毫无准备被推到电视节目里,被众人注视一样惊恐和不知所措。

 

 

而渴望儿子Harry陪伴的母亲Sara,在面对Harry对自己利用吸毒减肥的指责时微笑说,我很孤独,因为那条红裙子,我才拥有阳光,看到希望。

 

 

可电影从夏天到冬天,从希望到绝望。

 

 

印象最深的是一心渴望减肥成功后穿上红裙子站上电视节目的Sara最后被推出电视台确诊为精神病,深爱Harry的女友Marion在和Harry打完电话之后,靠和许多男人上床卖饮换取毒品,而Harry回忆起夏天与女友Marion在一起的海边,向幻想里的Marion跑去时,却在现实的大楼下摔断了胳膊。

 

 

不管是梦想、爱情、还是自我碰到现实和金钱之后,好像都会变得廉价起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长大后哪一天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或是变成自己以前无法接受的样子,没钱会被摧残掉,有钱也会被腐蚀掉,尤其是工作久了,不管是谁,都会带有深深浅浅的锈迹,做着曾经嗤之以鼻,信誓旦旦感觉绝对不会做的事。

 


就像我初中的时候觉得凭什么有钱看病就有插队排号的特权,可等到我爸上次着急做手术的时候,我几乎还会感谢有这特权的存在。

 


 十几岁时总觉得自己走进任何故事里都要是个好人,到现在三十岁了,不管看什么故事都知道只是虚构的,而为了工作赚钱违心事,奉承话不知道干了多少,说了多少,就只会觉得能活得像个人就不错了。



谁也改变不了整个世界,就像渺小的生存抗拒不了金钱,也抗拒不了权力,所以只能拿自我去换,用感情去牺牲。


 

人总在说怀念过去青春年少单纯的自己,可青春年少不过就意味着一无所有,单纯不过意味着在欺骗与背叛中无法自保。



真要说起来又有几个人工作几年之后乐意拿现有的成就和为人处事的本事去换过去怀念的青春年少和单纯无知?



如果让孙悟空再选一次的话,我想他还是会选择戴上紧箍咒,当手持金箍棒,能棒打七十二妖魔鬼怪的孙悟空,而不是除了感情一无所有的至尊宝。

 


就像这半年过去,让我再选择了一次,我还是默许了张哲瀚的离开。

 


都说人的本质是趋向温暖,但太过温暖的张哲瀚,就像是精神毒药,只会不断麻痹掉我的神经,让我沉溺于幻想无法自控,吸多了不仅会上瘾还会死掉,虽然我不怕死,但我还不能现在就死,因为我还有责任,还有家人要照顾。



离开张哲瀚的时候,是冷的,感觉就像现在出了酒吧门口吹到眼边上混着雨水飘冻成冰渣的风,眉毛扭结在冰渣里,连眉骨也冷了个透彻。



但也只有这样彻骨的寒冷才是我熟悉的生存方式,就像熟悉这个只讲合作利益和商业价值而冷透了的娱乐圈一样。



 二三十岁冷漠不过多投入感情的成年人才适合生存,而张哲瀚只会让我像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样喜欢做白日梦。



 所以说什么怀念,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



过去渴望的在现实面前谁都无法实现,也没有春天的来日再续。

 

 

夏天的故事已经到了冬天,该结束了。


 

只有结束这个故事,我们才不会要为它失去拿青春,拿血汗换来的一切。


 

当我这样安慰自己,想着龚俊未来人生里没有张哲瀚会有的安稳平当,脑袋却一片昏沉,连脚下的路都走不稳。



最后是曾舜晞扶我坐上的车,我却拒绝了他送我。



我们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喝了酒,酒劲上冲,平时压抑到极点的(余)望一上来,没半点男女之分,也大多没什么底线,虽然第二天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我不想失去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可以谈心的朋友,他也明白,所以他就说明天我要是还没死的话,就给他发个信息,我哈哈挥手笑说没问题。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住的地方的,进屋的时候,脚步哏呛着,连钥匙都拿不稳,掉在地上,蹲下身去捡,一时却不知道怎么竟站不起了,便倒坐在地上,努力按住突突跳着疼的脑袋的双手剧烈发抖。

 

 

“龚俊,你怎么才回来?喝什么酒啊,臭死了,不去洗澡,今儿你就去睡沙发。”

 

 

有些疑惑,我松了手,抬头看张哲瀚近在毫厘的脸,抱臂站着,微微瞪我,有些生气的样子,

 

 

“还不起来哦?”

 


好像是在生气,样子看起来却很温暖,看着他站在我面前,就像是对着夏天的晚风吹,可以呼吸进毛孔的安稳舒适。



“起来,这就起来,去洗澡。嗯,去洗澡。”

 

 

“这才像话嘛,不许有下次知不知道?”

 

 

他笑,向我伸手。

 


我醉眼朦胧的嗯了一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也笑着伸手去够他的手。

 

 

够到一半,却发现除了空荡荡的黑屋子,什么也没有。

 

 

“龚俊,我觉得这么久我们都努力过了,也试过了,感觉我俩就还是不太合适,所以我想还是算了。”

 

 

一瞬间,酸楚的眼眶涨得挤满了红血丝,眼睫一颤,放开了手,我低喃着张哲瀚的话,口腔里满是咬破嘴唇的锈腥味,从裤袋里浑浑噩噩地思索着掏出手机,左手微微打颤地给他打电话,喉咙哽咽得发烫,放轻了声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问要不要去接他,他没有说话,我靠着门也舍不得挂,我说我好想你,我好像也说不出别的话,所以就一直重复着这句,到最后手机提醒电量低的提示音响了几下,我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仰头靠着门笑得自嘲,才想起我按了他的号码,却一开始就没有按下拨打键。

 

 

慢吞吞的低头换了鞋子,屋子里很黑,我却宁愿四处磕绊地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睡,不愿开灯。

 

 

因为我害怕,害怕开灯后看见整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3)

 

受偏南暖湿气流和冷空气共同影响,7月23日至24日,京津冀将会继续伴随强降水天气,预计7月23日傍晚到夜间,北京有大到暴雨,伴有弱雷电。公众应尽量减少出行,不要在高大建筑物、广告牌、临时搭建物或大树下方停留。

 

 

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下了小半个月了,在我印象中往年北京降雨很少有像今年这样的情况,气象台播报也说近日内的降水量已经超过了往年的平均水平。

 

 

六七月,南方传统的梅雨季节,本以为再怎么强大的暖湿气流吹到被冷气团包围的北方时,下那么一两天雨,增加点儿大陆性气候干燥空气的湿润程度,也差不多是要偃旗息鼓了。却没想到这场高温又潮闷的雨潮,会比以往来都要强势且漫长。

 

 

我半夜关掉了客厅电视里市气象台重播的干巴巴的播音腔,起身去冰箱里准备拿一瓶苏打水来配鱼粉喝,打开冰箱取过一瓶苏打之后,却发现上次去外地工作时买来码放在冰箱里的一排酸奶已经过期了。

 

 

我感觉到有些心慌意乱,就动作很快的套上一件连帽黑色薄卫衣,一条宽松的牛仔中裤,头上罩着卫衣上的连帽,戴上黑色口罩,穿上鞋,右手拿伞,左手拿着手机插在裤袋里出门下了楼,去了公寓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收了伞,踩了一脚的泥水,拿起便利店里的购物筐,看一下便利店现有牌子的盒装酸奶保质期,就着生产日期最近的,挑了几种不同口味放进筐里,然后付款结账,提着塑料购物袋,又走进雷雨天气里。

 

 

已经是凌晨两点,又是暴雨天气,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来往的车打着车灯,车胎飙溅起雨花,也是匆匆而过。

 

 

路灯下,零星的一两个路人打着伞从我身边快速走过的时候总会匆匆瞥看我一眼,不过看得出倒不是因为认出我是谁,而是觉得我这样一手撑伞,一手提挂着塑料袋,走在刮风又雷鸣,雨水积在道路上晃晃荡荡来不及排进下水道,直漫上裤腿的深夜暴雨天里,慢悠悠像老大爷散步一样的样子太像个神经病。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横店七月份的暴雨罢了。

 

 

我嘴角笑起,哼着调,反而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管是这样的雨,还是这样的夜,都像活在我身体里一样的熟悉。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我看着站牌上粉丝应援投放的海报广告,撑着伞,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广告里的男人脸瘦了些,不过倒也更上镜,眼神还和过去一样充满故事,不容易让人读懂,只是简单地穿着黑色磨边西装,也能通过劲瘦的身形感觉到在那之下光滑紧凑的肌肉线条,三十一岁后越发成熟起来的性感,看向我微微弯眼笑。

 

 

怔神的瞬间,隔着一层薄玻璃,我伸了手去轻轻擦掉沾在他脸上灰蒙蒙的脏东西,然后慢慢摩挲过他左眼下和右侧脸颊上的痣,抬头与他熟悉的视线相对。

 

 

“张哲瀚”

 

 

我站在路灯旁侧,轻声喊他说,

 

 

“我来送伞给你了。”

 

 

默然凝视他很久,总觉得看不够,却又告诉自己,看够了,该走了,这样想着时,嘴角弯起笑容,然后将伞留在公交站台。

 

 

转身将装着酸奶盒的抱进怀里,这次倒没有很悠闲,大雨呛进嘴鼻,全身湿透了,虽然更像个神经病,但在听到雨中有人急声喊我龚俊,你别再慢吞吞了,快回来避雨。

 

 

在混沌的雨声中显得越发清亮的熟悉的声音让我心疼到胸口发紧,滞缓了脚步,迫使我回转头去,僵直着背望向公交站台广告里依旧安静笑着的张哲瀚,眼睛越是想要看清他的脸,好像能看见的只是越多黑重的阴影,感觉到眼睫在暴雨的冲刷下颤了颤,转回身,往相反的方向,在跑回公寓时,我还是尽量跑快了一些。

 

 

过去我不会这样。

 

 

前年在横店拍戏的时候,我听着张哲瀚着急的喊我避雨,我却反而一边笑,一边在雨中的步子越走越慢,这样好像就能听他藏不住在意和关心的声音,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多叫几声我的名字。

 

 

龚俊,给我拍张照吧。

 

 

记忆里在2020夏天的雨夜房车上,他挑眉捏着我的脸,然后笑着说,

 

 

好不容易头发留到这么长了呢。

 

 

雨还没有停。

 

 

2020初秋杀青的雨夜,像电影转过慢镜头一样,延迟了几秒的对视之后,我伸手拉住了他,将嘴唇贴在他嘴角,再是嘴唇上的味道。

 

 

2021春天在长沙的雨夜,我学着他的样子抽烟,他问我你又不会抽烟,干嘛要抽。

 

 

我说那你也不是,我说你抽我就陪你。

 

 

他笑骂我傻X,我也不反驳,就着手里的烟,用另一只手轻扳过他的下巴和他接吻。

 

 

雨不会停。

 

 

在2021年冬天圣诞夜,我穿着一件黑色毛衣站在电视大楼外看着他和别人并排坐在后座的车开出视线,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候被夜里夹杂着雪晶的寒风吹的,太阳穴突突地刺痛,仰头看着夜空飘落的雨雪,撑着来不及给他送的伞,让眼眶里来不及留下的眼泪掉落回心脏。

 

 

现在2022年的夏天,我知道人生没什么过不了,只是原来这两年来的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夜的我都还活在那个雨夜里。

 

 

而我也知道。

 

 

我不想让雨停。

 

 

(4)

 

 

我习惯将冰箱里快要过期的酸奶扔掉,又从小区外的便利店里买新的放上,这半年来还是都喜欢这么干,其实我不爱喝酸奶,总觉得那东西闻起来就有种过期食物的味道,但张哲瀚还挺喜欢。有时候饭前饭后总喜欢喝上一小盒,过去有时候他来我这里,吃东西时发现冰箱里之前买的都喝完了或是过期了,就会瘪嘴,转头表情看起来很委屈的和我说,

 

 

龚俊,我现在跟着你是连酸奶都喝不上了是吗?

 

 

当时我有被吓到嘴角沾着饭粒抬头,连正在吃饭的筷子都忘了拿稳掉了一支在桌上,从那以后差不多每隔21天,我总要在冰箱里放上日期新鲜的酸奶盒。

 

 

只是自从去年分开,有意识地相互躲避开之后,我们算起来竟然也有差不多半年没有怎么见过面。

 

 

这半年以来我们都在努力工作,也努力在有和对方的行程通告错开,只不过还是会赶上一两次在圈内明星聚会或是以前有一起代言过的商务品牌活动上碰到,每次隔着两三个人或是四五个人的距离,无意转过头很短暂的对视到,虽然是有提前知道,但还是会愣住一会。

 

 

不过这半年里在各式各样场合采访中也有被记者或是主持人有意无意地cue到过对方,面对各种可能的尴尬情形,处理起来早已得心应手。

 

 

即使半年前就分开了,但没人知道张哲瀚和龚俊相爱过,比起我们功成名就的现在,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夜都更像是脑海中虚构杜撰的回忆,所以再见时也能适时配合主办方意向,给予镜头里,公众印象中的最佳模范剧播CP彼此之间得体大方的问候,留下一些活动后稍显暧昧的营销讨论话题。

 

 

活动结束的大合照里,我站在离他稍远的后方,同样隔着一两个人的距离,像个模特一样面对镜头一如既往的从容,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接近麻木的微笑。

 

 

明明只隔了一两个人的距离,我和他之间却再也没有热络的感觉。

 

 

微信上偶尔还是会有联系,比如可以假装群发的新年快乐这样,所以我就比较期待过节日,甚至觉得就应该多发明几个节日出来,最好能把一年365天都排满,这样就有机会给他发新年快乐,圣诞节快乐,除夕夜快乐,中秋节快乐,xx节快乐。

 

 

只要能得到一句,谢谢你也是。我都能反复拿出来看。然后乐上一天。

 

 

所以我特别讨厌那些我不能发信息给他的节日快乐的节日,

 

 

比如情人节快乐。

 

 

他送我的乐高我有时总是会拿出来看看,有时是指过得很好,或者过得很不好的时候。

 

 

但我没拼,以前我问他,这要多久才能拼得完?

 

 

他说不一定,像你的话,可能要拼一辈子也说不定。

 

 

他好像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一直都不选择开始,是不是就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期待。

 

 

可以保持期待,总是一件好事。

 

 

不过人生总不会像自己期待的那样过下去,这点我最近这一两年虽然后知后觉,但总算还是大彻大悟,所以在听到圈内其他人说他交了不错的女朋友时,我也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苦。

 

 

可能是我痛神经本来就比较反应迟钝,也可能是因为痛习惯了,就麻木了。

 

 

他女朋友听说是圈外的,具体什么职业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长得很漂亮,温柔也很懂得体贴人。

 

 

不过我听着听着,下意识就比较着急的问了一句,他女朋友做饭做得怎样?

 

 

这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女朋友。再说了,这年头谁还关心会不会做饭这种小事,要我说不闹人就行,所以我觉得你前同事找的女朋友感觉还挺不错。

 

 

圈内明星聚会散场的时候,走在我前面的人这样说的。

 

 

我听完不自觉的低下头,连眉毛都有些紧张地皱了起来,喃喃自语说不行的,他胃不太好,还总挑食,吃饭不能随便的。要会做饭才行。

 

 

因为总还是担心这个,所以第二天早上去参加商场里的商演活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张哲瀚,我想的还是比较好,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相互问对方最近过的好不好的关系。

 

 

所以在他回了一句,挺好的。即使他没有问你呢,我还是可以厚着脸皮,说听说他最近交了女朋友,然后也不拐弯,直接就问了他女朋友会不会做饭这样突兀的话。

 

 

不过本来我在他那说话一直都不是很能过脑子,前年拍戏杀青前他没和我说就跑去巴黎打高尔夫,我什么傻逼短信没给他发过,所以觉得这样问出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反正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可以变得更差的余地。

 

 

他也好像很习惯的发了一句哈哈,然后说挺会做饭的。

 

 

我放下心来回说那挺好。

 

 

本来打算对话到这就结束了,我坐上车时,也准备将手机揣回兜里,因为我也没想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但他却很快的又说一句,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比我先找女朋友的。

 

 

车开在路上驶向国贸街,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一直都很受女人欢迎嘛,找女朋友不是很容易的事。

 

 

我说哪有,说喜欢我的不太懂事的女学生比较多,真有阅历的女人还是会更喜欢你这样内涵丰富的。

 

 

那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他说,你三十了。

 

 

我说我不太急,还是事业比较重要。而且我比你小一岁,你都不急着结婚,我为什么要着急找女朋友。

 

 

他说,那我计划明年结婚,你明年就找吧。

 

 

我低头沉默地笑了笑,然后回了一句好。

 

 

只是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快,快打电话叫警察过来!”

 

 

在商演活动台周围一片疯狂拥挤踩踏的尖叫声中,商场保安费力着维持秩序,语气凶横,态度粗暴。

 

 

我右手捧着粉丝送上台来的花,忽然莫名奇妙的又想起了一年前第一次确诊有抑郁症那天,在回去的车上听到的收音机里播音腔纯正到略显刻板的男声保险广告语。

 

 

“龚俊我那么喜欢你,这两年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凭什么骂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有张脸嘛,我就要毁了你的脸,哈哈哈,看你还笑,你算个屁!”

 

 

我看着面前刚刚笑着把花束递给我,说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年轻女孩,现在被两个保安夺过手里握拿住的正在滴血的刀,钳制住拖拉了下去的时候,转头用目光狠狠瞪住我,满眼的憎恨和不甘心。

 

 

真的很谢谢你的喜欢。

 

 

在她快速从花束里取拿出隐匿在密集的玫瑰花朵间的刀片,抬手划向我的左脸的时候,我也刚好低头俯身对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台下有人张大嘴巴,惊讶的口型,举着手机拍录下了这一幕,然后低头像是快速在编辑发微博。

 

 

今天的热搜应该会爆吧?

 

 

所以我们会见面吗?

 

 

他去年好像说过,无论以后我遇到什么事,他永远都会在。

 

 

我保持微笑,这样想着,抬起左手摸摸了左边脸上往下落滴的血,被助理和工作人员快速护送下台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感觉不到疼。

 

 

自从张哲瀚离开我之后,因为小心翼翼爱着的人走了,感觉再也不会愿意回到我身边,不太想去面对这件事,冲击太大,痛神经在这半年里反而被麻痹掉了,越发迟钝。

 

 

【嗯..那个女生是个学生,之前是个龚俊的毒唯,好像是之前因为被龚俊开小号下场骂了,然后龚俊小号又被她扒出来了才这样,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听说那个女生之前开了好几个有关当时龚俊出演山河令时另一位对手戏演员的黑料贴....】

 

 

【医生,他脸上的伤怎么样?会留疤吗?他可是明星,不能留疤啊】

 

 

经纪人打完电话之后关切询问医生的声音。

 

 

【...皮肤创口长度近3厘米,会不会留疤还不能确定,要看后期愈合程度,不过因为靠近左眼的位置,所以要是后期疤痕较深要做祛疤手术的话,可能还是需要慎重考虑...比起这个我们觉得患者心理情况可能更....】

 

 

医生犹疑开口的声音。

 

 

【不会吧,你说我老板龚俊?他有抑郁症?怎么可能?!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助理不可置信的声音。

 

 

还有妈妈在电话那头数度哽咽的声音。

 

 

我安慰完家里人挂了电话之后,也关上了病房的门。

 

 

因为医院大楼外面都是蹲守堵在门口各大媒体的记者车,干脆就办了两天住院手续。

 


加湿过的空气夹杂着淡淡药草香味,床旁宽阔的空间里的桃木桌椅上摆放着当天撒着水珠的新鲜花草,靠着医院人工湖和绿草地的阳台,一晚万起的特需病房,贵的代价就是能保证连每一口呼吸都是舒适的,隔音效果好到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坐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屈起双腿,用膝盖支撑着手肘,扶着自己的头,手指插进头发里摸着后脖颈,感觉到手指冷冰冰的。

 

 

以前以为自己要是有一天会毁容的话,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但现在坐在安静的病房,摸了一下脸上的纱布贴,少了粉丝的围堵尾追和代拍的激光笔,心情一下子反而轻松不少。

 


 上一秒被人狂热迷恋到像是恨不得把所有钱都给你,翻山越岭的跟着你,最好能在你身上安一个监视器,好知道你一天24小时都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下一秒被人嘲笑痛恨说着“亏我当初还好喜欢,没想到是这样的人,或是他居然会这样做”,甚至于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拿来泄愤,从入行的那一天开始,和身边的人一样,这些都是我们早就很清楚有一天火了之后就不可避免的事。



甚至也很清楚,这些很可能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看过的许多人都是这样火过来的,所以发生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反而就像是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事终于发生了,就不用再担心害怕还会有什么更糟的了。



所以我只是抬手看了看手表,又安静看向窗外如同血色一样异常的昏黄晚霞出神。

 

 

“龚俊。”

 

 

我转头过去时,听见手机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笑着看他,

 

 

“你来了。”

 

 

张哲瀚,我好像一直都在等着你。

 

 

他脸上有些迷茫地,有些不可置信地一直盯着我脸上的纱布看,眼中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阴霿,又意识到什么一样回过神,转回视线看我笑着说,

 

 

“嗯,我来了。”

 

 

然后蹲下身去,有些惊惶不知所措地想要去把手机捡起来,但怎样也办不到。

 

 

我起身下床走到他面前,蹲低下去,一手帮他把手机捡起来,另一支手握捂住他颤抖不停的手,将手机拿回他手上。

 

 

他右手紧抓着屏幕碎有裂痕的手机,向左偏低过头去,双眼通红,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嘴唇。

 

 

“龚俊。”

 

他喊我,然后抬起左手捂住眼睛,

 

 

“你说这算什么啊?嗯?”

 

 

笑,

 

“到底在搞什么啊,在拍电视剧吗?”

 

 

他笑着放下手,睁开眼到处在房间里看,表情仍然镇定,通红的双眼却无法伪装,那里面的挣扎、无力、甚至一闪而过的痛楚都看得清楚,然后一边念着监视器在哪里?又喃喃问着导演呢?导演在哪?然后激动的抓着我的手就要起身,

 

 

“龚俊,走,这戏我们不拍了,不拍了!”

 

笑着骂,

 

“什么玩意,他吗的。”

 

 

我紧紧的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他想要挣脱我的怀抱,但却被我禁锢得更紧,我摇头,

 

 

“张哲瀚,你冷静一点。”

 

 

他双手十根手指使劲抓住我的双臂,鼻翼翁动,眼泪扑簌下来,觉得可笑的骂了一句,

 

 

“龚俊,你他吗的是不是有病?”

 

 

神情悲愤地问我,

 

 

“现在是你的脸可能要毁了,你叫我冷静点?!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啊?!你他吗的倒是给我哭啊,摆出一副只会笑的样子,是要给谁看?这半年来你都是这样演戏的吗?老子白教你了是不是?”

 

 

我低下头去,慢慢的说,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我们分开之后,我就只会笑了。”

 

 

“为什么?龚俊你告诉我为什么?”

