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秋】竟不知那书妖其实……(上)
◆非典型混血书妖
◆架空世界,不带纯阳之体玩
◆很多纯爱,上篇没有car
◆ooc
————————
天衡方士重云十六岁时下山历练,费劲艰辛,在一间废弃的书库里捉到一只书妖。
书妖身份仍需打个问号,古籍记载的书妖大多呆呆愣愣,一副死读书的书呆子模样。这位眼神清澈灵动,模样也俊美秀气,不过除了书没有别的喜好,暂且归为书妖。
可惜祖训有言:不得滥杀无辜。这书妖从未伤人,重云自然不能将其祛除。此妖名为行秋,比他大两岁,平日就爱在书库里看闲书,偶尔吓唬吓唬来往的路人,算不上什么大错。
重云本......
◆非典型混血书妖
◆架空世界,不带纯阳之体玩
◆很多纯爱,上篇没有car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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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方士重云十六岁时下山历练,费劲艰辛,在一间废弃的书库里捉到一只书妖。
书妖身份仍需打个问号,古籍记载的书妖大多呆呆愣愣,一副死读书的书呆子模样。这位眼神清澈灵动,模样也俊美秀气,不过除了书没有别的喜好,暂且归为书妖。
可惜祖训有言:不得滥杀无辜。这书妖从未伤人,重云自然不能将其祛除。此妖名为行秋,比他大两岁,平日就爱在书库里看闲书,偶尔吓唬吓唬来往的路人,算不上什么大错。
重云本来想放他走,没曾想书妖行秋不乐意了,一把拽住重云的兜帽,眉毛一挑怒气冲冲地责问:“你这家伙在书库里大动干戈,把我赖以生存的书都毁完了,想走?没门!”
“那,我赔你……”重云慌忙摸出来些银两。
初出茅庐的小方士就带了必要的盘缠,把手里这些赔给行秋,自己可就要吃西北风了。
他正拿着银子左右为难,行秋发话了:“不行不行,我这有好些古籍孤本,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那该如何是好?”重云急得红了眼睛,心想自己涉世未深经验不足,居然不小心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书妖没了寄附的书,恐怕活不下去了,他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要么你给我寻个差不多的住处!”
重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家族的库房也收录了不少古籍,或许能满足书妖的需求,便赶紧向行秋提议。
“也行,我跟你去一趟。”行秋答应得爽快,重云松了一口气。
其实,重云折腾出的动静,顶多砸坏了几个本就破破烂烂的书架,书基本是完好的。行秋这么说,是因为这里的书他早就翻烂了,图些新鲜的。回去路上他暗自得意,心想如此轻松就达成了目的,这小方士可真好骗。
重云当然不敢把行秋这么个大活妖往驱邪世家的库房里塞,只是将他安置在自家书房里,定期更换行秋看过的书籍。他还特地嘱咐行秋不要乱走,要是碰到哪个方士手里没轻重的,看行秋是妖误伤他就不好了。
行秋自然满口答应,他本就为了翻阅新书而来,目的达到了,看书的环境还比那破烂昏暗的书库好上不知多少倍,还有个耿直的方士源源不断地给他送来古籍经典,再贪心也知足了。
重云有时也会来书房同他一起阅读,但这小方士看的多是些修习术法、妖邪秘闻的书籍,枯燥乏味不说,有些书就是随意编造的。起初行秋为了答谢重云收留自己,也在一旁帮忙分辨真假。而后发现假书越来越多,行秋生了疑心,便问重云这些书究竟哪里来的,重云说这是从过路商人处淘来的。
感情这小子被坑了啊!重云要是修习了假书记录的「术法」,岂不是做无用功?行秋有些生气:“这些书贩子真是害人不浅!”
“别这样说。他们是普通人,如何知道这书的真假?行秋厉害,一眼便能识出,我将这些书销毁就是了。”
“你怎么,唉……”商人精明着呢,掌握了主顾的偏好,只要有利可图,便会大量伪造,以次充好。行秋不忍心让涉世未深的重云知晓这些阴暗事,轻声叹气,思考后心生一计,于是嘱咐他说:“这回罢了,下回你去淘书,带上我。”
“好。”重云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应下来。
起初那些商贩看到重云就像看到冤大头金主一样蜂拥而上,根本没在意他旁边这位书生模样的同伴。直到行秋从他们摊子里挑出屈指可数的「真货」,并断言其余皆为「邪书」。多数商人根本不服,指着行秋的鼻子说他恶意诬陷,断他们财路。
行秋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孰真孰假各位心里清楚明了,在下只提点一句:赚钱不能昧了良心。这位道长平日做的都是驱邪除魔、惩恶扬善的好事,他心善,不追究诸位过去骗得的钱财。可你们若是惹恼了我,追究起来,按照你们人间官府规定「假一赔十」的倍率,不知要赔几何呢?”
能一眼看出书真假的是什么狠角色?外表如此年轻、说话份量却重,话语隐约透露自己不属人类,怕不是某位微服私访的仙人,传闻方士一族也受了仙人庇护……商人们窃窃私语地讨论,他们当然不知行秋书妖的真实身份,怕自己得罪上仙,想到刚才还对其无礼,尤为后怕,一转态度,纷纷认错道歉,保证从今往后绝不兜售假书,还将以往坑骗的钱财尽数交还给重云,以求上仙原谅。
回去路上行秋心里尤其畅快,重云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不停赞叹行秋的智慧,夸得行秋脸上发热,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是书上学来的,感兴趣的话我给你推荐几本——武侠小说当真精妙绝伦。”
从前重云不看这类书,师父、也就是他小姨申鹤说,看小说容易玩物丧志,他听话便不看。现在在行秋的撺掇下,他书房书架上武侠类的书籍逐渐多起来,和行秋坐在一起读书、探讨剧情的机会也逐渐频繁起来。
一日,重云抱着一摞书走进书房,行秋还以为他进货来的,正兴高采烈地过去迎接,却看见这人把书放在书桌上,拉出椅子坐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捂住耳朵背起来。
“驱邪缚魅,内外澄清……”听起来像在背术法口诀。行秋踮起脚,悄悄走过去,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背起书来了?”
“欸!行秋你别故意吓我……明日师父要抽查,我温习一遍。”
“这么用功,在抱佛脚?”行秋笑眯眯的,背着手前倾身体,凑在重云身旁和他开玩笑。
“什么?没有的事,这些口诀我都认真背过,只是,我怕一紧张……就会忘……”
行秋点点头,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那摞书的厚度和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感叹到:“做个方士还真是辛苦啊,既要习武,又要背书。”
“倒也没有,我许多同门只习武艺、或者只修术法,但我要做最厉害的方士,收服最厉害的妖邪,因此武艺与术法都要精通。”
“不简单嘛,小小年纪志向如此,难怪刚出山就把我这大妖收回家了!”
“什么收回家,不对……欸,行秋,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再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算什么大妖……”
话音刚落行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没规没矩,大一日也是比你大,来,叫声哥哥。”
重云为难地皱起眉,涨红了脸,嘟囔着「怎么能叫妖魔哥哥」的话,反手赠予行秋一张静音符,自顾自地回过头继续背口诀了,留下行秋在一旁干瞪眼睛。
行秋还想找机会报复回去,然而此后接连几日都不见重云踪影。行秋有些慌神:难不成这家伙背不出口诀被罚了,关了禁闭?他没心思看书了,偷偷摸摸溜出书房听墙角,从几个闲聊的仆从口中了解到,重云随一众方士上天衡山请签了。
好你个重云,出远门也不告知自己。虽说重云并没有通知他的义务,但行秋还是非常不悦。从前重云还会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倾佩地看着他,略带生涩地请教他武侠小说里关于侠义的见解,现在不肯接他玩笑不说,还学会不告而别了!
又过了几日,重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和仆从简要交流几句后,衣服都来不及换,风风火火地跑进书房。
“行秋,行秋!”他跑到行秋面前,解释道,“师父带我上山请签,事发突然,我没来及回家告诉你,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行秋没好气:“谁担心你了?”
“欸?”重云百思不得其解,“可我听守家的人说夜晚有鬼影出没徘徊,消失于书房——”
“先不说这个。”被当场戳穿,行秋面子上挂不住,赶忙转移话题,“你上山,请了什么签?”
“呃……”重云挠挠头,“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解出来是姻缘,还是上上签……”
当时不仅重云不信,同行的方士不信,就连师父申鹤都不信。对一个前不久刚满十七岁的人来说,此时求得姻缘也太不可思议了些。重云还以为求错或者解错签闹出的乌龙,可连着求解三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姻缘签,上上签。
同行的方士炸了锅,且不说重云是公认的老实单纯,不懂情爱,更荒谬的是他仍未成年,不到年纪根本结不了。几个师兄师姐把他团团围住,盘问他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
重云直接摆手否认了。那些人又问他喜欢什么人,看到重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师兄师姐又七嘴八舌地紧急科普什么是「喜欢的人」。重云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要不是手里这莫名其妙的签,他还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谁产生这样复杂的情感。他摸着下巴思量,嗯,硬要说的话……
这时申鹤实在看不下去,呵斥了那些凑热闹的弟子,帮重云解了围。
“重云,你不要太在意,缘分天注定,切莫自乱阵脚,顺其自然即可。”她安抚似的摸了摸重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唔……”重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想的是某个被他精心养在书房里的书妖。要说他喜欢谁,也只有行秋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解出的所谓姻缘宛若空穴来风时,少年人摸着胸口,第一次感受到萌发的心动蔓延开来。
……
“姻缘?”行秋一听起劲了,“重云啊重云,藏得够深啊,我怎不知你对谁格外上心?快从实招来!”
“我有什么好隐瞒的……行秋也要像师兄师姐那样逼问我吗?”重云微笑着歪过头,温顺地看着行秋,“师父说缘分天注定,该来的总会来,兴许哪天就知晓了。”
“哦?如此笃定,你怕不是知道些什么……?”行秋凭着感觉随口一问,抬眼与重云对视,后者看过来的眼里亮着光,尽是诚恳。他一怔,心里突然浮现出异样的情感。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过于敏感——重云看他的眼神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错觉吧……就算是朋友,十天半月没见,总归有些期待的。行秋没往心里去,催他赶快换了外出的衣服,收拾清爽,再来讲讲旅途的见闻,顺便给自己捎几本没看过的书。
“对了,提起这个。”重云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包裹递给他,“我顺路去了趟璃月港,给你带了几卷小说。听那里的人说,今年海灯节会有集市和烟花会,到时一起去看看吧。”
刚入秋,天气也才冷下来,离海灯节还早的很,重云的提议听着就像随口的商量。自从住在他家的书房,行秋一向清闲,除了看书无事消遣,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生活逐渐回到原来的步调,重云日日练功,修习术法,偶尔出门接几个驱邪委托,顺道买些行秋喜欢看的书籍讨他开心。那些流传的古籍着实有些枯燥,哪有武侠小说惊心动魄。这也是他悄悄观察行秋手里常拿的书,得出的结论。
天气越来越冷,书房不能用火,行秋又是妖,属阴的体质,冻僵的手指翻书都费劲。重云抽空给他量了尺寸,也不管穿衣保暖是否对妖有用,吩咐下人给行秋裁了衣服。某日早晨他把刚拿来的厚衣服给行秋穿上,还照例往行秋手里塞取暖用的手炉。
之前重云说自己平日练功用不上手炉,行秋才接受了重云的好意。现在连新衣服都给他做好了,他实在受宠若惊,推辞着:“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以前住在那旧书库,我拿书堆挡风,真的用不着这些。”
“嗯?可你如今在我家。”重云一歪头,回答得理所当然,手上给行秋系扣子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行秋之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没好好答谢过——怎么样,现在还冷吗?”
行秋摇摇头,垂下眼睑。或许是新添置的衣服起了保暖的作用,脸上红了一片。
“那就好……”重云眯起眼,脸上笑盈盈的,抓着行秋的袖口不松手,使劲捏了捏。
脸红的行秋好可爱,再看一眼。
“别傻站着了,快去练你的功!”察觉到这家伙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动手动脚的。行秋当下就恼了,使劲抽回手,强硬地将他推出书房,“砰”地一声拍上门。
重云到底哪里学来的撩人技巧,如此这般地令自己内心发热,难不成他有那方面的意思?行秋倚在门后面深吸气……真是如此?可他年纪尚小,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况且重云本就心地善良,对待朋友同样无微不至,秉持着带人回家就负责到底的原则,平常也处处关照他,刚才的举动倒也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恐怕是……自己的问题。好奇怪的感觉,行秋咽下唾沫,仔细想想,他好像许久以前就期待着重云每天都来书房,却并不是期待他带来的那些好看的书。
喜欢,又不肯被对方知道的喜欢:自己是妖,重云是人,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唔,不大舒服……就像屏气凝神时突然冒出来的杂念,在肚子里搅动,有些反胃。行秋捂着嘴,闷闷地打了几个嗝,总算把胃里这股难受劲压回去。
书妖从书中的故事汲取力量,无需人类的饮食,况且长这么大行秋也从没吃过实际意义上的食物,怎么会突然感到恶心反胃,连桌上摆的书也不愿继续读下去……
他得了什么病吗——书妖也会得病吗?
所幸那日之后,突然恶心呃逆的现象不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渴求感,仅针对重云。只要对方出现在视野里,视线便再也离不开他。时不时闻到对方身上有股堪比武侠小说的美妙气味,忍不住咽口水,想要接近。可他不想被重云知道自己的异常,于是消耗大量的法力抑制自己的欲望上。身体因为过度施法变得疲惫起来,不出几日便虚弱得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重云很快发觉了异样:“我瞧你最近都没怎么看书啊,不合口味吗?”
“唔,太冷了,不想翻书……”行秋萎靡着,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那怎么行?”重云急了,书妖不看书,等同人类不吃饭,时间久了肯定饿出毛病来。难怪行秋最近都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困怏怏的。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提议道:“我念给你听,怎么样?”
“随你。”行秋别过头,闭上眼睛。
他很快后悔了,他喜欢书里的故事,还喜欢认真照顾他的重云,那张吐字的嘴,对他而言简直是双倍的诱惑……
“……行秋?”
手中的书被按在桌上,重云一愣,抬起头看着突然来到他面前的行秋,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见行秋半睁着眼,脸颊上染了一层薄红,嘴微张着呼气,双手软绵绵地搭在他肩上,脸越凑越近。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拒绝不了。重云大气都不敢出,却悄悄地咽口水——行秋究竟……?
“重云……”
细碎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行秋一条腿弯曲着,膝盖挤在他两腿中间,让他想躲也躲不了。虽然重云压根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直到嘴唇相接触的前一秒,他还在纠结行秋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随后震惊之余便只剩下狂喜:唇瓣柔软的触感,初吻喜爱之人的满足,心口暖烘烘的爱意,舒适得不想分开……
然而吻到深处,他情不自禁要拥抱对方时,行秋却突然睁大了眼松了手,重心不稳往后跌坐在地上,似乎清醒不少,神情惊惶:“呃,不对……重云,我不是……”
他的唇倒是红润,嘴角还挂着一丝水渍,睁大的眼里却满是惊愕,后仰着跌在地上,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怪可怜的。重云也呆住了:刚才难道不是行秋主动亲的自己吗?
“不是,不是的……”行秋念叨着,“我不知怎么,突然就——”
“行秋……没关系,先起来。”重云蹲下来拍着行秋的后背安慰他,等他情绪逐渐稳定后,拉他起来。
行秋满心的愧疚,低着头看着他的胸口:“抱歉,突然对你做这种事,吓到你了吧……”
“为什么,和我不行吗?”
“别乱说!”行秋赶紧点上重云的嘴,“只有心意相通、最起码得两情相悦才能……知道了吗?”
重云愣了愣,很快面露黯然之色,听起来有些委屈:“行秋,你与我,不能算么……”
“这……”行秋没想到对方竟毫不掩饰落寞和遗憾,摆明了也喜欢自己。他一愣,随即苦笑,“可我是妖啊,重云,你还要做降妖除魔的方士呢……”
“我降的是伤人的恶妖,行秋怎么能算?”重云皱起眉,仿佛在责怪行秋妄自菲薄,“何况,你比世间大部分人还要善良。行秋,我想成为与你心意相通之人……”
他太真诚,也太热情了。行秋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狠下心回绝他:“我不答应,你的家族不可能接受我的身份。重云,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驱邪世家怎能容忍一只妖成为继任者的伴侣?
长久的沉默,重云握紧拳头。
“既然如此……”
他嘴唇哆嗦着,眼里涌出泪来,突然朝行秋发难,“你为何要突然亲近我,为何要让我生出这许多非分之想?”
认知里一向温和的重云情绪失控,眼眶通红,全身紧绷,好像下一秒就扑过来了。行秋不自觉地退后,低下头呢喃:“我不知道……”
重云忽地意识到,行秋居然畏惧他。
“……抱歉,我不该凶你。可是,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姻缘,喜欢……我喜欢行秋,很早就喜欢上了。你主动亲近,我真的很高兴,但你又,你不愿意……”
重云哽咽得说不下去,死命抹掉自己的眼泪。行秋没见过他难过成这样,心疼得一塌糊涂,本能地想上前安慰。重云的心意他已明了,初吻被自己夺了去,也该负起责来,怎么能出尔反尔?人如何,妖也罢,生命苦短,及时行乐。答应对方的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重云,其实我也——”
“你说的也没错……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表白的话被硬生生咽下去了。
重云离开了,书房顿时冷得像冰窖一样,行秋从没有觉得这样冷过。奇怪,明明窗外依旧阳光明媚的……
几日后的夜里,重云在熟睡中梦到了那日的亲吻。虽说他最近经常梦到行秋,但如此逼真还是头一回,耳畔都能听到搅动的水声……
哪里不对……
重云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睫毛上。
“重云,帮我……”
“……行秋?”
重云彻底醒了,发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细长柔软的物体缠着他的小腿,重云撑起上身,点了灯烛。确实是行秋,他很不对劲:全身发热,气息不匀,头上冒出了奇怪的角,再往下,身体各处都出现异变,背后生出一对翅膀,身后多了细长、末端膨大的尾巴——就是它在重云的小腿上缠了好几圈。
重云读过不少妖邪秘闻,这似乎是「魔」的特征。重云翻了身,让行秋躺着,为了验证逐一解开行秋的衣物,再三确认。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腹上流转着心形的纹路,在烛火昏暗的照明下忽明忽暗地闪着光。这分明属于魅/魔的特征!
行秋竟然是书妖与魅/魔的混血!实际上自出生以来行秋便只以书妖的身份生存,所以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今随着成年后的情窦初开,身体里属于魅/魔的部分逐渐觉醒了。
古籍记载,魅/魔过度饥饿会诱导发情,发情后无法自控。书上还记录了魅/魔以心爱之人的体液为食——真相大白,那日行秋失控亲他,其实在索食。
作为负责喂养行秋的人,重云按耐不住地舔了舔嘴唇。
“重云,你要……?唔……”
这个吻掺杂了多少私心并未可知,自从那日行秋主动,重云想亲回去都快想疯了。行秋需要帮助,喂食似乎成了亲吻的好借口。
渡过来的食物被本能地吞下,行秋乖顺地迎合他的索取,背后靠床的他也不可能如那日往后跌倒脱离重云的拥抱。
原来放肆亲吻喜欢的人,如此令人欣喜。中途稍分开时,那双唇微张喘着气,一线银丝连接着彼此,闪着光。行秋的眼里只映着他的样子,手里还一下下揉着他的头发,好喜欢,怎么忍得住?房间里充斥着吞咽声,喘气声,夹了些舒服的呜咽,都是亲昵还在持续的暗示。重云一遍遍亲上去,直到双方都疲乏了,还依依不舍地挤压着,满足地轻哼。
这样一来,行秋便再也离不开他了,多好啊……重云迷迷糊糊地想,紧紧拥着行秋,沉入有他陪伴的美梦中。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秋】霸道少爷爱上我(上/下)
/*标题很俗,但…好吧其实内容也很俗,如题所示
平民百姓云x世家少爷秋
阿波哦设定(这奇怪的屏蔽词),传统A和O,两人有阶级差异
本篇是竹马竹马纯糖
下篇发不出来,塞彩蛋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谷雨时节。行秋趁家丁们不注意,偷溜去园子里玩儿,走到一半,在连廊底下看到一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孩儿,站在那里发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小少爷从来没在内宅里见过其它孩子。
“我是重云,我迷路了。”
“迷路?”
“你能带我去找舅舅吗?”
行秋不知道这...
/*标题很俗,但…好吧其实内容也很俗,如题所示
平民百姓云x世家少爷秋
阿波哦设定(这奇怪的屏蔽词),传统A和O,两人有阶级差异
本篇是竹马竹马纯糖
下篇发不出来,塞彩蛋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谷雨时节。行秋趁家丁们不注意,偷溜去园子里玩儿,走到一半,在连廊底下看到一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孩儿,站在那里发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小少爷从来没在内宅里见过其它孩子。
“我是重云,我迷路了。”
“迷路?”
“你能带我去找舅舅吗?”
行秋不知道这个小孩的舅舅是谁,行家的宅院太大,弯弯绕绕一进又一进,小少爷牵着这个小孩的手,把他送到内宅的院墙边:
“内宅的门在那边,你自己出去找舅舅吧,那里有家丁看着,我可出不去。”
重云看起来很疑惑:
“门口有家丁看着,我也不敢去。”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重云向上一跳,蹬着墙壁借力,抓住院墙的瓦当,用力一撑,翻到外面去,不一会儿又翻回来,轻巧落地:
“这么进来的。”
他会翻墙!!!
小少爷立马成了星星眼,这岂不是……
阿旭想不通,他家小少爷什么时候学会了隐身术?明明内宅门口的家丁都没见着少爷跑出去,少爷是怎么跟这个陌生小孩出现在外院的花园子里的?
暮春和暖,牡丹快开完了,两个孩子钻进花丛里,正在寻最结实的花梗叶梗斗草玩儿。
阿旭吓得冲过去就想把行秋抱出来:
“少爷,您怎么往草丛里钻,万一什么虫咬着了怎么办?”