 

 

“好,我告诉你...其实是因为你以前总喜欢说的那个大嘴鱼的故事,其实我也知道一个”

 

 

我任由他抓着,静静看着病房地板上像是被消毒水泡发涨突起来的一小块,觉得舌苔苦得发紧,

 

 

“从前有一只说话很慢的大嘴鱼,他在海里游啊游啊,遇到了一只小虾米,他和小虾米慢吞吞地说他每天心情一直都不好,很糟糕,小虾米说,哦,这样啊,那你去看看一个叫做龚俊的家伙吧,他每天都很开心,你看了他也会很开心哦。”

 

 

我回忆模仿起他从前在我每次低头闷闷不乐时,想要逗我开心时的刻意张合夸大嘴唇的表情,

 

 

“大嘴鱼继续游,遇到了一只小鱼,他就和小鱼说他最近一直都睡不着,很疲惫。小鱼说,我昨晚看了一个叫做龚俊的家伙的视频,边看边笑,很放松,你也可以试试哦。

 

 

然后大嘴鱼继续游,又遇到了一只大鲨鱼,他就和大鲨鱼说,请你把我吃掉吧,我最近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很绝望。大鲨鱼说,我才不想吃你这种整天想不开的鱼,又苦又咸。还有我说你啊,做鱼哪有这么多烦恼呢,我知道有个叫做龚俊的家伙,他就不会像你这样想太多,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这样对你才会比较有用。

 

 

大嘴鱼回答说不会有用的。

 

 

为什么呢?大鲨鱼好奇问他。

 

 

大嘴鱼说,因为。

 

 

我就是龚俊。”

 

 

说完后,我抬头看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让他开心的,但以前就觉得大嘴鱼的笑话不好笑,现在果然也不是很好笑啊。

 

 

伸手去摸他的脸,轻轻帮他擦掉安静听完后不知不觉中掉了满脸的泪,凝视他的眼睛,

 

 

“我想让你开心的,张哲瀚,我想让你开心的。”

 

 

红着眼眶,压抑地憋住了眼泪,

 

 

“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有微笑抑郁症,很早之前,大概去年刚和你开始的时候,就有了,虽然会定期看医生,但我没有选择药物治疗,因为药物服用的副作用可能会导致发胖,你也知道,我们干这一行,能瘦,不能胖。


其实也还好,这一年多,好像也没有很大的问题,最多就是容易焦虑失眠,有时候脾气不太好而已,不过可能你不知道,我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而且我的这点伤比起之前有一位前辈参加商演被台底下的人冲上去直接捅了刀子的事来说也不算什么。”

 

 

有些细节要不然从来都还是不清楚,不明白的好。

 

 

这样的话,回想起过去张哲瀚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有的就不会是我妈说的希望俊俊快些成家的话,不会是我粉丝对他的无端谩骂,不会是一路拿来被和我比较,不会是总是被当做女人一样揣测和我的关系,有的不会全都是压力。

 

 

如果我不能让他开心的话,

 

 

“所以张哲瀚,你不要想着再和我在一起了。也不要想着因为我这样,你就要和我在一起。谈恋爱不是搞慈善,我也不需要什么同情安慰。”

 

 

那喜欢就没有意义,只能成为累赘。

 

 

我小时候总觉得月亮是跟着自己的,但长大了总会有一堆科学道理要来忙着告诉你,月亮从来不会跟着人走,是因为月亮太亮,所以人的视线范围才走不出月光。

 

 

后来总觉得有月亮的地方,就有星星,所以曾经听歌听多了,做梦也希望能成为陪在月亮旁边的星星,星星能和月亮同时闪耀。

 

 

可到现在我才愿意清醒,记起早就明白的科学道理,满天繁星的时候就会看不见月亮,而月亮太亮的时候,星光只能是暗淡。

 

 

因为星星和月亮永远不会同时闪耀,因为喜欢我的,爱我的人总会因为喜欢我而有意无意伤害到你,所以我彻底离开你,才算是爱你。

 

 

或许早知道会让你这样不开心,我就不该期盼你来,我应该想着你狠心一点,或是我早该更狠心一点。

 

 

有些人像春夏秋冬自由来去的鸟,有些人像春夏秋冬困死一处的树。

 

 

我们偷偷有那么半年,半年里有那么一两个月,有那么几天在一起的快活日子就够我来当树守着过一辈子了。

 

 

张哲瀚垂了眼睛,低声咒骂,

 

“龚俊,你这个傻X,你他吗的真的是个傻X”

 

 

然后哭笑出声来,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龚俊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帮我做决定?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为我好就可以替我做决定?就可以什么都瞒着我?既然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干脆瞒到死都不要让我知道?你们他吗的都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吗?谁他吗的同情你了?你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才来的?”

 

 

上下嘴唇打着颤,张哲瀚笑红了眼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笑得无望又悲怆,

 

 

我看着这样的张哲瀚,心脏像是停跳了几秒,忽然咚地一声,跌的发震。

 

 

“张哲瀚...”

 

 

连喊他的声音也哆嗦起来。

 

 

“你他吗的别叫我。”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蹲下身,

 

 

“你知道我来医院之前,小雨和我说了什么吗,他也和我说对不起,他告诉我说,前年10月的首唱会其实你去了。”

 

 

双手抱住自己深垂下的头,

 

“他说你去了...所以龚俊...你在哪?那时候,你在哪?还有.你明知道我一直埋怨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

 

 

想起有一个夏天,头顶是阴凉的树,树叶缝隙间的阳光落在遮阳伞四周的地上,被风一吹过都是晃动的光斑。

 

 

我和张哲瀚抱捧着两碗绿豆粥坐在遮阳伞下避暑,我的双腿上还搁着包好书皮的台词本,我一边喝粥一边不解的问他,为什么温客行假死局都不和周子舒说呢?如果真的爱的话,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应该说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吗?而且他应该也知道周子舒知道后肯定会埋怨他吧,反正我不会像他那样。

 

 

“那是因为你还遇到那个可以爱到让你选择不说的人吧,有些事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往现实点讲,人生里有很多问题就是说出来也没法解决,比如他们两个要是现实生活在一起,说出来就能结婚吗?说出来爸妈就能同意吗?说出来就不会被别人笑吗?

 

 

所以就是这样,很爱的话,明知道对方过去已经受了很多苦,对方自己活得都很难了,少说一点,少知道一些,总有一个人心里少受累一点,也少苦一点。因为人生要受的苦难本来就不是一起面对就有用的,只不过是选择一个人苦,还是两个人苦而已。温客行不说,我想他也有想过让周子舒可以怨着他,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一个人怨总比两个人苦好,因为怨比较容易让人解脱。”

 

张哲瀚眯着眼睛说着,往腿上贴好了冰贴,在拿起放伞旁边的绿豆粥准备喝的时候,哎呀了一声,很烦闷的说虫掉里面了,不能喝了。

 

 

我摇着皱眉笑说,都让你不要一天这么不拘小节随意放地上了,这下好了吧,果真是说了也没用。

 

 

然后我把我的那碗给了他,他拿着问,那你不热吗?

 

 

我摇着扇子,说不热啊,你喝吧。

 

 

哪里不热,明明连拿在手里的风扇我也要买最大号的。

 


只是因为我早就遇到了,那个会让我选择不说的人。


 

所以只能用不问来撇清嫉妒,用言不由衷来遮掩自卑,用笑来掩饰不安,用不说来深藏绝望。


 

“因为我觉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至少....有人可以。”

 


因为我想下雨了有人可以送伞给你,而不是像我只能提醒你注意看天气预报。我想在大家聚餐的时候有人可以正大光明的给你夹菜,而不是像我只能一直记着那盘你没能吃完的牛肉。



我想你家人或是别的人问起时,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的顾虑说这是我女朋友,而不是像我只能当你关系不错的同事,或是朋友和弟弟。

 


你告诉过我开心的含义里有幸福的意思。



所以我想有人可以陪着你,而不是像我这样只能想你。

 



我站在哭得声嘶力竭的张哲瀚面前,眼泪哽在喉咙里,连眼睛也弥漫起了水雾。

 


“所以张哲瀚,你要开心,不要浪费时间和我在一起。”



“可是龚俊,你说怎么办呢”



张哲瀚上下嘴唇打着颤,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其实看见你了,看见你站在电视大楼旁边路灯暗掉的树下,我是假装看不见来你,故意和别人大笑着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但一想到前一天晚上在微博上看到你和女人拍戏搂抱的路透,我就是这样做了。”



他看向我笑红了眼睛,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觉得我也会做这种幼稚又不可理喻的事?可是怎么办呢,龚俊...两年前遇见你之后,我早就已经不像我了。”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连声音也哆嗦起来地问我,


“所以龚俊你说,会因为你为他难过痛苦的样子感到开心的张哲瀚,要怎么和别人开心的在一起?”



我看到这样与大多数时候完全不同的偏执不可理喻的张哲瀚,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只是目光相对,心脏像是停跳了几秒,忽然咚地一声,跌的发震。



因为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也是,他为我不开心的样子,居然也会让我卑劣地感觉到开心。



有时候想要他像我最讨厌的矫情爱情电影里一样,爱我爱到死去活来,一天看不见我,他就像要死了一样的崩溃,最好除了爱我他再也没办法爱别人,有时候就像假装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一样的说只想要他开心。



爱上一个人时的心可以有多复杂,藏有多深,或许,我们谁也不知道。




世生井野

《二三十》

*1W字+,《二三十》全文最甜的一章


*参考BGM:

1.我要你好好的-帆布小镇

2.Sanctuary (避难所)-周深


*预告:下章17章包含5.4演唱会


16.


“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人。”


“这样行了吗?”


我看着镜子里短刘海被全部往下梳没留一点儿空隙,有点像锅盖头一样土得掉渣的头发,手扯了扯白色T恤外面套着的黄黑格子衬衣下摆,嘴角无奈又有些郁闷地问。


虽然现在知道要露额头弄个A字形刘海什么的才叫帅。


但连...

*1W字+,《二三十》全文最甜的一章


*参考BGM:

1.我要你好好的-帆布小镇

2.Sanctuary (避难所)-周深


*预告:下章17章包含5.4演唱会


16.

 

“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人。”

 

 

“这样行了吗?”

 

 

我看着镜子里短刘海被全部往下梳没留一点儿空隙,有点像锅盖头一样土得掉渣的头发,手扯了扯白色T恤外面套着的黄黑格子衬衣下摆,嘴角无奈又有些郁闷地问。

 

 

虽然现在知道要露额头弄个A字形刘海什么的才叫帅。

 

 

但连我最土最屌丝的素人时期至少刘海也是偏分的好吧,更何况这什么衬衣啊,浓浓一股当年我代言过的美特斯邦威的味道,但美特斯邦威都快要倒闭了?

 

 

我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当左手拿着梳子,右手拿着一瓶造型喷雾,凑了脑袋怼近镜子仔细观察一番,表情一脸认真的张哲瀚转过头来和我对视到的时候,我嘴角过于明显的讨好笑容总有它自己的想法。

 

 

“不太行,还不够挫。”

 

 

他说着话,摇了摇定型喷雾,又往我锅盖头上猛洒喷了一次,然后才放下,又从他刚刚拎到我房间里的黑色手提行李包里取出了一副圆框眼镜来给我戴上。

 

 

我一边转身弯腿屈膝方便他动作,一边小声嘟囔,

 

 

“我不近视。”

 

 

“我知道呀,这不框里没镜片嘛。——唉,弄好了,搞定!”

 

 

他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背,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所以也要让我转头去看看,然后问我,

 

“怎么样,还不错吧?”

 

 

太丑了。

 

 

太丑了。

 

 

比所谓潮流复古圆框眼镜大了不止一倍的圆框。

 

 

像一坨狗屎一样黏在头顶上的锅盖头。

 

 

张哲瀚亲自动手给涂抹在脸上色号比我正常肤色黑了不止一两倍的粉底液。

 

 

再配上宽松没型的牛仔肥裤,一件张哲瀚让小雨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复古货’外套。

 

 

我龚俊靠脸吃饭的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丑过?这么挫过?

 

 

全身上下唯一看得过眼的居然还是我脚上穿的Vans黑白款板鞋。

 

 

真是多看一眼镜子都会觉得糟心。

 

 

“嗯嗯,不错。”

 

 

我笑着转头,

 

 

“这下你不用担心出去我会被认出来了吧。”

 

 

“把口罩也戴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何止没问题,怕是我亲妈见了我也认不出来。

 

 

但向来私下里张哲瀚拿定了什么主意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就像录超A前他就打算下午录完后偷溜出去玩....不,不是,他说话用词从来都比我有水平多了,所以他早上在双人化妆间里趁化妆师还没来,说的是打算录完后去散散心,体验一下长沙的人间烟火气,抢救一下快要被酒店服务耽搁的张哲瀚的一生。

 

 

眨巴着眼睛话一出,小雨还没能插上嘴反对,就被张哲瀚手指点了几下手机屏幕,选了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伸过去给他看,直接撒娇吩咐要在下午4点录完节目前搞到类似的便装送过来。

 

 

更何况在张哲瀚转过头当着小雨的面问我要不要一起的时候,我早就心情飘忽,只懂乖巧点头,几乎就和过去一样,没花什么时间就狗腿的掌握了言听计从的本领。

 

 

他一直都是个特别有主见又懂怎么让别人服软的人,而我特别喜欢这样的人,和男女性别倒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之前拍《盛势》接触过徐峰,后面又谈过一个女朋友之后我就发现,柔柔弱弱的顺从或者是完全不能理解到我想法的强势,根本没法让我一直动心下去。

 

 

“不过龚俊...”

 

 

“嗯?”

 

 

我微低了头,看着站在我旁边穿着松垮的套头白色卫衣,卡其色长裤,给自己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没化妆,一副大学理工男打扮的张哲瀚。

 

 

“你真的敢和我出去?”

 

 

他看的是镜子,没看我,看起来就是无意问了一句。

 

 

我看着他脱了妆后寡淡的眉毛,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看过太多次的关系竟然也会觉得很可爱。

 

 

男演员有时候进组拍戏后就会这样,如果自己的眉型不太适合的话,就要为了更贴合角色,方便化妆师做造型剃掉些原生眉。

 

 

他去年拍天涯客时候就是,现在他在北海那边拍维和警察的戏应该也是这样。

 

 

不过大多我都只能猜测,毕竟现在和他搭档拍戏的不是我。

 

 

昨天晚上双采的时候,听到他夸同剧组的男演员跳舞跳得好,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就觉得好像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花时间靠近对方,总会有无数剧本,无数别人将我们之间的距离再无限拉远。

 

 

“我是不敢。”

 

 

想到的时候就觉得心痛了一下,但好像每次感到心痛,我都会下意识地扯出一个温客行那样夸张的笑容来掩饰掉自己的情绪。

 

 

“但想陪你。”

 

 

我笑说。

 

 

“啧,真不愧是演过温客行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笑将一个黑色背包递给我,

 

 

“来,帮我背着。”

 

 

“这什么啊。”我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看我听话地背上背包,轻轻踮起脚来揽我的肩膀,努力做出一副大哥的样子,说,

 

“走吧,哥哥带你出去耍一哈”

 

 

我也不说话,一边弯低了背被他揽着走到了门口,一边皱眉摇了摇头笑,也不知道张哲瀚这又是在哪跟谁学的四川方言。

 

 

毕竟我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都讲普通话,难不成他们剧组还有四川来的男演员?可和他搭戏的两个主要男演员我查百度百科的时候不是说是一个是辽宁,一个是河南的?

 

 

难不成是谎报了?

 

 

不是,龚俊你傻逼吗,这又不是身高,有什么好谎报的。

 

 

还是他除了微博上那些粉丝总结的乱七八糟的骑士团之外,又交了什么新的朋友我不知道?

 

 

这样想着,下到酒店地下停车场时表面上还是和他有说有笑,心里没由来的又是一阵烦躁。

 

 

为了掩人耳目,小雨另外找了司机和车来把我们送进主城区,张哲瀚手里拿着手机导航,播报音提示到了开福区的一条麻石古街上,他就让司机靠右停在街巷口下了车。

 

 

“小雨都没说你什么吗?”

 

 

我们录节目那会长沙下了雨,现在雨后的空气湿湿的,阴阴凉凉,连脚下踩着的旧街青石板路的缝隙都有股儿青苔藓的味道,因为没什么人,所以甚至还能听见几滴屋檐下滴水的声音。

 

 

“什么?”

 

 

 

小商铺前树木林立高耸,路过一棵耶稣教堂前的大树时张哲瀚一边用手机举着拍照,一边问。

 

 

当然他拍的是红色十字架高挂的教堂,不会是平淡无奇的大树。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

 

 

他没转头,又找不同角度拍了几张,打断我,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都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指的是早上当面问我要不要一起这件事,还是别的,但显然他现在不想提这些,我也识趣的不再多说,只嗯了一声。

 

 

傍晚亮了几盏昏黄的路灯,街巷两侧裸露在外的电杆线牵牵连连,串着不同岔路口分巷。

 

 

道路曲折的小巷里,修缮过的历史古建筑物和不少民居楼外面都贴有蓝色的门牌号,有的老建筑还保留有牌匾和木门,青砖老墙斑驳,还有几家咖啡店、书店,剪纸工作室之类的文创店,一股颓然、破旧又质朴的文化感,感觉有点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条街。

 

的确是张哲瀚这种文青会喜欢跑来的地方。

 

因为都还没吃晚饭,所以他拉着我拐进了一家招牌破旧的小餐馆,说是他朋友之前就和他说过,像长沙这地方,越是不起眼的小店,东西才越够味。

 

 

“哪个朋友?”

 

我放下菜单问。

 

店里只有我们一桌客人,他叫来老板娘先勾选菜单点了份两份杂酱面,冰镇甜酒,两份长沙特色的韭菜坨子和灰面粑粑后,还想在点些什么。

 

我看他抬头准备问我,就说够了,我没什么胃口。

 

他向老板娘点点头,说那就先上这些,然后转头关心问我,

 

“你怎么没胃口啦?哪儿不舒服吗?”

 

呵,张哲瀚,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还没回答我,是哪个朋友。”

 

我盯看着他。

 

他笑了笑,

 

“哦,你说这个啊,徐开骋。”

 

“就是去年也在横店拍戏不时跑来看你,还喜欢叫你小孩那个?”

 

见不得他过得不好,也见不得他跟别人好。

 

想要别人都喜欢他,又不想要他喜欢别人。

 

“嗯,对,我大学校友,以前在学校里也一起打球,关系一直挺好,以前经常陪我逛街买东西,还会帮我修手机什么的。”

 

 

“陪你逛街?就像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还能忍多久,但感觉快要到我的极限了。

 

“差不多吧,大家不都是朋友嘛。”

 

他不以为意的说,

 

“我和你是朋友,和他也是朋友,能有多大区别呢?”

 

“嗯,你说的对,没什么区别。”

 

我低头淡淡地说,喉咙哽住,取了两双筷子用一次性纸杯里的热开水涮了涮,然后递给他一双。

 

难受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生病被我妈带去医院输液,针头刺进去的时候,寒意扎透了血管,还得忍着疼,按大人教的话,对下手的护士礼貌说一声,麻烦了,谢谢您。

 

他接过筷子放碗上,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下巴,跟逗狗似的喽喽了两声,

 

“俊俊又生气啦,这心眼小的哦,我逗你玩呢,你俩当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也想知道。

 

是我长得比较像餐馆门口蹲趴着的那只眯着眼睛,可以任居民小孩肆意蹲摸耳朵下巴,懒洋洋没半点脾气的大金毛?

 

我轻皱眉,躲掉他的手,看了一眼旁边走动着的服务员,小声说了句在外面呢,别闹。然后就认真问他,

 

“有什么不一样?”

 

他收回手,嘟了下嘴,

 

“嗯,我觉得他比你成熟体贴多了,而且相当会照顾人,平常经常会打电话问问我的状况,以前上学那会还会经常提醒我课表看了没,告诉我哪门课的教授比较难搞,或是问我想看的书是不是图书馆里都有,没有他可以帮我借到之类的。反正比你对我好多了。”

 

然后像是自己抱怨自己一样,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不叫龚俊呢”

 

说完又冲我笑。

 

我低下头去,想憋住的,但嘴角还是没能憋住也傻了笑。

 

后来想想才觉得不对,我明明也很成熟体贴的好不好?

 

嗯,就是...

 

就是有时候对你幼稚了点而已。

 

我又瞅过眼去看他。

 

但餐已经送了上来,张哲瀚埋头专心吃饭,吃完后又让我随手拿着手机给叫了个跑腿服务送了一份文和友的口味虾和一杯茶颜悦色的幽兰拿铁奶茶,都是长沙本地很火的牌子,但店面里或门口排队的人也很多,所以就只能叫外卖。

 

“你别吃太撑了。”

 

我瞥了一眼从后厨出来抹了抹围裙,不时往我们这边皱眉瞅的老板娘,只好腆着笑,又随手瞎点了几份炸串。

 

认真讲,在别人店里吃着别家店里的外卖,这种丝毫不讲礼貌的事要不是跟着张哲瀚,我还真干不出来。

 

“怎么,你怕把你吃垮了?”

 

他好像浑然不觉一样,但以他的性格,更像是装做不知道。

 

“我是不怕你把我吃垮,我是怕你把腹肌吃没了,还吃出小肚子来....”

 

我小声地向前凑到他耳边说,“粉丝就该不买账了。”

 

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他瞪了我一眼,继续将桌上的小份龙虾我和点的几样小食一扫而空,然后当着我的面,摸着肚子,故意响亮的打了个嗝。

 

我摇头笑给他递了纸巾。

 

张哲瀚就是这样,你说不要他怎么做,他就偏会怎样做。

 

像他那样的人,就像浪荡冒险惯了的野猫一样,自由和叛逆都是从小刻进骨子里的,不管长大后被生活打磨得再圆滑,那一点儿没藏好的猫尾巴还是会不时露出来。

 

“龚俊,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非要这个时候问吗?”

 

头顶着大风过橘子洲大桥,我背着张哲瀚的背包,向前弯腰,一手捂住他的脑袋,护着他戴的帽子别掉下去,一手轻环抱住他的腰,护着他人别掉下去。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出租车不打,路过一个个转头眼神如狼似虎,摩的搭聚的地方,轻易地就被其中一个师傅左一句“小帅哥,走波?”右一句“来咯,坐摩的不咯”招揽了过去。

 

然后我就被他硬拉着坐上,在“肉包铁”中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

 

“因为我现在想起来了,说不定等下我就忘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之前老提你请吃火锅我剩两盘牛肉没吃的事?”

 

他说。

 

嗯...我瞧着摩的师傅也没看我们,就凑在他耳边小声说,

 

“因为我老是记着那天我想替你把你剩下的都吃完来着。”

 

只不过不能这样和别人说,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这样做,所以才老是记着。

 

他听完就转过头来笑看了我一眼,笑眼弯弯地,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呼啦啦吹着风,我笑环住他腰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虽然坐摩的各种危险,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的事,但这样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城市里靠他更近一些,好像也很不错。


我其实是个有点闷的人,不太会表达,张哲瀚他改变了我很多。

 

我们两个并肩浪荡在湘江边的傍晚街头,他会和我说起初中上学那会用过的小灵通,我就和他说,那时候能用那玩意可时尚了,走学校里都得是步步生风,恨不得最好能挂在脖子上走路。

 

说起为什么他现在喜欢这么穿运动装,那还不上因为当年压根就没啥潮牌概念,只要随便搭上一个ANTA什么的就洋气到不行,更别提Adidas了,有时候还会故意把校服拉开,蹲下去把鞋带解开又系上,生怕logo露得不显眼,别人看不见。

 

不过显眼的都是别的同学的衣服和鞋子,所以就是那会穷啥缺啥,现在就特别需要从一柜子的运动鞋和运动服里找点安慰。

 

我就哈哈笑和他说我也差不多,我说我现在特别爱买耳机什么的听歌设备,就是因为那会初中都说借同学的MP3听歌,上课往语文笔记本上抄歌词,抄的最多的就是方文山写的。

 

他问我为什么叫Simon,我就说是那会同学间都流行取英文名说是洋气,我就找了本英文姓名大全来选,看它性格寓意是正直,友好,安静,内向,聪明,帅气,受欢迎,而且发音好记,又不像Leo什么的那么烂大街,就选了。

 

他就啧啧看我两眼,说想夸自己就直接夸嘛,还来什么性格寓意那一套。

 

我就眨眨眼睛,也不反驳。

 

还有几乎都不用怎么过多想像,就能猜想到他说他打完球后抓抱着篮球跑回教室,听着周杰伦的七里香,一边拿书扇风,然后在教室里赶作业的样子。

 

他91年,我92年。

 

我们上学那会教室里都没有安什么空调,只有头顶嘎嘎作响的电风扇。

 

粉笔也不是什么无尘粉笔,所以粉笔灰到处飘散在空气中,讲台前第一排学生往往是重灾区,而我因为个子长太高,常常坚守倒数一二排而幸免于难。

 

每次台上的老师将粉笔扔进黑板沟槽,沾了一肩膀粉笔灰回头问明不明白,底下同学全都在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听的懂,还是用点头来装做认真?

 

“当然是装的啦,觉得这样老师就不会点名提问到自己,哈哈,我以前也常这样干。而且每次都装的特像,所以说演员是得有天赋的,像你这种经常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才不是,明明是因为我长得帅好不好,开玩笑,以前我老师不管教英文还是教中文的,但凡和帅扯得上关系的词,都得拿我来举例好吧,哼哼。”

 

“哦,难怪刚有几个女生路过还多看了你几眼。”

 

他调侃说。

 

我抿抿嘴,也许是在看你呢。

 

“是吗,看我什么?”

 

提到有女生看他,他左右张望,眼睛突然亮了下,就像那种十几岁才会有的听到有女生说喜欢自己时候的小男孩反应。

 

“看你长的丑。”

 

我笑。

 

“呵呵,你可真说的出口,也不知现在是谁更丑。”

 

我也不和他争辩,就有些担心的问,

 

“唉,你说她们看我,会不会是因为认出来了?”

 

他转头上下看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嘲笑,

 

“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比较好。”

 

我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嗯....

 

虽然戴着口罩,但也能看出的确不是龚俊Simon该有的脸。

 

简单来说,我和张哲瀚现在就像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普通理工男和一个城乡结合部来的土得掉渣的穷学生。

 

连我脚上穿的Vans都因为我这副穷酸样而看起来长得更像冒牌货。

 

 

如果没挂个名牌在身上的话,要认出来的确是很难办到。

 

少了这层担心之后,我问了他我比较关心的话题,

 

“张哲瀚,说到女生,你上学那会有喜欢的女孩吧?”

 

“废话。”

 

他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我。

 

“什么样的?”

 

我也没管,就继续问。

 

“嗯...就挺文静的吧,长得也漂亮。”

 

“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

 

“不就是看看电影什么的,还能干什么啊”

 

“那你们在电影院就是看电影?”

 

“别装了吧你,大家都是上学那会过来的,你觉得呢?”

 

他像是觉得好笑的反问我。

 

是,我也知道,的确不会是只看电影。

 

所以我们上学那会大多男生约女生看电影,大都都会选浪漫爱情片、文艺爱情片、喜剧爱情片,前缀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爱情片三个字,诸如《我的野蛮女友》、《泰坦尼克号》、《假如爱有天意》之类的,最好是海报上就写着什么XX年度催泪巨作,XX年度爱情神剧,肯定是看都不用看,就直接下手买电影票的首选。

 

 

然后就等着女生哭抽了的时候给递纸巾,搂下肩膀安慰下,趁机拉拉小手什么的。

 

 

出电影院后,只要你长得不是太丑,女生也对你有点意思,表白,牵手或是接吻,基本都不用怎么自己费工夫,气氛早就烘托好了。

 

 

什么爱情不爱情,都是电影票钱换来的。

 

 

上高中时候,关系还不错的同班男生追到隔壁班花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我上学那会倒是没追过女生,不过被女生追过,也是被约去看电影,大概学生时代大家不管男女,俗烂套路来来回回都差不多,所以我也还算是比较懂。

 

俗烂是俗烂了点,不过我想大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用的,应该还是管用。

 

所以我拿出手机就开始搜索定位,找了家偏僻的电影院定了两张深夜电影票,然后和张哲瀚说,

 

“我们等会逛看得差不多了就去看电影吧。”

 

虽然有些可惜了我在万达影院的通用VIP会员,但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

 

我总觉得他明白我的想法,但他只是笑,也没有说不好。

 

不过我没选爱情片,选了部喜剧片。

 

毕竟男生都爱看喜剧片。

 

看得够开心的话,就可以趁机找个喝酒的理由,我说的喝酒当然是我,我知道张哲瀚不怎么能喝酒,他酒精过敏。


很早之前放假回家前,我们谈过心,我也偷亲过他的那个晚上就知道了,看他被我亲到后一晚上装着睡得很熟,我也不拆穿他,只是坐在一边,撑着手肘看他,偶尔忍不住才伸手小心去摸摸他的头发,给他盖盖被子。

 

因为他是背对着我睡的,所以到了早上就发现他脖子背后长了很多红斑点,很像是过敏。

 

那时回家机票已经买好了,打算回成都陪奶奶过生日,但那一会我很犹豫,因为也想陪他去医院,只不过磨蹭了好一会发现他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也只好陪他装下去。

 

甚至在出门,我当着他面给小雨打电话的时候,也有想他会不会假装醒过来,然后告诉我,龚俊,我好像不舒服。

 

这样的话,有点自私的就会觉得,他先开口的话,不管以后怎么看,比起陪奶奶过生日,更想陪他这件事就都不是我的错,好像我就能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安全的借口一直陪着他。

 

虽然其实是我自己更想陪他。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可以就这样跟着张哲瀚走,跟着他走在大学城里,从一家店闲逛到另一家店,看到什么有趣的帽子,眼镜之类就胡乱试戴,感觉有意思的街边小吃臭豆腐、梅干菜扣肉饼、鸡蛋仔什么的就杂七杂八都会买点,不过他因为刚刚吃太饱了,所以一般就只吃一两口,剩下的全就都扔给了我消化。

 

买冰淇淋的时候,我问他要香草的,还是要抹茶的,他就会和我说他要香草抹茶的。

 

反正就是胡闹。

 

然后进到电影院附近的一家人少的独立书店等开场,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在看书或者写作业的穿校服的高中生和没穿校服的大学生。

 

说是书店,其实和书吧差不多,种类也挺齐全,达到最低消费额之后就可以找个位置坐下呆到书店打烊也没人管。

 

我不爱看书,但张哲瀚喜欢。

 

所以没办法,点了两杯美式咖啡之后,我就随手挑了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坐到了戴着黑框眼镜正襟危坐,双手抱拿着一本《百年孤独》对面的高脚木椅上。

 

他和我说,你不要打扰我看书。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随意翻开书页摊在桌上,附上手肘撑头,一边假装看书,一边正儿八经偷睡。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手机震动模式的闹钟响了下,等我睡醒一觉起来揉揉眼睛,才发现本来一脸正经,冠冕堂皇在看《百年孤独》的张哲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拿着一本漫画书一页页翻过,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咂嘴笑。

 

大概这就是热衷于日式热血动漫的男孩,不管活到多大,都总有的一颗不安分又待燃烧的中二魂?

 

我摇晃了下头笑,就推他的手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啦,去看电影。

 

去电影院的路上,路过一个黑了一半只留下白炽灯下几只飞虫晃悠过来又过去的大学篮球场,几个男生在叫喊着跑来跑去,挥洒汗水,悠闲玩球。

 

张哲瀚停下脚步,站在用来区分大学与街道,围竖着的网栏外,往着球场亮光的方向怔了一下。

 

我喊了好几声后,他才嗯了一声回头看我,神色有些茫然。

 

“怎么,看着他们在夕阳下奔跑,张哲瀚也想起了他逝去的青春?”

 

不能再打篮球这件事,在张哲瀚心里是怎样的伤痛存在,可能不亚于我的脸要是被毁容的程度,但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想死,更何况是就这样在他身上发生过呢?

 

所以我更看不得他这样。

 

“屁嘞,天都黑掉了,哪里有夕阳?”

 

他很快恢复了我熟悉的表情,好笑地问我。

 

“以前这么经典的梗都不知道,王大锤知道不?不会连《万万没想到》都没看过吧?所以说让张老师你不要老是2G冲浪.....”

 

一路上,街道上车来车往,单车和汽车像在不同的路轨上跑比赛,跑得慢的总是骑着单车的学生,但笑得肆意的也是他们,或许就和很久之前的我们一样。

 

天有点黑,但不热,有微风,头顶上空不时能听到飞机滑过的声音。

 

我哈哈着笑,给张哲瀚不停讲网上看来的搞笑段子,然后听他也不时低头闷笑,问我一天都说从哪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电影的时候也是,他右手抱着爆米花边看电影边笑,我就在座位底下偷偷拉握住他的左手,十指轻扣,边看他边傻笑。

 

心想着这打折的深夜电影票钱花得可真值。

 

不过看完电影出来他拉我进到洗手间。

 

当内心荡漾了好久,总觉得这样搞会不会路子太野?想着就全程傻笑的我知道他让我背着的铁砣重的背包出来是干什么用的之后,我就笑不出来了。

 

“你这下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干嘛?这就不怕粉丝认出你啦?”

 

我微低了头,看着站在我旁边戴了中长褐色假发和棒球帽,换穿上大开口的深蓝色薄卫衣,黑色窄脚显瘦九分裤以及露出脚踝的浅蓝色帆布鞋,刚上了色号显白的底妆,左手正夹着深棕色眉笔画眉毛的张哲瀚抿了嘴问。

 

皱眉,对他弯腰时露出来的锁骨尤其不满意。

 

“你不懂,这就叫做深夜反向操作。像我粉丝平时看我都是中年运动装,不然就是寸头耳钉潮牌酷哥,就得要整点这种看着像大学生的装扮才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大学生也不化妆吧....我觉得你刚刚来那样就挺好的。”

 

“你懂什么啊,大学生也分很多种好吗,我现在扮的就是艺术系的男大学生,你有意见?”

 

他转过眼,挑了下眉看我。

 

“没...没意见。”

 

我敢有意见吗我?

 

撕开他站在麻石街小卖铺前,一边说着哇,好怀念,然后随手买后就往我兜里塞的咪咪虾条袋,我一边吃着气愤的想,一边坐在一堆他给我叫的水果拼盘前看他站在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的夜场,交错扭动的二十出头的小孩堆里蹦迪。

 

多大人了都,跟一群小孩玩,也不知道害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蹦的,难道北京酒吧一条街各种大小场子他以前都没蹦够?

 

吃完了虾条,和张哲瀚戴着我的黑色口罩,伸手摇晃着荧光棒,斜跨扭动,转仰头看我暧昧挑衅的眼睛对上,我又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咬嚼在嘴里。

 

有的人表面上清纯正经,背地里一个眼神就把勾引人的事做了个十足。

 

又纯又欲,男人谁受得了这样的?

 

所以在看到一个年轻男孩拿了两罐啤酒挤了过去递给他一罐,他居然还接了,看他正要脱下口罩和别的男人喝酒调情的时候,本来为做好身材管理,基本上能不碰酒就不碰酒的我也不管桌上放着的是红的白的,直接就仰头盯着他看,干完了一瓶之后,走过去,把他刚要脱下的口罩又拉好回去戴上,然后拉着他手腕,出了夜场。

 

长沙不夜城,直到深夜也还是有人在走,但因为我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他也戴着口罩,打扮得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看起来就像个年轻学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到了橘子洲大桥上,在靠近桥中央的位置有一条盘旋向下的路,路上没人,我和他都不约而同往那条路下走,嘴巴呼吸着潮闷空气的夜晚空气,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责怪他,

 

“张哲瀚你是不是疯了?你脱了口罩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其实真的想责怪的不过是你在我面前接了别的男人的酒,还靠得这么近怎么可以?

 

但我龚俊就是这样啊,就是这样总能找到一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来藏那点儿说不开的龌龊心思。

 

“你以为我俩穿成这样子,衣服都是杂牌货,又没小雨,没助理,没保安护着一路走那样的阵势,谁会知道我们就是昨天还在被机场、火车站被围堵过的张哲瀚和龚俊啊?”

 

他倒是一脸不在意笑,一手拿起啤酒罐,又看了我一眼,

 

“就像你戴着的眼镜,本来就是很普通的东西,但放在博物馆里就不一样了,一旦放在博物馆,访客就会开始对它感到好奇,找各种角度围着它拍照,再看它底下的介绍,猜想它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才会被放在这里。

 

虽然它和戴在你脸上的是一样的材质,不过大多数人并不太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你现在在什么样的位置,有着什么样的外包装,是放在快餐店里的牛肉汉堡还是放在高级餐厅里的牛排,并不关心你真正是谁。”

 

江风吹在他脸上,因为戴着口罩,只露了眼睛,他又不看我,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看见指节轻敲着节拍,指腹摩挲着说,

 

“所以他们能看见的只是现在被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下面标注得有温客行和周子舒的龚俊和张哲瀚而已,至于你曾经拥有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对于别人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在他拉开拉环准备喝的时候,被我一手拿掉,我另一只手抬起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怀里,挡住了他发红的眼眶。

 

有时候平时看着很开心,很积极快乐的人,突然一下就站在人群里崩溃,或是突然不开心,而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听过最多也最没用的安慰不过也就是,“你别想太多啦”


但哪里有想什么,就像哪里有什么突然,不过是都是生活压抑太久,连自己也不在意,才会在自己突然想起那些你一直在意,想甩掉但甩不掉糟心事的时候,突然断裂开来,再也缝合不上。



我们站在街灯下,他把头贴在我胸口,周围没人,但他仍有些害怕和抵触的情绪,我越发将他抱得紧紧的。

 

没关系,没关系。

 

我轻声在他耳边哄他,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呢,她们看不见你。

 

是的她们。

 

【我真的没法和张哲瀚的寸头和解,他要能一直像周子舒那样多好。】

 

【喜欢周子舒,但对张哲瀚无感。】

 

【所以张哲瀚的性格应该也是周子舒那样的吧?温柔而强大啊呜呜呜】

 

不是没见过他早上来回翻看的那些网上评论,只是装做没看见而已。

 

我一直都知道张哲瀚他在意这些,但也知道他一直都装作不在意。


“龚俊,你说....”

 

他掉的泪湿透了我的衬衣里的T恤,正好靠近心脏的胸口,像是有一只手伸了进去,紧紧揉扯住我的心脏,让我连呼吸也跟着他掉的泪失去了力气。

 

“她们那么喜欢周子舒,要是我以后再演不出那样的角色了,她们还会喜欢我吗?”

 

她们或许抓住了她们想要的光,但却让我的天空变成了暗掉的夜色。

 

但我能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我只知道....”

 

我能做的不过也就是这样陪着他,抱着他而已。

 

是的,抱着他。

 

我和自己说过如果我放弃过三次在他红着眼看我的时候,上前去拥抱住他的机会,依然没法做到不看他,不想他的话,不如就这样算了。

 

不如就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不管有没有镜头,有没有别人,都去拥抱住他,好让自己好过一点。

 

之前有过三次,一次拍完雨夜的那场戏,一次杀青说再见,还有一次杀青夜后早上他以为我已经走掉的时候。

 

所以我对他说,

 

“我会。”

 

他心里有一些秘密。

 

那种秘密是人长大后就会有的,而且越长大就会越多。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我和张哲瀚都用彼此的一部分秘密交换了友情,还有别的更强烈的一些感情。

 

我的秘密和他的秘密,让我们知道,真实的我们没有住在博物馆。

 

还没习惯用右手的左撇子张哲瀚只住在了我们刚下车时看见过的那些老街区还没来得及商业化的坑坑洼洼的地块上,住在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变得更有价值的,拆了一半的孤零零的房子里。

 

还不懂怎么每天笑容明朗的龚俊只住在了那个就算学校里小卖部贩卖的面包只有贴着生产日期条的简易透明包装,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拿在手里,站在楼道上,一边听着校园广播,一边也可以吃得很开心的年代。

 

年少还没当演员的时候总觉得,人要哭的话,一定是因为像电视剧里那样遭受了别人险恶的阴谋迫害又或是生离死别,一定是因为这样的事,才会哭。

 

但到当了演员的现在才明白,原来不需要那些,原来只需要别人自己觉得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可以。

 

能让一个演员轻易崩溃的,往往都是那些对喜欢他或者讨厌他的人来说,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而已。

 

所以我们的秘密不过是让我们知道,我们不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我们都想要被别人喜欢,担心被疏离与被排斥,惧怕孤单无所依靠。

 

别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我们受伤,我们没有那么装得那样强大,我们都一样的懦弱。

 

这些秘密可以让我们拥抱对方,也让我们落过泪,但看向对方的时候,嘴角微笑着。

 

不过我朋友说的可真没错。

 

长沙的天气是真的很奇怪。

 

说下雨就下雨。

 

我抬头往天空去看的时候,大滴大滴雨水就已经砸进了眼镜框,砸在眼睛,鼻子,嘴巴上。

 

嗯。

 

除了有点咸,还有点疼。

 

“噗——龚俊你是不是傻?”

 

他看我一手拿举着啤酒罐找不到扔的地方,一边抬头望天的傻样,噗嗤一下笑哭出声来说。

 

我就低头看他傻笑,然后想帮他用另一支手擦脸,但发现不管怎样都擦不干净。

 

雨水和泪水都混在他脸上,反正也分不清了,我只好叹了一口气,因为知道不可能让张哲瀚拿着啤酒罐,只好继续一只手脱下自己的眼镜放回背包里。

 

然后走了几步,站在雨中路灯下,我们两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脸狼狈。

 

我可能因为下午的时候被他喷多了发胶,所以现在样子大概比我在他眼里看见我自己还要不堪一点。

 

但我即使很丑了,我还是大了胆子问,

 

“张哲瀚,我可以亲你吗?”

 

喝了酒不干这些事,那喝酒还有什么意义?

 

都跑出来疯了,还不能接个吻?

 

 

我想。

 

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看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还是努力朝我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就是,你要亲就亲,废话这么多干嘛?

 

我轻笑了两声,啤酒罐轻放在地上任由雨打,然后低头一只手轻捏掐住他的下巴,嘴唇碰到一起,感觉到他缩起肩膀,我得了趣地轻咬住他的舌尖,用另一支手环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躲开。

 

小猫的舌头刺刺的,但他的却很柔软,让我的牙齿含吮住,便会柔软乖巧的轻打颤。

 

一番吻之后,能感到彼此心跳都快得要停掉,但我还是安抚他,亲了亲他的脸,一只手将他贴在他身体紧绷着的耳边,低沉了声音故作镇定,轻声问,

 

“张哲瀚,你还想怎么玩,我陪你啊?”

 

(此处省略一定会被屏的3162字,会和限定结局一起打包)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会觉得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一起淋雨的桥段就是浪漫。

 

我只会觉得一起淋雨就意味着弄脏的鞋,湿透的衣服,别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还有狼狈的样子。

 

但那个晚上,我们做完暧后,我抱着他,梦见雷阵雨拍打着篮球场旁边的树,原本在篮球场上那些男生都快步奔走到最近的教室里躲雨,只剩下一个十七岁的戴着红色遮额运动发带,左耳打着一枚耳钉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偌大的白色T恤,手臂经过一个夏天晒得黝黑,汗水和雨水在他脸上混着,我分不太清楚。

 

我站在教室楼外面的人群里,很大声地喊他说,张哲瀚,快过来和大家一起躲雨。

 

而他只是左手抓抱着篮球,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我,冲我微笑,然后摇了摇头和我说,我就想淋雨。

 

犹豫了好久,以至于忘了是怎么朝他走过去的,只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笑我,也有人在劝我。

 

不过笑就笑吧,谁不知道下雨天不躲雨的都是神经病啊?

 

“龚俊,你躲雨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过来?”

 

他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抱着篮球,转头看我。

 

我打算要笑的,不过想了想,反正都是在做梦,不笑也不会被扣钱。

 

就面无表情地抓住他没有拿篮球的左手,握紧在手里,抹了一把快要糊进眼睛的雨水,也不看他就说,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

 

“那你干嘛不去治?”

 

“没钱。”

 

“那我借你点?”

 

“不用,我也不想治。”

 

然后就听到他笑,说了一声那好吧,我们就一起淋雨吧。

 

17岁时候,篮球是你的,横冲直撞是你的,生气盎然是你的,阳光和风都是你的。

 

而我多希望,在17岁的时候,你就是我的。

 

你知道吗?

 

你过去是怎样的张哲瀚,

 

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我记得我最后在梦里,很轻,但很坚定的嗯了一声。

 

张哲瀚,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永远都是你。

世生井野

《二三十》

*下篇

*龚俊✖2021

*拼图游戏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tag打了,别求了。


11.


“谁也不是天生的欢乐喜剧人。”


这段时间睡眠很浅。


在酒店晚上短暂的睡了4个小时的觉之后我醒了个早,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刚过5点,连预定的6点30分的闹钟都没响。


习惯性的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微博,手指不由自主的又点开昨晚上看过的路拍视频。


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看见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和医用一次性口罩,穿着白色印花T恤外搭简单运动风的格子外套...

*下篇

*龚俊✖2021

*拼图游戏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tag打了,别求了。


11.

 

“谁也不是天生的欢乐喜剧人。”

 

 

这段时间睡眠很浅。

 

 

在酒店晚上短暂的睡了4个小时的觉之后我醒了个早,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刚过5点,连预定的6点30分的闹钟都没响。

 

 

习惯性的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微博,手指不由自主的又点开昨晚上看过的路拍视频。

 

 

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看见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和医用一次性口罩,穿着白色印花T恤外搭简单运动风的格子外套的张哲瀚下车之后被举着手机拍的男男女女近距离一路围堵到酒店大厅的电梯口。

 

 

一段只有10来秒的视频,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深夜凌晨录完综艺后进到酒店房间时,倚靠在房门上,用左手骨指节抵着因为疲累和愤怒突突跳到发疼的太阳穴,暂停,返回,重复看过多少次。

 

 

不过不同昨晚我气到胡口骂那群人傻逼的同时,看到累困到快要睁不开眼睛,一路沉默的张哲瀚被他的助理小雨一手从围堵人群里捞护进电梯的时候,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感激有小雨在的心情。

 

 

现在我面无表情地低头不断暂停,拉动滑条,然后再返回看小雨搂揽过肩背,半抱住张哲瀚的手臂,有了更多的一些刺眼和不愉快。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好像我总是会对特别能影响到我的人或者事情反应慢半拍。

 

 

什么越能影响到我的情绪,我反而反应得越迟钝。

 

 

但反应得迟钝并不代表我不知道那种情绪就是嫉妒。

 

 

相反,在我认识张哲瀚之后,这样的情绪不管后知后觉过多少次,每次都还是会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可笑。

 

 

我在自以为是的想要感激什么?

 

 

明明和一路陪了他十多年的小雨相比,我才更像个外人。

 

 

以他和小雨的关系,哪里用得着我来感激?

 

 

我又在嫉妒什么?

 

 

嫉妒小雨可以随时随地陪在他身边,还是嫉妒别的男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将他揽过的亲密?

 

 

我有什么资格嫉妒?

 

 

龚俊你真的是很可笑。

 

 

我自嘲地将手机连上习惯性随身戴着的蓝牙小音响,选了一首Kygo和One Republic去年合作的《Lose Somebody》来放。

 

 

Sometimes you gotta lose somebody

 

(有时候你要体会过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Just to find out you really love someone

 

(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爱他)

 

 

 

“Oh-oh, and I do, and I do, and I do, yeah”

 

 

我跟着哼唱了几句,从床上翻身起来,洗漱,然后又回到床边,趴下,双手伏地,计划要做一百个伏地挺身。

 

自从我去年拍的山河令今年二月份底播出火了之后粉丝数大增,出门也多了很多私生饭跟着。

 

加上越来越紧促的工作安排,我很少有机会能像以前一样去到健身房,所以只能像这样在工作行程连轴转的空隙休息时间里,见缝插针的做些不太需要器械就能完成的健身运动。

 

我知道以前拍过每部戏里所有导演都有意无意给我加上露身材的戏份,不过就是因为我除了这张脸,在他们看来,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了。

 

虽然我想要被认可的并不是这个,但如果连这个也没有,没有脸,没有身材,没有人气,我恐怕更没什么机会接到好本子,成为一个演技受到认可的实力派。

 

至于唱歌、跳舞、会玩乐器什么的那些个现在年轻艺人要有的加分项,我一个也不占,对此我很明白,也很了解,所以我必须要时时刻刻进行身材管理,维持好自己不多的优势,可以再多一点争取到好角色的机会。


只有演技的不叫名演员,只有流量的不叫好演员,而我两个都想要。

 

音响里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隐藏在歌词间的电子音乐轻松,疗愈,典型的tropical house,是Kygo开创的电音风格。

 

他是我在INS上关注喜欢的挪威DJ,也是个很特别的DJ,长得既不粗犷,也不狂迈,倒是更像个DJ里另类的文艺青年。

 

虽然我知道做什么事都喜欢切合实际,把赚钱、发财和暴富作为人生理想挂在口头上的自己和“文艺感”“另类”,“特别”,“叛逆”,这样的词沾不上半点关系,但人好像就是自己缺点什么,反而会容易被什么吸引,自己没有什么,反而会喜欢什么。

 

所以除了Kygo之外,我还喜欢歌词曲风都特别小众又自我的太一,打小就喜欢时常被嘲连咬字都拎不清楚,在当时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长相都很另类又叛逆的周杰伦。

 

长大后入行男演员前辈里最喜欢文艺气质感浓厚,经常徒步旅行,挑战过西藏高海拔徒步的陈坤,也会觉得玩文艺摇滚,有个性到曾经打算要找个电动车维修论坛发歌,唱片制作后期都能贴上自己名字一手包办的另类小眼睛歌手李荣浩长得很帅很有魅力。

 

就是因为一直对自己都足够了解,所以在很久之前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和所有与我不沾边的词都符合,甚至在我人生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更符合的张哲瀚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解,同样在选择放手的时候,也没有对既不叛逆,也不特别,更谈不上另类的自己的决定感到太多的意外。

 

自小生活在传统家庭,习惯活得循规蹈矩的我到底和张哲瀚是不一样的人。

 

他做的很多事我都不会做。

 

就像我们都喜欢骑自行车,但我不会搞什么西藏骑行还签什么生死状。

 

就像我也会为当一个好演员而努力,但不会像他那样玩命。

 

就算是我们过去都很年轻的十来岁,二十出头,我也不热衷于热血动漫,不会打耳钉,不会搞爆炸头,不会穿嘻哈裤,也很少染头发,留过的发型十年如一日也只有很细微的变化。

 

就算我对人礼貌,工作后也善于示好关心,但亲疏远近都分得很清楚,也不会在经历过那么多冷暖人情之后还会因为一碗鸡汤就把谁当朋友。

 

我总是在权衡利弊,他总是在不按常理,我喜欢适可而止,而他喜欢做到极致。

 

所以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也知道我为什么没法和他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算了,我现在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数到第一百下的时候,我有些喘的起了身,深呼吸了一下,脱掉上衣和短裤甩在沙发上,走进浴室冲澡。

 

温热的水柱从头顶直冲到大腿,脚背上,我闭上眼。

 

有那么几秒钟,我想起去年夏天结束,立秋的一个晚上我和张哲瀚做暧。

 

 

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做暧。

 

 

不过那也感觉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借着一点酒劲,我为了想要紧紧抓住他,吻了他,费劲一切心力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像个技术不太高明的骗子,骗他和我上床。

 

男人都这样,不会想着谈什么纯情恋爱,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做暧。

 

把他抱在怀里,紧贴着他,难耐的一点点去感受他在我身边,他每叫一次我的名字,叫我龚俊,不管是骂我,凶我,让我轻点,还是带些求饶的鼻音说,龚俊,我好累了,都让我觉得他是我的,然后因为这样的感觉而沾沾自喜。

 

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拥有他的一切,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他性感的肉臀,他颤躬起身时,背上突出来的肩胛骨线条,淌着晶莹透亮的汗滴,鼻子,嘴巴都很小巧细腻的脸,还有可以拥有他看向我时,多情又纯情的眼睛。

 

那时候总有这样的错觉。

 

所以不管他怎么骂骂咧咧喊热,汗都流湿透了枕头,我都只想紧抱着他,也都感觉不到热,只觉得温暖。

 

 

那种温暖,比现在热水冲压下来的刺激还要强烈一百倍不止,但却没法像现在用热水冲澡这样让我清醒。

 

清醒的让我意识到,那个晚上只是做了一场梦,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梦都醒了好久了,钱还没赚够,房贷还没还完,他也早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我还在想什么,有什么好想?