——
阿旭没想到,自己抱了个空。
……
重云的父母去山中云游,拜托舅舅照看他几日,舅舅是行家的家丁,就把他带在身边。谁知院子太大,孩子竟走丢了,找了半天没找着,先等来了别人喊他:你外甥在外头园子里胡闹呢!
舅舅赶忙跑到外院,老远就看见一群家丁围着,挤进去一看,他家小外甥横抱着小少爷抡来抡去,理直气壮地和一圈家丁对峙:
“行秋说他想出去玩儿,你们为什么拦着?”
小少爷搂着他外甥的脖子不撒手,委屈得直撇嘴,嚷嚷着要去外头玩儿。小重云抱着小行秋,抬脚就要跑,家丁们拦他吧,怕他手抖把少爷摔了,放了他吧,又怕他抱着少爷跑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动静太大,甚至惊动了夫人,急急忙忙赶过来。小少爷看见夫人来了,从重云怀里跳下来给母亲问安,完全没有刚才不讲理的样子,乖得不像话。
夫人气得训了家丁一顿,上下打量,看儿子一根头发也没少,才放下心,喊来重云的舅舅:
“立刻把你外甥送走,以后不许带进来!”
小少爷一听要把重云送走,跑过去又往人家怀里跳,重云伸手一接,就把他稳稳抱住。
“不要走,我要把他留下,留下他!”
说着眼眶就发红。
夫人看见小儿子蓄着一汪眼泪,心疼坏了。行秋是家中幼子,撒娇一向是最管用的,既然小少爷要留下,那就留下,只是得看好了,以后不许胡闹。
夫人心疼孩子,满口答应:
“秋儿,留下他,你先下来,别摔着。”
“我不,我要重云抱我回去!”
小少爷一秒变脸,刚刚满眼的泪一下全干了,笑呵呵搂住重云的脖子。
重云一副伸张正义成功的样子:这么乖的小少爷,天天被圈在家里不许出去玩,多可怜啊。他心里正为自己干了一件好事高兴呢。
小重云抱着小行秋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可怜阿旭在后头一路小心跟着,生怕把他家少爷摔了。
……
从那以后,重云就经常出现在行秋家的内院里。
重云这孩子天生体质特殊,特别怕热,每天只吃冷食。小少爷知道他爱吃这个,特意吩咐厨房每顿都变着花样做各种冰凉小食。蒙德的糖霜史莱姆,璃月的杏仁豆腐,枫丹的冰淇淋蛋糕……各国的冷食基本都做了个遍。厨子们按照小少爷的吩咐,每天都得想新样式,绞尽脑汁,最后甚至开始把各国特色和璃月传统结合,做什么焦糖冰豆花(//作者注:好吃啊我突然好想吃),冰淇淋火锅,凉拌清心沙拉(//这个也好吃啊)之类的……试了一圈,重云还是最喜欢吃稻妻的特色冷生鲜。
一次,阿旭去厨房给小少爷拿点心,看见一个生面孔,似乎不是璃月人的长相。厨师长说:
“这是咱们小少爷新聘的厨子,稻妻人。”
阿旭十分震惊,少爷尚不足十岁,小小年纪,居然都开始养厨子了?
“你不知道吧,咱们庄上新包了一片鱼塘,专门供名贵鲜鱼。”
好……好大的手笔,不愧是少爷,为了留住重云少爷在家里,真是煞费苦心啊……
重云觉得行秋真厉害,居然能找到这么多新鲜的冰凉小食。
投桃报李,重云每次来都会带点什么小玩意儿。有时给行秋带几张符纸,有时是一把小木剑,有时候只是一块形状特别的石头,行秋都喜欢,每天一起床就盼着重云能来。可是等啊等,重云总是要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不到晚饭时候又要回去。行秋有些不高兴:
“你来得这么晚,怎么现在这么早就要走?”
重云想了想,有些愧疚地解释:
“我早上要练早功,现在要回家练晚功,不能耽误。”
“那我家请来的武术师父不能教你在这里练吗?”
“不行,武术师父不会方术,我爹说,家传方术只能在家练。”
行秋憋住眼泪,从自己床底掏出一大包细银,塞到重云怀里:
“我不想你回去,买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买下你,你就得一直留在这儿了,就能一直和我玩儿,从早到晚。”
重云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他的算术才学到第二本,以他目前的知识水平,这个数量他还数不清楚。小方士挠挠头,认真思考:
“行秋,我也想每天多和你玩儿,但是我爹要我练功,不能懈怠。你说买我...你给的这些我数不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得回去问问我爹。”
……
第二天,重云没来。他舅舅来传话,去找夫人商量,说重云家里是不会卖孩子的,以后就不来了。夫人满头雾水,哄着哭闹的行秋问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孩子想要玩伴,又以为什么都能拿钱买……打发行秋他大哥带着赔礼去重云家道歉,说小孩子不懂事随口说着玩的,两个孩子玩的好,在一起玩就是,没有要买人的意思,就当请孩子来当个伴儿,一起读书罢了。
重云回来了。还给行秋带了一册小画书。书里画着一个大侠,舞刀弄棒,四处行侠仗义,和知己快意江湖……行秋没见过这种书,他家书房里净是些经典考据,那些东西先生教完了老爷查问,他早就会背了,没意思。这本书不一样,他好喜欢,拉着重云看了好几遍,又要重云读给自己听。看到傍晚意犹未尽,小少爷钻进床底,掏出一锭银子给重云:
“重云,你给我的这种书,好好看,明天再给我买一本!”
重云把他的银子推回去,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铜板:
“不用那么多,这个就够了。”
行秋的眼睛刷的亮了,把银子塞进重云手心里包好:
“太好了!那你给我的这种书,明天再给我买一箱!”
嗯,一锭细银等于多少个铜板?这个问题对于两个算术才学到第二本的小孩来说都太难了。接下来,一连十几天,重云每天都裹得鼓鼓囊囊来行秋家,偷渡进来一包又一包书。重云买得太多太频繁,万文集舍甚至开了个单子给他。行秋照着单子划过去,重云就再跑去买,很快把小少爷的床底全塞满了。
……
行秋从这些书里认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这世上这么多奇人轶事,原来并不是自己每天对着四方的天这么简单。小少爷从书里看到什么想要的,就告诉重云,他的好重云很快就会想办法给他弄来。
重云总跟行秋说自己又练成了什么功,还表演给行秋看:花园里半人高的石头,重云一下就能举起来!还掏出桃木剑舞起来,虎虎生风。
真棒,真好!
行秋鼓掌,手都拍红了。书里的大侠行侠仗义,自己的好友也会武艺,行秋看得手痒,拜托重云悄悄给他带件兵器。
第二天,重云真的给他带了一把小剑。行秋拿到小剑太过兴奋,对着剑谱舞来弄去,一不小心把腿划伤了!
这下糟糕,老爷很生气,夫人很心疼,一群家丁都跟着挨骂。谁给少爷买的剑?以后这种刀兵不许往家里带!
重云又不能来了。
行秋哭得伤心,饭也不愿意吃。可是老爷这回真生气了,非要管管小儿子的淘气。
重云不能来了,不能从门进来了。
后院的墙可拦不住他。
听舅舅说小少爷在家不肯好好吃饭,小重云担心坏了,晚饭也没好好吃,偷偷藏起来两个凉馒头。
月黑风高,乖小孩重云平生第一次干坏事,翻进飞云商会的宅院,给二少爷送了两个凉馒头……还有一包书——
重云知道行秋喜欢看书,可是他没钱买新书,只好把自己家传的全套方士修炼手册拿去给行秋看。
“行秋,我给你带了书,没法买,我把我家里的书都带来了,你吃东西吧,我念给你听。”
行秋好感动,大口吃起凉馒头。方士的修炼手册花花绿绿,上面还画着各种奇怪的妖邪,好有意思!
行秋伤了腿,动弹不得,重云和他一起靠在床上看书。
“《妖邪奇志家录》,好多妖怪在上面,你见过吗?”
禹疆,肉芝,乘黄……长得真奇特。
“没见过。我是纯阳之体,什么妖怪都没见过。”
“别伤心,等我学会翻墙,陪你去找!”
行秋拍拍他的肩膀,心想可得快点学会。
“《御冰要诀》,好像很难。”
“对,我正在学这个,都学到第三式了。”
“真的?我看看?”
重云屏息运气,凝出一朵小冰花,放在行秋手心里。
“这是什么,《房中术》?为何拿木匣子锁着?”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爹说小孩子不能看。”
“为什么?”
“好像是说看了就会长不高……我要长大了再看。”
好吧,行秋把木匣子放回书堆里,心里嘀咕着要等重云不在的时候偷偷看。
……
这些书真好看,行秋想留下慢慢看,但是这书是重云家藏的,不放回去的话被发现了怎么办……
有办法!
两人连夜赶工,行秋负责写,重云负责画,伪造了一套方士修炼手册,让重云带回去放好。
……
可惜行秋画符一样的字太出戏,重云那五腿人鱼的画工也实在诡异,假冒伪劣产品第二天就被发现了。
老爷面对来讨要藏书的重云父亲,十分无奈。小少爷不吃饭,就吃那个叫重云的小孩送来的馒头,重云为了让自己儿子高兴,甚至把家传的藏书都偷来给他看,这份情谊就算是冷面冷心的大人看了也动容。看着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加上夫人和大少爷在一旁劝,最终松了口:
只是不能由着他们俩再这么淘气。不如一起送去书房读书,学点本事。
从此,重云就和行秋一起在他家读书。
……
转眼数年,小孩抽条成少年,很快进入青春期。
他俩几乎是同时分化的,重云成了天乾,而自小娇养的行秋成了地坤。
行秋出身好,又受家里重视,父母盼着将来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归宿,从现在起就不想让他受到什么风言风语。
重云家里也明白这层意思,自家孩子和行秋的感情再好,终究隔着这么大的差距,是不可能成的。乾坤有别,再放在一起上学确实不妥当。
可惜这两个孩子从来不是一扇门一堵墙能挡住的。
行秋不甘心又被关在小小一片天地里,拘束着过完这一生。功名利禄都不是他们俩向往的,他和重云约好了,长大以后要闲游江湖呢!现在这算什么,又被当成花瓶关在家里?
飞云商会后院墙头,从东边数第九块瓦片底下,夹着一朵清心。这朵花不到天黑就会被拿走,换成一根狼尾草。
这是他们俩的暗号,重云看到这朵清心就换成草,行秋看到花变成草,夜半子时三刻,墙外相会。
两个少年时常半夜溜出去,跑到城郊荒废的书库歇息一晚,白天去轻策庄闲游半日再回。家丁们急也无用,还好有大少爷帮忙遮掩,老爷夫人一直没发现。做兄长的劝过行秋,要他别再胡闹,安分收敛些,可惜他这个弟弟娇养惯了,每次都是含糊过去,不怎么当回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某日家中突然来客拜访,老爷要儿子们出来见客,小儿子又说病了不舒服。
“今天也病,明天也病,小小年纪,到底天天闷在屋里做什么?”送走客人,老爷亲自跑去二少爷的院子,推门一看,好嘛,这孩子根本不在家。
事情全都瞒不住了,老爷实在头疼,一个地坤成天要跑出去和天乾独处,夫人也担心这样下去迟早出事。老爷一狠心,干脆先把行秋送回老家。为了行秋将来考虑,母亲再舍不得也只能送他走,不停嘱咐大哥路上好好照顾弟弟。
从京城到岭南,相隔千里,可不再是一面墙那么简单。
行秋走得匆忙,甚至来不及给重云递消息。他已经长大,大人们对他也有期待和要求,撒娇哭闹再也不能解决问题。
……
重云再次看到那里出现清心,是在三年之后。当他取下那朵花时,手都在发颤。行秋真的回来了吗?今天真的能见到行秋吗?心脏怦怦跳得好快,他压下心里的冲动,换上一根狼尾草。
子时三刻,重云来到后墙,看到墙头似乎翻出一个瘦高的人影,试探着开口:
“行秋……行秋,是你吗?”
“……重云!”
行秋看清来人,一撑手就从墙头往下跳。
“行秋!真的是你!”
重云竭力压低声音,接住行秋的手都在抖。迎着微弱的月光,行秋看见他眼睛里亮亮的,是泪水在打转。
这是朝思暮想三年的人……三年来,重云每天还是会假装路过飞云商会的后墙,每次经过都会想:万一行秋回来了呢?这个万一,他也不知道概率有多小。
今天傍晚,他看到墙头夹着一朵清心,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没想到……行秋真的回来了!
重云紧紧抱着行秋,小少爷推着他才想起来要快走,背起行秋的包袱,两人往城郊的书库赶。
……
是夜,他们躺在旧书库的床上,手拉着手说悄悄话。
“伯父伯母怎么突然接你回来?”
“……他们接我来京中相亲。”
“……相亲?”
重云手心好像开始冒汗。
“不说这个,说说高兴的吧,我听说你中了武举,马上要去殿试?”
“对,下月初五。”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考功名,从前你不是跟我一样,不屑于这些吗?”
重云侧卧过来,面对着行秋,眼神无比认真:
“若是考取功名,就能攒起车马费,我想去岭南寻你。”
行秋笑了:
“你连我住哪儿都打听不到,去哪儿寻呢?”
重云摇摇头,突然很用力地抱住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离你近些,找到你的可能就更大……”
行秋被他这一通话臊得慌,推着他下床:
“我饿了,你去找点吃的来。”
“哦,好。”
重云十分不情愿地松开,起身出门了。
(下)篇8000+长文在下图地址,密码塞在彩蛋里【高亮:不要讨论密码,粮票是免费的。小孩子不要解锁,因为看了会长不高。】:
二编:对不起,有人不知道怎么看,然后点“不满意”,审核禁了我发彩蛋的权限,我只好删除彩蛋止损。没有彩蛋了也没有密码了。吃不着也不差这一口,去别处吃吧。
能打开地址的,实在想看的,私信我,我给你密码。连地址都不会打开的,不要来找我。我只负责做饭,不负责喂饭。
【云秋】何处有妖邪
重云×行秋,原神游戏背景,甜文。
本文为500粉抽奖福利,来自@简单乐子人 的点梗。
全文5.4k
————————————
“重云!”
一声呼唤打断了重云的沉思,小窗中突然冒出了行秋的脑袋。
“行秋,你怎么来了?”
重云放下手中的毛笔,推开椅子,小跑过去给行秋开了门。
“有好东西要给你。”
行秋表情看上去神神秘秘,讲完这句话非但不说东西是什么,反倒走到桌子跟前看看重云刚刚在做什么。
“你在练习画符?”行秋拿起桌上的符纸,朱砂流畅鲜艳,看得出作画者下了一番苦工。
“你画得越来越好了。”行秋不加掩...
重云×行秋,原神游戏背景,甜文。
本文为500粉抽奖福利,来自@简单乐子人 的点梗。
全文5.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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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云!”
一声呼唤打断了重云的沉思,小窗中突然冒出了行秋的脑袋。
“行秋,你怎么来了?”
重云放下手中的毛笔,推开椅子,小跑过去给行秋开了门。
“有好东西要给你。”
行秋表情看上去神神秘秘,讲完这句话非但不说东西是什么,反倒走到桌子跟前看看重云刚刚在做什么。
“你在练习画符?”行秋拿起桌上的符纸,朱砂流畅鲜艳,看得出作画者下了一番苦工。
“你画得越来越好了。”行秋不加掩饰地赞赏道。
听到行秋的夸讲,重云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挠了挠头:“这样的符纸面对真正的妖邪,力量还是太弱了。”
行秋本想说有纯阳之体的加持,如何惧怕真正的妖邪?但想到重云苦纯阳之体久矣,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行秋还是狠狠压下了滚到嘴角的话。
“咳咳,重云,你看!”
行秋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到身前,像献宝一样举到重云眼前。
“这是……书?”
重云结果行秋手中的书,翻开封面,仔细看了看内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本志怪小说。
“行秋,你为何要给我一本志怪小说?”重云一头雾水地问道。
“重云啊重云,我可是把我最喜欢的志怪小说给了你,就是希望对你驱邪除魔能有所帮助。”
“可、可这是小说,小说都是假的……”重云想不到行秋竟然会这么说,瞪大他那透蓝的双瞳。
“嘘……”
行秋凑近了重云的脸,手指竖在嘴前微微摇了摇,然后向前平移,轻贴在了重云的唇瓣上。
重云被行秋的动作惊到了,一下子噤了声,脸也更红了。
好、好热。怎么回事?好像纯阳之体要发作了……
重云连忙后退一步,就听到行秋一本正经接着说:“重云啊重云,你这么想便少了些眼界。”
此言一出,立刻压下了重云有所躁动的阳气,他连忙端正站姿,洗耳恭听。
“世上妖邪那么多,就没人假借小说之名,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吗?”
行秋微微眯起了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重云的小脑袋瓜开始转动了起来,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行秋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根据书中描述,了解现实里的妖邪?”
“没错,妖邪的模样、性情、习性,甚至是出没地,我们都可以从书中了解。”
行秋双手搭在了重云的肩上,琥珀色的眼睛与重云紧紧对视着。
重云被盯得一愣,短短的距离,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填满了行秋琉璃般的眼珠,好像自己被行秋珍藏在了贵美石中。
他有些挪不开眼,可又不敢和行秋继续对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时候,热意又慢慢攀上重云的脸颊。
“所以,重云,你有兴趣吗?”说话的人是行秋。
“啊?啊?什么兴趣?”
重云也不知想到了何处,竟然被行秋的话吓到了,慌忙低下了头,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但行秋总不可能是问重云对自己有没有兴趣,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让重云摆脱纯阳之体带来的烦恼,和他一起出去玩。
于是他开始了胡说八道:“能被记录在书中的妖怪,说不定都是大有来头,总有一两个妖怪不惧纯阳之体。重云,有没有兴趣顺着书中的线索,和我一起出去寻找妖邪的藏身之地?”
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行秋说的话,对一心降妖除魔的重云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于是乎,方才与行秋对视的慌乱马上就被重云抛到九霄云外。
“有兴趣!”
重云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喊道。
呼——
行秋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拉着重云坐在桌前,一起琢磨起书中的内容,挑选探险之地。
他可都是听家里人说了,重云为了纯阳之体钻了牛角尖,终日闷闷不乐,锁在屋里练功,看上去都快要出家了。
那可怎么行的,身为重云的好朋友,自然得过来开导开导重云。
最重要的是,行秋那么喜欢重云,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重云,为了那些根本不敢出现在重云面前的妖邪闭关苦修,这样他以后还怎么找重云玩呢?
但重云的性子行秋是了解的,认定的事情是说不听的,那就只好想办法转移重云的注意力咯,还好计划非常顺利。
行秋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自那之后,重云每日都会捧着行秋送给他的志怪小说,琢磨妖怪的模样,推测他们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出没。然后他们会一起利用书中的描述与自己探险过程中的那么一点点收获,糊弄起《妖邪奇志家录》。
只是重云自知自己思维远不如行秋敏捷,他常常捧着书,带着自己的疑惑与不解去找行秋拿主意。
“行秋,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妖怪喜欢藏身何处吗?”
每每至此,行秋总是懒懒散散地躺在重云身边,理直气壮地说:“来,把内容读给我听听。”
曾经的重云,从未觉得二人共处的时光有何不同,可这些日子,重云发现和行秋在一起的感觉美好得过分。
他会在读书时,偷偷用余光观察躺在他身边的行秋。他会看见行秋靛青的头发散乱地铺在床上,他会看见行秋漫不经心的表情以及时不时轻轻晃荡的纤长小腿。
不知不觉,在给行秋读小说内容这件事情上,重云变得积极了很多。
不管自己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只要是重云觉得书中有意思的地方,他都会抱着书,蹬蹬跑去找行秋。也不用等行秋开口,重云会主动把行秋拉到床边,抓住行秋的双肩将人推到在床上,意图为让行秋躺好,要准备听他念书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行秋本就对重云心思不纯,时间久了,他都有点无奈了。
“重云,你觉不觉你这么做有点不妥?”
这一次行秋执拗地坐直身体,不肯被重云推倒在床上。
不妥?
重云第一次听到行秋对自己说出这样责备的话,一时间愣住了。
他看着行秋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从未行秋的脸上看见那样委屈的神色,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心虚。
因为常年练功而变得有力的双手依然握在行秋的肩膀上。那肩膀和重云的比起来稍显单薄,两处微微凸起的肩骨正抵着重云的掌心,重云敏锐地察觉出行秋的身子有些微微轻颤。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好像是有些不妥!
“我……我……”
重云的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连想都想不明白,怎么可能真的说出什么东西呢,只能讪讪地从行秋的肩上把自己的爪子挪了下来。
行秋叹了一口气,重云又是这幅模样。
明明什么事情重云都会把行秋放在第一位,可重云偏偏就是意识不到自己喜欢行秋,总是一脸坦然地对着行秋做出了暧昧的事情,却只有行秋一个人因为这些举动乱了心。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行秋难得觉得有些气馁。他不想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好像在宣告他对重云的吸引力也最多到这了。可是要等重云开窍,这事真的可能吗?
有何不妥,不妥在重云这该死的坦荡,一天天胡乱撩人。
行秋不想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他只是闭了闭眼,又是胡扯了一个理由:“你觉不觉得在此事上你太过依赖我了,你这样脑袋会变懒的。”
行秋的话如同盆冷水浇在了重云身上。
他最近找行秋越来越频繁了,不管在书上遇到什么内容都来找行秋。重云突然意识到他只是在贪恋和行秋独处的时光,可在行秋的眼里,他是变笨了。
这样怎么行?
重云断然是不想给行秋留下自己是笨蛋的印象的,但被行秋批评的重云只觉得臊得慌,他有些着急,脸也有些涨红了,可他接下来依旧表现得很烂,他有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应对行秋说的话的,只知道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句“我再好好想想”,就跑出了行秋的房间。
看见重云的背影,行秋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他疲惫地倒在床上,缩进了被窝里。
他好像把重云从身边推远了。聪慧如他,也终会把事情办砸。
行秋开始后悔起来,他到底为什么会生重云的气,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不过是每天都会被重云轻轻推倒在床上,然后听重云给他念书,他明明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都怪他不够沉稳,又太过贪心,当事情有一点点进展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如果他刚刚没有制止重云,他们现在是不是就能像往常那般相安无事?
总觉得鼻子酸酸的……
行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里的重云也在懊悔呢,懊悔自己只顾着找行秋,却没能意识到这件事的弊端。
他凝神静气了好一会儿,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又掏出行秋送给他的志怪小说坐在桌前,细细钻研。
他下定决心,这次他一定要自己琢磨出妖邪的所在地,再去拉行秋过去探险,让行秋对自己刮目相看!
只不过……许是运气不佳,这一次他选中的妖邪,却总是让他不能好好静下心来。
重云看志怪小说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时常备着纸和笔在边长,这样他能一边照着书,一边把妖邪的模样画下来,好在和行秋探讨完成、信息收集全面后补充进《妖邪奇志家录》里。
书上描绘了这样一个妖怪,他们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常常变幻成人类最喜爱的模样,吸引人类的靠近,最后将诱捕到的人类一口吃掉。
起初看到这样的描述,重云是一脸不屑的。他一身正气,遇到此类妖邪只会提刀砍下,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诱惑到。
但是……真的如此吗?
行秋的模样一闪而过,尤其是那双略带湿润的琥珀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行秋的眼睛重云见过很多次,他早已熟悉到能凭空描绘出每一处细节。
啪——
重云心中大骇,猛地把书本扣在桌上。他僵直了身子,后背紧紧靠在椅背上,一颗心又开始了砰砰狂跳。
怎么回事?怎么会想起行秋?
重云不敢细思,甩了甩头,继续试图从字里行间中辨认出那个妖邪真正的模样。
笔在纸上游走,在重云的控制下,妖邪的样子渐渐成型。重云擦了把额头的汗,定睛一看纸上的图画,吓得重云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他怎么把行秋给画上去了?
这怎么能行?行秋这么光明磊落、具有侠义之气的人怎么能成为妖邪的画像!
重云有点生气,连脑袋也开始有点发热,他用力拿起行秋的画像准备撕掉,却在要撕的一瞬间停住了。
重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有那么好的画技,竟然将行秋的模样画得栩栩如生,让他完全下不去手。
脑子里浮现出了行秋更多的模样,让重云眼花缭乱,身体发烫。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行秋一次次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倒在床上,重云的嘴角都忍不住想要翘起来,可还没等他笑起来,重云就突然警觉,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起来。
是不是那个魅惑人心的妖怪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然为什么他一直能看见行秋的画面?
可为什么看到行秋就觉得是妖怪来了呢?
因为那妖怪会幻化成……人最喜欢的模样……
他喜欢的模样……是行秋的样子……
没有人能诱惑他……除了行秋……
重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烫,他的心跳得太过剧烈,好像随时都能冲出他的身体,奔向行秋。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画像,前所未有的喜爱之情喷薄而出,纯阳之体越发躁动,重云就要控制不住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重云小心翼翼地把行秋的画像放回了书桌上。
“我喜欢行秋……”重云喃喃道。
月光透过行秋的小窗,洒了满屋。行秋倒觉得有点凄凉,他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都未能入眠。
每当他闭上眼睛,他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重云离去的背影,迫使他睁开双眼。
他本该继续消沉,却不料看见重云一张笑得傻兮兮的脸,出现在他窗前。
“重云?”
行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下床给重云开了门。他还没能问出重云此次为何事而来,就被重云一把抱起来转了个圈。
“行秋!”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行秋,他有点束手无措,却又高兴得厉害。
感受到对方滚烫的身躯,行秋知道这是重云纯阳之体发作了,他心情颇为复杂,完全搞不明白重云到底怎么回事,只能故作镇定地开了口:“重云,你怎么想到要找我?”
“喜欢你就来找你了,我的心吵着说要见你呢!”
行秋睁大了眼睛,就算是纯阳之体发作……可重云的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震惊,也让他根本招架不住。
他又有些纠结,他渴望重云能够开窍,亲口对自己说出“我喜欢你”,而不是在纯阳之体的作用下。
可转念一想,即使重云现在神志不清又如何,纯阳之体只会让重云变得随心所欲。而现在重云能站在行秋身边,抱着行秋说喜欢他,这只能证明清醒的重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行秋的情感……
不知是否是被重云身上的热度侵染了,行秋也觉得自己有些发烫,他放松了身体缩在重云的怀里。
虽然他完全不明白重云怎么突然开窍了,但行秋原先的郁闷一扫而空,现在只剩惊喜。
两个相拥的人脸都红彤彤的,看着还怪滑稽的。对于行秋来说,这样的相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不过躁动的重云并不会任由他们继续沉静下去。
“行秋,你快来我家!”
“你家?现在?”
“对,没错!”
重云抱着行秋,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行秋跟不上纯阳版重云的脑回路,只能被动地被重云抱着跑。
风在行秋耳边呼呼吹着,他们已经跑到了无妄坡这块了。
“重云,你为什么要带我去你家?”
只见重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找到妖邪了,我要带你去看看。”
行秋一惊,怎么还真会有妖邪找上重云,不会重云的纯阳之体发作,就是因为那个妖邪?
行秋越想越心慌,什么旖旎的心思都不见了,连忙从重云怀里挣脱出来,拉住了重云:“妖邪?什么妖邪?怎么会在你家?”
听到行秋的问话,重云还有些小得意:“我今天呀,在研究书上的妖怪,它能化成人喜欢的模样,诱惑人类。”
“我明明就坐在屋里,可是却看哪哪都是你的身影,你说这不就是那个妖邪变成你的模样,跑到我家里来诱惑我了吗?”
行秋的脸噌得一下就红了,虽然纯阳之体的重云把这段经历说得极其离奇,但行秋是听明白了,原来是重云看书看得想他了,还莫名其妙地想到阳气暴动……
怎么突然间那么害羞呢……
捏住重云衣角的手指扭捏起来,今晚的行秋真的好开心。
“行秋!”
“嗯?”
行秋抬起头,就看到重云一双兴致勃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那边有丘丘人在跳舞。”
行秋回头,果然看见了有一个丘丘人绕着篝火跳舞,他的面前还坐着好些个丘丘人。
“我也给你跳一个,好不好?”
重云兴奋地说道。
“好。”
行秋矜持地点了点头,但又一脸好奇地瞧着重云,毕竟他从未见过重云跳舞。
只看见重云笨拙地模仿刚刚那个丘丘人的舞姿,手啊脚啊到处乱放,逗得行秋咯咯直笑。
“你也来一起跳。”
重云突然上前牵住了行秋的双手,带着他一起胡乱扭动起来。他们笑得越来越开心,笑得越来越放肆。
他们的舞姿早已失去了丘丘人的模样,变得肆意而洒脱,在月光下转起了圈圈,画出了一个个完美的圆圈。
【云秋】何以如此!
●是4.1版本剧情后的吵架小猫
●是未交往但吃瘪的可怜秋秋
●是很短很短的短打
已是过了午时,两人面前的那碗冰也化得差不多了。碗口那盈盈的糖水将溢不溢,冰顶上的两片薄荷叶也蔫在那里——
恰如现在行秋两侧不再挺翘的发稍。
重云盘坐在一旁,阖目屏气,眉头皱得正紧,全然一副专心修行,闲人勿扰的姿态。但行秋自然是能从他那有些飘忽不稳的吐气里读出来,他只是在成心与自己置气罢了。
虽说行秋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但无论这次他怎般“好重云”“璃月大侠”地服软,重云眉毛都不曾动一个下。行秋受不了他这幅稳如洪钟的模样,索性开始如实数落起自己近期的细碎坏事。
“也罢,上个...
●是4.1版本剧情后的吵架小猫
●是未交往但吃瘪的可怜秋秋
●是很短很短的短打
已是过了午时,两人面前的那碗冰也化得差不多了。碗口那盈盈的糖水将溢不溢,冰顶上的两片薄荷叶也蔫在那里——
恰如现在行秋两侧不再挺翘的发稍。
重云盘坐在一旁,阖目屏气,眉头皱得正紧,全然一副专心修行,闲人勿扰的姿态。但行秋自然是能从他那有些飘忽不稳的吐气里读出来,他只是在成心与自己置气罢了。
虽说行秋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但无论这次他怎般“好重云”“璃月大侠”地服软,重云眉毛都不曾动一个下。行秋受不了他这幅稳如洪钟的模样,索性开始如实数落起自己近期的细碎坏事。
“也罢,上个月那个东栏坡上的妖邪,是我自己用纸糊的。呃,那部邪魅典籍也是我写的。
“要论其他的你不知道事情就真的没有了……
“你不会在气月初我生日辣椒的那次,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这些话也不能说是没效果,重云的气息进出的节奏断了片刻,恢复之后或许是更重了些。
“好吧,我是故意放进去的但是谁吃到是随机的毕竟如果是香菱她们几个吃到顶多锤我两拳所以就你吃到这个辣椒并把桌椅砸断腿这件事整体而言不是我故意的吗………”
行秋心里虚,嘴上也就絮絮着越说越快,他说完就偷偷抬眼瞟重云,发现他还是没消气,就舀起一勺桌上的刨冰,在重云的鼻头下晃了晃。
“这是我家私厨做的,添了清心和时鲜水果,别人想吃都吃不到的,你再不吃都要成糖水儿了。”
重云仍是岿然不动,那瓷碗也被行秋使气性地一推,眼见着就要撒出来了。恰时突然重云睁开眼睛,发力冻住了眼前那已经溢出的冰水,总算是没脏了桌子也没浪费东西。
“好你个重云!反应比我还快,你就是没入定吧!”
这话也只是让重云短暂地红了下脸,又继续闭上了眼睛。虽然这次他没坚持多久,就有些泄气地自己悄悄睁眼起看行秋。
这次反倒是行秋把头别过去,不去搭理重云了。重云本想继续一不做二不休地赌气,可小少爷用宽大的袖子遮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重云见他这样一下就慌了神,试探着凑到他跟前:
“行秋?”
行秋这次整个人趴到桌子上,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浅浅的啜泣。重云这下彻底手足无措起来,整个人慌忙起身,罩在行秋身上,笨拙地拍着他想要安慰。
“我…我不生气了行秋!对不起啊,行秋你别哭了……”
这时行秋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重云手腕。他的手心热腾腾的,重云以为这是行秋示好的意思,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手背。但他尚未反应过来,倏然间,重云只觉自己肩膀上也被人施了一股力,整个人重重地被行秋反手压在了桌子上。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浅色的瞳孔瞬间放大,一时无所适从都忘记了怎么眨眼。现在是行秋罩着他了,而行秋脸上虽然也是红扑扑的,但完全不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勾着嘴角盯着自己身下的人,手上还使坏地捏了捏重云被他箍得发麻的手腕。
“你又骗我!”
重云本想又发火,但这股火却也像是蒙着油布的,刚腾起又被行秋的眼神压下去了。
算了,毕竟是行秋,被骗也不是什么很意料之外的事情吧……习惯了。
“刚才输给你的那份灵敏,怎么样?我又赢回来了。
“也得亏办倒你的这是我,要是什么歹人……”
“我才不会关心在乎歹人的心思,又怎会露出破绽。”
行秋听后一愣,对上重云委屈掺着闷恼的眼神,便又变成最初那副心虚的样子,手上的劲道也松了几分。
诚然,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很多时候算不上有多厉害,也就是依着重云的单纯,以及对自己的那些莫名却坚实的信任了。重云这家伙,好一个清澈见底的性子,瞧上他两眼,想不把他看得里外透彻都难。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竟然也有了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这于行秋而言,就像是喝惯了的清茶里掺了水垢,就像是把玩久了的美玉里生了杂絮,越想心里便越是酸涩。
纵使自己作书的那些事情也是瞒着重云,但那毕…毕竟重云是重云,这家伙他若瞒人,定是小事瞒不住,能瞒非小事。能让他连我都不愿意分享的事,是否会伤害于他?他本就不聪明,又能否自己一人解决?
那些他所不知的事情,是否重云反倒是告诉了旅行者和那几位外国朋友。他是否在重云心里就不再是那一顶一的优先与特殊了?
但挚友之间,情感是否不改如此狭隘排外呢……自己是否是有些越界了呢?
何以如此!何以如此?
“行秋。”
虽然无法读取行秋脑海里那些纷飞的思绪,重云也知道行秋露出这副表情就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其实今天我和旅行者她们去了一趟蒙德,遇到了一些……很感人但也比较私人化的东西。”
“出于教养,我不能多言。其实我并非有意欺瞒你,但你上来又要拿假妖邪情报套我话。”说到这重云用食指刮了下鼻子,幽怨地看了眼行秋。“所以我就来气了。”
“就……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便不再对你有所保留。实在不得已之事,你便相信我,我定会在合适的契机跟你解释清楚。”
说罢,重云拉起行秋的手,神色严肃又带着些期盼,那双漂亮的眼睛明亮透彻,望得行秋竟生出了些无端的惊慌。类似于受宠若惊,但或许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被对面这家伙那纯澈的诚恳,来的更合适些。
知道重云在等他回应,行秋也便回以他一个微笑,试图平衡整理着自己繁乱的心绪。
重云见他答应了,自己也笑起来,拉着行秋的手更紧了。
“嗯,行秋。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现在说是否合适……”
“怎么?”
“之前是我木讷拙笨,有些事情摆在眼前想不明白,昨日才堪堪意识到。”
这重云的语气不同寻常,让行秋隐约便觉得有些不对。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觉得这于我人生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大事……”
“你怎么今天这般扭捏的?”
“因为这事情的确,很重要,于你于我。”
行秋脑海里闪过一个他都觉得可怕的念头,他头脑里的小人飞快地掩盖起它,但是那个念头出来后,便带着刚才心里泛起的酸楚越涨越大。
虽然可怕,但是其实自己是期待的吧。
“但我也需要知道你的态度。”重云的眼神坚定。
行秋咽下堵在喉咙里的不存在的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眼前浮起了细碎的彩色光点,周围的一切都在虚化,只剩下眼前重云越来越清晰而放大着的脸。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脸现在也和重云一样烧得通红了。
“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
胸口的礼炮引线已经被点燃,火花滋滋作响。
“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寻找我纯阳之体的来历与根源!”
砰。
礼炮拉响了,是个哑火。
重云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激动之间没发觉对面行秋的神情何般微妙,头上突然就挨了行秋狠狠的一手刀。这手刀不是平时玩闹的力度,是的确带着些狠劲的。打得重云抱头嚷叫。
“行秋!好痛,你干什么啊。”
“你就想说这个?”
“啊?什么这个。”
“哎呀重云你这家伙!气死我了!”
这次行秋不是装的了,眼角是的确泛红了,又羞又恼地把脸埋回袖子里。徒留一个重云愣在原地。
“昨天我就在想,无论是上仙还是长辈都将我的体质称作天赋,所谓天赋,就同你我的神之眼一样,也大概是神明所赐的礼物。若那赐福我的神明知道我一直在压抑毁伤祂给我的祝福,祂大概会很失望吧……”
“失望,太失望了。”
行秋全然没听重云刚才的长篇大论,整个人仍没从自己的那份尴尬和羞耻中解脱出来。
自己才没有期待自己的那木头兄弟能跟自己表白!
何以如此!何以如此?
【云秋】勿寻芳
敬告:
本文cp为重云x行秋
非原神背景,HE
一开始就打算沙雕的,可惜我被ddl了,就有点水)
——————————————
每当遇到重要的事情时,人们总是喜欢冠以一个时日上的概念,所以重云便理所当然地想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少年时是在一个秋天,但是随后他又感到迷惑,因为他所经历的漫长时光都仅仅驻足在名为深秋的时期里。
但是他确实记得那个时间,那或许是他第一次带领着沉重的霜冻踏过南方温暖的水乡。在早间的暖阳刺痛在身上催促他快些逃散时,他正站在一处花园里捡拾地上的散落的他所不知名的花朵的花瓣,随着脚下洁白的霜棱被阳光蒸发在空气中而不得不退去时,听见一个清丽的少年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
敬告:
本文cp为重云x行秋
非原神背景,HE
一开始就打算沙雕的,可惜我被ddl了,就有点水)
——————————————
每当遇到重要的事情时,人们总是喜欢冠以一个时日上的概念,所以重云便理所当然地想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少年时是在一个秋天,但是随后他又感到迷惑,因为他所经历的漫长时光都仅仅驻足在名为深秋的时期里。
但是他确实记得那个时间,那或许是他第一次带领着沉重的霜冻踏过南方温暖的水乡。在早间的暖阳刺痛在身上催促他快些逃散时,他正站在一处花园里捡拾地上的散落的他所不知名的花朵的花瓣,随着脚下洁白的霜棱被阳光蒸发在空气中而不得不退去时,听见一个清丽的少年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的花圃里?”
他转过身去看的时候阳光已经撕破了云层和迷雾,穿过雕花的院墙漏窗落在了小少年绛蓝的长摆礼衣上,一时间便让他陷入到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里去了。
情急之下甚至忘了唤来雾气逃走,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不能在人类面前展现真实的形态,晃晃的阳光打在他头发上仿佛要燃烧在空气里一般,竟然扯了一个迷路的幌子想打遮掩,慌乱中捏了满手的红色粉色白色的长条形花瓣全落在了地上。
“什么啊,原来是一个小偷花贼被抓了个现行。”小少年笑吟吟地走过来,吓得他忙敛起周身的寒气,只装成人类少年的样子。白扇子不轻不重在他头顶敲了敲,好闻的精油气味从百褶的袖口里流露出来浸了他一脸。
“我又不计较的,你倒是别这么害怕啊,反正都快到冬天了,这些花就是都送给你也无妨——喂,你往哪跑,来陪我聊聊天。”
小少爷的芊芊玉指往他身后那个叫做兜帽的事物一勾,扼着他的喉咙又给他快要摸到墙院小门的手提溜了回来。
阳光已经完全摧透了水雾,地上的白霜也早就没了影子,盖在他身上火辣辣地疼,那小少爷的视线更是明亮,害怕得他举起手挡在面前,被推搡着站在了墙根下。
“你怎么比这满园的霓裳还娇贵,晒一晒太阳皮肤就红成这个样子?嗳,不过看你这皮肤白净成这样,怕是一个足不出户的主儿,说得来话吗?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双手支着墙角,几乎要趴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香气直往他心里透,未曾体验过的悸动自脚底爬上头发末梢,他紧闭着眼睛喊了出来。
“重云!我叫重云!”
“重云...那我叫你小云儿吧。”小少年捂着嘴掩饰不住地笑,他听着这个叫法面无波澜,心里狠狠撞墙。
小?他才不小!从他第一次沉出厚重的云雾拥有微弱的意识算起,按人类的算法没有千岁也该有几百的高龄,怎么能被人类叫“小”呢?
“不行,我不比你小的。”
“啊呀,那你今年多少岁了啊?”小少年扶着他的下巴笑着问他。他沉默想了一想,这具人形是他照着以往见过一个砍柴少年身量化的形,跟眼前小少年约莫差不多岁数,于是挡开小少年温热的手回答他。
“15岁了。”
“咦——那正好,我16岁。”
小少年抱着手笑着,把“小云儿”三个字含在舌尖反复品味一样,他心里无语,只能说:“那也没小多少,不能这样叫我。”
“啊哈哈...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行秋。”小少年摊开双手,在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的时候先爬到了他的脸上,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
“这是对盗花贼云云的惩罚~”
躲在宽大屋檐的阴影下,身下是冰凉凉的石板,手里拿着名为冰棍的食物,重云还沉浸在被叫做“云云”的心灵震动之中。
行秋说自己是飞云家的少爷,这片花圃则是飞云的产业,可惜今年寒潮太冷秋霜落得太重,可惜了这些还没来得及收成的霓裳花。重云听着他的话眯起眼睛看阳光下的花圃,真的全数耷拉着可怜兮兮掉着花瓣,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又一句抱歉。
“可惜飞云建在这商业街后,难得有小孩从这里经过,便是来了也不会进这花圃。我今早想着拣两支还没冻坏的霓裳花做香膏,没想到还能捡到一个大活人。”行秋很兴奋地坐在他旁边,不停地问他住在哪里、平时干什么、喜欢吃什么,像是要把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似的。
只是重云哪里说得上来什么亲戚,支吾到最后只能说不记得了。编了一个自己是方士出身,独自云游经过此处的故事,行秋托着脑袋眼睛发亮,忙问他都去过些什么地方。
于是重云就给他讲崖壁上的冬松,飞瀑砸起的泡沫在岩石上冲出无数坑坑洼洼的小孔又挫得圆滑装着黑色的小鱼,山鸦沙哑的鸣响透过枯索的叶丛,还有毛茸茸的小动物把坚果含在嘴里到处乱跑。
“你怎么去过那么多地方。”行秋轻轻捶他的腿羡慕地埋怨道,“看你这么白净,我还以为和我一样是关在深苑里的少爷,要早知道是一个野小子我就不留你了。”
“...那我现在就走?”重云说着已经站起身要逃,心里想着离了行秋视线就化作霜雾躲到哪片树林里去,行秋拉拽着他的手跟在他后面跑了一两步。
“别走啊别走啊,我开玩笑呢。再多陪我玩一会儿也好,我一个人太无聊了。”行秋急得抱在他腰上,便是惊得重云想要跳起来又怕弄摔了这小少年。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你先把手放开。”他忙不堪扶着对方手臂,坚实的布料也掩盖不住那人骨骼极美的特点,羞得他不敢用力。算起来重云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接近,以前最多远远见过赶着老牛的樵夫和寒钓的渔农,现在才知道人身上有着能将自己原型蒸发殆尽的体温——过去还以为他们是太阳的非自愿役民——顶着这般恐惧又心痒的热度,重云坐在行秋身边,小心翼翼靠过去找他身上淡香味的来源。
“好痒!你干什么呀~”被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悄悄闪躲,行秋想按着他的肩膀阻止却被压倒在冰凉的石地板上。
“嘶——好凉!”行秋皱起眉推在重云胸口,重云才后知后觉抱着行秋的后背坐起来。
“你身上好香。”重云一边给行秋整理衣服一边小声道歉解释,行秋愣了愣,扯回自己的衣袖叠在膝盖上放好。
“大概是霓裳花露的味道吧,我的衣用品里都掺了这些香料,闻起来香也是自然的。”
原来是这样吗?重云点了点头,将手放在鼻尖下也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大概是不小心蹭到了香露吧,但还真是奇怪,这么久时间以后这股芬芳也没有被感官忽视,只是一直淡淡地存在着。
行秋一只手摆弄着较长的头发,另一手捉着重云的手套,从菱形的开口伸进手指挠他的手腕玩儿,催促重云接着给他讲松鼠把栗子埋在落叶堆以后,又怎么在白茫茫的冬天给它们都挖出来。
“唔,唔,我猜它们应该没有把栗子都挖出来吧,或许它们记得一些栗子被埋在哪里,更多被忘记了,其中一些留在土里慢慢地就发了芽、长成树苗、在未来结出更多的种子。”
重云歪着头想,他确实没有见过冬天的景象,只是当他站在高山上回头远望的时候能见到白皑皑的雪层,连流水都镜面似的反着整齐的光芒,那些白色是前方斑斓的秋色流淌过他脚下的迷雾寒霜,灰白地被裹上了冬装沉睡过去。
“变成大树的话会活多久呢......”行秋喃喃着抬起头望着眼前凋谢的花圃。
“树的生命挺长的,几十年几百年的我都有见过,甚至听说还有几千年的大树。”重云想起来那些深山里的老树针尖一般的叶片,它们是为数不多不会被剥取深绿颜色的勇士,每次从这样的树林梢走过以后,身上都被那些老叶片扎得有些发疼。
“相比这些花却只能开一季,到了冬天就死掉了,等明年再长出来的也都不是之前的花了。”行秋这样说着站起身来,走进阳光下被风掀起了发丝。
“哎...我总是喜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你不觉得我无聊的话,明天还可以来找我吗?”