 

“Someone gives me love,And I throw it all away......”

 

我笑了笑,抹掉脸上的热水水柱,挤了一点洗发膏,像是心情很好的跟着外头音响里听起来轻松愉快的歌继续哼唱,

 

“Talkin' to myself but I don't know what to say,Cause you let go,And now I'm holdin' on”

 

洗完澡后,我抓了架上的浴巾随意擦干了身体,然后围在下半伸,站在洗手台前抹掉了镜子上的热雾,然后就开始吹头发。

 

镜子里的人不笑也没什么表情,像极了十几岁时,还有大学时代里闷头闷脑,沉默寡言喜欢窝在网吧或者宿舍里打游戏的龚俊。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说你还在想张哲瀚。

 

我说我没有。

 

他问我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我说我没有,现在每天都在赚钱,又没什么不快乐的事,不知道有多开心。

 

他表情很认真的打断我,就像我小时候看那些戴着面具说话的成年人一样,对我说了一句。

 

你说谎,如果你真的开心的话,就不会每天早上一直在放英文歌了。

 

我说我只是恰好每天早上都懒得去关而已,随便你怎么想。

 

然后我就继续吹头发,低下头不看镜子,也不再理他。

 

手机响了起来,连上的蓝牙音乐被切断,我关了吹风机走去床头接,是女助理打来的,问我醒了没有,说可以准备出发了。

 

我说在吹头发,然后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也没催我,就说好了之后就打电话给她。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6点35分,嗯了一声之后,让她现在叫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里的地下停车场来,然后7点集合见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几乎身边跟我工作久了的人或是朋友都知道我其实脾气算不得上是很好,尤其讨厌做事被人催,催一句怼一句然后照样按着自己节奏来的那种,但说起来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除了必要的工作协调和配合之外对别人很少有什么耐心的急性子的人,做什么事,什么时间做,要怎么做,几点之前做好,都很有安排,并且计划明确,不喜欢被人打断,也一直有着守时的习惯。

 

因此在6点50分的时候,我就已经套好了卫衣,牛仔裤,戴好口罩和帽子,背上背包,随手提拉起昨晚早就打点好的行李箱拉杆出了门搭坐电梯,直接按下负一楼的按键,到了约定好的地下停车场。

 

最近新招来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助理小邓性格还有些腼腆地叫了一声俊哥早,然后就主动接过了我手上的行李箱抬放进后备箱。

 

我上了车,放下背包就以夸赞的眼神朝坐在我右前方,被旁边跟了我两三年的女助理王枚拉过去强行聊天的小邓点了下头,然后一边玩手机,一边和坐在我旁边比我大三岁的女经纪人柯姐打趣说,

 

“就说这工作室还是得有个能干体力活的男的,虽说以前是18线吧,现在好歹也前进了0.5线了,不至于每次出行还都得是我这个老板自己拎包提行李。”

 

柯姐撕开饼干袋,拿出一块苏打饼干嚼进嘴里,又拿出保温杯不以为意地看我一眼,

 

“那你干嘛一早搞团队的时候不请?现在在这后知后觉嫌我们这些女孩子不能给你拎包提行李了?我原本还以为你挺享受这种被女生包围的感觉呢”

 

“哎,你看你,到底是更年期到了吧?我又没说女孩子不好,女孩子心细啊,而且搞宣传什么的,不得是女孩子更了解女孩子喜欢什么么?”

 

我闻着保温杯里红糖水的味道,一手握拿着手机,一手就顺拉开背包,从里面几大袋前段时间找人从泰国代购买来的各种膏药热敷贴里取出一片看着也适合姨妈痛的来给她,

 

“你也消停点,不舒服就少说话,拿着这个隔着衣服贴上,多少管点用。”

 

她拿着暖贴来回看了一眼,其实看得出来是有些感动,但可能真的是跟着我久了,所以嘴上功夫也学了挺多,就转头问我,

 

“哟,什么时候学着这么贴心了?交女朋友了?”

 

“可别,我这事业刚有起色,您可别咒我,咒塌房了,可没人给你发工资。”

 

“也是,现在像我们老板这么清醒,一心搞事业的男明星还真是不多见了。”

 

我笑笑,低头继续玩手机。

 

车载音乐随机切放换到了香港老歌,坐在司机副驾驶座上,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松散的绑着丸子头的罗姿,一边抱拿着笔记本敲打键盘写宣传策划案,一边嘴上哼哼唧唧还跟唱得十分投入。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今天是3月15号,这好像是又快要到4月1日了哎。”

 

“哪快了,还有半个来月好吧,而且4月1日有什么稀奇?不就是愚人节么,难不成你还要过这个?”

 

王枚看小邓说话半天放不出一个屁,也觉得没趣,就转头搭上罗姿的话茬。

 

“不是,我说王枚,这几年4月1日的新闻你都白刷了?每年4月1日,张国荣逝世周年纪念日啊。”

 

“哎,还真是,你别说,怪不得我听这首歌还觉得特耳熟,这不就是当年张国荣给唐鹤德写的那首《为你钟情》么?真是浪漫。哎,老板,你说为什么当年张国荣敢在演唱会上公开和唐鹤德的感情啊?”

 

王枚又转过头来问我,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致力于把除了不开窍的小邓和因为生理期戴着眼罩和耳塞勉强在睡的柯姐之外的所有人拉入话题中,活跃气氛。

 

“嗯,大概因为一个不在乎钱,一个不差钱吧。”

 

“哇,老板,一段旷世绝恋,被你这样讲得好俗。”

 

我哈哈笑了两声,

 

“你应该说现在就没几个人不俗,毕竟编剧都知道要把男主角设定得又帅又有钱还多的是人追捧才会有人要看,小说里长得赏心悦目,用词都得是什么明眸皓齿的人搂在一起说我爱你才能称得上是感人。往现实点讲,谁会喜欢看两个又矮又丑,或者是没钱,不入流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说什么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不是因为你有钱,而是因为你的美好心灵,或者说什么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你,没有别的原因这样的鬼话,不过就是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我看就算是你听见,也会想吐槽这都是些什么旧时代玛丽苏的狗血烂台词,觉得这人怕不是个智障。

 

现在是什么时代啊,现在就连乞丐碰瓷都知道宝马奔驰还得要挑档次,谁还会去在意开奇瑞大众的车主身上有什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说着话,我左手手指刚好滑到张哲瀚去年长发时在演唱会上穿着细黑皮带束腰,另一根更细一点儿的皮带搭扣在肩膀上,长款贴身红西装的照片。

 

指尖划过他透过照片和镜头看向我的眼睛时,想起去年某个房车上的黄昏落日,他前倾靠近我,伸出食指贴上嘴唇看我时,眼神也是这样又纯又媚,像是被烟头烫了一下,我又往下快速滑过,抬起头来又说,

 

“而且什么叫做旷世绝恋,就是因为其中一个人早死了才叫做旷世绝恋,不然都活着,天天待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就会看着对方越看越讨厌,然后只能看着感情越变越淡,越处越腻味,说不定还会出现第三个人,第四个人,谁又还会记得当时的轰轰烈烈?”

 

说起来有关于这段最近每年一到4月1日总能在各大媒体上看到的世纪爱情故事,我也很多次的刷到过。

 

不过媒体写来写去也无非就是在讲他们当时如何爱得轰轰烈烈,张先生如何不顾媒体狗仔的偷拍和唐先生大胆牵手,如何又在演唱会对唐先生深情又暗藏小心思的告白,唐先生如何为张先生辞去高薪工作,两人如何爱得如胶似漆,旁若无人。到最后,张先生离世,唐先生又是如何为他孤守一生一类的。

 

为赚一点儿情怀流量,煽情的词来来回回都看腻了,也大概记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这个爱情故事。

 

或许因为我只是个不喜欢想些有的没的,除了记台词外也不爱看什么小说,连原著都是借着睡前有声读物听完,一心只想赚钱和浪漫挂不上半点边儿的俗人,所以我只是会觉得如果当初两个人没在一起,或许张国荣不会死,唐鹤德可能还在银行好好上班,成家立业,然后退休养老,也不用一辈子只守着那一份没点盼望的回忆过日子。

 

得到不止会让人容易沾沾自喜,还会叫人体验什么叫做患得患失,失去反而让人觉得安稳,也不用再去忧惧两个人未来会如何。

 

反正都是各自的未来,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什么情啊,爱啊,又不能当饭吃,拥有过就好了,妄想一直拥有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人,就像妄图去拥有天上的月亮一样,本来就是不切实际。

 

“你们看看,要么怎么说老板就是老板呢,思路清晰,妙语连珠,一流爱情毒鸡汤哲学家,三个反问句用的极其妙哉!真人间清醒大师,一番话下来简直让我醍醐灌顶,只想跟着您好好赚钱,顺便借着您的光搞一下德云社就得了,您说是不是?”

 

王枚目光起敬地朝我竖起个大拇指,为了我答应给她弄的两张德云社门票,抓紧了时间催彩虹屁。

 

我早看出了她的心思,

 

“得了得了,我记得的,你也不要老提醒我这事,OK?你知道你老板我的脾气吧?”

 

“知道的,知道的,您放心,我这绝对不是催您!”

 

我满意地点点头,摆了摆手。

 

“可人总得有点别的没那么现实的念头吧,不然以后谈恋爱,结婚不就都没什么意思了。”

 

罗姿瘪了瘪嘴,插话进来。

 

到底是工作室里年纪最小的女生,总还带着些涉世不深的天真。

 

所以我就和她说,

 

“你要想浪漫,要想轰轰烈烈,不如趁现在年轻,还有点儿情趣搞什么自行车、白衣少年、阳光与风啊这些,没事就早下班多去谈谈恋爱,可不要等什么以后,以后这种话等你工作久了就会明白都是说给别人听着玩的。”

 

没错,我就是个很实际的人,听不来浪漫爱情语录,也不爱看死去活来的狗血故事,更不喜欢不切实际,所以我从来不买彩票,也不相信什么中大奖。

 

如果我计划要做一百个伏地挺身,那么数到第一百下我就会停下来,一个也不会多做。

 

所以当我去年发现自己对一个比我大了一岁的男人感情已经很深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离开他,因为如果预感到以后会爱得很惨的话,我宁愿选择遗憾,至少还可以当一对好朋友,至少还可以年年月月岁岁都见面,也不会因为天天处在一起而变得讨厌对方。

 

我不想他因为我失去什么,我也不想因为他失去什么。

 

不是什么很美好的想法,但至少去年我选择不去张哲瀚的演唱会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想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他好。

 

我又笑说,

 

“再等你到了我这年纪,青春就算是快要过到了头,人也就活现实了,而人活得太现实了,是没办法谈爱情的,只能谈条件是不是相当,家庭情况怎么样,月薪多少,处不处得来,适不适合结婚过日子。真碰到你想什么都不管,想轰轰烈烈的人,也就跟想买彩票期待中大奖一样只能是想想罢了。不过有这做白日梦的时间,还不如踏踏实实赚钱,过好自己的日子。”

 

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好让我自己可以不要再到现在每天还会要不切实际地想他。

 

“你以为是我不想珍惜青春吗,老板?虽然的确我们影视演出那一块资源接洽是托包签约给了大经纪公司,但其它事情也不少啊,你看我现在连去赶飞机都得在这赶宣传稿,还有最近光是处理那些个黑词条,收集各种造谣相关得信息证据联系律师所我都感觉自己快要一个人劈开成两半用了。不然您行行好,反正现在火了也有点钱了,不如再给咱宣传部招一个人进来?也好让我不用天天熬夜,有时间去谈个恋爱,红尘作伴,轰轰烈烈一把?”

 

罗姿抱着电脑转头过来看我,一脸期待。

 

“那还是得节约点,毕竟工作室赚的钱还得纳税,谁也不知道你老板我能火多久是吧?而且多招一个人就得多发一份工资,多不划算。而且指不定那天我就把这工作室清算了,留下钱做别的,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

 

我拇指打动发着信息,然后抬起头,表情认真的思考了会,

 

“还不如顾好眼下,这个月我给你涨点工资,让你可以用上最贵的面膜,放心熬夜。”

 

又抿唇笑说,

 

“而且现在外面渣男那么多,最喜欢嘴上玩轰轰烈烈那一套,谈什么恋爱啊,小心别被PUA了可划不来,我这也是为你身心健康着想。”

 

“啧,老板你总是这么计较得清楚干嘛啊,真没意思。”

 

罗姿撅嘴转过头去,

 

“而且真要说PUA,我看也是哲瀚哥才被老板你PUA控制了吧。”

 

“哲瀚哥?”

 

一听别人提到张哲瀚,我显然总能抓到和别人不一样的重点。

 

“对啊,哲瀚哥他上次采访里不还说老板你是个傻白甜,别人说什么你也不会反驳来的。我和枚姐他们当时一听就乐疯了,先不说傻白甜这事有多搞笑吧,就不会怼人这点,我觉得可能还真就哲瀚哥会信你,哈哈。”

 

“但你别说,我觉得俊哥在哲瀚哥面前真不一样,别说说话语气不一样,居然被喊傻白甜都不反驳一句的。


你看俊哥上次坐飞机怼那个值机的私生饭,之前在工作室直接让叫律所发律师函,骂怼那些造谣黑子,俊哥哪次不跟上了膛的狙击枪似的,逮谁怼谁,说一句反击十句还不带喘气,都不用靠我们来反黑,自己就走在了反黑第一线好嘛。”

 

王枚抢过罗姿的话,

 

“而且我记得上次那个桃叨叨的双采,主流程还没走完,哲瀚哥想要跳那个爱的恰恰,我看俊哥居然在旁边耐心劝了三次,说先走完流程再陪你跳。哲瀚哥没听俊哥的,俊哥居然不仅没生气,看着无奈但语气忒宠溺的说了一句要命,说着自己最后还跟着学了下。我当时坐在现场吃惊到抱着的薯片都快洒地上了好吗?

 

你看平时我们几个哪次说话不对付,做事打断他计划的时候,他啥时候对我们,或者其他人像对哲瀚哥那么有耐心过了?就连和俊哥合作的女演员中关系那么好的雨彤姐,拍戏那会耳边呵气的亲密动作没到位,还不是会被俊哥直接不留情面地拍开手说没感觉。”

 

“哈哈,好像真就是这样哎,我也感觉老板在我们面前怼人就是狙击枪,弹无虚发,一语中的,在哲瀚哥面前就跟儿童玩具水枪似的,纯闹着玩。所以要我说还是哲瀚哥更厉害,居然能制住咱老板。”

 

我没什么心思听女孩子之间的叽叽喳喳,看了一眼手机,上一条微信发出了快要15分钟,刚刚发的那条也已经过去3分钟,罗姿嘴里叫得亲密的【哲瀚哥】还没回我消息。

 

我有些不开心,不高兴,但作为成年人我觉得这点情绪还是可以尽量忍耐。

 

“你叫他哲瀚哥,你们很熟?”

 

“应该说是我们都很熟,哈哈哈。”

 

王枚又抢过话,

 

“哲瀚哥人多好啊,昨天在杭州影视城那录节目不仅开了巴士车来让他工作室的人去给来看他的粉丝送了苹果和水,也给我们送了。我昨天近距离看哲瀚哥才发现他的脸真的长得好漂亮哇,皮肤好好,我一个女生都自愧不如。而且人也很和善好相处,说话又有内涵,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也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

 

“哎我也想知道这个,老板你说....”

 

我看了一眼车窗外不远处的外形开阔流畅,穹顶之下细高的钢架相互相连的航站楼,来往人群,还有开停的许多的士车,推了推还睡着的柯姐,不客气地打断她们的话题,

 

“机场要到了,你们消停点,一天少说两句又不会死。话这么多,我看谁以后跟你们结婚都得烦死。”

 

然后心情不太爽的地转头看她们笑着说,

 

“还有,多干活,少做梦。我会替张老师感谢你们的。”

 

好像烦心事总是跟着张哲瀚的名字在我这儿没完没了。

 

哪怕是进机场下车之前,手机上有新消息提醒,我仍然有些期待不死心的点开一看,才看见只是一个我几百年都没联系过的成都老家那边的好友,问我和你一起演戏的那个演员能不能介绍认识一下啊,长得好正好顶,是我喜欢的类型哎。

 

我费劲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打了一句话发过去,然后就关了手机,一路低头面无表情地在保安和工作人员的维序下跟着躲开一路追随的闪光灯和疯拥的围堵人群,进了安检,上了飞机。

 

期间路上听到的有蹲挤在前排两边的站姐在说,不都说龚俊是天生的欢乐喜剧人嘛?他怎么不笑啊,这都拍不到他笑的样子。

 

我仓惶间转头看了她一眼,试图微笑,但发现自己嘴角却只是很诚实的向下撇后,我回了头,低垂下眼睛,还是选择匆匆走过。

 

我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靠不停开心的笑来证明自己是龚俊。

 

好像如果我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快乐的话,我就不是龚俊。

 

她们看我的眼神总是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连我自己最近也会有这样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

 

如果欢乐喜剧人都是天生的话,那么大概喜剧演员就不会成为抑郁症的易感群体,Robin Williams也不会自杀了吧。

 

长大后的世界毫无道理可言,就好像这世界上的事本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大家都知道谁的日子都没法过得天天开心,却总有人想要看你看起来天天开心。

 

谁能想的通呢?

 

我连我为什么明明开心的赚钱了,却还是会在想起张哲瀚的时候感到不快乐的原因都想不通。

 

我从小本来就不是一个外向的人,不过是因为长大后发现大家都喜欢开心的人,而我想赚钱,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没由来又感到烦躁,想见到张哲瀚,觉得一定要见到他才行,听他骂我你这样做不对,或者笑我你这样做好傻,怎样都好,也许这样会让我好过一点。

 

哪怕我把开心给了所有人,只把不快乐留给了他。

 

但这不快乐对我也是一样。

 

在飞机上戴着眼罩睡觉,我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就跟以前喜欢在宿舍里打游戏一样,这样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暂时不会有人再来烦我了。

 

真好。

 

 


世生井野

【温周|俊哲】《二三十》

二三十(上篇)结局


*张哲瀚视角X2020年(完)

*龚俊视角X2021年(待续)


 10.


(1)“演员的时间。”


曾经有一个前辈告诉我说哲瀚,演员的一生都是在角色里不断度过的。


那时候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当演员一切都是新鲜的,忙碌的,也做了赚钱后无数对未来工作之余的计划安排。


放假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窝腻在家里一整天谈情说爱,浪漫或者俗气的事通通都做一遍。


看她做饭,给她弹琴唱歌,一起聊天或者百无聊奈地看电视,一起吃早餐中餐晚餐,相互每天说早安和晚安或是带她参加朋友们...

二三十(上篇)结局

 

*张哲瀚视角X2020年(完)

*龚俊视角X2021年(待续)


 10.


(1)“演员的时间。”

 

曾经有一个前辈告诉我说哲瀚,演员的一生都是在角色里不断度过的。

 

那时候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二十出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当演员一切都是新鲜的,忙碌的,也做了赚钱后无数对未来工作之余的计划安排。


放假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窝腻在家里一整天谈情说爱,浪漫或者俗气的事通通都做一遍。

 

看她做饭,给她弹琴唱歌,一起聊天或者百无聊奈地看电视,一起吃早餐中餐晚餐,相互每天说早安和晚安或是带她参加朋友们的公开聚会。


还要一起过新年守岁包饺子或是准备年夜饭,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罗马许愿啊,要打篮球打进职业赛,带喜欢的人去看NBA啊什么的,我也总觉得当演员,当明星就是一份可以赚钱,而且还很喜欢的工作,所以刚开始那几年做什么事都很大胆,好像没什么怕的,拍武打戏吊威亚的时候大部分情绪也都是兴奋。

 

可现在才逐渐明白过来前辈的那句话,也发现了自己当了演员,当了明星之后,原来人生中的大部分过的都是别人的或是镜头下的时间。

 

谈过的情,说过的爱,包过的饺子,守过的年,吃过的饭,相互说过的早安或是晚安,在罗马许愿池许过的愿,参过的篮球职业赛,看过的NBA,和朋友公开聚过的会,的确是好像都做到了,只不过不是在戏里,就是节目上,在那些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的时间里,身边站着的不是主持人,就是合作演员,又或者小雨和苏苏他们,反正总不会是张哲瀚喜欢的人,更不会是龚俊。

 

同样的情况换做龚俊也一样。

 

就像前辈说的那样,一年又一年过去,我们当了演员之后,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接一个地不断替换的角色名字下度过,不断在戏里大喜大悲,重复做着相同的事,在片场相似的入戏暧昧,拍完戏后又相似的各自离场,所以拍完了戏,少了角色赋予的相处机会,直到我和龚俊第二天离开横店,甚至连一起再吃一顿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他要去机场直飞四川准备拍过几天的一档综艺,我则搭乘高铁到杭州转乘飞机去了云南。

 

所以我们坐在各自工作室开过来的车在不同的时间里,朝向了一个城市的不同方向。

 

虽然稳居三线开外,甚至是18线,但也总还是会有一些粉丝,或者别的一些站姐在蹲拍别的热门明星的时候,看到我们也跟着拍一下,所以离开了片场,我们也跟着失去了再在人群之中相互拥抱说再见的机会。

 

似乎当了演员后总是这样,属于自己的时间在不断被压缩,即使是放了假也总有种匆匆在过日子的错觉。

 

疲惫地坐上飞机,我靠着机窗外一整片蔚蓝色的天空,睡意朦胧间挣扎着吃空姐端拿过来分发的机餐。


面前的高清屏幕里播放着不知道已经循环播放了几百遍的电影,虽然没有再像之前因为拍戏熬了几个通宵之后赶飞机那样直接睡过去,却由于行程过短,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能赶在下飞机之前看到结局。






(2)“龚俊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为难自己的事?”

 


9月末到10月初的那几天拍完戏后的一整个假期里我都在云南呆着,游览过不同的城市,昆明、西双版纳、丽江、香格里拉。而龚俊在四川宜宾那上山下坡地录了两天综艺节目后就回了成都陪家人,也会时常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他现在有空,可以打电话给他。

 


我直接打了两个字给他,没空。

 

聊天显示正在输入好几次之后,他才问,忙什么呢?