行秋偏过身子看着重云,手从耳朵边放下来拿着一枚金色的耳坠,重云愣了愣,双手捧了过来收在上衣口袋里面。
于是重云第一次在一个温暖的水乡逗留了相当一段时光,适应了人形身体进行翻墙一类的复杂操作,每天来到这片日渐凋谢的花圃,和行秋一起坐在白石院墙下数着飘散的落叶。行秋总是带着几册书,虽不一定看,却总给他讲那些书里写的光怪陆离的故事,然后重云才知道有一个叫做夏天的时间段,那时候满园的霓裳花都仰着绿油油的叶片随着风慢慢摇摆,还会抽出一种细碎的小花——事实上到了秋天所看见的硕大花朵才是绽开甜香的果实。
行秋说:“你要是那时候来就好了,虽然天气热一些,但是也有下雨的日子,能听见远处荷塘里面鱼儿戏水的声音。”
重云听了挠了挠头坐直身子:“你借我一把伞,我现在就能给你捞一尾回来。”
“嗯...算了吧,霓裳花织就的锦缎伞既不能遮阳也不能挡雨,好像唯一的用处就是挂在墙上。”
行秋勾着重云的帽子让他躺回来,摸了摸他冰凉的紧身衣袖:“你身上可真凉快,难怪那么怕太阳。”
重云想,行秋身上似乎也不热,比起太阳下的暖石来说还是要易于接触不少,但是自己身上却是有点太冷,他试着去模仿过行秋的体温,却坚持不了多久就被热气灼得散了形体,于是才捂得严实免得行秋发觉他不正常的温度。
“唉......”行秋又叹了一口气,把书本往旁边一扔躺在地上,重云接过书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今年运气不好,有一成的霓裳花没及时采摘就上了冻,还有寒霜也迟迟不退,明明入了冬天还这么潮湿,怕是连种子也会折不少——今年实在是太冷了。”
重云听着他的话微微一愣,才想起来自己早该前往下一个地点,这次是常走的山路着了野火才决定临时改道,本来途经这里就会带来很多困扰。
“我、我今晚就走。”重云小声说到,行秋猛地爬起来看着他:“你要走了?”
“啊...对对,那个、我不是云游方士嘛,就...该走了,得去降妖除魔!”重云点了点头,希望自己不会让这个小少年伤心。
“......”行秋低着头没有说话,抿着嘴眼神有些落寞,重云忐忑地坐着,一阵风吹过他们头顶的枯枝咵嚓嚓作响。
“那个......”
“唉,我知道的。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嘛,去做你的事情吧,我一直都住在这里,要是你再云游路过这一带,记得顺路来看看我啊。”
“一言为定!我、我一定会再来的!”
走在嶙峋的山道上,重云学着小少年的样子把那只耳坠挂在耳朵上,珠串细微的声音好像那小少年的笑语一样还浅浅藏着花香,扫在他脖子上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跳着石苔小跑。
明年就晚两天,等那些儿花都收以后再来见行秋。
第二年的时候重云认认真真考察了16岁的人类少年该是什么身量穿着,学着旅途中看见的游行客给自己披了一件有些残破的浅灰蓝色外罩,只是犹豫了很久不知该不该杵一根木杖,便折了市镇郊野外的一截早开的红梅拿在手里,没走两步听见身后传来有些刺耳的声音。
“真可是好闲情,我活了这么久,可没听说哪里有寒霜能给树枝都压断喽。”
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老妪正抚摸着梅枝的断纹,只是身后那喧闹的幽魂出卖了来人的真实身份,重云皱了皱眉心里数了数,知道这是司生死的那位。
“胡桃。”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脚边的白痕又重重落了些许,那老妪转身同时有红金的蝴蝶从衣里烧出来,带着其面容一点点变幻,最后是一个活泼的少女两步跨到的他跟前。
“哎呀——别板着脸嘛~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喏,梅花拿出来——我也是公事公办。”
她碎叨叨地说着话提起重云手里的枝条,慢慢抽出一层雪梅的虚影。
“哎——可惜可惜,这么好看的梅花,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明明该好好长着的就被你折了,这一劫可连生死簿上都没处寻去,要不是我刚好在这儿,这些芳魂去不了往生就被野鬼糟蹋了。”胡桃说着拢了拢那些梅花的灵,幻了一根枝条别在自己头上,“你说,这样好看吗?”
“别那种眼神盯着我啦!还不都是你的错,这些梅花还该在世上活...我看看...二十一到四十七天不等,现在被你断了枝,又插不了去往生的队伍,我不就只能这样带着喽?”
胡桃叉着腰调皮地看着他。重云不擅长应付这位,再加上他好像确实有错在先折杀了花灵,默不作声想要开溜,可是胡桃唰地又窜在他眼前,双手爪子似的勾在前方。
“我会一直监督你哦~~”
“我错了,我发誓今后一定不再攀折花木,不再为胡桃大人增加工作量。”重云面无表情举起一只手发誓到,随后补上一句:“在一年的时间以内。”
这个说法是去年行秋出的法子,只是对付胡桃收效如何还需要实践......
“重云!你被教坏了!!是谁!!!”
重云忍住去捂耳朵的手——如果他还想要自己的耳朵的话——幻形也是会难受的——而且空气的震动不走耳朵也能影响到他。
嗯,他和胡桃确实是相当的孽缘——在他们学会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责任之前,因为一窝小鸟崽的死亡是谁的过错引发的一场争吵以及谁都不愿意低头认错而别扭了相当一段时间。在后来很漫长而又重复的时月里面,重云才知道胡桃的责任不过是将已经逝去的美丽之物带离世间,而杀死那些小鸟的是他与生俱来的霜冻,只是这场死亡是早在生命开始之前就写在生死簿上既定的一环,于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过错。只是有时重云回过身时会看见凋敝的草木,想起来它们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死去,但是随后安慰自己这也是责任的一环——在视线边缘处偶尔看见了飞舞的灵蝶,告诉自己它们该去往了应去的地方。然后时间过得太冗长重复,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以后便被漠视了。
看着那个气呼呼离去的背影重云有点感叹,明明死亡这种事情胡桃比自己见得多得多得多,却一点麻木的表现也没有,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少进人世,是个不解风情的冷漠客而已......
“这梅花好好看,是送我的吗?”
再见面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好久不见,行秋已经靠了过来,没有碰梅枝,只是牵了重云的手领着他往去年两人坐的院落。
“今年的霓裳花都收起来了吗?”重云还在担心那些花儿,不停张望着花圃,似乎没有看见凋敝的鲜花,心里松了一口气。
“今年让工人们加紧进度,雾还没怎么落就入了库,不用再担心霜冻了。”行秋摆弄着重云手里的梅枝,期待地抬起头,“这些花是送给我的吧?”
“嗯...本来是想要送你的,但是大概很快就会凋谢,所以我想还是算了吧......对不起,让你等了一年我却没能给你带什么东西。”想到这些梅花还戴在胡桃帽子上,重云垂下头。他没有钱,买不了那些闪闪发光可以长久保存的小玩意儿,山林里捡的东西不是太丑就是在路上化作了糜粉,连郊区折的一株红梅估计也很快就变成萧索的木条。
“哎?怎么会,我很喜欢的,如果种在土地里应该就能活下来,能在冬天开放总不会比霓裳花还要娇贵。”行秋从他手里抽出枝条,蹲下来小心插在地里培上土,拍了拍脏兮兮的手甜甜笑了。
活不下来的,怎么可能活的下来,胡桃已经把花灵带走了,被寒气浸透了的枝条连断面都已经枯黄,哪里还会活着!可是行秋看起来那么高兴,要是它们真的活下来该有多好。
“明年应该会长出新的枝条,如果明年你还云游经过这里的话,记得来看看啊。”行秋走远去打水洗手,话语远远地随着风飘到重云耳朵里。
嗯,一定要让这些梅花活下来,他一会儿就去找胡桃,只要胡桃愿意把花灵给他,这些梅花来年一定就能长出新的枝干、然后长大、长成小树、开很多很多花陪着行秋,会活下来的。
“你在想什么呢?”大点的水珠被甩在他脸上,始作俑者两手湿漉漉站在他面前,“叫你都没有回应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在想明年这些花长大了是什么样子。”重云说着努力学着行秋弯了弯嘴角,却被行秋戳了戳酒窝。
“哎~你再笑一笑嘛,我保证不戳你啦!”
和胡桃谈判比胡搅蛮缠还难得多,意思是重云根本只能站在劣势,靠着谈判些许还能扳回点赢面,胡桃一边打着呵欠指责重云耽误了她工作,一边细细数落重云怎么尽是在给她找麻烦,详详细细地说开一叠叠规章制度关于死了的东西不能再回来,偏偏重云厚着脸皮只说就一朵花灵也好。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那些花灵就算给你,被寒霜摧残着还不是不能活!”胡桃气得拽着幽灵地尾巴打他,怎么第一次她还被胡搅蛮缠整的无话可说了,“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喜欢那些花,他告诉我只要把花插在地里就能重新长成一棵树,所以我不想让那些花死掉。”
“谁?”胡桃脚下一顿,差点因为霜滑的地面摔上一跤,还好被重云抱着胳膊重新站稳了。
“是一个小少年,他一个人住在家里面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人类?”胡桃惊讶地摇了摇头,“等等,我没想到,天哪,你这家伙竟然因为一个人类来求我!你知道吗?他们的生命比我们短得多,也许那株梅花真的能长成一棵树,但是也许他还没看见那棵树开花就会死掉。或者他看着那棵树长大了,但是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忘记你,你能在这里陪他多久?三天?五天?每年最多不过一个星期,然后明年,再明天,很快你就会发现有一天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重云听着她的话久久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些哑着嗓子开口:“我知道了,但是胡桃,你就给我一朵花灵吧。”
胡桃盯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总算知道这家伙是油盐不进,才摘下帽子,取了一朵最艳丽的梅花递在重云手心。
“我先把话说在这里了,未来我带那个小少年走的时候,因为你欠我这朵梅花的人情,可不准来烦我。”
随后重云趁着日明前最后一次霜落,将那朵花灵送回了树枝上,他小心驱赶着寒霜不要冻结花枝枯萎的茎干,随后又随着雾水散去,在僻静角落换了人形才来找行秋。
行秋这次来的晚了,重云坐在屋檐下看见最后一篇霜花也消失以后,行秋才揉着眼睛姗姗来迟。
“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早上没能起来,抱歉抱歉。”行秋带着歉意朝重云笑了笑坐在他身边。“这次我们读什么书?”
“行秋,那些梅花能够活下来了。”
行秋听见重云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一句,偏头眨了眨眼睛拍拍重云的头。
“当然会活下来的,你在想什么呢。”
在往后的岁月里,那枝红梅确实活了,随着一年年时间过去枝条终于可堪一握,两条主干像鹿角一样分开,每年重云造访的时候都能看见点缀的红红的花苞,行秋的年龄也一天天变大,重云模仿着日常观察的人类,伪造着自己也在成长的假象。
行秋还与他感叹过,明明两个人每年相处的时间都到不了一个星期,怎么重云都还能惦记着他呢。
重云想,他其实认不得人类,行秋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相识的。漫长的旅途里他会想起偶尔共事的胡桃,但是更多时候他看着漫山秋色汇聚的漩涡时,回过神发现自己在默念行秋的名字。有时候下着秋雨他便凝成人形,站在凹石下面也想听听雨里是不是真的有鱼儿戏水的声音。
“其实...除了你以外我也没有其它认识的人。”重云说着挠了挠头,这句话要是被胡桃听到了可能有得自己好受——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实话。
“唉?”行秋听他这么说完,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反复打量着他,重云被盯着发毛,也低头看自己是不是有穿得不得体的地方。
“不应该啊,小说里面的侠客不是都会路遇数不尽的少妇豪杰,怎么就你是只认识我一个少爷?”
“我走的地方少有人烟,”重云叹了口气,“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见着几个人...你不也是还记得我,今年我来的时候你直接就着去年那本小说给我讲下去的,记性比我还好。”
“那不一样,我待在这一个地方,是只能盼你给我带一些新奇玩意儿了,你是满世界跑的人,不该拘谨成这个样子。”
“说起来这也有个五六年了,你穿的衣服也都没怎么变过...是苦修吗?”行秋说着又凑过来翻他的衣服反覆评论,“这可不行,我得给你置备一些盘缠,算起来你可已经二十一二了。”
重云不知道行秋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离自己好近,呼吸落在衣服上都还有些烧灼。不过他想自己的衣服其实也是幻形出来的,随时都可以更换,不过是这一身便是他初见行秋就有的,感觉不容易被看出错处来。
“你的手还是这么冷。”行秋已经顺着冰滑的袖套一路摸到重云的手,漫不经心地把重云的手扣着往脸上贴,“舒服是舒服,可是你冬天真的不会感冒吗?”
重云被他的体温烫得胸口里面都好像烧了起来,只能偏过头去摇头,一时也找不到说什么。
告别那天行秋往重云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重云打开的时候看见里面闪亮亮的,是可以用来和人类买卖东西的事物,于是隔年去拜访行秋的时候,重云把一块双鱼形的玉佩交到了行秋手上。
“你、你是笨蛋吗!我给你的盘缠是让你给自己买些好吃的!”行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激动,捞起旁边的花球砸他。
重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张开双手想接着花球。他今年来时就觉得很奇怪,花圃里的霓裳花似乎都没有被收成的样子,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沉重的霜华已经折落了无数花瓣织了一件厚厚的软毯。行秋穿着一身很艳丽的衣服站在花园里面,转身看见是重云时抹了抹眼睛跑到他面前。
以前他们习惯坐谈的地方堆放了好多杂物,于是两人只能站在梅花树旁,重云上上下下看了行秋好一会儿,忍不住说:“你变漂亮了。”
“你别说话了!”原本捏着玉佩的行秋猛地捂住他的嘴,重云感觉到手里硬邦邦的温热,是行秋又把玉佩塞回他手里:“这个我不能收!你自己拿着!不要再来了!”
被莫名其妙赶出来的重云站在院墙外面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透过漏窗看见满园的花都垂萎着,行秋的身影消失在了雕花的厚木门之后。
听行秋说,人感到很伤心的时候会有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他见到行秋的时候,行秋眼睛下方亮晶晶的,行秋感到很伤心吗?为什么会伤心呢?
自己感到很伤心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有水从眼睛里流出来才像人类一些?
这样思索的重云跌跌撞撞离开了这里向着他下一个目的地前进,被突然蹦出来的胡桃吓了一跳撞在旁边的树上,沙沙的白色碎冰掉了一身。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这个霜的凝聚程度也太重了。”胡桃凑过来弹开重云眼睛下面的冰珠子,“那个人类小少爷怎么了?怎么还让你连哭都学会了?”
“他生我气了。”然后重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胡桃漫不经心听着偶尔回答几句,只是当重云把手心打开给胡桃看那枚玉佩时,胡桃的表情相当精彩。
“...你是不是不知道,双鲤纹的玉佩是送给恋人的?”
“?什么是恋人?”
在一番解释以后,理解自己对行秋照成多大误会的重云忍不住捂住了脸。
“没事,明年你跟他好好解释一下,按你的描述他大概是刚刚结婚不久,你这么跟他表白,他不生气才奇怪呢。”
“可是听你说完以后我发现,我...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空气沉默得诡异。
“放弃吧,”胡桃冷冷地拍了拍重云的肩膀,“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最多不过再活四十年、五十年?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之后很快你就会忘记他的。”
来年深秋的时候,重云还是按例造访了行秋,满园的霓裳花都已经秋收,重云在花圃里面找了好久也没有见到行秋,一个人缩在杂物堆旁边睡着了。
“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再来了吗?”
醒过来的时候行秋坐在他身边,就像他们以前一样,行秋没有哭,也没有穿很艳丽的衣服,只是借着月光翻动着字迹模糊的书籍。
“......对不起。”重云扯着额发,“去年给你的那个玉佩...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你在说什么?”行秋愣了愣,“我没结婚,去年结婚的是飞云的长子。”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不会结婚的。”
“我、那个、啊、我、我也是不会结婚的。”重云支吾地拼出这样一句话,听到行秋没有结婚他倒是开心,可是行秋又说自己不会结婚,一下子又没底了。
“为什么?”行秋皱着眉转过来,“你只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而已,干嘛这么早下结论?”
“我已经遇到了,可是他说他不结婚。”重云鼓起勇气说。
行秋睁大了眼睛,重云狠狠心,把玉佩掏出来又塞在行秋手里:“反正你也哪都不去,我每年来见你。”
行秋抚摸着冰凉的玉佩,良久叹了口气:“那你可不要后悔啊。”
随后的几十年时光太长了,行秋一直都是孑然一身,重云眼见着他头的头发长到腰际,再用一条金色的绳子简单捆着垂在身后。他学着一路见过的人类成长的样貌,偶尔还在身上留一些伤痕一类的痕迹,行秋捏着他的手按在凹凸不平的皮肤摩挲不住叹气,重云心疼想告诉他自己没事、没受过伤,但是行秋总是轻轻吻他的伤口,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他便不再敢说出实情。
“你的头发变白了......”重云搂过行秋捻着他的头发丝,看见一根洁白的断发,揉在手心里感觉陌生又恐惧,行秋往他身上靠靠说:“迟早会长的,你看啊,我们都开始变老了,什么时候你不再云游了,来我们家里住吧。”
“啊啊,我知道的。”
那些白霜慢慢爬过石阶,褪去,苍茫茫白雪落了一地,重云回头看他走过的地方,多想折回去陪着行秋。
那枚耳坠早就不能佩戴了,被重云收在行秋给的荷包里面,连着那些银两,揣在手里沉甸甸的,只是他注定没法长久逗留,于是他在霜雪落下的幕布里面看见了行秋躺在铺满霓裳花瓣的地面上,被白茫茫的晶花掩埋在无尽的雪原里面。
最后一次造访的时候他已经学着迟暮老人的模样,杵着手杖慢慢走在路上,当他走到院墙外时,却看见胡桃也站在那里,极度的恐慌爬满了心口。
“哟,重云?”她上下打量了好久,“怎么你也喜欢扮老人了?”
“你这是...要带谁走?”
“飞云的家主期限到了。”胡桃扬了扬生死簿要穿墙进去,被重云抓住了衣袖。
“能不能不要带他走?”
胡桃没有搭理他,衣袖化为蝴蝶的流光,从粗糙的指缝间溜走了。
重云站在那棵梅花树下,看见那红艳艳的梅花不知为何开得灿烂,满园的霓裳花都残落在地上,厚厚的白霜挂了一层又一层。
“重云?怎么这次来了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正独自伤神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重云惊讶地回过头,才发现行秋还活着,穿着一身白色的素服。
“你不是...”重云动了动嘴说不出那几个字,忙伸手去抓行秋。
“去世的是...之前的大少爷,不是我。”行秋安慰地卷起他的手指,“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吧,今天霜露太重了。”
重云跟着走到门口,炽热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急的他忙刹住脚步是再也不走,身体好像要融化一样,真的像是垂暮的老人剧烈地咳出声来。
重云最终没有进屋去,而是急急忙忙离开了行秋,恐惧地等着行秋死去的那一天到来。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身在何处。
事实是又过了几十年以后,行秋依旧健朗,重云已经找不到可以参照的对象,但也感叹自己幸运,行秋竟然活了如此之长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胡桃觉得不对劲,尾随他一起想看看那个小少爷是什么人的时候,看见行秋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的天哪,香菱,你都不敢想象!重云和行秋,他们两个互相以为对方是人类,还特意陪着对方一年一年变老!真的,行秋就他的对象会不会去世这件事情烦了我五十多年!我早该在他们跟我要梅花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傻子是怎么回事的,我真的受够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真相的,就这样吧!”