 


我慢悠悠地咬了两口路边随手买的鲜花饼,才从一旁小雨那拿了纸抹干净沾上饼印的手和他说,正忙着旅游呢。

 

是的,忙着旅游。

 

因为我想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努力”旅游了,


连小雨都说我在翠湖公园里游船,脚踏了一圈又一圈,让他照片摆拍了一张又一张,晃悠掉大半天的努力模样,实在是和我想要拍出来的轻松惬意的效果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休假旅个游简直比进组拍戏还拼命。


在秋分时晴朗的日子里,从玉湖村出发,登爬玉龙雪山的时候,小雨都是跟着别人坐车坐索道,我非得要徒步,还非得选一条不好走又涉险的登山线,一路到奇石天泉,蚂蝗坝,殉情谷,流沙坡,虫草地,大峡谷,从早上7点折腾到下午3点,在上到3千米多米海拔的时候,我站在登山大本营,仰着头望着玉龙雪山的主峰扇子抖拍照,转头问跟在我后面气喘吁吁的当地向导,这能不能爬登顶啊?

 

至今都忘不了那个中年汉子抬起脸来,像是连赚钱的事都抛在了脑后,所以连看傻逼的眼神也极为夸张到毫不加以掩饰。

 

晚上我给龚俊发过照片,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就说起这件事,我说原来玉龙雪山还没有被登过顶哎,真难相信,原来世界上最难爬的居然不是海拔最高的珠穆朗玛峰。

 

等过了一两分钟,龚俊就和我说,他查了一下,说网上有人说是因为雪山上气流不稳定,容易发生雪崩,也有人说是因为地质情况比珠峰更复杂。

 

我笑说,你这些都是二手资料了,再说了,指不定说那些话的人自己都没爬过。

 

他就哈哈哈哈地笑,说的确是这样。

 

然后他看着照片又问我,为什么拍了那么多张雪山主峰的照片?

 

我说因为我很想登顶看看。

 

他又笑我说,哈哈,你干嘛老是要做为难自己的事啊?

 

我就理所当然的,冠冕堂皇和他谈起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贵在挑战,才算活着。

 

他就打趣我,哈哈,不愧是张老师,就是有追求。

 

外加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姿势。

 

当然不止是这样,每天还会聊到很多,我就像个话匣子一样他吐槽丽江总有随处可见的“一米阳光”,一米阳光的酒吧,一米阳光的客栈等等等等。


吐槽客栈宿金不怎么便宜,内里布置又普通,纯粹就是坑钱,不过陈列在客栈前堂的一排招财猫还算可爱。


吐槽小雨因为女朋友那边有事走了一两天,剩我一个人带着一个年轻小助理每天都在查看地图、绕远和经常性迷路。

 

之前去到香格里拉的时候,也会故意说起在松赞林寺门口主动来找我合影,戴着框架眼镜的清秀男学生。

 

他那会还在宜宾,所以我也会因为看到他坐在录完节目的房车里撇下嘴角,一边哼哼唧唧“不过一个小男孩而已,哪有我帅,哼哼。”,一边略低了头,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而感到愉快。

 

可当我又看到视频里他手边的车窗外,晃过的漆黑山影子,略微抖动的画面,想着应该是不算平坦的道路,而且他穿着的卫衣上还有油污,就还是会有些担心地问他,

 

“你今天又录到很晚?”

 

他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又会因为我很简单的一句关心,而把刚刚酸溜溜的语气都忘掉,眼睛里的疲累也像是褪了色,一脸傻笑地和我说,

“还好,今天去山上采茶了,还搞了烤串,边吃边录可幸福了。”

 

他又说,“要是你也在就这好了,我可以做烤串给你吃,我今儿又掌握的一门新手艺嘿嘿嘿。”

 

要是你也在这就好了。

 

每次拍下照片的瞬间,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着就让我觉得好难过。

 

从宜宾到昆明,或是从昆明到宜宾,全程也不过就是六百来公里的路程。

 

而从丽江到成都,或是从成都到丽江,坐飞机的话,1小时25分钟就能到达。

 

可即使像龚俊以前说过的那样在早上买机票更省钱,在周二买折扣机票更多,即使我每天睡醒的早上,睁眼躺在床上都会一次次看过手机上的航空机票,也无法点选购买。

 

我没理由去看他,他也没借口来找我。

 

所以我只能在一天的不同时间段里,看着机票价格来来回回上下浮动,再贵或者再便宜都没法选择购买。

 

隔着六百来公里的路程,隔着1小时25分钟的距离,我和龚俊明明过着一样的北京时间,却没法再见面。


有着各自要做的事,要过的生活,无法再及时和他分享我一天生活里的每个瞬间,那感觉就像是异地恋一样。

 

虽然我和龚俊说实话算不上是在谈恋爱,根本也没确定关系,但我时常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在网页搜索引擎上打出异地恋三个字,然后就看见实时跟在后面热度最高的除了分手之外,不过也就是“异地恋聊什么”,“异地恋怎么维持”,还有“异地恋可以做什么。”

 

会忍不住这样做,说实话,大概是因为拍完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聊天。

 

因为就是那时候忽然发现,我们以前每天在片场见面聊的最多的,不过也就是讨论剧情和对台词而已。


可现在戏拍完了,连台词剧本也没有了,虽然只差了一岁,但我喜欢高尔夫,他喜欢打游戏,我喜欢玩单机的斗地主,他喜欢拉着弟弟一起打排位,我喜欢看书,他喜欢刷搞笑视频,共同拥有的话题寥寥无几。

 

当然也不是说我们之间的兴趣就完全没有共同点,至少我们都爱钱,也可以说是以前都苦过,还有共同的青春回忆周杰伦王力宏,但我们也总不能两个大男人天天在那忆苦思甜,追忆青春吧?

 

连以前爆火的XX有约这类的谈话性节目都早就消声觅迹,一两次可以说是谈心,可谁又乐意天天听你,或者给你讲从前?

 

又不是在拍戏,就算真是在拍戏,电视剧这样拍都要被观众骂是节奏拖沓,然后直接看完开头和片尾各一集就算了事。

 

这样想来,两个人之间大概最无话可聊的状态不过也就是开头第一句总是“以前我们....”了吧。

 

所以那段时间,从横店分开的每一天里,每到一个城市,我都很忙,忙着要走很多地方,拍很多照片。


每个晚上都累到虚脱,泡澡时看着民宿客栈或是酒店里的电视机昏昏欲睡,但总要抱拿着手机给他发完照片,将记在笔记本上的一点点的,现在遇到的有意思的事都和他聊完,才肯安心地让睡意袭来,正儿八经地歪过头去睡。

 

是不是有更多的照片,更多的话题,我们之间就不会重新慢慢从无话不聊,变到最初的无话可说?

 

睡着的时候,总还会有那样的念头。




(3)“大雄,哆啦A梦,静香。”

 

我从深圳飞北京为了给新专辑演唱会做宣传采访的时候,龚俊从北京飞到上海参加活动。

 

下了电台节目晚上朋友为我接风聚餐,聊起NBA今年的赛事,谈论基金股票,又说到三里屯遇到的美女,然后有一个朋友抽了一口水烟看我就起哄说,


“哎,要我说,三里屯里的美女哪里比得上我们刚拍完戏还留了长发回来的小哲啊,我刚进来那会光看背影,我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在这儿玩女扮男装呢”

 

然后其他朋友也跟着一起开玩笑,都说我演完周子舒后变温柔了很多,一天到晚也不咋咋呼呼了。

 

我就笑着撇嘴,不屑地瞥看了一眼他们,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喝,反正都很熟,所以不反驳,也懒得说话。

 

其实平时以前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保温杯不离手的,但拍戏拍到后面,我也开始逐渐尝试喝可乐啊什么的饮料。

 

年轻人哪有不喝饮料的。

 

龚俊是这样说的。

 

我也自认为我还算年轻,至少我和他就只差了一岁,没道理不喝。

 

看他们叫了两打啤酒上来,又开始聊北京的房价,最近新出的车什么的。

 

反正男人之间的聚会来来回回聊的无非也就是车子,房子,美女,钱啊这些。

 

我感觉到有些无聊,就拉开了一些凳子,低头双手在桌下,搭在膝盖上玩手机。

 

他们又没有拍过戏当然不会明白,周子舒才不是一开始就是温柔的,而是在遇到了温客行之后。

 

所以温柔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改变。

 

这点对遇到龚俊之后的张哲瀚来说,也同样适用。

 

其实改变还远不止这些,我还多了很多习惯。


比如习惯长发,习惯查看机票航班信息,习惯查看不同城市的天气情况,也习惯一没事就玩手机,打游戏,不过不是斗地主,而是最近新下的手游,打排位赛的那种,也习惯上网发信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以前总嘲笑龚俊是至少一天8个小时都泡在网上的网瘾少年,但那段时间里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渐渐变得难以戒断,无时无刻都惦记着手机,一下节目还没上车就控制不住掏出手机来看。

 

连坐在副驾驶的小雨都看不过去,笑话我说手机是你对象呢?一天到晚没事就抱着不撒手?

 

“不是对象”

 

我坐在车后座也笑,晃了晃手机,语气调皮地纠正说,

 

“是哆啦A梦,因为我注册了个抖音号,想要看的美女上面都有,所以不需要对象。”

 

没告诉小雨。

 

所谓注册其实是重新注册的意思,实际上我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抖音号,唯一关注的是我自己之前注册的小号,并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当然是要这样设置才行,毕竟我小号上浏览点赞保存收集的都是龚俊的各种视频。

 

无聊必备,下饭神器。

 

所以手机不是哆啦A梦是什么?

 

不过小雨甚至连我会玩抖音的事都很震惊,更何况是还有小号,这显然已经超出他对我的认知范围了。

 

“哇,以前说玩抖音层次太低的张哲瀚居然现在也开始放下身段玩了?怎样?所以那你是大雄?”

 

“不是,大雄长得也太丑了,我这样的脸,还是比较像静香才对。”

 

“静香不也是女的,还能对抖音上的美女感兴趣?”

 

我脸不红,心也不跳的眨了一下眼睛又糊弄小雨说,

 

“小雨你看你,上学那会考试我就告你不会做你就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实在不行就选C,可你就记着选C,现在还是没学会抓重点吧,管她是男的女的,我的意思重点是我得是最好看的那个。再说了,对美的欣赏又不分性别。”

 

拇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按动。

 

“你得了吧你,你就是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挑了下眉毛怼他,

 

“哟,你不肤浅,你不肤浅小时候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老大,还说什么新余就没见过比我帅的,所以要和我做朋友说倍儿有面子?”

 

“哎多大人了张哲瀚,总还提以前的事就没意思了啊。”

 

然后小雨贼笑地看了我一眼,

 

“静香就静香嘛,我又没说你不能,你爱当就当嘛,作为你的助理兼发小,静香的首发宣传我就不收钱,免费给你友情赞助一下。”

 

低头顺手就发了一条微博配上我的照片打趣我说,“你们的静香。”

 

我看到微博的时候,又羞又恼,随手就朝他扔了一罐刚从车内小冰箱里拿出的雪碧。

 

小雨躲开狂笑,说,

 

“你砸我干嘛?那不是你自己说你自己是静香的?”

 

“才不是。”

 

“呵,可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我说你最近这阴晴不定的小脾气都快赶上我来大姨妈的女朋友了”

 

才不是你们的静香。

 

我憋着气,哼了两声,又拿了一罐可乐来喝,也不再搭理解释。

 

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哆啦A梦帮忙的话,大雄和静香就不会在一起。

 

但只有我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想要等到他的信息的话,手机也就只是手机而已。

 

大雄,哆啦A梦,静香。

 

龚俊,手机,张哲瀚。

 

对应起来没有开头,就不会有结尾。

 

所以我才不会去和别人解释。

 

虽然可能你也不明白。

 

只有闷着性子的大雄是你的时候,手机才是哆啦A梦,张哲瀚也才会是那个留起了长发的,好看的。

 

只是你的,静香。

 



(4)“他惊世骇俗的死了,而我籍籍无名的活着。”

 

演唱会前几天北京这边太阳晃晃,干燥得不行,我用手机查看了下上海那边在下雨后,就坐在工作室里一边敷面膜,一边看着和龚俊的微信聊天记录上,今天早上8点21收到的“我会来的啦”和昨天晚上10点30发出“你敢放我鸽子你就死了。”外加一把带血菜刀的表情,之间间隔了将近十来个小时的信息空白走神。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龚俊还是会每天都联系。

 

我给龚俊听我在电台上录的歌,过了三分钟,他就回我说,“啊,听完了,录得不错嘛。”

 

我问他我唱得怎样,过了十五分钟,他就回我说,“很好哎。”

 

我给他看演唱会我预想的场地设计,过了半个小时,他就给我发了一个赞的手势表情,说“看起来挺专业”。

 

我问他说你会来吧,过了不知道几个小时,我已经回到家里,抱着手机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设定的特殊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来,下意识揉揉眼睛,伸手去拿手机看,看到他回我说,嗯,我会来。

 

而我想看到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好像隔着一块手机屏幕相处下来,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我就又回他,光来还不行,你还得会唱,不然怎么给我当驻唱嘉宾?我可不想粉丝到时候都来找我退票,我也没钱找人现场给你修音。

 

然后等啊等,他应该还在忙吧,或者是太累了所以睡了?

 

这样想着,没等到他的回复,我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会来的,虽然他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儿忙,但我那时候还是对他会来我演唱会这件事深信不疑。

 

可如果真的深信不疑的话,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在公开的节目上,对着不同的机位表情微笑镇定,却在镜头之外扭捏绞紧着手指说,龚俊你要来。

 

为什么还是要一遍一遍地和他确定,不断问他,你会来吧?

 

或许有时候其实不管他怎么说,我都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心存侥幸,拿着话筒站在因为经费限制有些狭促的场地里,一次又一次,假装不经意地一排又一排的张望过,不到唱完最后一首都不肯放弃。

 

可现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谁不肯放弃就有所改变。

 

就像张国荣在1986年年底的时候,曾经也连开过十二场演唱会执拗的等着说在美国休圣诞假的唐鹤德来,却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唱完最后一首歌时落了泪,明白不管怎样都等不到那一年的唐鹤德来听一样。

 

唱完最后一首歌闭上眼睛的瞬间,我就知道我也是一样等不到龚俊来了。

 

但我没有哭。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我和我妈拥抱了下,又给她擦眼泪,她这些年总这样,但凡看见我做出了一丁点儿小成绩,总是会欢喜的跟我拿了大奖一样。

 

而我站在台上的时候,虽然说着话,也和底下粉丝互动,但其实完全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都没怎么留意到我妈看我在台上唱歌时的表情,想起她这么多年为我的付出,心里顿时觉得更加愧疚。

 

也不知道那年张国荣的母亲坐在台下见他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发现了,也或许没发现。

 

或许知道,也或许装作不知道。

 

所以我妈走之前也只是抱了我一下说,

 

“都会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妈相信你。”

 

然后她问我今年打算回老家过年吗。我还是摇了摇头。

 

她也很理解的点点头,就说那今年还是妈跟你过。

 

不过在北京过还是在深圳过,我和她都觉得到时候再看。

 

我让小雨先送我妈去打车回酒店,然后嘱咐工作室的人安排粉丝有序离场,做好车辆和姓名的信息登记,以防有的粉丝回去路上出什么问题可以帮忙协助解决。


全程我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过于突显的表情,语气也很平静,甚至面对粉丝走时道别的时候,挥手时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容。

 

等看着粉丝一个个离开,座位一个个空了下来,我只是侧身站在舞台场地上,任身边搬运各种音乐器材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眼睛落在屏幕上,静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演唱会结束后就一直握拿在手上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我又继续全程平静地看完他发过来的信息,说他送来的花在哪里,解释说他因为工作行程没法来的原因。

 

“哦,这样啊,没事,工作要紧。”

 

打下这些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受他蹩脚的谎言的时候会平静成这样。

 

没有反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也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看过他工作室发出行程通告,甚至前几天他在上海参加活动的时候,我还打电话到他工作室里问过,什么时候回北京,有没有私人行程。

 

没有告诉他,他工作室搞宣发的那个一直认为我们关系很好的小姑娘,想也没想的告诉我说,老板17号就会回北京,最近就是通告上的行程,没有什么私人安排。

 

或许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也或许是我已经过了会跳脚质问的年纪,所以没有悲伤,没有高兴,毫无波动,甚至一点儿难过也没有。

 

反正没来就是没来,不会因为他说了什么话,或花是以个人名义送的,还是以工作室的名义送的而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你不许难过哦,以后等你再开演唱会的时候,我一定就算请假都会赶过来。”

 

他说。

 

我笑了笑。

 

回了句,算了吧,不一样的。而且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再搞一次。

 

不一样的。

 

其实这句话我之前就和他说过。

 

7月份剧组见面会后工作室发宣传照最后被粉丝劝删掉的时候。

 

那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之前一般都是他们选好之后,再写好文案拿给我看,可以就算过。

 

但那次的宣传照是我选的,文案中要有戴花少年这四个字也是我要求的。

 

所以当时删掉之后,我心情很不好。

 

“粉丝也是为你好,是我影响你了,你也不要不开心好不好?反正我们之后还会要拍杂志,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工作室发出来都一样的,都是我们两个人。”

 

本来龚俊就是来等我一起去参加剧组聚餐的,但是坐车坐到半路上,我发现他的安慰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我就压低了渔夫帽,闷闷和他说了句,不一样。

 

然后就随手叫停了车,不管不顾地说不去了,就下了车,留他一个人去找理由编谎和整组人解释我为什么不去的尴尬。

 

所以龚俊那会才会说,剧组聚餐我总是不去。

 

听他这样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有点儿任性妄为,不符合我以前第一次剧组聚餐的时候,即使不熟我也能做到全程笑脸地一边给左手边的他夹一个鸡腿,一边给右手边的制片人马姐夹两个鸡翅的,片场混迹多年养成的圆滑端水式社交。

 

但我当时就是那样做了。

 

只是关于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因为他也没有问。

 

而演唱会这次也一样。

 

所以也是我先说,

 

“还有事,就不聊了。”

 

真是和之前一样的任性。

 

我静默笑了笑,又抬头看着屏幕,屏幕上的女人只有半张脸,留着中长的头发,是和我的长发一样的长度,这也是我唱《不说》时的屏幕背景,而背景照里女人伸出食指轻贴在嘴唇上的动作,我对龚俊也曾经做过。

 

很早很早以前。

 

我第一次在房车上教他如何表达恋人关系的时候。

 

要如何表达喜欢。

 

那时我微起身向他凑近,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教他,

 

说恋人之间的喜欢就是,

 

【我不说】

 

【你也能懂我喜欢你。】

 

从夏天开始的故事,被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你突然闯入生活,在朝夕相处中如何朦胧暧昧过,从彼此身上怎样探寻过自我,寻求过认同,相知到愉悦,越来越拉近的特殊情感,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四个多月里无数冗长的回忆闪放反复在脑海里无休无止,我望着屏幕里女人嘴唇上的创可贴,微微张了张嘴,却悄无声息。

 

“你刚刚在台上的时候四处张望什么呢?找谁啊?”

 

小雨送完我妈后走过来问我。

 

“没,没找谁。”

 

“哦,我刚刚路过大堂的时候看见龚俊送的花了,放得也太显眼了吧,像是生怕别人知道是他送的,看来你俩关系还不错哦?”

 

我转身笑眯起眼睛,说,

 

“是啊,拍完戏后也可以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你没来演唱会,我又该如何让你知道,如果有没有戴花少年这四个字都一样的话,那么1985年的时候,张国荣就不会为了为你钟情四个字,接连推出同名专辑、同名歌曲以及同名电影。

 

好朋友,你没来见我,我又该如何让你知道,如果你随手摘送的花对我来说没有特殊意义的话,那么1985年的时候,张国荣就不会要求在为你钟情的专辑封面照片上,一定要有那枚唐鹤德送的卡地亚同系列戒指中最便宜最细的那款代表友情、忠诚、和爱情三色戒指。

 

好朋友,你用蹩脚的谎言安慰我,我该如何让你知道,因为他们是在1985年互相钟情?

 

该如何告诉你他们在1986年短暂分开的时候,张国荣为此连开了十二场演唱会等唐鹤德来?

 

又该如何告诉你,最后一场演唱会上,让张国荣唱落泪的最后一首歌就是《为你钟情》?

 

不过算了,反正不是那一年,不是那个当时,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因为张国荣和唐鹤德在随后几年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这段不甚重要的往事也鲜少再被人提起。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我们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友情关系,至少你送来的以个人名义送的写着“龚俊祝张老师演唱会顺利”的两个硕大的花篮就可以说明一切。

 

原本以为你是我的伤痛创可贴,可以让我即使不说,也能与我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埋怨和不甘和解。

 

可最后你没来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二十九人生里最大的伤痛。

 

“走吧,小雨,等我去换下衣服,卸完妆,收拾收拾回去吧,我们。我好累了。”

 

就是那时候懂得的。

 

第一次明白爱的时候其实不是第一次喜欢上谁的时候,而是第一次为谁懂得痛彻心扉,还不愿意让对方为难的时候。

 

所以这个时候,在这场演唱会后,我依旧选择不说,才是真正的和解。

 

我朝小雨伸了下懒腰,打了个呵欠,拍拍他的肩膀,就下了台子,往临时化妆间走。

 

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想不是那一年,不是那个当时,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可大概只有真的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错过了那一年,那一个当下,当时想说的话没能及时说,不论后来怎样,都没法再说出口了。

 

所以我用卸妆棉抹上卸妆水,虽然有些刺痛,但还是将镜子里精致的妆容一点一点都抹干净,也将发上束着马尾卷的发夹一个个摘掉,发绳也取下,摇了摇头,让前两天染过的棕褐色头发自由散落在肩上,换上往常的大裤衩加T恤的时候就明白。

 

不会有人再知道,刷了无数个美妆视频,练习了上百次,才终于没有将染眉膏当做眼影,也没有刷睫毛的时候刷在眼皮上,也才有了甚至开始对每一种化妆工具的用途都了解的张哲瀚。

 

不会有人再知道,张哲瀚为什么要写下《不说》,为什么渴望四个月里的心动,困惑,喜欢对某一个人来说也要有意义。

 

不会再有人知道,张哲瀚为什么选代表着柔软内心的女人的照片来作为《不说》的背景屏幕。

 

不会再有人知道,为什么EP封面上的明明是寸头粗粝的张哲瀚,而演唱会现场却是长发温柔的张哲瀚。

 

不会再有人知道,我遇见内心深处的我,遇见了周子舒,也遇见了,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情,而这才是我写在我遇见我EP封面上随笔的意义。

 

不会有人再知道,《上海的雨》本来是一首打算在演唱会上请助唱嘉宾来合唱的歌曲。

 

不会有人再知道,本来打算邀请的助唱嘉宾是唱歌真的很要人命,但张哲瀚却很喜欢的,龚俊。

 

和你抱怨过北京的干燥,开着玩笑让你参加完活动顺便也把上海的雨带过来吧,所以才找了这么个无厘头的借口要邀请你来和我唱那首《上海的雨》。

 

可我忘了我为什么我明明为了方便你不用找借口让小雨拍照,好几次在片场的时候举着手机和你相互拍过对方,却在演唱会告诉粉丝,我从来没有拍过别人。

 

所谓孤独,连自己也忘了的孤独,无法像歌手与听众,角色和观众那样得到连结的孤独,不能说出口的孤独,越爱越孤独,不过也就是如此。

 

我其实心里很明白,把不疯魔不成魔活成人生信念的人,无非也就是两种选择。

 

要么抱着说不出口的孤独拿出勇气去死,要么选择性遗忘掉那些孤独继续活着。

 

可人真的很奇怪。

 

张国荣曾经说他不想成为程蝶衣,但他最后还是活成了程蝶衣,而我曾经一度把能演出程蝶衣那样的角色视为演员理想,但最后还是只成为了张哲瀚。

 

张哲瀚小时候看选秀节目,想要当一名歌手,所以最初一门心思地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却落了选。

 

张哲瀚也有过赚够了钱就去打篮球也能打进职业赛的想法,可后来钱没赚多少,膝盖里倒是多了三四颗钉子,不管以后赚再多的钱,都没法再打篮球。

 

张哲瀚后来当了演员,想要演一部像霸王别姬那样轰动影坛,能被留下来当做艺术赏析的作品,十年来却一直在演你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强行狗血,还被压着播不了的商业剧。

 

现在回头想想,张哲瀚的人生不过也就是在不断南辕北辙之后,再事与愿违,注定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但也能安慰自己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就像不能再打篮球,我也可以告诉别人说其实我更喜欢打高尔夫。

 

就像在演唱会上的一个与粉丝互动的环节里,有一位粉丝说每当自己觉得不好不顺心的时候,总会习惯性骗一下自己,预想事情不是这样,还是会变好的时候。


明明已经被刺中,我脸上的笑容也已经落下,却也能在骗自己说出大家都会这样自我催眠,自我疗伤之后,继续笑着安慰粉丝要对未来充满希望,要热爱生活,说虽然生活有带给你不好的一面,但肯定也会有别的好的事。

 

说完之后我还问粉丝,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点?