【云秋】诗话人间
/*原作向造谣x3
关于离别和重逢
甜得发腻,或许有些矫情,慎入
ooc都算我的
把这个系列填完啦*/
一·劳解赠
——尺幅鲛绡劳解赠
重云腰上一直挂着个流苏。
他们还小的时候,行秋送过他一个流苏。
他和行秋去寻妖邪,又一次扑了空。俩人在山中转了一整天,妖邪没找到,丘丘人、盗宝团之流倒是招惹了一堆。这已不知是第多少次遍寻无果,重云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拳:要是能控制纯阳之体就好了,自己定能驱除世间所有妖邪......
明明每日练功从不懈怠,却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还要时常受人误解。懊恼、自责、惭愧、委屈......复杂的情绪...
/*原作向造谣x3
关于离别和重逢
甜得发腻,或许有些矫情,慎入
ooc都算我的
把这个系列填完啦*/
一·劳解赠
——尺幅鲛绡劳解赠
重云腰上一直挂着个流苏。
他们还小的时候,行秋送过他一个流苏。
他和行秋去寻妖邪,又一次扑了空。俩人在山中转了一整天,妖邪没找到,丘丘人、盗宝团之流倒是招惹了一堆。这已不知是第多少次遍寻无果,重云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拳:要是能控制纯阳之体就好了,自己定能驱除世间所有妖邪......
明明每日练功从不懈怠,却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还要时常受人误解。懊恼、自责、惭愧、委屈......复杂的情绪堆满心脏,屡次碰壁的小小方士借着夜色模糊,抖抖肩膀,悄悄揩去眼角一点水光。
行秋在一旁鼓捣了半天,突然从背后钻出来,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白色的流苏:
“重云,别丧气,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方士,一定会剿除天下邪祟!这个送给你,未来的大英雄!”
那一刻,重云明白了,行秋是世界上最好最值得信赖的人。他郑重地接过流苏,用力点了点头:
“谢谢你,行秋......”
“天这么晚了,我们先下山吧!”
“好......不过,你是从哪里变出的流苏?”
“看看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烂了,这是拆了你身后的粗布打的。”
重云往后一摸,才发现自己背上凉飕飕的,硬是被拆了一个大洞。原来小少爷刚刚趁自己淌眼抹泪哭得专注,偷偷在背后捣了这个鬼。
“这...这让我下山怎么见人?”
行秋笑得更开心,从背后搂住重云的肩,推着他下山:
“走吧走吧,我替你遮一遮,下了山给你买新的。”
......
礼尚往来,没过几天,重云也拿粗线打了一个蜜色的流苏送给行秋。
小少爷十分矜持地收下了礼物,嘴上不说,实际上爱护得紧,把一个不值什么钱的粗线流苏成日挂在腰上。
“这个颜色,和你的眼睛很像,你会喜欢吧。”
重云送给他流苏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当然喜欢。这可是重云送的,在小少爷心里,大概已偷偷把小方士排成了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送的礼物,怎么能不喜欢?
行秋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确实和自己的瞳孔颜色一致,但流苏并不显眼,挂在腰间离眼睛又太远,色彩上还不够突出。
上下一琢磨,小少爷决定去珍宝斋添置几样首饰。
行秋想要耳坠,就先去打耳洞,小孩子怕痛,耳洞打了第一个又不敢再打第二个,于是耳坠也就只订了一只。
重云再次见到行秋的时候,觉得他家发小变得更好看了,细细观察,也不过是多了个耳坠:一颗蓝宝石坠在耳垂上,下面是上好丝线打的络子,行动时流苏轻抚耳侧,静止时宝石光彩熠熠。
但是好像变化的不止一个耳坠。先不说耳坠的颜色样式都和腰上的流苏更搭配,戴了首饰的行秋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段风流。自从有了耳坠,重云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瞄到行秋的耳垂、脖颈、下颌......总被在意的人注视着,行秋的举动变得更优雅更矜持,小巧的耳垂和好看的侧脸总在重云面前晃来晃去,小方士更加移不开眼......在这种正反馈之下,重云很疑惑,小时候和他一起嘻笑打闹的朋友,不知怎的,越来越精致好看,让人想触碰而又不敢随意触碰。
更要命的是,精益求精的小少爷可没有止于一个耳坠。为了搭配重云送的那个粗线流苏,行秋又定做了一个腿环。小小的花结加一条流苏,垂在又细又直的小腿上,走起来一摇一摆。这下重云更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了,每每和行秋走在一起,他的视线总爱往人家细白的小腿上扫,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腿环......小方士数次试图阻止自己看向发小的腿,可按下葫芦起了瓢,不看小腿眼睛又会死死黏住那人鬓边的皮肤,要么又会一不小心对上那双石珀般好看的眼睛......总之,重云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目光总是离不开行秋。
行秋把自己置办妥当,又觉得那个临时拆衣服打的流苏实在寒碜,重云整天把流苏和神之眼挂在腰间,有些碍眼。于是行秋用自家商会的丝线染了渐变色,给重云新做了一个蓝白相间的流苏,把原先的那个替换下来。
从此,这个流苏一直被重云好好戴着,和神之眼挂在一起。甚至有时候,重云哪怕没有佩戴神之眼,也会戴上行秋送的这条流苏。在重云心里,行秋的鼓励大概比神明的认可还重要。
......
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刚刚练完早功的重云看着腰间的流苏,分神想着行秋。行秋去稻妻参加什么书迷活动,一周多了,海上通信不便,只前日来了一封书信,叫他别挂心,活动结束很快就回。
心里惦记着行秋,重云不知不觉走到了港口,踱来踱去,看着准备启航的船只,看着远处安静的海平面,心里突然钻出不切实际的期盼:要是这时行秋乘着船从南边回来,那该多好。
一个水手正往船上搬货物,那人曾受过重云驱邪镇宅的恩惠,见他在码头徘徊,擦擦汗过来打招呼:
“重云先生!早!”
“啊,板子哥!请...请别这样,叫我重云就好。”思绪突然被打断,绯色立马爬上小方士的脸颊。
“哈哈哈,好嘞!看你走来走去,是在等人吗?”
“没有...呃,也算是吧......一个朋友去了稻妻,我在想他的船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啊,我的船刚好要去稻妻,可以帮你捎信。”
“真的吗?谢谢您!我这就去写信。”
“哎,这船马上就要开航,现在写信恐怕来不及,但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我可以帮你捎个口信。”
口信......
在稻妻还习惯吗?书迷会好不好玩?认识了什么新朋友?想我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
明明千言万语在心头,可是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好对旁人说......
看着重云局促不安的样子,水手挠了挠头:
“呃,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
“我......我没有什么想说的...”重云低下头,脸上红晕更深,“你... 要不你帮我看看他就行......”
水手有些头大:
“哎,就只是看看?那你要我找他做什么,要不你送他个什么东西也成啊?”
送东西......
“好!请您在这儿稍等等我!”
重云飞快跑回去,拿来抽屉底下放着的那个流苏:最早的那个,那时行秋把他的衣服拆了个大洞,打成流苏,送给未来的大英雄。
时间久了,白色的粗线早就发黄,硬硬的材质也不柔顺,本该垂着的流苏穗子到处旁逸斜出。水手看着这么个小流苏,十分不解,怎么会有人拜托他千里迢迢送一个这样一个看起来已经该扔掉的小玩意儿。
“拜托了,请务必送到行秋手上,多谢您!”重云拿手帕将流苏仔仔细细包好,小心地递给了水手。
看着眼前少年爱护的样子,水手决定一路把这个小包袱揣在怀里,好生看待。
......
容彩祭最后一天,枕玉老师正和诸位书友告别,突然有个风尘仆仆的汉子来敲门,要找璃月来的行秋。
行秋找了个角落,轻轻拆开重云用手帕打的小包袱,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旧流苏。小小的流苏穿过多年岁月,曾在那个月夜安慰了小少年复杂的心绪;现在又漂洋过海,载着难以开口的情谊,送到他手中。
阿旭看行秋在角落里发愣,凑过来悄悄问:
“少爷,您还好吗?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什么,”
行秋把手帕重新包好,脸有些红,
“我们坐最早班的船回去吧。”
二·西窗烛
——何当共剪西窗烛
行秋从稻妻回来的那天,港口下着蒙蒙小雨。重云举着伞,和胡桃、香菱他们一起,还有飞云商会的家丁们,乌泱泱一群人,码头的木板都显得拥挤。
行秋到得时间比预计早了不少,家丁们忙慌慌上去搬运行李,胡桃和香菱也凑过去跟行秋聊天,一群人一下找到了各自的目标,全都散开各忙各的。
重云反应慢,撑着伞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盯着行秋走下甲板,走上码头,边跟家丁交代事情边和香菱她们说话......他看着行秋的样子,靛青的头发沾了飘落的细雨,和朋友有说有笑,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但重云觉得自家发小很疲倦——他见过行秋真正放松的样子,现在的小少爷笑得很从容,不过是在维持体面,没错,行秋累了。
重云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突然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好像他在码头等了半日,就是为了看看行秋到底怎么样。
“重云,伞呢,快拿来!”
少女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重云的视线,行秋已经走到面前,小半边都淋湿了:香菱和胡桃每人撑一把小伞,把小少爷夹在中间,难免遮不住雨。
重云这才想起那把给行秋带的伞就在自己怀里捂着,赶忙伸手去掏,可一抬胳膊,他的发小就笑着钻进自己的伞底下:“今天下雨,多亏你们来接我,不会被浇透了。”
重云赶忙把伞往行秋那边挪了挪。
胡桃看着重云木讷的样子,觉得小方士反应实在太慢,嘟囔着替他找补:
“哎哟,真是的,明明他最盼着你回来,真见了面连把伞都忘记撑......”
“胡桃,别这样说啦,重云会不好意思的!”
胡堂主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逗木头开口说话:
“重云,久别重逢,你怎么连句话也不说,你生行秋的气啦?”
“没,没有!”重云赶忙否认,偏头就对上行秋期待又询问的眼神,憋了半天,只好说一句:
“行秋,欢迎回来......”
太近了,重云看见他睫毛上挂着水汽,小少爷眯起眼睛笑笑:
“好,欢迎我回来!”
行秋去稻妻一趟十分新鲜,给朋友们都带了礼物:胡桃收到若干册稻妻俳句集,香菱得了一沓外国菜谱和好几口袋风干海味,除此之外每人还都有一些纸笔发饰一类的小玩意儿。两个小姑娘对自己的礼物都很满意,转头来看重云得了什么。
重云收到一本轻小说,《真实探灵笔记》,记录了各种稻妻妖怪的故事。
“真不错,一看就是重云会喜欢的类型。”
香菱如是评价。
晚餐是稻妻特色海鲜,清一色的冷餐拼盘,吃得胡桃直说舌头发麻,行秋举着筷子连称抱歉:
“本想给各位品尝一下稻妻特色的吃食,没想到大家都不太适应......”
不适应吗?重云心里嘀咕,他明明觉得好吃极了!
“稻妻难道不吃热食吗?我记得有份食谱就是热菜啊...”香菱咬着筷子,十分疑惑。
“稻妻人是不是根本不会用火?本堂主早晚要去发展跨国业务,教会他们生火!”
重云今晚格外沉默,几乎没讲几句话,只是看着行秋给大家分发礼物,看着行秋和大家聊天,或者一边看着行秋一边吃美味的稻妻冷食......
四人在飞云商会玩到深夜,重云和行秋一起送胡桃她们回家。
到了往生堂,临别的时候,堂主看着重云满腹心事的样子,打趣道:
“哎,行秋,我看重云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当着我的面怕是不好出口,所以你今晚要留他住下,你俩有话回去慢慢说,是也不是?”
行秋赶忙摆手:“没有的事,天这么晚了,重云住得远不方便才留宿,今晚玩得很尽兴。”
重云在暗处悄悄红了脸。
回到商会,洗漱完毕。俩人絮絮叨叨讨论着行秋在稻妻的见闻,小到茶室门前飞过的彩蝶,大到降下雷电的神明。重云听着行秋跟他讲这些,突然开了话匣子,他对行秋在稻妻的经历抱有一万分的好奇,他太想知道行秋见了什么,感觉怎么样,什么事情从行秋嘴里说出来都是有意思的!
行秋其实已经很疲惫,强撑着精力跟他说话。一方面看重云兴致高,另一方面......其实久别重逢,他想再多和重云待一会儿,这会儿还舍不得休息。
烛芯剪了好几回,阿旭见二少爷的房间一直亮着灯,轻轻叩门:
“少爷,时间很晚了,要不要丫鬟进来帮您洗漱?”
行秋把阿旭打发走,悄悄跟重云咬耳朵:“咱们把灯熄了再说,不然他要去告状......”
重云点点头,他把行秋按进铺好的被褥里,拿来明瓦的灯,搁在旁边,却并不熄,只是把烛火调暗。
小小的烛火摇曳着,微光刚好够他们看清彼此。
“你干嘛,不熄灯睡觉吗?”行秋很疑惑。
重云靠在边上,一手抱着软枕,一手捏着行秋的被角:“你旅途劳累,要多休息,你先睡。”
“你要我睡,怎么不熄灯?”
静默好一会儿,重云脸红了:
“......我想多看看你。”
这下轮到小少爷脸上发烫,不过行秋觉得重云扭捏的样子可爱,笑着把自己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环住重云的脖子:
“好啊,想看我就光明正大地看。而且,你看我,我也要看你,这才公平!”
重云看着行秋的脸越凑越近,心里打起了鼓,一边想着行秋累了要多休息,另一边想着行秋好可爱......想亲亲他。
美色误事,反复挣扎几秒,小方士选了后者。
......
月色西斜,这回行秋真的很累,可还是舍不得休息似的,用剩余的一点点精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想多听听重云的声音。
俩人靠在一个枕头上,重云心里一直想赶快找个空档,把行秋哄睡着——从下船开始,他就觉得行秋很累很累,他想让行秋快快休息。
可是行秋还是在找话题,重云做不到不回应他的话,行秋说什么都是有意思的,他太容易被行秋吸引......于是这哄睡的空档也就一直找不到。
小少爷说着说着,声音止住了。重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行秋再开启新的话题,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一个空档,赶忙开始试图哄行秋睡觉:
“行秋,对不起......我知道你今天很累很累,但是刚刚还是忍不住......”
“我...我实在...太想你......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对不起......你累了,得早点休息,所以别说了,快睡吧.....好吗?”
重云自言自语走完一整套哄睡流程,低头去看身边的行秋,发现对方十分暖和地窝在被子里,脸颊捂得红红的,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小少爷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
重云不由得思考行秋到底是不是被自己哄睡的,想来想去,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一通“思念”“喜欢”的话,也不知道行秋听见没有......
小方士红着脸,一手举着那盏黯淡的明瓦灯,悄悄凑近了细看行秋的睡颜,另一只手轻轻擦过自己刚刚在他颈侧留下的痕迹,捏捏小少爷的耳垂,最后戳了戳人家的脸。
重云还是没舍得把灯吹灭,只是放在一边,搂住行秋侧身躺下。他也很困了,但还是很贪心,想再多看看行秋。一别半个多月,从小到大,他们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
就着微弱的烛光,一双猫瞳盯着熟睡的行秋。盯着盯着,重云也睡着了。
那一盏小灯晃晃悠悠,一直亮到天明。
三·爱莲说
——采莲南塘秋
玉京台下有一片莲塘,盛夏时一片片荷花开得好看。璃月有许多爱做诗的文人,每到荷花盛开的时节,就三五成群地过来赏花作诗。今年挺新奇,每次他们来赏荷花,都会碰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人,坐在角落的凉亭里看书。文人们曾经邀请过这位少年一同作诗,此人文采风流,可见一斑,但少年对作诗并不很感兴趣,他似乎更喜欢安静地坐在莲花旁边看书。
如今入秋,塘里早没了莲花的影子,全是小莲蓬,还有大片的莲叶连成一块绿色的锦缎。文人的活动已然换成了赏秋菊作诗,只有那个青衫少年,还是成日坐在莲塘边与莲叶作伴。
真是位爱莲之人啊。文人们不禁有些惭愧,纷纷感慨少年对莲的喜爱之真——和那位少年相比,文人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叶公好龙。
……
行秋在莲塘角落的凉亭里,一本小说,一盒点心,就着竹林间吹来的凉风,伴着有荷叶清香的水汽,一坐就是一下午。
看着太阳从西边一点点垂下下去,天幕很快完全黑了。
行秋合上书,收起点心盒子,准备回家。
真是说话不算话。
小少爷心想。
明明说好今日午后就回,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人影。
重云去云游山海了,大半个月前出发的。说是伏里天山间妖邪容易作祟,山民们请方士一族去驱邪,等过了中元节就回来。行秋本想一起跟去,奈何这次要去的时间太久,飞云商会的老爷可不许儿子去无妄坡那种地方待十天半个月,就把小少爷扣下了。
行秋为此闹了一会儿脾气,甚至还计划过一次光明正大的逃跑。
今年夏天,小少爷收到一份种子。来自蒙德的那位炼金术士,他听说璃月人喜欢莲花,所以用上次来璃月采风时带回的莲子,试着培育一种可以种植在小盆里的“禁构微型莲花肆零捌号”。这种莲花长得小巧,不必用水缸,只需植在普通瓷盆里。可惜蒙德的气候不适宜莲花生长,就请他的璃月朋友帮忙做个实验,看看这种子能否种出小巧的莲花。行秋刚开始用自己的笔洗水培种子,种子发芽,根系很快长大,盛不下;于是行秋换了个更大的茶洗来养它,然而叶片抽芽,长得比茶洗还大;没办法,小少爷跑去春香窑定了一个膝盖高的瓷缸。眼看快到立秋,这个“微型莲花”越长越大,缸也几乎盛不下。
重云临行前一日来找行秋告别,吃罢晚饭,行秋把他拉到一边,指了指书斋门口那个瓷缸:
“重云,那株莲花长疯了,没法再种在家里,等会儿你陪我把它移栽到玉京台的莲塘里吧,现在种过去,这花苞兴许还能开,不辜负它努力长这么久。”
重云点点头,就要去把花缸抱走,却被拦下了:
“哎——抱着个大缸多不好看,咱们等天黑人少的时候再去。”
于是,一直等到子夜时分,行秋才吩咐家丁开门,他要跟重云去移栽莲花。
“少爷,这种事情,我们家丁去做就好,怎么能劳动您和重云少爷,而且这么晚了……”
阿旭很不理解,为什么他家小少爷非要大半夜去种花。
但是行秋很坚持,他对那缸莲花表现出十二分的重视,除了重云,不放心交给别人来做,顺便拒绝了阿旭跟着他们一起去的要求。
阿旭很头疼,只求重云少爷一向稳重,应该不会和少爷一起胡闹。
重云抱着莲花缸,一路跟着行秋来到这片莲塘。
“行秋,快把花铲拿出来,我下水把它种进去。”
行秋在他身边咯咯地笑,催着重云把抱着的大缸放下,然后解开那个用来装花铲和肥料的包袱,里面哪儿有什么园艺用品,竟是些细软盘缠!
“重云,那花直接放池子里就行,你今天得把我带走。”
小方士这才明白,他家行秋这是使了个阳谋,要从家里逃跑。
“这怎么行,你又要逃跑……”
倒不是重云不愿意和行秋同行,只是此行危险重重,方士一族结伴驱邪,并不同于往常的探险,行秋又不懂方术,他有些担心。
“不报父母,又离开这么久,他们肯定会担心,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跟我走。行秋,我送你回家,我答应你,早回来,好吗?”
行秋知道重云最固执,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没法说服他。
没办法,两人把那缸莲花放在莲塘的角落里,就在莲塘边告别。
“你别着急,等这花开完,结莲蓬的时候,我肯定就回来了。”
重云这样说,跟他告别。
……
阿贝多的实验品真是太失败了。这盆“微型莲花”长势迅猛,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瓷缸里,居然也不逊于野生荷花,莲叶长得比行秋还高。这段时日,阿旭真正地体会到小少爷对莲花的喜爱,自从那日把这盆花移栽出去,行秋每天都会溜去玉京台看看。以前,他家少爷和重云少爷窝在书斋,一看就是一整天,要么就结伴出去练功,好几日不回家;现在,好像莲花成了少爷的新朋友,他坐在那里陪着莲花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花苞逐渐长大,不久就开花了,很快又开始结莲子,小小的莲蓬迎风举着,十分可爱。
他俩种的那缸莲花也结了莲蓬,行秋都想好了,等重云回来,就摘了吃。
终于等到重云来信,说今日午后回,行秋在莲塘假意看书,实则等人,一直到天黑。
半夜,行秋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
重云要是回来了,会来找我的。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怎么从午后拖到现在。
越想越难入睡,披衣起身,小少爷利落地翻出院墙,又溜达到玉京台。
行秋坐在角落的凉亭里,盯着那株莲花,上面挂着两三个莲蓬,突然有点生气。
说什么结莲蓬了就回来,早就结了,也没见人影……他不想留着这些莲蓬,看着怪难受的,不如摘下来吃了。
“行秋?”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重云背着大剑,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赶了远路。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是写信说了午后启程吗?就是半夜到的。”
原来是午后启程,大概当时心里太着急,都没注意到理解错了意思。行秋心想。
“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觉,到这里干嘛?”
“你不也是,大半夜的,不先回家,到这里干嘛?”
行秋熟练地逃避回答,先来审问重云。
“我…我想去飞云商会找你,翻墙进去看一眼就行……就要经过这里”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眼观鼻鼻观心。
行秋趁他在害羞,把他背上的大剑和包袱都卸下来:
“你出汗了,很热吗?”