 

恐怕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问的是那位粉丝,还是问的是我自己。

 

和小雨经过大堂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硕大的两个花篮,就拍着小雨肩膀,大呼夸张,笑得不可开支,然后小雨问我,要拿回去吗?

 

四个月里的荒唐和暧昧,来不及说出口的感情过早的结束。


我也曾如同张国荣那样,用一场演唱会,尽了那一年里我所有的浪漫,花光了我二十九年人生里所有的勇气,却结束得比记忆中的夏季阵雨还快。


平静又无望地回到原来的生活,只用了一场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要来的首唱会,和送来的两束祝演唱会顺利的花,也只剩下说不出口的寂寞和孤独。

 

故事总发生在电影里的夏天。

 

而电影里的夏天在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终会要结束。

 

就像张哲瀚的《不说》只能留在2020年10月18日的这场演唱会上。

 

因为里面那句“勇敢让这个故事继续。”

 

再也没办法继续了。

 

2020年7月的夏天,那个戴花的少年,留了好久的长发,在期许已久的那天,收到了花,不是俗辣的红玫瑰,却没人能给他再戴上,


所以说,有花又有什么用呢?

 

我抹了抹笑出来的一点儿眼泪说,

 

“别了吧,反正最后放不了几天,还是要扔的。”

 

不一样的。

 

理想里活着的人和现实里谋生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怎么学也学不好,怎么要也要不到。

 

所以张国荣可以为唐鹤德连开十二场演唱会不肯罢手,而我拿出我所有的钱却只够这场略显寒碜的演唱会。

 

所以他们可以用年来计算相爱和分离,而我们却只能用月来划分荒唐和友情。

 

所以张国荣能在演唱会上对台下听众尽情落泪,而我只却能在演唱会后,望着只有来往整理设备的工作人员路过的屏幕眼中含泪。

 

所以他惊世骇俗的死了,而我仍旧籍籍无名的活着。

 


(5)“我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去责怪那些说为你好的人,所以我们只能责怪自己。”

 


有一场戏里我俩蹲在河边拍的是洗兔子,其实手上拿着的却是两只鸡,拍完之后他浓黑的眼睛滴溜一转,嘿嘿笑了两声,捂住鼻子咦了一声,就故意大声说阿絮你是不是因为刚吃完饭就放屁啦?好臭!

 

我剑眉上挑,温和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伸手就往河里捧起水,用袖子气呼呼地往他脸上扇,扇完就跑,让他在后面咋咋呼呼地跳起脚追。

 

幼稚的像小学生打架。

 

11月我在重庆要去新剧开机现场的前一天,他看过剧组剪的未公开的花絮之后,突然在微信上这样和我说。

 

说是突然,是因为那时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准确的说是从演唱会之后就没再私下联系过。


所以我坐在临时工作室里,对着聊天框里敲敲打打,最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只发了一个之前从他那的保存的周絮翻白眼的表情包给他,然后退出了看了一半他最近在播的女霸总爱上男医生的傻白甜恋爱剧,就将手机扔在了一边不去管。

 

转头特兴奋的和小雨说,我终于可以剪头发了,然后就让他把喊来的重庆这边的发型师叫进来。

 

然后他背对着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就问,

 

“你真的要剪?”

 

我兴致勃勃地端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滚烫的枸杞茶,烫到了舌头,呸咳了两声说,

 

“对啊,不仅要剪,还要录成视频发在微博上的那种,工作室宣传的方向我都想好了,内容差不多意思就是论张哲瀚可以为了角色有多敬业。”

 

说完我还很夸张的哈哈哈笑了三声。

 

他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反而把刚一只脚踏进门口的造型师,还有工作室里其他几个人喊了出去,在我佯装生气地笑着抱怨你干嘛把人都叫出去啊的时候。

 

他居然还像模像样地摸出烟盒,自己点了根烟,靠在我面前的妆面镜桌台前抽。

 

“行了,你就别跟我搁这装开心了,这又没镜头,你累不累啊你?你那头发不就是为龚俊留的,所以现在剪了,视频拍下来是要发给粉丝看呢?还是想让龚俊看见?”

 

啧,直接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他瞥了我一眼,又抽了一口,又问,

 

“刚是龚俊给你发的信息吧?好像他那边在南京开拍的新戏也是这两天开机。”

 

“不是啊,怎么可能,我们拍完戏后就没再联系了,我知道的还没你多,我都不知道他在哪。”

 

我斜睨着看他,笑,表情很轻松。

 

“呵呵,是吗,张哲瀚,那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拍完戏离开横店的那天早上酒店清算结账的时候,多出来的那盒你房间里避晕套的钱我是替谁付的?”

 

他低头看着我拿着手机绞紧在一起的手指,问。

 

笑僵在嘴边的时候,我尽力表现出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小雨嘴里含叼着烟,然后抬转脸来也跟着我笑了下说,

 

“不明白吗张哲瀚?你之前酒精过敏挂门诊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和你说过,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

 

然后又问了我一下,

 

“所以我是问你,张哲瀚,你杀青夜那天晚上住的酒店里放着的那盒避晕套都是谁用的?你打手枪也不用这个吧?”

 

我低下头把过去那段时间里小雨在提到龚俊时的语气,以及他过去每次看我低头发信息的时候,总会下意思的皱一下眉的样子又回想了一遍之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余翔,你又何必再装作不知道还要问我?还是你觉得看我当了这么久的傻子很好笑还是很好玩?”

 

我其实从来没忘记,我的助理小雨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身后,一起风餐露宿过,在最自由的少年时代陪我疯过,一起西藏骑行过,在我默默无闻又艰难的二十岁前半段,陪在我身边的余翔。

 

不被过多关注到的,被大多数喜欢我的人提起时却连名字都很少有,通常都只会被以一句发小带过的,我最好的朋友。

 

而这么多年,他替我操办了多少事,谁又还会真的是从前的铁头青?


我只是装作他还是以前单纯又肤浅的他,我也还是以前冲动又乐天的我,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从来没有变过。

 

“我装作不知道是我以为你现在做事会有分寸了,不会像头二十年那样头脑一发热就休了学一门心思的跑去长沙等着拍戏然后才发现是被骗,我以为你现在会知道该什么时候结束,及时止损。


可现在看来,只要他找你,你还是会和他继续不清不楚。别说是我了,你以为你俩之前在片场的时候,谁看不出来?只不过都是为了拍好戏,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所有人都默认你们两个会知道拍完戏就要收手,两个男人,拍个戏能拍出什么真爱来啊?本来我以为就算你疯,龚俊也是个清楚的。

 

呵,没想到他的确是清楚,清楚地在你酒精过敏那天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你去医院,然后杀青宴后又清楚地和你睡上了。


现在我怕他现在更是清楚地一边和女演员搞宣传,一边新戏进组太寂寞,还打算继续玩儿你吧?所以张哲瀚,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你好,我真不希望有一天你会特傻逼的来和我说,你是真喜欢龚俊,想和他在一起,你还相信他也爱你。”

 

余翔的话明明每个汉字都算还是标准的普通话,没带我不喜欢的新余方言,但我看他的表情却像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小时候的我比铁头青还直白,不懂就一定要问到明白。

 

可后来也知道了有些事就是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解释。

 

所以现在我长大了,即使明白,也宁愿选择不懂,也不问。

 

反正都是成年了,大家装一装,都装作不知道,不明白,日子都能好好过下去。

 

可那些说为你好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总会觉得一定要把那些你早就知道的事再说一边才能算是为你好。

 

“不想说话还是想装不懂?


好,你要是真不懂我就再说清楚一点,你酒精过敏那天早上,早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龚俊就打过电话给我,说你喝了酒,好像起了疹子,让我过去照顾你。然后他自己就坐飞机回成都去了。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你怎么会觉得龚俊一直和你呆着,会看不出你的异样?他又不是傻子,还是你真把他傻子?”

 

“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我知道。

 

我说,

 

“原来你那天挂完疹后问起我和龚俊怎么了就是在试探我,你说的那番话,说我每次一有什么念头,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非得要把事做完了,把一条路走绝了,走到不能走,走到撞墙头破血流了,才会知道要换个方向掉头,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也早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和龚俊发信息,你们都在看我笑话。”

 

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

 

知道他为什么走时会有犹豫。

 

因为他替我盖被子的时候,我虽然背对他,却其实有故意让他看到我后颈上的红疹。

 

人都是矛盾的,一边想要对方知道,一边又想要隐藏。

 

一边不想要对方选择,一边又还是会想知道对方会怎么选择。

 

只不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会开始自我欺骗,假装事情不是那样,其实可以有别的记忆方式,或是别的解释方法。

 

就像演唱会上那个粉丝说的一样,也像我安慰她的一样,大家都会这样,


“装作不知道,没看见,没听见”、“装做听不懂,不明白”,“故意忘记了”或是“无意说起”。

 

成年人最擅长的不过也就是这样。

 

我和龚俊也一直都在这么做。

 

有时候也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相互试探,或是让对方知道一些什么。

 

就像他装作不知道我没醉,然后亲了我,让我知道他对我动了心。


装作不知道我一直没睡,然后走时停留了一会,故意忘记了我在睡,所以在门口用我能听见的音量给小雨打了电话,让我知道他做出的选择。


装做不知道没有女演员的事,然后问我和女演员吃饭吃得怎么样,让我知道他其实是想问我身体怎么样。


然后又就像他故意忘记了和我ins没有互关,然后又无意说起打高尔夫球的事,其实是想知道我到底那天都在干什么。

 

他后来也是那样,装作不知道我和他抖音有没有互关,而在节目上像是无意说起那样公开问我,让我知道他想知道我唯一关注的人是谁。

 

我也是一样。

 

所以我装做没看见我酒精过敏挂完诊的时候,小雨拿药出医院门口的时候躲开了我看他的视线接了一个电话,装做不知道我比不上他家人重要。


装做不明白他说的他没去捡起来的那一百块就是我,装听不懂他那天晚上问我“他喝醉了吗”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这样做吗?”。


装做没看见在演唱会之前,小雨就给他打过电话,又装做没听见我去到工作室,走上楼梯口前恰好听到,听到那句,

 

“.....之前宣传照那事你还看不清楚?,粉丝不会希望你们真的有什么,也没人希望你们真的在一起。


我,他其他几个死党,都是这个意思,所以你要是真为了瀚子好,就别来了,放过他吧。他这十年有多不容易,他妈又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不会有人比我们这些当兄弟的更清楚了。”

 

“余翔,我他吗的之前还笑你傻,还骂龚俊是傻X,哈哈哈。他吗的原来最傻的是我。”

 

可是真傻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真傻,真正清醒的人却永远都喜欢装傻。

 

而我早就说过了,龚俊擅长装傻,而我也不弱。

 

“哎,瀚子。”

 

是的,小雨,余翔,他一直很了解我。

 

了解比起单亲家庭的身份,比起被同学排挤的青春期,比起再也不能打篮球,比起当演员的十年默默无闻,比起把过去那些经历带给我的痛苦和留在身体上的伤痛,我更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目光和语言。


太惨了,好心疼你,一定很不容易吧,这样的话并不会让我感觉到安慰,只会让我觉得羞耻。


感情上也是。

 

但他忘记了,他不再是以前单纯又肤浅的他,我不再是以前冲动又乐天的我,我们也不会是以前的我们。

 

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关系再好的朋友,长大后都会有各自的秘密。

 

而长大后的秘密,我真正想要的,不会因为你了解过去的我,现在就可以触及得到。

 

但有些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变。

 

比如我只要想做什么事,就觉得一定要做到不可,不能如愿的话,半路转折去做别的什么都会觉得人生好没意思。

 

所以之前上大学那会有一年也是头脑发热就跟着一个剧组跑到长沙去拍戏,还为此休了一年学。

 

不仅是这样,那个剧组的一个负责人还说要让我家里人给剧组投钱,还跟我和我妈说,

 

“要想多些镜头,拿到重要戏份,不花点钱可不行,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你要想红,要想博大奖,至少这买彩票的钱你得有吧?”

 

我妈当时明显有些犹豫,但看我已经全身心投入,非要拍不可的样子,就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

 

“没事儿子,就当做是投资了。”

 

那时她还没去深圳经商,生意也还没做起来,而我们家从小为了供我搞艺术花钱请老师,生活并不富裕,所以她卖掉了一套房子,又找亲戚借了钱,给我凑了二十万。

 

结果就是那个剧组是假的,专门忽悠像我这种喜欢一条道走到黑,脑子没上弦的大学生。

 

因此二十万打了水漂,而向亲戚们借了钱投资的代价就是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四面来的亲戚围了一圈大八仙桌,我跟在我妈边上,被亲戚们围坐在长板凳中间,沉默地听各种对我的谴责。

 

冲动的,一根筋的,愚蠢无知的,或是以后不会有出息的。

 

这样的谴责之后总喜欢多此一举的加上一句,

 

“蠢子哦,一天憨憨哒哒的,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你知道不?”

 

老一辈的亲戚总喜欢带些方言,然后一边说一边夹菜。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是我错。

 

然后低头擦了擦对方夹菜时溅到我手上的油腥,然后就更加沉默地盯着白色羽绒服袖口上星星点点的油质斑点发呆。

 

都是为你好。

 

好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没法再去反驳什么,也没法说,我这羽绒服是去年才买的,还打算再穿两年的。

 

因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会关心这个。

 

没人会关心我是怎样省吃俭用然后买下它的,没人会在意我有多么喜欢这件白色羽绒服。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应该买白色,像我那时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忙着打工的学生,本就应该要买耐脏的白色才对。

 

本就应该先考虑适不适合,而不是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现在也是一样。

 

我们好像永远都无法去责怪那些说为你好的人,所以我们只能责怪自己。

 

只能说,

 

“是,我知道了,小雨,是我错。”

 

我抬手抹掉眼泪,又捂住眼睛,

 

“求你出去吧。现在,不要看我。”

 

长大后十年了,我的演技到现在有多精湛,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要知道拍戏的时候在片场几乎没人能比得上我一秒哭着入戏,一秒笑着出戏的本事。

 

所以听到小雨关上门之后,我拿开了捂住眼睛的手,一只手把手机抓握得起死紧,另一只手又笑着抹掉了眼泪,有些失神地低头念着,


“为你好,为你好。”

 

为我好的小雨怎么会明白。

 

真傻的人才不会痛苦,真正痛苦的从来都是清醒却又必须笑着装傻的人。

 

有谁会明白?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过,二十九年人生里,我唯一对不住的,永远都会心怀感恩和歉疚的,就是一直没有说过为我好,但一直都在为我好的妈妈。

 

所以早在演唱会上看见我妈走之前,和我说,

 

“今天我有朋友都羡慕我,说我是儿女双全呐。小瀚啊,妈也不是催你,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大概计划什么时候成个家,我怕我到时候要是年纪太大了,就抱不动孙子咯。”的时候,

 

不管我再怎么喜欢,龚俊对我来说,就只能是龚俊了。

 



(6)“龚俊和我说过,要想当一个快乐的人,就要学会选择性遗忘。”

 


剪了头发之后,回到从前的张哲瀚,也回归到很普通的生活,进组拍戏,没事打打高尔夫球,偶尔外出和朋友们聚餐,碰到一群同龄的男人女人过来胡乱地碰酒,虽然不喝酒,照样可以嘻嘻哈哈加入其中。

 

好像没有什么写过的文字不能扔进碎纸机里粉碎,也可以假装从来什么都没写过,本来就是白纸一张。

 

哪怕寂寞就像折叠过的白纸一样,始终存在着一条渐渐变淡,却不会消失的折痕。

 

我已经很久不去想夏天的事了。

 

不过龚俊生日的时候我以朋友的身份花了九千多送了他罗马斗兽场的乐高给他,建筑系中块数最多的,所以他拿到的时候就问我,这得要拼多久啊?

 

我就在视频电话里笑着说,

 

“不知道,就你那水平,还真的很难说哎。讲不好要拼一辈子也说不定。哈哈。”

 

然后新戏剧组的人在一边喊我,我就朝视频里也剪了短发的他,挥了挥手,说,

 

“要去上工了,再见,下次聊。”

 

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其实看得出,他还有话想和我说,嘴唇开合了好几次,脸上的表情也是,笑得让我觉得有点儿疼。

 

所以也是我先挂了电话。

 

常常还是会有那样的感觉,虽然不强烈,但还是在拍新戏每次累到倒头就睡之前,想起天涯客杀青那晚,要是那时候没睡,再和他多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就像在云南的那段时间里,虽然记得很详细,可总还是会有些事忘了和他说。

 

忘了和他说,其实在秋分这样的季节里来这里,不是像一开始你问我为什么休假要选云南,我说当然是因为就近旅游,便宜省钱那样,也不是像我在微博上用了在昆明拍的游湖照片和在江西那买的乐高照片组合放在一起,故弄玄虚地说回到家乡的,让人随便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说法。

 

其他照片都可以分享给所有人,只有在玉龙雪山的我只分享给了你。

 

所以也不曾和人说起,上学的时候在书店掏买过一本标着海岩著写的《一米阳光》,也是那会就知道有关玉龙雪山一米阳光的那个传说,传说在云雾浓厚的玉龙雪山,只有在每年秋分的这段时间内,才会有一米来长的阳光能穿透云雾,照在雪峰顶上,而被这一米阳光照到的人就能拥有真爱。 

 

可很早的时候我是不屑的,觉得纯粹就是为吸引游客搞的噱头,就和那些我和你说起的遍地可见的一米阳光酒吧,一米阳光客栈也没什么区别。

 

可遇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就很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我可不可以是拥有真爱的那个人。

 

可是真去过了才知道,原来没有人能登上峰顶。

 

一定要为难过了自己才知道,阳光再好,也总是转瞬即逝,不会每天都有。

 

有些事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足够让我在半年后知道原来当年在书店大卖过,甚至也拍过同名电视剧《一米阳光》,压根就不是海岩写的同时,想起2020年秋分之后的那几天,曾不顾腿上旧疾,徒步七个小时,向雪山主峰上拍了无数张照片不甘心没法登顶的自己时,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明白,什么叫做枉然。

 

那是半年后,我在清理手机库存,将当时拍的照片一张张删掉的时候。

 

一时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无聊,就重新搜索了海岩的《一米阳光》,本想是重新拾起年轻时候只看完一半的书,却无意被一则旧新闻吸引,才看到原来早在2004年,海岩就发表过《一米阳光》非他所著的声明。

 

那时候忽然就觉得,原来有些事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不过是我不愿意明白,才选择忽略,才选择不去看。

 

书是盗名写的,传说是假的,就像我和龚俊拍戏也好,后来火了之后再在一起宣传也好,不过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其实早该懂得,最难登的山峰不是最高的山峰,在我们之间最难逾越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

 

现实。

 

无法选购机票去到彼此身边的原因,我们可以当一起赚钱的好同事,可以当在镜头前一起快乐的好朋友,但无法在一起的原因。

 

始终都一样。

 

不是我纠结过的他不够爱我,或是我太爱他。

 

而是成名前后始终存在的人气差距,是始终总喜欢把我和他摆在敌对位置的那些粉丝,是始终难以回击的蜚语流言,是始终都要各自走的,从拍完戏后就不会再重叠的方向,是家人朋友从始至终的不允许。

 

早该懂得,彼此任何一次靠近,都是雪崩前的征兆,不会得到任何祝福,只会招来无数猜忌和劝退。

 

应该懂得,不管我再怎么等,不管他再怎么想,所有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在醒来之后就徒劳无益。

 

早该懂得的。

 

应该懂得的。

 

在现实面前,所谓真爱,或许最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只是从前我不愿懂得。

 

而后来我最不愿谈起的,就是主持人采访时没话找话时才会聊起的,从前。

 

从前你们拍戏的时候.....

 

从前你和龚俊老师....

 

从前演周子舒......

 

重复的问题每个节目都会问上一次,能答的问题都能滚瓜烂熟,脱口而出,答不了的,比如说为什么觉得那时候作为周子舒的时候,和温客行在客栈外面晒太阳时,会觉得扯落外袍,半挂在手臂上是最能体现状态的细节。

 

就都说是忘了,记不清了。

 

可事实上直到今天都还记得,当时那场演唱会时的自己,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只是希望可以忘记,忘记这样的,一个马上三十的人,将心里话酝酿许久,又在急促间把它写成歌,顾不上适合不适合,顾不上别人的看法,只想和你在一起的念头。

 

那一整个夏天里,其实都只有那样的念头,即使是你也无法理解的孤独。

 

那时候午后坐在阴凉处,有一张桌子,没有折磨人的武打戏,擦抹在身上的痱子粉还没过时效,微微凉的体温,绒绒的阳光,感觉这一辈子只会遇见这一次的人目光里只有我。

 

在那张样式简单的木桌上,他的左手小指指尖在摄影镜头里触碰到了我的右手小指,目光相视时,谁的手指也没有离开。

 

台词是什么并不重要。

 

葫芦酒瓶里装的是水,也能喝成酒的味道。

 

我遇见内心深处的我,遇见了周子舒,也遇见了,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情。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只是我不愿再想起来。

 

不愿再想起来,被劝删掉的照片。

 

不愿再想起来,当我想要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来告诉我,你是错的。

 

我知道。

 

我知道,我是错的。

 

所以或许丢掉就好了。

 

就像那段镜头最后也被剪掉,我和龚俊之间的四个月或许不过是就像导演说的。

 

表演太过。

 

而我记得龚俊杀青那天晚上和我说过的,要想当一个快乐的人,就要学会选择性遗忘。



(7)“我总觉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

 


所以我总觉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好像我一直做噩梦,梦见被比我要大十几倍,跟变形金刚一样夸张的一只大金毛揣进毛茸茸的皮肚子下,我热得不行就和它说,你长得再可爱都没用,你太热了,离老子远点,然后一直努力扒啦它搭在我身上的厚实的狗爪子,每次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点,就又被狗爪子摁住,然后朦朦胧胧地诧异狗居然还会说人话,每次都将我拉拖了回去,声音还有点儿熟悉的好听地哄我说,乖乖的,不要会感冒的。

 

我才皱了眉,勉强靠枕在它狗爪上继续睡。

 

直到那条狗自己也睡着了,还带磨牙说梦话,一会边念彩球号说中了五百万大奖,一会又说我有钱了啊,又问你喜欢什么啊,我都买给你啊,手办买路飞还是索隆?


高尔夫球杆是不是越贵越好?


球鞋定制的喜不喜欢?


还想给你买衣服啊,不想你常年就是那几套运动服,大T恤,大裤衩,冬天不会也是两套羽绒服就过去了吧?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听起来有些模糊,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是做梦还是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手办当然是路飞啦,又不是只看球杆,还得看用的是什么高尔夫球好不好,配得不好,再贵不顺手也没用,而且球杆也分好多种,木杆,推杆,挖起杆,就你这傻X,分都分不清,买啥啊,上赶哪儿去准备上当受骗呢?



倒是定制球鞋的话还不错....最近有一款联名的限定球鞋我也好喜欢...衣服穿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用不了多久都要进组拍戏..嗯...如果以后有品牌商务的话,也要穿赞助的....哪里有什么时间穿自己的衣服...

 

然后听见傻狗又笑,嘿嘿嘿,都买给你呀。我不选球杆,你选,我给你掏钱。我给你买衣服...你穿给我看嘛。

 

傻狗哪怕是在做梦都很认真在做梦,所以他又像是仔细地想了一下说,嗯,不过要等我还完房贷之后。

 

什么时候还完呀你?三十岁之前怕是还不完吧?