重云点点头。
虽然入秋了,一路赶过来没有休息,又加上纯阳之体,确实出了一身汗。
行秋点点头:
“好,我帮你凉快一下——”
哗啦——
小少爷把人推进水里,自己也跳进池子,狐狸眼睛笑得弯弯的,溅起的水珠挂在发丝和睫毛上,顺着月光一闪一闪。
重云看得有些发愣。
“过来这边。”
行秋朝他招招手,淌着齐腰的水,往莲叶更深处走去。
于是重云一边拨开莲叶,一边试探池底零散铺着的石头,也跟了上去。
莲塘深处靠近岸边,边上是几块石台,附近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水面有亭亭的莲叶遮着,岸上是密密的竹林挡着,静悄悄的夜里,谁也看不见这一弯浅水中藏了两个人。
真是个安静的好去处,重云心想。
行秋伸手去够齐头高的莲蓬,摘下一个扔给重云,又去摘一个给自己,白皙的皮肤刚沾了水,十根手指灵巧地掰开翠绿的表皮,重云盯着行秋的动作,一动不动。刚过处暑,夜半池水有些凉,可他还是觉得热。
小少爷余光瞥见这人呆住的样子,脸上也发热,闷头只顾剥莲蓬。可等到手里的莲蓬成了一小把莲子,重云还是在发呆。行秋忍不住了,指指重云的手里:
“你不是也有吗,怎么不自己剥。”
重云这才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低头去剥手里的莲蓬。池水泛着细细的波纹,行秋的花边袖子浮在水面上,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重云正努力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莲蓬上,嘴里就被行秋塞了一个莲子:
“好吃吗?这一株可是咱俩种的。”
重云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晚上和行秋一起移植的宝贝莲花。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
“好苦…”
面前的人被苦到浅皱着眉毛,一副委屈的样子,行秋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把莲心去掉,就不苦了,是甜的。”
月光从莲叶的缝隙照进来,水面上反射涟漪的光,照在眼前青色的发丝上,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才是水中。
离得太近了。重云突然很想确认一件事:
“行秋……我去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行秋不答话,专心摆弄手里的莲子,琥珀色的眼睛低垂着,认真把莲子分开,去掉莲心。
重云又凑近了些,静夜里唯余几声竹间的虫鸣,他的声音不比虫子大多少:
“反正……我很想——”
行秋把半个莲子塞进他嘴里,手指按住他的唇,把重云后面的话连同莲子的清香关在了一起:
“甜吗?”
看着重云喉结滚动一下,确认嘴里的食物已经吞了,行秋才放开自己的手。
小方士红着脸,手在水底虚揽住二少爷的腰,嘴唇凑过去,无意中轻轻擦过脸颊,最终停在耳边:
“甜。”
//完结
// 关于这三句诗,“尺幅鲛绡劳解赠”是藏在旧物里羞于开口的惦念;“何当共剪西窗烛”是烛光下温暖的重逢;“采莲南塘秋”是水边偷偷思念情人的曲子。羞涩的,隐秘的,只藏在内心热烈的情感,每一句都好适合代两小只,嘿嘿,我磕到了!
【云秋】虾饺方士
/*原著向造谣
非常生草
N云一秋(?),但是纯爱*/
香菱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行秋坐在圈椅里看书,重云在他对面临帖。
小方士握着毛笔,写字像练剑一样稳稳当当、不急不缓,旁边写完的纸已堆成一摞,显然超出了单人作业的分量。
香菱把食盒放在行秋旁边:
“好啊,行秋,你是不是又在让重云帮你写书法课作业啊!”
小少爷听见动静,放下书,去给香菱倒茶:
“原来是香菱,多谢。我这儿遇到点小麻烦,请重云来帮忙。”
“什么嘛,你的书法作业从来都不自己写,重云写自己的作......
/*原著向造谣
非常生草
N云一秋(?),但是纯爱*/
香菱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行秋坐在圈椅里看书,重云在他对面临帖。
小方士握着毛笔,写字像练剑一样稳稳当当、不急不缓,旁边写完的纸已堆成一摞,显然超出了单人作业的分量。
香菱把食盒放在行秋旁边:
“好啊,行秋,你是不是又在让重云帮你写书法课作业啊!”
小少爷听见动静,放下书,去给香菱倒茶:
“原来是香菱,多谢。我这儿遇到点小麻烦,请重云来帮忙。”
“什么嘛,你的书法作业从来都不自己写,重云写自己的作业就够辛苦的了,还要写你的,真是过分……”
小厨师撇撇嘴,揭开食盒的盖子,
“喏,你点的吃的,水晶虾,还有凉卤面。”
“说的没错,重云最辛苦了,所以我特地要了点心来慰劳一下。”
行秋转到重云身后,两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又揉又捏,好像在给他按摩。
香菱喝着茶,看重云转了转手腕,终于舍得把笔放下,发出一声打抱不平的叹息:
“重云,他拿你当写作业的帮手,你怎么还顺着他。”
“不是的,香菱,行秋他太忙了,要是我不帮他,这些作业肯定能把他压垮。”重云赶忙辩解。
真的吗?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不是在一边闲着看小说吗……香菱颇为怀疑。
行秋把水晶虾端出来,夹起一个,端详片刻,放进小碟子,送到重云面前:
“重云说得对,要不是你帮忙,我肯定应付不来。多谢多谢,来,你先吃。”
夏日炎炎,重云皮肤白,脸皮又薄,被行秋这一通感谢的话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显出粉红色。
香菱看见这一幕,觉得有趣:“哎,重云,你脸红的时候简直跟这个水晶虾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你俩感情好,行秋最爱吃水晶虾,他舍得让你先吃,你帮他写点作业,也不算过分……不过真要表示感谢,我觉得还是行秋亲手做给你吃更好……”
重云的脸更红了,他咬了一口水晶虾,犹豫半天,低声说:
“今天这馅儿里有胡萝卜,他不吃的……”
“你吃你吃,不必客气。”
“行秋!你又把不吃的东西推给重云!”
……
行秋欠下的作业实在太多,写到天黑还是剩下好多,没办法,重云只能先回家,明天再来写。
第二天,重云来到行秋的书斋,隐约听见里面有动静……
“剑!出!哈!”
“……别偷懒,你也来一起练练!”
“驱邪缚魅,内外澄清…”
怎么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重云想推开门,却发现身体是透明的,一下子穿过墙壁,进了屋里——
眼前的景象让他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只见书桌上放着若干层食盒,里面有几只水晶虾,这些水晶虾居然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盖着饺子皮在笼屉里休息!
行秋坐在书桌前看书,有两只虾饺大小的重云趴在他的两个腕子上,一左一右,四肢紧紧抱着行秋细白的手腕,小脑袋半藏在莲花袖里。小少爷看完一页书,右边的小重云就把书页抛到对面,左边的那个出来把纸页接住,压好,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书桌上,两三个小重云正挥舞着没沾墨的毛笔,好像是在练功,拿着笔杆权当重剑,练得有模有样。旁边放着一沓宣纸,纸上又有几个小家伙,抱着毛笔在临字帖,好生认真,行秋少爷再也不愁书法作业交不上去。墨盒边上,有一只小家伙抱着墨条研墨,旁边还半坐着一只,抱着墨迹未干的毛笔,好像是个笔搁,又似乎在当镇纸……
整个书斋到处都是小重云的身影,蜷在笼屉里打坐的、站在架子上擦书的、泡在茶杯里降温的,还有满地跑着挥舞着筷子毛笔练功的。
重云惊了,大声喊着行秋,可是小少爷好像没听见一样,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继续看小说。重云急了,以为是什么妖邪作乱,试图掐诀,但是没什么用。重云心里好乱,乱得就像满地瞎跑的小重云……
一个小饺子爬上他的脚背,扯了扯裤脚:
“喂——别白费力气了,他看不见你,也听不见哦!”
小方士脑袋一阵发懵,一把抓起脚边的小饺子:
“不可能!你是哪里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小虾饺甩了甩脑袋,头顶的小呆毛跟着弹了两下,手臂来回比划着大小:
“你别抓着我,我们是你变来的。你是大重云,把你分开,就能得到好多好多好多小重云。”
“那我要怎么变回去!”
小饺子思考了一下,看起来很疑惑:
“行秋只是需要你帮忙写作业呀,我们也能办到,也不需要你再回来咯!”
书桌上,一堆小饺子在帮行秋写书法作业,看起来效率确实是比一个大重云高多了。
“不是的!行秋和我——”
“不信你看!”
顺着小重云手指的方向,行秋坐在那里看书,一个小重云爬上小少爷的肩膀,晃晃他耳边的流苏,又摇摇白皙的耳廓,蹭得行秋脖子痒痒,轻轻歪了歪头,笑了。
小重云凑近行秋的耳朵:
“行秋行秋,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留下来,天天帮你写功课,好不好呢?”
小少爷脱口而出:
“当然好啊!”
“那你会想重云吗?”小重云继续说。
行秋脸上的笑渐渐止住了,小鹿一样的眼睛填满疑问:
“你们不就是重云吗?”
行秋!行秋!!!行秋——
重云大声喊着想要扑过去,但眼前行秋疑惑的神情越来越模糊,像水波纹一样扩散,消失不见——
小方士猛地睁开眼睛,阳光明得刺眼,没有什么书斋,也没有行秋,自己还躺在床上,只是一个噩梦。
重云今天居然起晚了,到书斋时已经接近正午。行秋竟然也不在,小方士满脑子都是那个噩梦,先在书斋里巡查一圈,翻翻这里看看那里,仔细确认一下,书架上和地上没有什么水晶虾;桌上的笔搁和镇纸也拿起来瞧瞧,都是竹子和玉石做的,不是水晶虾;小少爷坐的椅子他也检查过了,没有,没有水晶虾藏在这里。
重云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坐下继续昨天的作业,小少爷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重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正要去找你。”
行秋好像刚从什么很热的地方出来,额头上有些细汗,刘海都有点沾湿了。他放下食盒,夺过重云手里的毛笔:
“先别写了,来吧,尝尝我做的‘江湖百味’!”
笼屉里是四只加了绿叶的水晶虾。
行秋兴致勃勃地摆好筷子和碟子。重云看着那一笼虾饺,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具威胁、最需要消灭的东西:
“行秋……”
“嗯?”
“你每天叫我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要我帮你写字帖……”小方士低着头,看起来有点委屈。
“呃……” 行秋愣住了,他没反应过来重云在想什么。
“……肯定不是,你都做点心给我吃,绝对不是为了字帖,只是你好面子,不肯拜托别人帮你……”重云摇摇头,夹起一个虾饺,放进自己的碟子里。
“是的是的,好重云,你最了解我了!”
……
“……重云”
“嗯?”重云一口吃掉虾饺,腮帮子鼓鼓的,又往自己的小碟里放了一个,筷子上还夹着一个。
“今天这个,是我做的,没有胡萝卜,你能不能别吃那么快,给我留一个啊……”
/*容彩祭行秋:早知道就不在书法课上偷看小说了。
秋啊,你上课偷看小说,谁替你打的掩护?我赌五包辣条是重云
云给秋赶功课的梗参考红楼宝黛(这个人又在拿宝黛代云秋)
云宝,你好可爱!宝宝,你白里透红,你是一个小虾饺,快让妈妈捏捏
来解释一下云宝为什么会做这种梦:白天香菱评价云是写作业的帮手,云潜意识里其实会产生一点秋是不是真的只是把我当帮手的怀疑,但是云宝是情绪内敛的宝宝,会把这种负面想法埋在心里,并最终进行自我攻略,就像海灯节吃闷醋(你和那位温迪老师?)但是自我攻略(是商业伙伴对吧!)一样,一款内心戏很足的深情可爱卡哇1
继续唠叨,产粮的唯一动力就是想和同好一起口嗨一下我产品,如果可以的话请大人们给点关于云秋的磕点脑洞以及感受,如果没有这个,产粮这么费事性价比远不如在脑袋里面自嗨,费事写出来就是想吃到更多不一样的感受T T云秋这么好磕还这么冷真的很饿*/
【云秋】蓬山此去(上)
//完结
//仙鹤云x蛇妖秋
(一)下山
璃月的绝云间,遍是仙山,居住着有仙人血脉的仙鹤,上传下达,广播上仙的福祉、平息人间的灾难。
重云就是一只修炼了两千年的小仙鹤,仙人的年岁不能以人间的年份计算,两千岁的仙鹤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少年。这只小仙鹤由仙脉诞生,成长过程和别的仙人也没什么区别,许是生他的仙脉格外有灵气,重云是在仙家也少有的“纯阳之体”,这种体质能驱散邪气,靠近他的妖魔都会功力大减。仙鹤肩负息灾斩妖的职责,每次师父申鹤带他下山历练,方圆几里地的妖魔感知到纯阳体质,早早就跑得没影,所以,长这么大,重云从来没见过妖怪的模样。申鹤也很无奈,带重云下山就没法清剿...
//完结
//仙鹤云x蛇妖秋
(一)下山
璃月的绝云间,遍是仙山,居住着有仙人血脉的仙鹤,上传下达,广播上仙的福祉、平息人间的灾难。
重云就是一只修炼了两千年的小仙鹤,仙人的年岁不能以人间的年份计算,两千岁的仙鹤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少年。这只小仙鹤由仙脉诞生,成长过程和别的仙人也没什么区别,许是生他的仙脉格外有灵气,重云是在仙家也少有的“纯阳之体”,这种体质能驱散邪气,靠近他的妖魔都会功力大减。仙鹤肩负息灾斩妖的职责,每次师父申鹤带他下山历练,方圆几里地的妖魔感知到纯阳体质,早早就跑得没影,所以,长这么大,重云从来没见过妖怪的模样。申鹤也很无奈,带重云下山就没法清剿妖邪,遇到要紧的任务,就只能抛下重云独自前往。
小仙鹤很难过。
每当其他仙鹤下山除妖,驾着云雾飞向凡间,重云就在洞府门前痴痴地望着,同族的身影慢慢飘远,直到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下面……小仙鹤只能长叹一口气,再吃一根清心冰棍来平复心绪。仙山的生活简单平静,凡间却复杂得多。百姓辛勤劳作,可总有妖魔作恶,破坏田地,伤人性命。重云从小就听长辈们的教诲,练功打坐,晨昏定省,没有一日懈怠,只为将来有好身手,斩灭妖邪、造福百姓。大家都说重云是最努力的仙人,只可惜体质特殊,满身的武艺没有展露的机会。听多了这种话,重云更难过,拼命想找到压制体质的办法。年长的上仙不愿看他一根筋,就来劝慰:世间的妖魔繁多,一定有连纯阳之体都不怕的高阶妖魔,重云就是为斩除这种大妖而生的,要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于是,从那时起,重云就有一个愿望: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收伏不惧怕纯阳体质的高阶妖魔!
仙人也有成人礼。今年,重云修为小满,放在人间也算到了舞象之年,按照仙家传统,他要独自下山,完成一次驱邪任务。
绝云间下的轻策庄一向太平,最近却出现了好几起妖怪咬伤家畜的事件,村民们养的鸡鸭猪狗被叼走了许多,损失严重。可巧南方也不太平,仙人们都要赶去支援,申鹤也要离开。轻策庄的妖怪没有伤人,八成是一些小妖作乱,正好重云又要成礼,众仙决定派他去轻策庄驱邪,权当历练。申鹤知道重云此去大概也难遇到什么妖魔,就交代他去给村民贴符纸布阵法,再到山上巡一圈,恐怕单凭纯阳之体的威力,就能让这些只敢抢家畜的小妖怪们安分些日子。
临行前,申鹤往他的包袱里塞了足足的清心,嘱咐他别太兴奋,若不慎激起体质要记得念诀,按照惯例,也交代了一遍仙人的底线:
“重云,妖魔魅惑人心,仙人伏妖除魔,不可对妖产生感情。”
小仙鹤点点头,记牢师父的嘱托,背起包袱下了山。
第一次独自下山,重云满怀期待,终于有机会亲自寻找高阶妖魔了!重云的心里敲起了欢快的小锣鼓:贴完了符纸,就去山上转一大圈,没准儿就有不怕纯阳之体的妖怪在等他!要是真遇到了,就一举降伏,师父一定高兴,也不枉费一身好功夫。
仙人在凡间不可暴露身份,下山时都自称是过路的道士。重云化名成小道士,挨家挨户贴符纸,又布好阵法,忙了一整日。村长端出饭食来招待,小道士谢绝,说还要去巡山。已经是傍晚,夕阳西沉,村民们都请他歇息一夜,明早再巡不迟。可重云踌躇满志,恨不能早点见到妖怪,一刻也不想多等,拱拱手,道声谢,背着重剑就往村外走。
刚出村子,他就隐约察觉到妖魔的气息,立刻兴奋起来:这是重云第一次觉察到妖气,毕竟,纯阳之体会让靠近的妖怪妖力消散,从来没有哪个妖怪敢在他面前放出妖气。顺着溪流和竹林,小仙鹤循着气息快步追查。一只敢在他面前放出气息的妖,一定就是上仙说的高阶大妖!重云越想越激动,上仙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天生我材必有用!
穿过竹林,经过石板路旁的一座座古螭石像,他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心跳得也急。走过一段石板路,又上了石板桥,突然,气息消失了。重云慌了,停在水潭边,驱动仙力又探查一圈,确认妖气是真的不见了!小仙鹤左看右看,没了招数,只当那妖怪感知到自己的体质,又跑掉了,于是垂下脑袋,有些丧气。
“喂——你是来找我的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重云抬起头,发现水潭边的芦苇里钻出一只小蛇妖,蓄着青色的长发,黄澄澄的瞳孔,纤腰窄肩,半趴在岸边的石板上,眼角下垂,微微弯起,有些轻佻地笑望着自己。
重云看到岸边趴着一只蛇妖,面色瞬间变了,剑指捏出一张符箓,掐诀结阵。那妖怪一下化了形,蛇尾不见,变成一个清秀少年,跃出水中,潭水从他指尖化出一柄水刃,挡下重云飞来的符箓:
“你不记得我?我们见过的!”
小仙鹤一头雾水,笑话,他长了几千年,还从未见过妖怪,莫不是这妖怪想跟自己套近乎?
“少废话,我是蓬山仙鹤,怎么会认识一个妖怪?今日就降伏你,为民除害!”
说着又驱动仙力催出几张冰符,直直朝水蛇攻去。
那小蛇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尔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归剑于水,放弃抵挡,只见那几张冰符拍过来,刚挨到小蛇妖的身,就应声碎裂,细小的冰凌掉在潭水里,瞬间融化,了无踪迹。
“我已在此修炼数千年,从不害人,就凭这些符箓阵法根本伤不了我,你看,我甚至都不怕你的纯阳体质。”
四柄化形的水刃环绕在身边,小水蛇立在石头顶上,好不自在。
重云只觉得这只妖怪不仅聒噪,还满口胡言:
“少蒙骗人,世上哪儿来不害人的妖怪!”
很快,他结好了法阵,可蛇妖在其中行动自若,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甚至还一跃攀上身边的竹子,立在竹尖上朝他笑。
小仙鹤急得挥出更多的符箓,用仙力把法阵结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困不住这只妖怪。重云固执的要命,急得脸都红了,倒勾起了蛇妖的坏心眼儿,想戏耍一下这个死脑筋的小仙君。于是,小水蛇攀上一根竹子,朝下面的小仙鹤喊:
“喂——你的法阵莫不是有问题,只要我不站在地上,就不受影响,这里竹子这么多,随便抱住哪一棵,你都拿我没辙!”
重云听了这话,召出重剑,用力劈砍起来,一根根竹子应声倒下,很快砍倒了一片。那妖怪十分慌张,一边求饶,一边灵活地在竹子间跳跃穿梭……好一通乱挥,重云终于砍倒了最后一根竹子,小水蛇也被逼到了河边,悄声落地。
那小蛇妖瘫坐在草地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上仙,饶命啊,我真的从未伤人!”
可重云并不心软,金光驱动,开始结阵:
“妖性本邪,你若有心悔改,往生便好好做一条水蛇,莫要再入妖道。”
小仙鹤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神色认真又柔和,仿佛真的在引渡一只邪恶的妖怪去往来生。
念完了渡词,收起阵法,眼前的蛇妖果然已经消失。重云收起重剑,轻轻叹了口气。降伏妖怪只是不愿他们再作恶,希望这只妖来生能安分守己。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
重云一抬头,发现那只蛇妖居然趴在石亭的顶上,大眼睛望着自己看笑话:
“你不会是在为我消失而伤心吧!”
小仙鹤有点发懵:
“你…你不是已经……”
自己明明已经……难道刚刚那个阵法没起效果?
小蛇妖伏在凉亭顶上,笑得前仰后合,直揉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早说了我修为高,那阵法对我没用,不管站哪里都没用!你居然真信,还把竹子全砍了!这些可都是轻策庄的财产,无故破坏这么多竹子,该当何罪啊?”
重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只妖怪耍了,还伤了民生财产,气得眼眶发红:
“你莫猖狂!”
他平生最恨妖邪,再被这么一挑衅,更是下了狠手,挥起大剑就直直攻来——
“哎——注意点!凉亭也是村里的,别打坏了!”