 

明明是在做梦,我居然也跟着他认真起来。

 

不会的。我不是中彩票了嘛,很快就还完了。很快的,你再等我一下下就好。

 

你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呢?我才不等你。

 

我将头偏向另一侧,不理他,侧着身睡。

 

哎你等等我。

 

.......等等我。

 

傻狗一直反复念着这一句,绒毛球一样的脑袋偎过来,在我颈窝上蹭,吐鲁番火炉一样的胸膛紧贴着我,手臂也是,厚重的从我身后环抱,扣着我的腰,然后念着念着,像是念得累困了,一歪头又开始在我耳边打呼,跟交响乐一样。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忍住的才没把傻狗给踢下床去。


直到后半夜我忍无可忍,才半睁开眼睛,从床头摸拿出最近几个月才买,不过使用相当频繁的,在片场上自从有一次午睡时和傻狗呆一起之后就立马毫不犹豫地花了1999块的高价,让人给我临时买送来的,遮噪效果评测过硬的睡眠耳塞戴上,


又顺手抽了两张抽纸,才转身过去很习惯地给傻狗擦了擦嘴边快要流到脖子上的口水,将纸团扔在床头柜上。

 

转头我歪着头看他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想反正我也听不见,于是感觉很欣慰地摸了摸傻狗的脑袋,并且满意地笑着又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耳边蹭了蹭,他也下意识的双手拉紧我的腰,这才得以清净地靠着他睡了一会。

 

最后是在六点刚过的时候醒来的,在傻狗翘起的一撮头发直接搔弄到我的鼻子,我哼哼了两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之后。

 

我终于忍不住顶着干涩嘶哑的喉咙,心情委屈地吼了一句,

 

“龚俊你要死了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傻狗毛茸茸的脑袋抖了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说对不起,估计自个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起什么,眨巴了几下眼睛,摇了摇脑袋努力清醒过来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我刚听见你打喷嚏了,不会是感冒了吧?声音都哑成这样了。”

 

我还没说话,他就又扯了被子给我盖上,

 

“你就不要说话了,睡着等等啊,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来喝。”

 

说着拿起散落在床上皱皱巴巴的白色T恤套穿上,就有些晃悠地下了床,趿拉着落了半个后足在外面,明显有些小的拖鞋去拿烧水壶烧水。

 

T恤是昨晚我拿给他换的,后来做完暧,他也没再穿回去,倒是一边困得不行的打呵欠一边给做完后就双眼放空死鱼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我套好了我的那件。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和龚俊发生关系后第二天醒来的过程一点也不美好,也没有以前演过的戏里那样唯美浪漫。


全身跟被推土机碾压过一样又酸又疼,眼角边上全是尴尬到不行的眼屎,脸也绷得很干,后脑勺的头发塌扁了一块,毫无形象可言,只有变得越发敏感的情绪是真的。

 

我一直以为这种情绪只有女人才会有,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不过我没想过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没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做暧,再比如更没想过不仅会和一个男人做暧,而且还是被做的那一个。

 

单纯从男性自尊来讲,我当然不乐意,但一想想像龚俊那样很少拍武打戏,又没怎么在沙泥地里摔爬滚打过的家伙肯定是忍不了什么疼的。


我也是第一次和男人搞这种事,万一技术不好,把他弄哭得稀里哗啦的,想想还是觉得这样才会让我更没面子,而且我摔打惯了的,比较受得住疼,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吧,少一个人哭总是好的。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对他横冲直撞的烂技术怨念到不行。

 

可看见龚俊顶着一头翘了好几处呆毛的头发,一手握拿着水杯,一边往床上坐,一边又往水杯里认真吹了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往他头发上看了好几次,伸手去抢拿过水杯,笑,

 

“得了吧,可别吹了,我看你口水都快吹进去了,我还怎么喝?”

 

明明知道他是傻X,但是还是喜欢,是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有一天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好像不管怎样都好像没法真的对他生气。

 

我喝了一口水,又咳了几声,哑着鸭嗓子来怼他,

 

“我看你还是先去洗个头把你头发吹吹吧”

 

“你什么都好,就是睡相不好,老是不肯盖被子,我就只能抱紧了你睡,怕你晚上着凉,结果现在还是感冒了。”

 

他显然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话上,伸手将我眼角边的眼屎一点点用手指擦弄干净,动作很自然,自然到我总有好像他之前也这样做过的印象。

 

可能从前在片场午睡的时候不只是我不止一次的用凉帕给他擦过口水,可能他在我睡眼惺忪的被喊醒开工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的直接不嫌脏地上手替我弄干净过眼屎?

 

可还没很好的想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我就听出了他鼻音也有些重,透着一股热气,抬头仔细看他眼里还有血丝,明显是不仅也没睡好,而且是也感冒了。

 

我一边扯过抽纸捻了鼻涕,一边笑他,

 

“你可还真好意思说我睡相不好,就没发现你自己也感冒了?”

 

然后又打算把水杯递还给他,说,

 

“来吧,多喝热水,你也需要。”

 

递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所以我就又拿了回来,说不行,这样感冒是会交叉感染的,所以让他自己去重新拿个水杯倒热水喝。

 

可他明明之前都很听我的话,像条乖顺的大金毛,只要我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他就会马上低头,像是连大长尾巴也趴好说,你说的都对。


这会倒像有点儿露出狗崽子本性的意思,没伸手拿杯子,只是伸了一只手抬高我拿杯子的手,做了个扶稳的动作,低头就着我刚唇压过的杯沿,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跟小狗崽子喝水似的。


一边露出很容易让人心软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你,一边嘴角偷藏笑,喝完之后舔着舌头,拿过杯子去放桌上,转头起身的时候自己很小声的说了句,

 

“反正昨晚上都不知道交叉感染多少次了,也不在乎。”

 

那笑容就跟昨晚上一模一样。

 

没错,经过昨晚上我就知道了,都是狗,可有的狗就能外表像金毛,内心像边牧,一边在你有些烦地说不要弄了,好累了的时候温温柔柔的亲你不说话,一边依旧精力旺盛地把你翻来覆去折腾,半点都没一开始喝醉酒的样子。

 

所以那笑容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你说的都对,我真的错了,我认错态度非常端正,但我下次还犯。

 

等我洗漱完,顺手用皮筋扎了头发,穿好衣服,看他站在浴室里洗吹了半天头,就一边催一边骂他慢得要死,他很委屈地看了我好几眼,又不敢还嘴,只好说着哎,就好了好了,说完匆匆放下了吹风机,随意戴了帽子出来。

 

我看了一眼他脑后被帽子压耸起来露在帽沿外边的那一撮呆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也跟着我的视线抬眼看自己额头上的帽子,问怎么了吗?

 

我就叹了口气,招了下手,喊他过来,他看我向上伸手,就微微曲了膝盖,蹲低了头凑向我。

 

我一边踮脚帮他理顺头上的呆毛,重新压戴好帽子,一边咕哝抱怨他没事长这么高干嘛?

 

他没回我的话,重新看向他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他眼睛一直下瞥盯着我嘴唇走神,我使劲地拍了下他脑门,

“好了,还不快走?”

 

其实不是存心要催你的,只是觉得这莫名其妙告别的过程可以再快一点,再平淡一点。

 

他回过神来,情绪瞬间很沉很闷,但也只是几秒钟,就换上了熟悉的笑脸,伸手把住门把的时候,转头回来说,

 

“那我...走了啊”

 

只是我害怕我的若无其事,在多过几秒,就撑不到可以笑着,看着你走。

 

只是我害怕,我会不管不顾的对你说。

 

我笑了笑,说你赶紧滚吧。

 

不要走。

 

等他真的关上门,我也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站了好一会,感到嘴角都有些发僵的时候,我才慢慢抬手捂住红了的眼睛,蹲下身来。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蹲得腿有些发麻,喘气一抽一抽的又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时候,突然又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小雨来接我了,就抹了抹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后才去开门。

 

然后就看见龚俊一手拿着一瓶阿萨姆奶茶,一手提着一袋小笼包,站在门口笑着说,走路上看见你之前想吃的那家早餐店开门了,想着你现在不用减肥了,就买了给你送来当早餐,因为你自己是肯定记不住吃的。

 

我一边骂他傻X,一边接过早餐,忍了又忍,看着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一句,

 

“一起吃吗?”

 

他站在门外,盯着我眼睛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

“没时间了。”

 

所以没有拥抱,也没有谁再上前一步,止在一门的里外,我朝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好奇怪,我和龚俊明明都是在笑,眼角却都有些泛红,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感冒了的原因。

 

不会是因为别的。

 

因为我记得我们那天晚上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过要我等他,我也没说过要等他。

 

是啊,我记得,我也知道。

 

已经结束了,

 

没有时间了。

 

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一起去一次罗马。

 

所以送你乐高的时候,我记得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才拼完。

 

这样,在我忘记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是很不公平。

 

但龚俊。

 

你知道的,我希望,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我想起以前在片场的时候,周也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段时间总喜欢抱着一本热门的青春校园小说看。

 

我有一次无聊,也借来看,然后我看小说里把少年人的心动形容成燎原的火。

 

自己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形容得挺好,直到龚俊也凑了脑袋过来,在我耳边笑,说,

 

“呀,你还看这种骗小女孩的书呢?”

 

我就有些不服气地拍开他伸过来快速翻页的手说,

 

“你丫俗得要死,满眼都是钱,懂什么浪漫文学啊。”

 

“我就没看出来这哪里浪漫了。”

 

他从车内小冰箱里取出冰镇过的绿豆汤给我,然后看着我吃,给我用扇子扇着风说,

 

“什么心动像燎原的火啊,连碧草连天都烧干净了,剩下的不就是灰么?”

 

明明自己工作室有开车来,却老是喜欢在我车上做吃的,连在休息的时候都要挤到我车上来坐,还喜欢盯着我喝完他做的绿豆汤,盯着我睡觉,盯着我看书,我做什么他都总要凑过来,我听歌他也要抢过一只耳机,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癖好。

 

所以他当时说的话,我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说,

 

“我看你还是闭嘴吧。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得一点水平,一点美感都没有了。”

 

可现在才越发感觉到,他说的是对的。

 

现实里大雄只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哆啦A梦也只是大雄的一场梦,静香也没有和大雄结婚。

 

正因为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平淡,所以才会人人都想要浪漫,可把故事里的浪漫放在现实里又何其难堪。没人会觉得你是在浪漫。


只会笑你太过天真,不切实际。

 

心动或许真能像燎原的火,可谁又想过心动之后的真相却是碧草连天都烧干净了,剩下的不过也就是满心灰烬而已。

 

所以曾经我以为如果要和一个很爱的人告别,一定会要见面,认真说清楚才行,或者至少也要打电话,发信息聊到电量耗尽喜欢才算没有白费,可当我真的选择和龚俊告别的时候,决定不再喜欢他的时候,其实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把他的微信备注改成了龚俊而已。

 

从6月3日,9月23日,10月18日。

 

从同事龚俊,到傻x,再到龚俊。

 

从心动,到爱,再到放弃。

 

我记忆里我和龚俊的全部故事,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世生井野

【温周|俊哲】《二三十》

刚刚被吞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改了改,可能是有些话还不适合现在就说吧- -

5.


“如果说不出喜欢,那就先说讨厌就好了。”


早上差不多7点没到,龚俊见我背对着他躺在沙发上,一点儿声都没有,以为我睡得很熟,就把脚边的风扇关掉,也没叫醒我,只是帮我把嫌热又掀开到一旁,半落挂在沙发边角的薄毯重新捡起来给我盖好,然后就去洗漱。


脚步和抬水龙头的声音都很轻,要把盖在耳朵边的毯子轻拨开,很仔细地竖起耳朵听才能听到,他出门穿鞋的时候,压低了嗓子,对着手机那头的助理,说让她帮他把他之前打包好的行李箱直接送拿去机场的声音。...


刚刚被吞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改了改,可能是有些话还不适合现在就说吧- -

5.

 

“如果说不出喜欢,那就先说讨厌就好了。”

 

早上差不多7点没到,龚俊见我背对着他躺在沙发上,一点儿声都没有,以为我睡得很熟,就把脚边的风扇关掉,也没叫醒我,只是帮我把嫌热又掀开到一旁,半落挂在沙发边角的薄毯重新捡起来给我盖好,然后就去洗漱。

 

脚步和抬水龙头的声音都很轻,要把盖在耳朵边的毯子轻拨开,很仔细地竖起耳朵听才能听到,他出门穿鞋的时候,压低了嗓子,对着手机那头的助理,说让她帮他把他之前打包好的行李箱直接送拿去机场的声音。

 

他没有立刻走,因为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到门锁扣合上。

 

我掀开薄毯,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额头都是湿汗,脸上痒,后背痒得更厉害,我一边反手挠背,一边给小雨打电话,让等会他来公寓酒店接我,顺便给我找认识的医生预约个皮肤科门诊。

 

他问我咋突然要挂门诊,我笑说没啥,就昨晚喝了点酒,酒精过敏了。

 

喉咙有点哑疼,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倒了杯水喝,不过疼的趋势也没有半分好转。

 

我还有点儿头晕乎的想,果然还是得喝热水。

 

赶上早八点门诊,见过医生检查完后,看他开了药单医嘱,我就戴着口罩和帽子,提前回到了车上副驾驶座上。

 

“你丫就趁着二十九临一脚到中年,三十之前赶紧把自己折腾死吧你。老子也不用干你助理这活了,搞得好像多赚钱似的。”

 

等小雨拿着医院的收据和一袋子药打开车门的时候,劈头盖脸就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往我身上扔,

 

“你说你以前疯至少也有个根据吧,上节目为了表演角色喝几口酒上红脸我也能理解,但昨天不就是跟龚俊顺路一起回城呆一块吃了个饭,夸张到现在喝到挂诊,搞得在背上、脸上都是红疹,你是嫌你不是急性酒精过敏没办法一下子蹬腿过去,还是嫌你不够糊?”

 

劈里啪啦怼得又快又狠,跟放鞭炮似的。

 

我揉了揉耳朵,被自己助理臭着脸骂的老板我大概是头一个,虽然有点儿挂不住面子,但自知理亏,而且和他知根知底十多年,也知道他是气我不拿自个身体当回事,只能安慰自己当着面骂总比背着骂好,心里默念能当着面骂的才是真兄弟,想着就抓拿过塑料袋,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说下次不会了。

 

“你说这话谁信啊?,你之前膝盖受伤手术完躺医院那会也是这么说的,说下次拍戏不会那么拼了,然后膝盖手术后没过恢复期就又疯去剧组,体能训练也当自己一个杠十个,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看他插入车钥匙,转动到底后,

 

“每次一有什么念头,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非得要把事做完了,把一条路走绝了,走到不能走,走到撞墙头破血流了,才会知道要换个方向掉头。没一天让人省心的,早知道我还不如回老家养猪致富,也比呆你这整天担惊受怕还没几个强。”

 

又瞥了我一眼,语气到底还是缓和了点,

 

“你就和我说说你昨天晚上头脑又发哪门子的热?”

 

“我也不知道。”

 

我又忍不住去挠脸,被他从方向盘上落下一只手给拍掉,看着他一脸不相信,我也只能无奈认真地补充了句,

 

“大概是因为昨晚上龚俊他吃了面就走了,他第二天早班机,我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就看篮球赛呢,看着很兴奋,又想到自己不能再打了感觉有点难受,看见酒店冰箱里备得有啤酒就抓起来喝了。”

 

难过的语气,伤感的表情,加上我常年打磨精湛的演技,小雨没发现破绽。

 

“害,我还以为是你和龚俊怎么了呢,原来是这事,没有篮球,不是还有高尔夫球嘛。我觉着打高尔夫比打篮球听起来高级多了,一听就是成功人士必备运动项目,更适合你。”

 

如果可以打篮球的话,谁又会选择打高尔夫?

 

这次我笑容里的无奈,倒有了几分真情实感。

 

适合从来都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或者不能再得到最喜欢的,退而求其次的说法。

 

不能再打篮球算是我前半生的一大痛点,小雨知道,所以只要我说到这个,他就会自己主动转移话题。

 

“唉,我和龚俊能有什么,不过就现在剧组关系不错的同事而已。还有,刚还说跟着我不如回家养猪,怎么,现在又觉得你老板我算是成功人士了?”

 

这样说着,我又开始熟练地和他插科打诨起来。

 

事实上,就算我和龚俊真有什么,我也不会和他说,更不会承认。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更喜欢分享感情生活,但大多数男人,则更多会选择对自己的感情生活三言两语就概括,或是尽量选择不说,不予评价,或是直接避开话题。

 

不管喜不喜欢,或者有多喜欢。

 

都一样。

 

原因也不外乎两点,不过是因为男人对感情生活的隐私侵犯感大多比女人更强,而男人又爱面子,总会把自己塑造成在感情上是过得更洒脱的那个,即使不是,至少也要看起来像罢了。

 

娱乐圈男女也不过如此,就像谈了恋爱,更多分享爱情观,主动提到感情经历和细节,谈起恋爱对象的永远是女明星,而在男明星日常和社交平台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恋爱痕迹一样,最多只会在被问到理想型的时候三言两句个大概,或是把恋爱经历概括成一个具体数字,大多模棱两可,直接选择岔开话题也是很常有的事。

 

我不例外,龚俊也不例外。

 

不过那一句我也不知道却是真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人像我一样,在那么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明明身边有那么多人,却只看得见那一个,明明有很多要紧的事不能忘,却在和他呆在一块的时候,一件也想不起来。

 

以至于最后过了很久,回忆起来那段时间,其他记忆都模糊不清,而有关他的,依旧陡然分明,却连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就像后来在剧火了之后,一次采访中我谈到在周子舒戏中和温客行坐在客栈前晒太阳那一段,谈起我将戏服外袍向肩下扯落一些的细节设计,任凭服装组的工作人员怎样上前来将它拉扯回去,我都坚持要那样做,说起原因时我也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得太久,好多都忘了。

 

非得扯一个理由的话,只是说在那个当下,对角色的感性体验总是会比理智思考先做出选择。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呆在一起,就会忘了酒精过敏这件事,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片场上还有那么多演员,我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以至于最开始整个剧组的演员里,我微博只关注了他一个,连演我徒弟的小伦弟弟我都是后知后觉,等到拍了合照想发微博艾特时才发现不在好友列表。

 

只听得见他叫我阿絮的声音,只记得和他有关的事,和他有关的戏份,哪怕那场戏里并没有我,哪怕我连自己的戏中细节都没法完全记得不清楚。

 

所以我记得同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看他在戏里酒楼喝酒买醉的那一段身边坐了四个女人,却不记得周子舒戴在身上的钱包颜色。

 

甚至是看到他与别人笑着交谈,和他对手戏最多的女演员周也,片场喜欢喊他老龚和他打趣开玩笑的女工作人员,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感觉到被他忽略过的每个瞬间,甚至连一丝一厘的细节都记得分明。

 

但那时候为什么会那样,我始终想不清楚,也不明白,后来演了新戏,过了差不多半年,我也就渐渐忘了去想。

 

人如果可以知道为什么会开始在意一个人,大概也会知道怎样结束对他的在意,可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意龚俊,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到常常忘记周围别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也许是从一碗鸡汤开始,也许是从雨夜桥上那场戏结束后他站起身,看向我时眼神里的惶惑无措,强忍心绪开始。

 

也许是逗他玩的时候故意半猫着身子躲靠在他侧怀,有意拿他当人形立牌挡太阳,他却笑着撑开扇子,伸长了手,举着胳膊,用扇面连我的脸也为我遮挡好,一直问我还热不热的时候。

 

也许是借着走戏的名义,和他眼神纠缠,肢体接触,发现暧昧过了头又着急用打打闹闹来掩饰的时候。

 

也许是那场被剪掉的竹林戏里,他拿着白折扇一步步走向我,微低头,打开扇子在我脸侧,眼神越靠越近,而我本来想躲开,却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的左边嘴唇上小时候留下的疤缝痕时,心跳快了一拍,微闭上了眼睛的时候。

 

也许是各自与别人聊天时,我即使不看他,他的影子,站立的方向,说笑时的动作姿态,或是有意无意回落到我身上的视线,总是出现在我余光里的时候。

 

或许可能,能够想到原因,就不算失去自我。

 

或许可能,能够追溯到对他心动开始的时间,具体到哪一个场景,哪一个瞬间,哪一分钟,哪一秒钟,就不算迷失其中,不能自控。

 

或许可能,现在对他心动,以后也会对别人心动,演戏入戏罢了,等到出戏时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有太多也许的瞬间,或许的可能,我却都通通想不到一个具体的答案。

 

虽然学艺术、弹钢琴的男生大多都有天生后者后觉的同性倾向,也受到周围氛围影响,比一般人更能理解同性情感。


虽然上学那会我也有研究过同性与艺术相关的音乐剧主题,甚至毕业时还表演过,也看过很多同性方面的电影,但我没有喜欢过,也没有爱过男人,没有这方面的实际经验,我也不觉得我对龚俊现在就谈得上是爱。

 

毕竟圈子里的演员也好,明星也好,像我们这样因为工作扯在一起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近不远的暧昧关系过于常见,也没什么性别之分,看得久了,体验得多了,见怪不怪,就不太能分辨出我和龚俊、我和我之前搭档的女演员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猜龚俊也是这样。

 

但如果是以前,要是有哪个男人要来亲我,我大概会飞快躲开,或者把他揍倒在地,还不屑一顾,而不会像昨天晚上一样,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嘴唇靠过来时的呼吸,却忘了我常年优于常人的运动神经和反应力。


不会在他用手指轻轻抚弄我的头发若有所思的时候还忍着装睡。


不会选择在意识到脸上有了过敏起症的瘙痒感之后选择翻身睡向另一侧,背对他的一侧。

 

不会宁愿起疹还装熟睡不动,煎熬了一晚上,忍到额发都被汗水沁湿,只为了他可以就这样按照原计划回家去。

 

宁愿这样,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也没有演过的商业爱情剧里那么矫情,什么为了喜欢的人,宁愿委屈自己。

 

不是这样。

 

我只是不想看他选择。

 

如果他选择留下来陪我去医院,等到我好起来为止,那么他会因为错过航班,错过假期回家去陪奶奶过生日的机会而情绪低落。


如果他选择帮我联系小雨,让小雨就像现在这样陪我挂早8点的门诊,我会因此而心情失落。

 

而且,不用细想也知道,我失落的可能性更大。

 

再如果他选择陪我到医院后,又马上另买了一天内别的航班班次,那我还是要看着他走,甚至也许还要在他犹豫的时候,对他说出我没关系,你去吧,回家比较重要这样顺应人情的话。

 

那还不如这样比较好。

 

人心一旦在意了谁,对自己在那个人眼前,在那个人心里什么位置,重不重要,有多重要,就有了计较。

 

足够自私和真实的话,谁不想听到那一句,你最重要?

 

可是谁又会喜欢一个自私的人呢?

 

要想只被喜欢不被讨厌的话,即使是有这样的真实想法,也只能选择不说吧?

 

车窗外,许多站在小摊店面前买早点的上班族一晃而过,走神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我在过机场安检。不知道你醒了没。记得要吃早饭。】

 

不过一条再简单不过的信息,我也没料到看见的一瞬间心情一下转折得毫无起承转合。

 

我笑了一下,小雨看了我一眼,

 

“谁发来的信息?刚还为了以前那点事跟失了魂似的,现在这么开心?”

 

“薇姐说给我拉了个不错的电影资源,估计等这部山河令播出那会,明年2月或三月初就能开机,制作班底不算好,但剧本不错,题材正,讲维和部队的。”

 

小雨以为我还是因为以前放弃篮球的事,我也不说破,又拿着昨天下午收到的消息糊弄他,但他被我糊弄得也挺高兴,

 

“可以啊,瀚子,要不是我说,你现在这新老板对你真不错。”

 

他打转了方向盘,

 

“对了,薇姐有没有说几番啊?”

 

这时龚俊的新信息又很快发了过来。

 

【我要上飞机了。现在是戏快拍完了,不减肥也没啥事,记得吃饭……。】

 

我一边低头飞快打字回了一句好,一边说,

 

“薇姐刚又发信息来说,这电影演员阵容挺强,一二番接触的演员都算是正当红的流量一线。”

 

又皮了一句,你就安心上路吧,我会替你吃饱饭的。

 

然后笑侧转头,

 

“我估计能拿三番,算是从三线开外破格录用了。”

 

“嘿,那还真不错。今晚上给你加个鸡腿补补,瞧你瘦的跟个女人似的,头发也留老长,明明你演戏都能带发套,又不用自己留长,以前就约定好了一到夏天就一起剃头发,都十几年了,你一个人玩叛变,搞得现在只有我和苏苏是寸头,你站我俩中间,都不知道是兄弟,还是兄妹。

 

你可不知道上次片场收工你和导演说话的时候,龚俊说你身段看着可温柔贤惠了,我本来还挺不服气,他就说就这么看不明显,你俩太熟了,让我给你拍了几张背影照看看,我拍了一看,啧,还真是。”

 

“留长发那还不是因为下部戏需要嘛,再说了,那傻子的话也信。”

 

“你可别忽悠我,你下部戏只有前面几个镜头的长发,还是那句话,戴假发就能完事。而且我不是信他,我是信我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你那照片我发给龚俊之后留在手机上忘了删,结果被我女朋友翻到,骂我在剧组乱勾搭女演员,说我猥琐不猥琐,还偷拍,捏着我耳朵就让我滚出去。真是造孽。”

 

“你把我照片发给龚俊做什么么?”