重云一下借力跳上房顶,那蛇妖边笑边躲,眨眼间,水刃冰剑已经过了数招。重云投鼠忌器,真怕一剑下去劈坏了凉亭,对方似乎是看出他束手束脚打得不痛快,居然轻功一点翻回了地上。
二人见招拆招,打了足足三刻,小蛇妖终于露出几分疲态,招式软了下来,专攻为守,出剑的力度也不比最初,而小仙鹤还气势汹汹,毫不相让。几个来回之间,蛇妖一个回身,露出破绽,重云便抡起大剑直直劈砍过去——
刷的一声,一个飞出的口袋被劈得粉碎,红色的碎末在空中炸成礼花。
轻策庄特产,绝云椒椒,辣味十足,刺激爽快,研成粉末可瞬时剥夺五感,还能……激起阳气。
重云吸进不少,呛咳了几下,开始浑身发热,眼角也逼出泪来,迷迷糊糊看向蛇妖的方向,发现那个少年就立在不远处,掩着嘴偷笑。于是他伸手想去抓自己的重剑,可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双膝一软,直直趴倒在石板路上。师父教他的口诀还没来得及念,脑袋一片空白,已经记不得了。迷迷糊糊之间,那个青色的身影凑近了,架起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石板路好冰,那人身上也好凉,真是舒服……
重云的纯阳之体发作了。
(二)初见
这个捣蛋的小蛇妖名叫行秋。
世间的妖怪都想获得强大的修为。每日辛苦修炼是一条路子,也有捷径可走——直接吸食人畜的血肉,就能快速增长修为,简单方便,比日复一日的修炼划算太多。所以,为了快速获得妖力,妖怪们喜欢食人血肉、四处作恶。但行秋志不在此,他是魔神古螭的眷属,当年战争惨烈,魔神死去,活下来的眷属也就剩这条小水蛇。古螭身殒后,轻策庄的百姓依然保留着古螭庙,供奉香火果点。小水蛇日日吸取古螭庙的供奉香火,又在轻策山水间汲取水元素之力,饮晨露、食鲜笋,已修炼了两千年,妖力强大,整个轻策庄都是他的地盘。这儿的妖怪都怕他,孩子们却都喜欢他。小孩淘气,漫山遍野地跑,常常遇到一个青衫大哥哥,摘辣椒、爬竹竿,大哥哥会陪他们玩儿,但是很奇怪,只要回家睡上一觉,他们就不会再记得遇到过这样一个大哥哥。两千年来,行秋一直暗中保护轻策庄,不许其它山妖靠近,倒也不是为什么高尚的理由:护佑村民平安,古螭庙才能一直有供奉,小水蛇才能天天去庙里吃点心——行秋喜欢吃点心,比起腥臭的血肉,人类的食物甜甜的、酥酥的、软软的,真的很好吃。
话说回来,行秋可没有故意套近乎,他确实和这位小仙君见过一面。
数月前,重云跟着申鹤来过轻策庄。是一次日常的驱邪任务,只要布阵贴符,并不需要追捕妖怪,申鹤才带他来历练历练。
重云要来的时候,山妖们疯传仙山上一只有纯阳之体的小仙鹤要来轻策庄。为保妖力不消散,妖怪们都跑去隔壁山头避难。行秋倒是不怕什么纯阳之体,凭他两千年的修为,靠近纯阳之体妖力也不会削弱,更别提消散。山妖们纷纷逃跑,小水蛇反而起了好奇,作为山里的妖怪头子,他还挺想替弟兄们看看这个纯阳之体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藏好气息,偷偷潜入村子。
头一回来轻策庄,重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里的好热闹,房子挨着房子,院里养着小动物、种着青菜萝卜,家家门上都挂几串艳红的果子,没见过这种果子,挺有意思,不像仙山上冷冷清清的,就一座洞府;这里的人也亲切,男女老幼几百口人,白天劳作,晚上聚在一处消暑,不像仙山成日寂静,除了打坐就是练功,好生枯燥。人间真好,小仙鹤心想,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儿……不成,怎么能如此贪玩,辜负了师父教导,重云心里又泛起一丝愧疚。
跟着师父分发符纸,布好阵法,申鹤去村长家中交代阵法维持的注意事项,重云在磨坊门前等候,被热情的村民拉到家中做客。山里人好客,看着冰清玉骨的小道士,更加喜欢,拿来鲜果点心,还捧上一碗甜酒。小仙鹤初来凡间,在仙山上可从没见过甜酒,加上年岁还小,师父也没来得及教他酒是何物,闻着碗中的液体十分香甜,又架不住村民热情劝酒,重云端起粗瓷碗,喝了个干净……
屋外的大树上,行秋藏在那里打量这个小仙君:面若冰清,仙风玉骨,冰蓝色的眼睛堪比水中月色,竖瞳又添几分飒爽,喝了点甜酒,双颊就微微发红……真是个好看的仙人,一说话就害羞,支支吾吾,还怪可爱。行秋突然想起人类结亲的场景,张灯结彩的洞房,满院子的喜色,热闹的孩子们,还有一对幸福的新人。重云微醺的脸映在行秋眼睛里,让他想起喜事的红、想起新人的脸。虽然并不理解结亲的含义,但第一次见到重云,行秋就想:这么可爱的小仙君,要是能和自己结亲就好了。
重云是纯阳体质,一碗酒下去,浑身发热,心里直呼不妙。师父不在身边,他就赶快自己出门,想寻一处水潭清醒清醒。行秋正打量得起劲,看见重云晃晃悠悠出了屋子,独自往村外去了,就从树上下来,悄悄跟着。
轻策庄外不远就有水潭,上面架着一座石桥,水浅浅漫上来,石板路湿滑,重云又喝得半醉,晃晃悠悠走过去,一个趔趄摔进了水里——
重云被捞上来了,一个清秀的少年救了他。
醉眼朦胧中,小仙鹤只觉得救他的人十分好看,几乎有仙人之姿,他被人抱着,枕在那少年的腿上,用水雾蒙蒙的眼睛盯着美人的脸,竟然忘了道谢。稍微清醒过来时,隐隐感到少年身上有妖气,还以为救命恩人被邪祟缠上了,劈手就给人家头顶拍了一张驱邪符。再然后,不胜酒力的重云就没了意识。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那一次,重云被来寻他的村民捡回庄里,第二天就跟师父回了仙山。小水蛇在轻策庄逍遥数千年,每日不过修炼妖力,吃饱了睡,睡醒了去山上溜达,从来没什么烦心事。小仙鹤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他平淡如水的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自从见过重云,行秋日思夜想,只盼能再见一面。他心里藏了个愿望,想和那个小仙君办一场结亲仪式。行秋看人类结亲的时候都会把房子装饰的特别漂亮,也动手在水潭旁建了一个房子:用竹子临水搭起小屋,采来夏日湖泊中晒着的荷叶,作屋顶的装饰;墙壁用菖蒲叶细细贴好,地面由白净的贝壳铺成,横梁用的是山中香木;室内挂着木莲织成的帷帐,一张白玉做的小床,铺了软软的香草做枕席……
沅有芷兮澧有兰。
可是他思念的小仙君再也没出现过。
从夏天等到初秋,人间太平,无需仙鹤下界除妖。小水蛇天天心不在焉,山妖们都看出他们的行秋大人不太对劲:
“行秋大人最近总发呆,也不带我们修炼,我这妖力都快退步了。”
“是呢,自从上次老大去看那个纯阳之体,回来就不对劲。”
“你说,行秋大人会不会被纯阳之体给弄得妖力减弱……哎哟!疼疼疼——”
一大早就听见山妖们在议论,行秋揪住正说话的狐妖耳朵:
“不带你们修炼,你们就不会练了?”
“没没没,我们兄弟也练着呢练着呢……”
“妖力弱了?”
行秋放出妖力施压,手里拎着的小妖立马求饶。
“没没没,瞎说的瞎说的……三哥,救我啊救我!”
另一只狐妖正幸灾乐祸,笑得倒在地上:
“行秋大人,饶了小五吧,他就爱乱说,这回算是长记性了。”
行秋放开小五,挑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掏出一本小说打算静静心。狐三凑过来,边比划边说悄悄话:
“行秋大人,您是不是想见那个纯阳之体啊!”
小水蛇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明显地点点头。
狐三眼睛一弯,捂着嘴偷乐一阵,又凑过来悄悄说:
“老大,我有个主意。咱们惹出点小乱子,仙家肯定会派他过来。比如,咱们去村里吃点鸡鸭家畜,还能顺道补补兄弟们的修为……”
啪——
行秋用书给狐三的脑袋重重来了一下:
“在我手下少动歪脑筋,修为是练出来的不是啃出来的。”
狐三揉揉脑袋,眼睛一转,边比划边出招:
“是是是,这不主要还是为了您能见见……那一位吗……”
……
“可以,不过事先立好规矩,除了鸡鸭,别的不许。”
于是众山妖欢呼雀跃,一溜烟进村子,分食家畜。
轻策庄的山妖作乱,咬伤鸡鸭牲畜,仙人们果然派了重云下山处理。后面的事情就全在行秋掌控之中,他故意放出妖气,一路把重云引到水边,结果发现,这只仙鹤好像并不记得自己。
(三)静夜
盼望了那么久,终于等来小仙鹤,结果这家伙居然不记得自己,一见面就要打架……行秋心里有些不痛快。幸亏提前准备了好东西,行秋用绝云椒椒粉末成功放倒重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乖巧的小仙君。
可怜纯阳之体傍身的小仙鹤,第一次独自下山,就被妖怪激起体质,现在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行秋架着晕乎乎的小仙鹤,半拖半搂地来到自己盖的花草小屋。重云脸蛋红红的,整个人都老实了,也不说话,低眉顺眼。小水蛇捏捏他的软脸蛋,又揉揉头发,觉得这个烫乎乎的木头人还不如刚刚那个凶狠的小仙君有意思。管不了那么多,好容易把人盼来,今天得先把正事办了。不过,说是要结亲,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人类结亲都是宾客满堂热热闹闹,自己这里除了小屋子就是清冷的月色,好没意思……小水蛇脑筋一转,驱动妖力,成了一个结界,放出气息,让山里的妖怪们都来看自己的战利品——行秋强大的妖力好像撑起一个保护伞,让结界内的妖怪免受纯阳体质的影响。
山妖们早就被纯阳气息吓得躲起来,这时听到行秋召唤,收服了仙家的仙君,呼啦啦一大片都来看热闹:小到山萤、兔子,大到狼妖狐妖,全都围在水潭边的结界里,观赏行秋的战果:
“不愧是小仙鹤,长得也真好看。上次没见到,这回咱们也开眼界了!”
“还是行秋厉害,连纯阳仙人都不怕。”
“那可不嘛,要不是行秋大人,咱们兄弟都得被纯阳体质化成灰!”
妖怪们七嘴八舌,夸得行秋飘飘然。重云坐在水边,半昏半睡,老老实实被行秋搂着腰坐直了,接受山妖们的评点。
不知谁说了一句:
“……是啊,行秋大人吃了他,修为又得长了吧……”
又是狐五在乱说话,行秋甩过一个眼刀,一旁的狐三看见自家老大的脸色,知道行秋最不喜欢为了修为投机取巧,赶忙过来捂狐五的嘴巴。
狐三捂住弟弟的嘴,讪笑着扭过头给行秋赔不是,再回头时,却被重云搭上了肩膀——
重云的体质发作好比醉酒,分阶段,开始时昏昏沉沉,后来会十分亢奋。
猛然被仙君搭住肩膀,小妖怪吓得差点没维持住人形,周围的妖怪们也不做声了,看向行秋,生怕重云一下把他们全收了。
可重云好像只是来聊天的:
“你是什么人?我是重云!”
大家都吓得不敢接话,重云扫视了一圈,又继续说:
“今日这么多兄弟在此相聚,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何不坦诚一些,相互认识认识,做个朋友?”
小妖怪直发抖,看看行秋,行秋抿着嘴偷乐,冲他点头,于是颤颤巍巍接下话头:
“这…重……重云上仙,我……我是狐三,在家里排老三……”
重云立马变得很高兴,笑着拍了拍狐三的肩膀,眼睛亮晶晶地宣布:
“好啊,狐三!我叫重云,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又挨着小妖们坐下,开始跟他们大侃人间的好处。
他说着人间的山水美,东西好吃,百姓热情,人也好看,到处都比仙山有意思……说着说着,小仙鹤看见水边坐着一个青色头发的美少年,浅笑着看向这边。
于是他捅了捅身边刚认识的小妖兄弟,指着行秋,特别大声地宣布:
“这儿的人也真好看,你看那边那个,数他最漂亮,将来我讨老婆,就要那样的!”
众妖听了,哄堂大笑,又开始闹腾起来,起哄要重云上仙娶他们的蛇妖大人!推着重云往行秋那边去。
重云傻乐着被一群妖怪推着,潮水一样推到行秋面前。他看着行秋,只是红着脸笑,也不继续说话。
行秋从听到重云说要讨老婆那句话开始,脸就红得像喝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只觉得重云说这样的话,很好听,他很爱听,要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说给自己听,就更好了。
于是行秋下起逐客令,宾客热闹够了,该走了。山妖们哪儿肯罢休,热闹还没看够呢!纷纷赖着不走。蛇妖大人铁了心,倒数着几声就要收结界,这下妖怪们清醒了,纷纷逃得没边——结界没了,纯阳之体可是能一瞬间就把他们全灭了啊。
水潭边又恢复了安静的样子,月盈中天,映在水里,时不时被风搅动一下。
行秋扶着他的小仙君,回到那个用心搭建的竹屋里。坐在铺了香草的玉榻上。
小仙君还是很兴奋,终于来到美人身边,他有些紧张,决定再介绍一遍自己:
“你好……我,我叫重云,是个仙鹤…你叫什么?”
行秋就着月色细细打量他,第一次念了他的名字:
“……重云……我叫行秋。”
重云一眨不眨地看着行秋,反复咀嚼着少年的名字,瞳孔兴奋得发亮:
“行秋……行秋,你,你真好看……”
“有多好看?”
行秋的手指卷着发尾,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来问他。
重云看着美人笑,也跟着咧开嘴,红着脸傻乐,竟然忘了答话。
夜晚风寒,一阵凉风吹进来,重云突然嗅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坐直了:
“总感觉…这周围有妖气……要小心,我们离妖怪要远些”
“远些?”
“对,要离远些……”
行秋突然凑近了,琥珀色的眼睛引诱般地询问:
“万一是个和我一样好看的妖,你要不要离他近些?”
重云盯着面前的人,几乎沉溺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喃喃道:
“和你一样……不要!不要,师父说了,妖会惑心智,不能对妖…有感情……”
行秋垂下眼睛,心里憋着一股不服气,双手搂住小仙君的肩膀,还要再问时,忽地肩上一沉——
重云埋在他的颈窝,睡着了。
没关系,行秋想,他已经和小仙鹤结亲、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很高兴。
于是,小蛇妖抱着小仙鹤躺进木莲织成的帷帐里,百草实庭的芳馨中,他们静悄悄地安睡到黎明。
(四)契约
第二天,重云在嘈杂的人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香草铺的床上,身边围绕着村民。原来村民们见小道士巡山一夜未归,都举着火把上山去找,遍寻不见。清晨,樵夫上山砍柴,看见他在水边的竹屋里睡得正香。
重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只记得昨日被一个蛇妖戏耍,体质发作,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晕晕乎乎就到了这里。
村长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重云一边道谢一边赔不是,直说添麻烦了,围观的村民还未离开,一个少年实在忍不住,指指重云的脑门,笑出了声。
重云一头雾水,摸摸自己的额头,居然摸到一张符纸,摘下来一看,竟是自己亲手绘制的驱邪符箓!小仙鹤懵了,仔细回忆半天,终于勉强想起来,数月前自己随师父初到轻策庄,就是掉进了这个水潭,被人救了,这张符纸是当时自己拍在救命恩人脑门上的……
当时他就觉得那少年身上有妖气,难道说……不,一定是!
重云气得几乎要把符纸捏碎,堂堂仙鹤,居然被一只妖怪戏弄到如此地步,那妖怪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行秋?是可忍熟不可忍,周身还有未散去的妖气,重云朝村民们拱拱手,道声谢,翻身下床,循着气息要去找行秋算账。
小仙鹤追着散落的妖气一直往山顶走,直爬到轻策庄的最高处,那里是一座古螭庙,供奉着死去的魔神螭。
行秋正坐在庙门前的古螭石像上,边吃点心边看话本,津津有味。重云气得脸都红了,抡起大剑就朝小蛇妖扑过来。
行秋轻巧地向后一翻,落在另一座石像上,不紧不慢收起书,拍干净手上的点心碎屑,撇撇嘴:
“真有意思,明明昨天晚上还说我好看,今天一见面还是要打。”
重云气得大喘气,冰霜一样的眼睛死死锁住行秋:
“妖能魅迷惑心智,我今日便降伏你!”
言毕,又挥砍着大剑冲了过来。
二人见招拆招,打了半天,不分胜负,打到最后,行秋实在觉得疲累……重云一个劈砍过来,只见面前的石像化成一缕烟,蛇妖也不见了。小仙鹤又仔细探查一遍,妖力也毫无踪迹——行秋使了个术法,已然逃走了。
忙活了大半天,又让这个可恶的妖怪溜了。小仙鹤出了一身薄汗,涨红着脸,握剑的手用力到几乎攥出血来,背上重剑,打算下山探查,不降伏行秋,绝不回仙山!
小仙鹤气鼓鼓地走到半山,遇到一群向山上逃跑的村民,赶忙拉住一个询问,那村民慌慌张张地搂着自己的孩子,说村子被一群狼妖袭击,大家只好赶快跑去庙里避一避。
重云心里一紧,怒火又上心头,只恨自己无能,没能早点抓住行秋那个妖怪头子,害得村子遭难,脚下步子更急了。
远远地看见村里有几处地方起了火,黑紫的妖气缠斗在一起,明显是高阶妖魔。重云飞出符箓,朝着妖气结阵,妖魔们感知到纯阳体质,果然惧怕似得退开了些许,开始边抵挡边退去。趁这个空当,小仙鹤靠近打斗的区域,发现居然是行秋在同一群高阶狼妖纠缠!顾不得心里的疑惑,重云给了蛇妖一个眼神,行秋立刻唤出水刃进攻。趁着一群狼妖被溅起的水雾模糊视线,重云收起阵法,金光闪过,几只妖怪应声消散。
“这边!快走啊!”
行秋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心生疑惑,朝那边看去,居然是狐三!
一只大妖结起了阵法,狐三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站在阵法中,正引导狼妖们跟着阵法逃走。
行秋赶忙放出妖力阻止他们结阵,重云也飞去几张金符,狐三却突然把怀中的幼儿抛向崖边,重云和行秋双双去扑,幸亏身手够快,堪堪接住孩子,可那边的妖怪们已趁这个机会结阵离开了。
幼儿受了惊吓,扒在行秋怀里放声大哭。废墟里走出十几个村民,哭喊着自己孩子的乳名。重云安抚着悲痛的村民,向他们保证自己会把被妖怪抢走的孩子们救回来。行秋在一旁细细思索,这帮高阶狼妖应该是从别的山头跟来的,抓走孩子大概也是为了分食获得修为,可是狐三他们为什么会和这群外来的妖怪混在一起……难道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没有时间细想,得赶快救出那些孩子。
小仙鹤和小蛇妖都没再多话,把唯一幸存的孩子交给他的父母,两人往山里去寻狼妖的踪迹。
走出村子,重云突然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个妖怪,怎么反倒要和自己一起去除妖?他转过头,看向行秋,露出一个戒备的眼神:
“你怎么还跟着我?”
行秋本来正在思考如何追踪狼妖的气息,被这句话问得笑出了声:
“不是要去找狼妖?你体质这么特殊,妖怪感知到早就跑了,没有我,怎么找?”
重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可疑:
“你……真的会帮忙捉妖?”
行秋被这个呆头呆脑的小仙君问得无奈:
“当然是真的。不相信的话,我身上还有狼妖的血迹,你应该看得出。”
重云半信半疑,突然想起师父的教导,眼神又凶狠起来:
“你身上确实有狼妖的血,但我从没见过会伤害同类的妖。”
说到这里,行秋的眼神突然也暗了下去:
“我与他们早立过规矩,若是伤人,便是敌人。所以,从伤人开始,我们就已不是同类。”
“哼……那你也是妖,早晚我都会降伏你。”
“重云上仙,我在此处两千年,以我的身手,如果想要伤人,轻策庄早就不复存在。”
“你敢——”
“……别激动,我的意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能保护乡亲的只有我们两个,如果内斗,那些妖怪反扑过来,岂不更糟。你没办法感知远距离的妖怪,我可以探知他们的行踪,到时他们不及逃跑,刚好一举消灭。”
“如果你叛变,该当如何?”
“那你就降伏我,带回仙山邀功,我绝不反抗。”
“少耍滑头,我下山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劳,有我看着,谅你也不敢害人!”
重云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行秋在原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
第一次独自下山的小仙鹤,勉强接受了带着一只蛇妖去捉妖的方案,权当行秋是个外置妖怪探测器。一仙一妖探寻了两日,行秋每次都能准确捕捉到狼妖的行踪,可由于重云的体质,他们一靠近,妖怪就早早溜了。如是反复几次,行秋都有点同情这个小仙君了,看他武艺也挺高,却从来没有用得上的时候,也怪可惜。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行秋想了一个计策,他叫重云远远地退开半里路,自己做先锋,先拖住妖怪,再让重云来支援。
这一招果然奏效,第三日晚间,行秋终于追到了狼妖藏身的洞穴。刚给重云发了信号,这群妖怪就开始撤退,他赶忙追上去,救人要紧。天色渐黑,行秋只能通过山间扬起的飞尘勉强认出妖怪的逃跑路线,他一边追一边放出妖力施压,眼看扬尘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停下了。行秋觉出一点不对劲,走近去看,那边的妖怪突然飞出一柄短刀,侧身躲过,觉得招式有些熟悉。就在此时,重云赶了上来——大约还是碍于妖怪的身份,这几日行秋总觉得重云并不信任自己,一直想找个机会再向重云好好证明决心,眼下正好——于是不再多想,不留情面地召出水刃,数把水剑裹挟着那柄短刀一齐向妖怪的方位攻去。
密林间的妖怪发出凄惨的叫声,行秋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拦下重云结阵的手,拨开灌木丛看去。
迎着微弱的月光,狐三背靠着树,捂住鲜血淋漓的胸口,他的腰上拖着一块又大又长的麻布,背着这块布,行动时能带起滚滚扬尘……狐三把自己当作诱饵,大部队的妖怪早就从其他方向逃脱。这只狐妖忍着行秋妖力的威压一路奔逃,最终跑不动了,还受了致命伤。
“……为什么”
行秋看着狐三,几乎说不出话,他只感受到愤怒,但不明白自己在因为什么愤怒,是因为狐三的背叛?还是因为自己邀功心切伤害同伴的举动?
“为什么要勾结狼妖……”
狐三忍着痛苦,抬眼望向行秋:
“行秋…大人,你从前帮兄弟们修炼,现在……又是…为什么……要帮仙人来抓我们?”
他又看向行秋身边的重云:
“我们可是妖怪,这位是霁月风光的仙人,您要想清楚,他和我们可不一样……”
重云冷眼看着,缓缓开口:
“你们如果修炼正道,和仙人也没什么不同。”
狐三轻轻笑了:
“正道?上仙……修炼的功夫太长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那么久,就算我等得了,小五也等不了了……”
行秋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你们把孩子带去哪里?”