 

我没再提留长发的事,一整句话里就能听到几个关键词,心跳又快了起来,我装作语气随意的问。

 

“那还不是他让我发给他的,说得有多一个人看才对比得出来。”

 

他一说我就听出来了,龚俊不过是自己想拍,但碍于片场人太多,所以就绕了一个弯让他拍,因为他是我助理,他拍我,别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就你俩那眼神,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好吧。”

 

我从从车座旁侧取了瓶矿泉水,拧开,又从塑料袋里顺手摸出瓶苯海拉明,看了下医嘱,吞服下三片,双手抱臂半倚靠着车窗。

 

感觉这么多年过去,我、苏苏和小雨三个人里,真傻的还是只有总是自以为有小心思,在说好了一起剃头上节目后焗了油,最后在录节目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我和苏苏三言两句忽悠,最后老实坐着让我们一人剃了一半头的他。

 

我瞥了一眼边开车边絮絮叨叨的小雨,却没忍住笑。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没拆穿龚俊的小把戏,反而自得其乐的装作不懂。

 

为什么叛变了和朋友们每年的约定。

 

我也不知道。

 

车内音乐电台放到Mystery of Love,介绍说这是各项提名与得奖无数的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主题曲。

 

1983年在意大利的夏天。


24岁的Oliver突如其来的进入到17岁的少年Elio生活中的时候,内心有着和年轻活力外表完全不同的忧郁沉闷性格,又生活简单单调,喜欢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家里看书、弹钢琴的Elio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一栋别墅里的朝夕相处里,爱上那个与自己截然不同,本以为几乎没有共同话题,看起来无忧无虑的Oliver吧?

 

我敲打手指在车窗窗沿上,跟着节奏与韵律,哼着,在想和这首歌有关的一些记忆细节。

 

7月剧组见面会之后工作室拍宣传照,龚俊等我结束后,本来打算一起去剧组聚餐,我让就让他也来拍着玩。

 

拍完并肩坐在长木椅上的照片后,我站起身,咬了下金桔柠檬的吸管,将亮着张哲瀚名字的灯牌递给龚俊,然后左手将亮着龚俊名字的灯牌举在面前,笑眯起眼睛问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坐在椅子上接过灯牌,也学着我的样子,将亮着张哲瀚名字的灯牌举在胸口前,低了下头看,然后傻笑着问什么意思啊?

 

我停顿了下,又咬了下金桔柠檬的吸管,任由吸管咬到了变形,吸不上来东西,猜他是不懂的,坚信他刷过的土味搞笑视频段子一定比他活到现在看过的所有文艺爱情片还多,所以才弯身将金桔柠檬放置在一旁,故作自然开玩笑说,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呗。

 

“啊,这样啊,龚俊。”

 

他喊我,看起来果然不懂的傻样,然后笑了笑说,

 

“不能只是你送我东西啊,龚俊。我们中国人就要讲究礼尚往来。”

 

我翻了个白眼,差点忘记了他还是一个骨子里非常中国传统的青年,于是笑说,

 

“那敢问张哲瀚,你要送我什么?你手里那杯金桔柠檬好像还是我工作室人员买的呢?”

 

“哎呀,龚俊你瞧你这话说的,生分!”

 

占了我便宜,他倒是脸不红也心不跳。

 

但那天他转身,再站起来的时候,的确证明了他没占我便宜。

 

2020年横店的夏天,7月中旬的梦幻谷。

 

他从他见面会上抱捧的花束中,折下里面看起来最新鲜的玫瑰,折了半朵,然后走到我面前,微低下头,将花别在了我的左耳上。

 

他说他其实本来不太喜欢花这种东西的,总觉得不实用。可是他现在又觉得好看的东西本来就不需要有什么用,只要好看就够了。好看到让人一看见就觉得开心,觉得欢喜就是最大的用处了。

 

然后他说他现在看着花戴在我耳边,发上,就是这种感觉。

 

我又忍不住逗他,一看见就让你觉得开心,觉得欢喜的难道不是钱?怎么会是花呢?

 

“当然不是花。一看见就让我觉得开心,觉得欢喜的,好看的,是现在戴在你耳边的花。”

 

他说。

 

“我赚的钱好用,所以让我觉得开心,但送你的花搭着你现在有些长的头发,很好看,所以让我觉得欢喜。只要天天努力赚钱就能天天开心,但是你的头发我努力也没用,你可能过两天不忙着拍戏就去剪了,不是天天能有的事,所以这样看来欢喜比开心值钱多了。”

 

他话语解释间模棱两可的感情,连我看向他眼里的喜欢也是,朦朦胧胧,若有似无,问的话暧昧又鲁莽。

 

“那如果我一直留着长发的话,首唱会那天,你来的时候,也会送花?”

 

“送。不过不能白送。之前你送我坐垫那些什么的可都收钱了,我记着的。”

 

“至于嘛,说的好像你给我买可乐不是按口收费的一样。不过你送花的话,我还是不太想要红玫瑰,有点俗辣唉。”

 

熟了之后,我们大多数时候温情不过三秒,可能因为彼此间总有个人会害怕过于沉溺,所以总会故意岔回轻松的话题。

 

我们都不是十几岁时直白的年纪,在二三十岁不尴不尬的成人后,能够说给别人听的话在心里越留越多,在社交平台上的字越打越少,发出的照片时间越来越滞后于拍下的时间,所有能够分享出来给别人的东西,大多不是当下的心情。

 

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他那天那样说了一半不能白送的话后,留下的另一半是什么,眨了下眼睛,嘴唇笑意未变的意思又是什么。

 

只是那天拍完后选宣传照的时候,我拿着相机翻照片,拇指按向下,才知道我侧仰头笑着看他的瞬间,有被特意找来的摄影师拉近调整照相角度时无意抓拍到。

 

那张照片是所有照片里镜头最近的,近到只能看见照片上鲜红的玫瑰花瓣贴在我的微染成深棕色的长发发鬓上,而我看向镜头之外的他,只留了侧眼笑着的脸在画面里。

 

我想,或许在1983年7月的夏天,少年Elio其实早就知道,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被Oliver吸引,不过是一边假装不耐的相处,迂回关注,一边又忍不住想要被他留意,被他喜欢罢了。

 

这时我选完了照片,又偷偷看了在小雨旁边看他打游戏的龚俊一眼,他就像安了天线雷达一样转头过来说你偷看我哦?


我说看屁,我看的是小雨。


然后他就嘿嘿嘿地对小雨说,小雨,你老板说你是屁唉。


他但凡没安好心的时候,就是这样笑。


不过小雨戴着耳机。


他说的时候,看的却是我。


我知道他是在揶揄我。


傻x吧你。


我笑着骂了一句。


在2020年7月的夏天,那个戴花的少年,在说着最讨厌的夏天里,留了长发的原因,也是一样。


有关于一个名字,


最讨厌的两个字。


刚好,


不管是叫龚俊还是叫傻x,都是两个字。


如果说不出喜欢,那就先说讨厌就好了。


世生井野

【温周|俊哲】《二三十》

3.“最近,我打算写一首歌。”


头发越来越长了,刚进组那会晒得有些黑的皮肤也白了回来,加上因为角色减肥的原因,虽然手臂肌肉还算精瘦紧绷,但体型大不如拍戏之前健壮,我感到有点儿郁闷,


“等拍完戏后,我剪了头发就去健身增肌,不然总感觉自己看着跟女人似的。”


我站在洗浴室拿起剃须刀,看着妆面镜,皱眉说到。


“我觉得张老师你这样挺好看的。再说哪里像女人了,不是下巴那还有胡子吗?哈哈哈。”


龚俊撕开了一包小零食,咬了一口鱿鱼丝,靠在门口,也看着镜子里的我,用手指了指下巴。


“你不说...

3.“最近,我打算写一首歌。”

 

头发越来越长了,刚进组那会晒得有些黑的皮肤也白了回来,加上因为角色减肥的原因,虽然手臂肌肉还算精瘦紧绷,但体型大不如拍戏之前健壮,我感到有点儿郁闷,

 

“等拍完戏后,我剪了头发就去健身增肌,不然总感觉自己看着跟女人似的。”

 

我站在洗浴室拿起剃须刀,看着妆面镜,皱眉说到。

 

“我觉得张老师你这样挺好看的。再说哪里像女人了,不是下巴那还有胡子吗?哈哈哈。”

 

龚俊撕开了一包小零食,咬了一口鱿鱼丝,靠在门口,也看着镜子里的我,用手指了指下巴。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起有场戏我在客栈里易容,贴了假胡子,结果一出了镜头,剧组的人都说我看着感觉跟女扮男装似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换我以前,可从没人这么说。”

 

“换你以前,谁敢说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和你打招呼你就点点头,看着可高冷了,开机那会也是,你戴着副墨镜,我站你旁边,你也不和我说话,一脸离我远点,莫挨老子的表情。哈哈,可怕死了。要我说,张老师还是现在可爱。”

 

我抬起下巴,刮了左脸上的泡沫,眯起眼睛转头去,也学着他的语调,

 

“哈哈哈,可爱?”

 

龚俊努努嘴,把剩下一口的鱿鱼丝吞完,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我转过脸去,停顿了下,

 

“不过其实想起来也不是完全没人说过,我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女演员就说过,我脸长得很秀气,当时那个剧组还管我叫宫花来着。”

 

“没办法,人长得好看了,就是这么雌雄莫辨的。”

 

摇摇头,假装叹了口气,又继续抬下巴刮右边的脸。

 

“那个女演员....你们很熟?”

 

龚俊顿了下,问我。

 

我抬上水龙头,用清水冲洗了脸,

 

“是挺熟的。上次还说等到剧组放假,一起吃过饭来着。”

 

毛巾擦在脸上,质感有些粗糙,像是小雨随手进超市买二送一打折大甩卖买的那种,内心感叹一下真不愧是我发小,勤俭持家的本事在跟着我这十年里可谓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没办法,小演员就是这样,开了一部戏就不知道下一部戏在哪,很长时间都没戏拍也是常有的事,不节约点,日子怎么过下去呢?

 

我想着就有点走神,看到龚俊在我提到要和女演员吃饭时脸上一瞬而过的失落,回过神来,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好了,你进去洗澡吧。”

 

然后抬腿走了出去。

 

一连拍了那几天的戏,终于积攒出两天假期,龚俊放了他发小结婚当伴郎的鸽子,准备回老家成都去陪奶奶过生日,从他日常更新的动态也好,平时聊天也好,看得出来他是会永远会把家人放在第一位,很孝顺的人。

 

如果是我的话,他又会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算了,我在想什么啊,根本就是排不上号吧。


“假期就只打算和那个,很熟的女演员一起吃饭?”

 

他到底没忍住问,说话语气还有点儿阴阳怪气的错觉。

 

“当然不”我从阳台上收拿了新晒洗的浴巾递给他,

 

“上次不是拿我的那张新EP demo给你听过嘛,我打算写一首新歌加进去。”

 

“什么歌?”

 

他接过,语气恢复正常。

 

“还没想好,只是脑袋里有了些东西,但每次试图起个头,都只能哼下一两句歌词,然后就是啦啦啦那样,成不了曲调。”

 

“所以你最近在片场吃饭的时候不时挂着耳机,筷子夹起一口菜,半天没放进嘴里,然后又放下筷子,拿起笔,在写什么,就是这个?”

 

“嗯,算是吧,我本来也有记录随笔的习惯,像写日记一样的,有些灵感,有些细节,一想起,一碰到,不马上写下来的话,很快就忘了,然后就很可惜。”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觉得还是吃饱饭有体力赚钱比较重要,不然以后我帮你写歌,你老实吃饭怎么样?”

 

“救命,你最好不是认真的,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早上听你在化妆间唱那么一嗓子,本来还困得要死,一下子就打个激灵呵欠憋了回去,瞬间就清醒了,简直比闹钟还管用。”

 

我没忍住毒舌嘴贱的毛病,笑出声来。

 

“那是唱,不是写好不好?而且就是为了逗你开心,才那样的,我认真唱歌还是可以的好吧?”

 

那你可是真不知道,录音室老师为了给你唱的天涯客那几句修音,熬了多少个大夜,都在咨询哪款洗发水可以防脱了。

 

不过看他已经有了点情绪,我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龚俊这个人呢,看着没心没肺,一天傻乐傻乐的,但大多都是给别人看的,骨子里其实是个很认真的人,所以背台词的时候不会笑,录歌的时候,也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房车上表情严肃的啊啊啊的练发音练了好几个星期。

 

虽然能让别人开心的感觉不算坏,但谁又真的喜欢自己认真去做的事被别人哈哈哈一笑带过呢?

 

我也常常是这样,明明很认真地跳了舞,却只会让别人发笑,看着别人在笑,我也好像觉得是件开心的事,努力的尝试过了,想过了,却还是体会不到他们的笑点,所以就只能说,你们开心就好。

 

哪怕与我的想要得到的肯定背道而驰,也只能假装无所谓说,你们开心就好。

 

本来做了演员,做了明星,做了镜头前的人,想要让别人开心,就是要放弃很多自我情绪的。

 

因为我也常常这样,所以才更明白他也会有不快乐,而我不想他不快乐,至少在我面前,他的快乐可以再真实一点。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我们龚老师给我写歌了,别废话了,你赶紧洗澡,刚收工好不容易从横店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回一次城里,你可得好好洗干净,不然你明天赶回去成都,你奶奶看你乌漆嘛黑的脏样,都不认你。”

 

我打笑他,拿起手上圈着的一根橡皮筋扎好头发,

 

“这公寓式酒店房间里有厨房,我让小雨弄了点食材,打算做油泼辣子面,很辣的那种,你吃不吃?”

 

 

我转头问他,发现他在我扎好头发之后就看着我发愣,然后飞快的转过眼去,嗯了声,关上浴室门之前,又耿直了嗓子,

 

“没事,我四川人,能吃辣。”

 

得,前天给你吃拌粉也是这么说的。

 

人傻了就是这样,老不长记性。

 


我笑了笑,点点头,长长哦了一声,趿着有些短的拖鞋,然后转身一边发语音问小雨做油泼面的步骤。

 


小雨说对我这种人来说做什么面都一样,就两个步骤,烧开水,然后下面,至于葱蒜末,剁辣椒,萝卜干,香油那些上次拌粉还剩得有,都是弄调好了的,他给我也顺便拿到了酒店来,放在冰箱里,让我不要浪费,直接煮好面后捞出来倒上就行。



我说这样招待人会不会太简单了点,要不要再煎个荷包蛋,做个小菜什么的,他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你着急给酒店赔钱的话,你可以试一试,我这就给你送个和你家厨房那个差不多的灭火器过去,免得搞出火灾现场,明儿上了纵火头条,没钱撤。

 

嗯,想想也是,不划算。

 

于是我和他插科打诨了一会,就从冰箱保鲜层里拿出调料盒,老老实实地等小雨在语音那头喊着下面,锅里的开水浓烟冒上来,我转身就去拿面,撕开包装抽了两小把鸡蛋面,下到锅里,用筷子搅动,

 

“感觉你又瘦了”

 

不知道龚俊什么时候洗完澡的,我回头冲他笑,

 

“那可不,瘦了二十斤呢”

 

他吃了一惊,接着又若有所思的拿起干毛巾,点点头,

 

“怪不得拍戏的时候,就觉得你的腰比女孩子还细。”

 

我转过脸继续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装作不在意地问,

 

“哟,知道这么清楚,看来龚俊老师还搂过不少女孩子呢?”

 

“的确是不少”

 

他边擦头发,边理所当然地说,“之前每次拍戏或是模特合作都少不了得搂那么一俩次,不过每次我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把她们的腰给折断了,感觉柔软过头,不像你的那么有韧性。”

 

“那我真谢谢你夸我”


我又气又笑,翻了个白眼,

 

“所以这就是你那场夜桥戏一直NG,搂着我的腰不肯撒手的理由?”

 

接着又逗他,“手感很好?这么让我们龚老师爱不释手?”

 

他背转过身去咳了两声,没答话,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后,不知道怎么的又跑进厨房来看我煮,他穿着拖鞋,牛仔短裤和黑色T恤,个儿太高了,头发还有些滴水,有几滴刚好滴在我的肩膀上,我微微侧了身,关了火,往并排的两个大碗里捞面。

 

“你耳朵怎么红了?”

 

他忽然问我。

 

“热的”我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怕热”,又拿起调料盒,用筷子往碗里扣倒,

 

“你跟个行走的火炉似的,离我远点。”

 

他哦哦退了几步,看着我只是用筷子随意搅和了下加了调料的干面,“咦,这就算做好了?”,

 

脸上有些惊讶,“油泼辣子面?”

 

然后我盯着案板上的两碗面,顿了一会,比他更惊讶的反应过来,

 

“是哦,好像没放油嚯?”

 

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勾起狗狗眼,嘲笑我,

 

“憨包。”

 

“娘了个腿嘞,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再没有比被一个二傻子叫做憨包更让人生气的了,我捶了他一拳,然后义正言辞地又告诉他这肯定是小雨教的不对,不是我的问题。

 

他揉了揉手臂,怕我又打他,边笑边点头往旁边躲,

 

“对对对,都是他的问题,我们张老师就算是用煮泡面一样的步骤做油泼辣子面,这面味道肯定也是顶好的。”

 

“哼,那是”

 

虽然嘴上哼哼了两下,但低转头瞧着面卖相干巴巴的,实在是差了点,我还是皱了眉,准备去端碗的手很是犹豫。

 

给他吃当然不要紧,但是我自己的话,吃东西还是挺挑眼缘的。

 

“咳,不然还是我来加个工?”

 

一听到他这话,我立马抬转眼看他,想起他上次给我煲的品相极好的鸡汤,伸抬手想也没想给锅重新点了火。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行动的确比语言更能表达一个人当下的诚实心理。

 

看他将小白菜,豆芽洗干净放入开水中焯水,然后用凉水冲凉放入面碗中,又起锅入油,撒入花椒,烧好花椒油后浇在面上,又顺手在平底锅上煎了两个金黄香嫩的鸡蛋,我咬着筷子说道,

 

“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跟着他麻溜熟练的动作我咽了咽口水,

 

“以后我结婚找老婆也要找这样会做饭的”

 

他笑了笑,

 

“其实在我们家那边都是老公做饭,”

 

然后端拿起平底锅,用筷子将鸡蛋分夹进两个碗里,然后转头将其中一碗递给我,

 

“我爷爷立下的规矩就是这样,所以都是我爸做饭,我妈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倒是跟阿絮差不多”

 

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距离有点儿近,我愣了一会,听懂了他调侃里的暧昧,就是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阿絮是戏里的阿絮,还是这段拍戏期间常常也被他私下里喊做阿絮的我。

 

龚俊这人看着傻是傻没错,我经常觉着他时常言行温吞喊他二傻子也没错,但这和我心里清楚他实际上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并不矛盾。

 

毕竟谁都不会只有一面,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做演员的,真傻和装傻都很必要。

 

只能说他擅长,我也不弱。

 

我飞快的转过眼去,端着碗就往客厅里走,打哈哈说了一句那你妈嫁给你爸还真幸福。

 

他在我身旁坐下,也将碗放在小桌上,问我,

 

“那你家呢,是你妈做饭,还是你爸做饭?”

 

“我妈,”

 

我直接坐在地上,叉开两条腿,很是随意,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本来打算看体育新闻的,但想着龚俊肯定不爱看这些,就随便转到了一个重播的搞笑综艺。

 

“我没吃过我爸做的饭。”

 

“没吃过?”

 

“嗯,我从小是我妈带大的,算是单亲家庭。”

 

我目不转睛地看电视,看见节目里上滚落了水的男明星,哧溜吸着面条,也跟着节目特效哈哈笑了两声。

 

龚俊他好像是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就一直埋头吃面,不时用余光偷偷瞄向我,像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一样有点儿手足无措,明明被辣椒憋呛红了眼,却满脸的小心翼翼。

 

“吃不了辣还吃”

 

我起身倒了杯水给他,又给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嘲笑。

 

“以前能吃的。”

 

看着他眼睛都红了一圈,边喝水边低咳了几声解释,

 

“后面去北京跑剧组入行呆久了就吃不了了。”

 

“你什么时候入行的?”

 

“15年”

 

“那我比你还早了5年,我10年的时候就开始横漂了,现在差不多也快十年了。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

 

我瞥了他一眼,单手拉开啤酒罐,

 

“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我的确是被我妈一手带大的,但她也没让我缺过什么。小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基本上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没少被人排斥,也就小雨他们几个和我玩。


你也知道小地方一起上学的同学来来去去总就是那些,所以不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上学路上都听过不少大人拉着自家小孩低声说少和我一起玩,说像我这种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少了父亲的管教,性格都不太健全,那些小孩上下课的时候也喜欢站靠在走廊上指着我这样说,所以每次都被我揍。


不过后来我就不这么干了,我妈说是我懂事了,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她每次都要替我道歉而已,而且还得赔钱,想想都好不划算。”

 

“我觉得你妈妈一定是很好很优秀的人。”

 

“唉?为什么这么说。”

 

电视里的搞笑综艺还在放着很夸张的笑声,吃了一半的面条安静放在桌上,好像没那么辣了,龚俊脸上的红褪了一些,用胳膊抵住了脑袋,很温柔柔软的眼睛侧着看我,

 

“因为你很好也很优秀。”

 

我笑了笑,啧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转头看他,

 

“就你会说话哦?”

 

“是真的很好哇,而且我说的优秀可都是真心话,你看你演技好,唱歌好听,会弹琴,高尔夫打的好,连斗地主都是全国第一,这还不厉害?”

 

他表情认真,

 

“不过虽然是厉害,但爱好还是太老年人了,而且你只比我大了一岁唉,淘宝不逛,网银不用,一四六晚上宅在酒店打高尔夫,二三五白天片场休息就玩斗地主,聚餐也不爱去,张老师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聚餐不去还不是为了减肥啦?再说了,干嘛浪费聚餐的钱,片场盒饭不也吃得挺香?”

 

“啧,阿絮,你也太财迷了吧?”

 

“呵呵,彼此彼此。”

 

“那要是我请呢?你去不去?”

 

“?”

 

“我说,要是之后聚餐我请客,你去不去?”

 

他凑近了一点,被辣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耳朵,我挪开视线,“你舍得花钱请客?”偏了下头,

 

“我才不信”

 

“是不舍得花钱,但更不舍得让阿絮一直挨饿。”

 

“你最近中什么邪了,怎么私下说话也跟温客行一个味似的?”

 

我不可思议地挑眉看他,

 

他嘿嘿笑了两声,坐直了身子,继续端起面条,“反正我会请就是了,”

 

看着电视吃了两口,咕哝说,

 

“我舍得给你花钱。”

 

不是阿絮,也不是张老师,龚俊他说的是你。

 

察觉到的人称上细微的亲密感突然让我觉得有点儿热,于是我又去冰箱里拿了好几罐冰镇啤酒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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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恨晚幸未晚 不再辜负四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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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冰呐?给我来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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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一些咒回的小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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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不是很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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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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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小心偶遇by Kasalim:https://goodnight5ufh.lofter.com/post/1d33801d_1cab5bd0e 


37.筹码by鹤顶:https://hedinglan.lofter.com/post/2016a703_1cab5f584 


38.I Swear by 晨光暗翼:https://301141022.lofter.com/post/1da937ad_1cab5eaec 


39.苏打水鱼缸by阿鸣:https://tansuanherou.lofter.com/post/1dff62dc_1cab7e344 


40.告白大作战by K.:https://k0430815.lofter.com/post/1f3da431_1cab86988 


41.这条河逆流而上by blackflag:https://mugod.lofter.com/post/1ff9e7c9_1cab88cc8 


42.为老不尊by死线:https://dongliu430.lofter.com/post/3108e94d_1cab89e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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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酒醉梦醒by困:https://kun3275403.lofter.com/post/4b9e5b62_1caba3b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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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方糖by小k同学:https://r27lkk.lofter.com/post/31ac37ae_1cabfc293 


【五悠|宿虎】


64.月亮纸船by第512065132号草莓雪布蕾:https://tillallends.lofter.com/post/1e857e6c_1c9f59768 


65.凄美地by超能小茸:https://chaonengxiaorong.lofter.com/post/310e679d_1cabcb469 


66.真心为你by高尚的潘那科塔·福葛先生在流泪:https://michealfassbenderisthebest.lofter.com/post/1ea19a89_1cabe07ea 


【ALL虎杖】

67.添添添添添的合集:https://tiantiantian0401.lofter.com/post/20460da0_1c90d1c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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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血族召唤by荒伦:https://hellorebecca.lofter.com/post/1f0ae48c_1caba8e04 


70.不在人间的合集:https://tianlaobanzaixianzuo1.lofter.com/post/31b43b2e_1c8919a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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