那边的妖怪却好像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起来:
“我狐三,是妖怪,若不是为了修为,也不愿意……小仙君,你不明白,你们仙人…修炼功德,我们妖怪就只能炼邪气……重云……上仙,妖怪就没有感情吗?看见那些孩子哭,狐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可我更见不得我的兄弟…我的兄弟……没了修为,只能化烟化灰……”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狐三被激得呛咳起来,口中涌出鲜血,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树干缓缓瘫坐在地上。好半天,他止住咳嗽,闭了闭眼睛,一只手按住胸口的伤,另一只手努力抬起,伸向空中:
“重云上仙,我已然跑不脱了,有些话想讲,您愿意听吗?”
重云皱着眉头,看向濒死的妖怪,上前抓住了那只手:
“你说。”
狐三闭着眼睛,感受到手被握住,轻轻笑了:
“……那天晚上,您管我…叫兄弟,还说人间处处都好。上仙……其实这凡间…人心……都脏的很……我…是…妖怪,是最污秽的东西,不配…和您交游……今日您收伏我……也算…狐三的荣幸……上仙……尘世肮脏,小心…玷辱了您……”
妖怪强忍着剧痛,浑身颤抖,话语断断续续,又慢慢强睁开一丝眼睛,看向行秋:
“……行秋大人,善恶……有报,我是…该着的……可您…实在不该寒了…兄弟们的心……”
狐三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听不见了,暗红的鲜血在他身下聚成一滩。重云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握着狐三的手,静静听他讲完这些,直到很久很久都不再有动静,他才松开。
小仙君慢慢站起来,双手结印,金色的仙力流转,筑好法阵,口中念起往生的口诀。
……
夜晚,一仙一妖在山中露宿。重云生起火堆取暖,看着一直沉默的行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秋察觉到投来的视线,顺势看向重云,在山里滚了三日,小仙君有些狼狈。小蛇妖喃喃地说:
“……你的衣服弄脏了”
重云顺着行秋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服,衣角上沾了狐三的血渍,他摇摇头,把带着血渍的布料小心折起来藏好:
“没什么,这不脏。”
行秋没有接话,远远地坐着,盯着火堆发呆。
重云看行秋缩成一团,想让他过来挨着火堆:
“行秋,坐过来吧,离我近些。”
没有动静。
他想靠得近些,但小蛇妖还是坐得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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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蓬山此去(下)
(五)福祸
这帮妖怪很狡猾,狐三的死让他们更加谨慎。十多天过去,重云和行秋只是清剿了几群小妖,没找到真正的老巢,也没能救出孩子们。不过,他二人每日探查巡逻,整座山封锁得严严实实,就算抓不住,妖怪也跑不了。
这天,一场堵截之后,重云降伏了一个送信的妖怪。
这是一封求救信,用妖类通读的文字书写,要送给南边山岭的狼妖王:
“……轻策庄行秋助仙除妖,我兄弟四十三人无处可依……珍宝具备,进献大王,另有人类幼童五个,为投名状,衷心可表,肯祈垂怜……”
行秋默念着,隐约有些不安。
重云看不懂这种文字,只见行秋脸色不对,急得握住他的肩膀,有些用力:
“写的什么,快...
(五)福祸
这帮妖怪很狡猾,狐三的死让他们更加谨慎。十多天过去,重云和行秋只是清剿了几群小妖,没找到真正的老巢,也没能救出孩子们。不过,他二人每日探查巡逻,整座山封锁得严严实实,就算抓不住,妖怪也跑不了。
这天,一场堵截之后,重云降伏了一个送信的妖怪。
这是一封求救信,用妖类通读的文字书写,要送给南边山岭的狼妖王:
“……轻策庄行秋助仙除妖,我兄弟四十三人无处可依……珍宝具备,进献大王,另有人类幼童五个,为投名状,衷心可表,肯祈垂怜……”
行秋默念着,隐约有些不安。
重云看不懂这种文字,只见行秋脸色不对,急得握住他的肩膀,有些用力:
“写的什么,快老实交代!”
行秋正心乱,被这么一问,脸色更差:
“不要像审问妖怪一样审我。”
重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松了手,垂下头,两手圈住他,给人道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着急,别这么大反应……”
不怪行秋多心,小仙鹤从小听师傅教诲,妖怪邪恶论根深蒂固,他二人刚开始合作捉妖时,重云提防他就像防贼一样,生怕行秋捣鬼造反,一日得念叨几十遍“妖性本邪,正道是真”,还天天威胁要收伏行秋,对待小蛇就仿佛是押解着一个犯人要他将功折罪。后来出了狐三的事,又围剿了几次妖怪,这种偏见才逐渐减轻。
被重云这么抱着,行秋面色和缓下来,眼睛一转,又来逗人:
“出大事了,很快就有不怕纯阳体质的妖怪来找你。”
重云的眼睛刷的亮了,几乎要蹦起来:
“你说真的?太好了!不怕纯阳的妖怪!”
“你就这么喜欢不怕纯阳体质的妖怪?”
感受到重云热乎乎的手松开,小水蛇眯起眼睛: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重云根本听不懂他意有所指:
“当然不!多少我都不嫌多!行秋,我们得赶快……”
可惜他喜欢的小仙君是榆木脑袋。行秋心想,看着重云兴奋地策划如何降伏大妖,不知怎么,有点酸酸的。
突然,一个带着点怒气的声音传来:
“是那个两个道士。”
循声看去,是一群带着武器的村民,听见云秋的声音跟过来的,其中大部分是失踪孩子的亲人。
“哼,小道士去了这么些天,原来天天在这里闲聊。”
失去孩子的焦虑让这些村民几乎失去理智,重云和行秋都明白,时间确实已经拖得太久,他们没打算和村民争辩。
“我说你俩,没本事就早说,白白耽搁这么久,我家小宝出了事你们负责吗?还不如我们自己上山!”
重云低下头,手背在身后用力攥拳,他不习惯用言语为自己辩解,何况面对一群失去理智的山民。小仙鹤指甲嵌进肉里,几乎出血。行秋上前劝阻:
“重云他体质特殊,但是武艺绝对信得过,他从前不也一直为大家热心驱邪?还请各位相信我们,山中危险,即将有大妖出没,诸位还是先回村子——”
领头的大叔打断了行秋的话:
“驱邪就是玄乎,要真管用也不会有妖怪来抓孩子!我看你们就是江湖骗子,赶紧让开,我们自己上山救孩子!”
“对!我们自己去!”
……
血气上头的村民们举着武器,呼喊声此起彼伏,完全不顾眼前小道士从前驱邪镇宅的旧恩,好像要把对妖怪的憎恶都一并发泄在重云身上。行秋听着那些人对重云的指责和谩骂,突然想起狐三的遗言:
“……人心都脏的很……尘世肮脏,小心玷辱了您……”
再想到重云对人间的美好评价,突然很怕他失落,转头看向重云。
小仙鹤的眼眶红红的,怀疑的话他听过无数次,这一次最让他自责,重云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的体质,他不怨恨村民的指责,只恨自己没能尽到仙家守护一方的义务……脑袋晕乎乎的,自责、委屈、不甘心……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大狼妖,好证明仙鹤一族的实力。
体质在发作的边缘,后面的事情重云已记不太清。
行秋挤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挡开愤怒的村民,解释纯阳之体可以驱散一切等级较低的妖魔,说服村民同意重云同行,保护大家周全。
……
这日入夜,狼妖王果然现身。以为得救的妖怪们急得露出破绽,暴露了藏身之处。重云凭着体质和武艺将巢穴中的妖怪尽数驱散,村民们趁机去救自己的孩子。另一边,行秋极力牵制狼妖王,直到重云掩护村民们安全撤离,赶来协助,二人合力才将这只高阶妖魔赶走。
结束了。
重云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打斗还是因为太过兴奋,这是他第一次靠武力驱逐妖魔。小仙鹤激动得自言自语:
“师父!我做到了,用术法武艺驱逐妖魔!我做到了!啊,虽然是和别人一起办到的……”
说着说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视线去寻行秋。
小水蛇大概累惨了,已经找了块平整石头坐下歇息,听见小仙鹤的狂喜自白,正在偷乐。重云见行秋笑话自己,知道出了洋相,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脑袋,凑过来想转移话题。天色太黑,离近了才发现行秋嘴唇发白,虽然是笑着,但手按着腰侧,那儿有个伤口正流血。重云惊得捉住行秋的手,来看伤口: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自己赶来得太迟,行秋和那妖魔缠斗久了,才会受伤。重云这么想着,兴奋褪去大半,只想追上那个大妖,亲自收伏它。
行秋反握住他的手,漫不经心地笑:
“别小看人,我可是千年蛇妖,愈合伤口的妖力还是有的。”
说着驱动妖力,伤口果然不再出血。
重云看着行秋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也不知他是疼的还是热的,用袖口替他揩去:
“对不起,这次多谢你,是我来迟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伤。”
一仙一妖互相搀扶着回去,刚到村口就遇见来迎接的村民。村长站在队首,又是赔罪又是感谢,青石板路旁张灯结彩,家家户户一齐准备了一场盛宴。
看着一片热闹的颜色,行秋想起那些刀子一样的言语,他靠在重云身上,悄悄地问:
“你不怪他们吗?”
重云架着行秋,一头雾水:
“什么?”
“白天他们说的那些……”
重云呼了一口气,搭在行秋背上的手又紧了紧:
“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驱邪除魔本就是仙家职责,既然事情解决,也没什么好气的。”
明亮的彩灯照在重云冰蓝色的瞳孔里,行秋看得出神,他喜欢的小仙君实在太干净,尘世的纠缠本就该与他无关。
宴席上,村民们端出美酒表示感谢。
重云喝不得酒,只是看着人人脸上高兴的神采,他也跟着兴奋起来。仙家洞府终年冷清,从不会像现在这么热闹。小仙鹤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这次下山,他不仅见到了不怕体质的妖邪、亲手用武力驱逐了妖魔,还结识了行秋这样行侠仗义、志同道合的同伴!好事发生得太多太快,单凭满溢的喜悦和兴奋,一向面若冰清的小仙君脸红得像是酒醉,眼睛都在发亮。
行秋在尽力地喝酒。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要说高兴,看见那个总是自责委屈的小仙鹤心愿得偿,他是真的为对方感到高兴。可是妖魔赶走了,孩子得救了,这一切就要到达终点。仙家的任务已经完成,重云大概就要回到仙山,行秋心想。好像一场畸形幻梦,仙人和妖怪本就该是永不相干的两极,合作终止,他们也会回到原本各自的轨道……只是行秋有些舍不得,这样的终止光是想想就让他不愿面对。小水蛇选择用宴饮的美酒让自己尽力喝醉,试图模糊离别时的边界。
重云看行秋喝得尽兴,以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快乐,于是更加高兴,他就这么看着有些醉意的行秋,唠唠叨叨地细数这些天他们二人的战果。行秋半醒半醉间听着重云说这些,心想:这次下山他很高兴,这就足够了。
他们紧挨着,带着完全相反的情绪,一直庆祝到深夜。
宴饮结束,重云背着行秋回到那个水边的小竹屋。
刚要把他放在榻上,行秋扒着重云的背,并不下来,喃喃地说:
“重云,你身上这么热,不难受吗?”
湿热的水汽扑在耳根,小仙鹤只觉得自己更热了:
“我…我是有些难受……”
行秋轻笑了一下,勾着重云的肩膀,把自己转过来,坐在他的腿上:
“那你还贴着我,不会更热吗?”
小水蛇浑身都散发着醉人的气息,明明是一只妖,但很奇怪,重云并不讨厌,反而更想贴近。
小仙鹤的脸好红,身上也发烫。似乎又回到被辣椒刺激后的那一晚,周身都是热的,空气也烫,只有行秋的身上凉快。于是他伸出手,揽住小蛇的后腰,好像抱着一只精巧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取凉:
“你…你身上好凉,好舒服……”
行秋朦朦胧胧看着面前人发红的脸颊,伸手覆上去,重云就靠过来用力贴他的手。
他很热,行秋心想,这么热可不是好事,于是他帮忙解开重云的衣衫:
“那我帮你,凉快……”
重云分不清究竟是他醉了,还是行秋醉了。
他们都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重云只想疏散恼人的热气,而行秋只当自己在迷迷糊糊地告别。
借着十五的圆月,浑身发烫的小仙鹤抱着沉醉在香风里的小蛇妖,浮浮沉沉的光影中,交换一个又一个拥吻。
(六)此去
行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和心爱的小仙君携手同游,再也不分开。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不愿意醒来。白日的阳光照得眼皮发热,天光大亮,明明已经清醒,他还是紧闭着双眼,再多睡一会儿吧,行秋想,我还不想醒来。
额头上传来凉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靠近,行秋猛地睁眼,发现重云坐在榻边,正往自己的额头上敷冰,冰蓝色的眼睛锁着他,看得好生认真。
“你终于醒啦!”
见他醒来,重云显得很高兴,
“出了一头汗,降降温。”
小仙鹤一边替他擦汗,一边把冰晶结成的小花包进帕子里,小心敷在行秋额上。
阳光顺着木莲帷帐渗漏进来,在重云脸上投下斑驳的花影,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和晃动的光影,行秋突然意识到这是真实的,并不是梦,睁圆眼睛,不自觉说出了心声:
“你怎么没有走?”
重云动作轻柔,把他的刘海拨到一边,又替他细细理好额间的碎发,手指顺着蓝色的发丝慢慢梳理:
“你的伤口还没好,这个时候走,也太不负责任了。”
小仙鹤真的就在水边住下了。那群狼妖的余党又来闹过几次,都被击退,山间生活称得上悠闲平静。小半个月过去,重云悉心照顾行秋的伤口,白天要去取回庙里供奉的点心,晚间要陪着小蛇妖边吃点心边读武侠小说。这个蛇妖真是奇怪,小仙鹤心想,成天不想着如何分食动物、如何提高修为,倒是喜欢缠着自己看小说。
和行秋一起,重云感到无比舒适。自从庆功宴结束的那个晚上,他的体质甚至都有所好转,不再那么容易发热急躁,哪怕偶尔挨了日晒难受得紧,叫来行秋帮他“凉快”一下,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练功打坐时调息都更加顺畅。
山间的景色,人间的生活,身旁的伙伴,一切都很美好。要说小仙鹤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行秋的伤口总是不见好。说来也怪,明明是两千年的蛇妖,一点皮外伤却怎么也养不好。重云总想督促行秋用妖力愈合伤口,可是每次都发现行秋的妖力对伤口收效甚微。自己想用仙力帮忙,仙力进了筋脉又和妖力冲突,差点伤了行秋。如是尝试几次,重云得出一个结论:行秋在大战狼妖时损耗过度,养伤期间又疏于修炼,妖力不足,才会无法疗愈自己。于是,每日早中晚抓紧练功的小仙鹤开始早中晚催促行秋和他一起抓紧练功。可怜的小水蛇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练功也好帮重云“凉快”也好,都太过消耗体力,他实在练不动了,总想法偷懒逃掉早功晚功,中午假装午休,一并躲了。重云看他实在疲累,每天懒洋洋的,也狠不下心继续催促,没办法,这伤也只能靠草药来养。
仙鹤一族有独特的传信方式,山间落下的细雨,竹林穿梭的清风,其中夹杂着细小的冰晶。眼看就快立秋,细雨中夹杂冰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重云知道这是仙家在询问他的下落。
心思单纯的小仙鹤立在竹林间,罕见地有了心事:下山已经月余,感受到师父召唤,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但他不想把行秋独自留在这里,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有一种冲动,希望能永远把行秋带在身边。可行秋是一只妖怪,是师父和各位上仙最痛恨的妖怪,要怎么才能把行秋带回仙山?
一柄油纸伞替他挡开竹叶间落下的水滴,重云一回头,看见行秋撑着伞,明黄色的眼睛润润的,像一块美玉。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行秋这样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重云觉得他的眼眶有些红,好像有些伤感。行秋也不希望我离开吧,重云这样想着,悄悄把想回仙山的念头掐灭了,他上前一步,握住那只撑伞的手:
“不回去,你的伤还没好,我留下照顾你。况且,前两天不是还有狼妖来闹事?留在这里守护安宁,也算应师父的交代。”
行秋其实打了个小算盘,小仙君留下是为了给自己养伤,若是伤口好了,他又离开,那可怎么好。所以刚开确实在偷懒,没打算用妖力疗愈自己,可是过了几天,伤口隐隐作痛时,他发现自己的妖力已经弱到连镇痛都办不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入夜,已经结痂的伤口还是让他痛得小声吸气。窗外的雨点越发密集,疏疏落落飘了一夜,水里的莲花开败了,荷叶也凋落,一层一层的秋雨让这间小竹屋显得有些寂寥。辗转反侧挨了一晚上,清晨的时候,行秋觉得好疲惫,不知是因为失眠还是因为伤口疼痛。
重云坐在行秋身边,皱着眉看他忍痛,替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行秋迷迷糊糊地来抓他的手。手心一凉,一朵冰晶雕刻的小花被放在掌心。
“我出去一趟,这朵小花留给你护身,若有妖魔来,就掷出去。”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行秋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一丝眼睛。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心想,重云还是要离开……这样想着,小水蛇几乎要用全身的力气去抓紧小仙鹤的手。
重云看他疼得难受,更着急要走:
“睡一会儿吧,睡着就不痛了。”
小仙君念起了安神咒,想让他休息。行秋试图挣扎,他还想多感受一会儿重云的存在,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于是更加努力地去握他的手。可他的力量实在衰弱得厉害,已经无法抵挡仙家法咒。抓握的力气早就微不足道,小仙鹤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看着行秋睡熟了,还是握着那朵小冰花。
这一觉睡得好难受。
……
怎么走的这么仓促。
行秋断断续续地想:
我还没听够他念的小说呢。
也许还能见面。
他还会下山吗。
……
再次醒来,重云果然已经走了。
行秋坐起来,雨停了,阳光很好,伤口还是痛。他看看手里的小冰花,对着阳光也不融化,像极了他的制造者,固执又坚韧。
小水蛇把冰花小心收好,叹了口气,走出房门,抬头试图寻找仙山的方向。
交了我这么个妖怪朋友,若被问出来,得受师父责罚吧。
行秋正想着,感到空气中有一丝妖魔的气息。是那群狼妖不死心,又来捣乱。若是放在从前,妖力强大的行秋对付这些小喽啰不在话下,但如今他有伤在身,再加上力量莫名其妙的衰退,不去管这种闲事才是上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行秋原本也不过是个混些点心吃、乐得逍遥自在的妖怪,跟重云交游久了,逐渐也生出一些扶善惩恶的心思,何况重云离开前还总是念叨要“守护一隅安宁”,既然他走了,就换我来守护。
来的果然是三只狼妖,盯上了村口一户独居老人和他的小孙子。傍晚,妖魔围住房子,没等来猎物,倒是等来了行秋的水刃。见到行秋,这些小妖原本还有些惧怕,可过了几招他们就发现,这水刃只是看着吓人,根本没有注入妖力,自然没什么攻击性。被看出破绽,行秋只好且战且退,估摸着老人和孩子已经逃走,他就往水边撤退。可三只狼妖并不放松,看行秋落魄的样子他们只觉得爽快,杀害妖怪兄弟的仇人就在眼前,怎能放过?行秋本就负伤,刚开始还能应付,后面越来越抵挡不住,闪避不及,腿上挨了一爪,剧痛中只能勉强蜷缩在石桥下躲避。
注入妖力的狼爪留下黑紫的伤口,小蛇妖疼得眼前发黑,想驱动妖力止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连止血都办不到。怎么会这样?短短十余日,他的修为几乎归零。三只狼妖就在附近寻他,行秋心跳得很快,难道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他握着手里的小冰花,摩挲上面雕刻的花纹,试图激起更多求生的欲望……
“行秋——”
一个似幻似真的声音传来,喊得很急切,几乎像是真的。
于是努力从石桥下探出身子,正看见重云掐诀收伏那三只妖怪。
真的是重云!重云回来了!
重云收伏妖怪,看见小蛇妖在桥下缩着,腿正流血,添了新伤,脸痛得皱成一团。飞跑过去想把人搀扶起来,发现行秋虽然疼得厉害,却只用一只手按住伤口止血,另一只手干净得一点血也没沾,紧紧攥着那朵留给他防身的冰花。晶莹的小花完好无损,衬得腿上的伤口更加骇人,重云急得脑袋一阵发懵——召出一张符去解伤口的妖毒,又扯开衣摆包扎止血:
“为何不用冰花护身!这样伤得更重,要怎么好!”
行秋扶着重云的肩膀,嘴唇都白了,冷汗沾湿刘海,还只顾着笑:
“嘶——万一你要是回仙家了,得留个念想,就这一朵,我可舍不得。”
小仙鹤呼吸都乱了,听见行秋调笑,不知怎么,反而更生出一股无名火,竟停了手里的动作:
“你好糊涂!命要紧还是这个小玩意要紧,你喜欢,千朵百朵都做给你就是了!”
冰凌一样锐利的瞳孔瞪着自己,向来聪颖的行秋也愣住了。
重云就这样看着他,过了好久才低下头去,红着脸给伤处敷上药膏,细细包扎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小仙鹤背着受伤的小蛇妖,稳稳地往竹屋走去。行秋趴在人背上,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热度,心跳得欢呼雀跃,忍不住开口:
“这是什么药,敷上之后确实止痛。”
“看你夜里疼得厉害,村长说璃月港有好大夫,今天去求的方子。”
重云声音冷冷的,大概气还没消。
“原来你今天不是要回去啊……”
“……不是都说了,你还没恢复,我不会把你独自留在这儿的。”
行秋添了新伤,重云只好天天去山上采药,再按方子制作药膏。每日早中晚练功结束,小仙鹤就开始雕刻冰花,每天都做,攒了一大盒子还不够,似乎真的要为小蛇妖做上千百朵。
这天,重云又去采药,居然遇到一只传信的仙鹤,带着师父申鹤的手书,急召他回去。重云接了手书,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那仙鹤便催促:
“事出紧急,小仙君还请即刻随我回山。”
小仙鹤垂下眼睛,似乎有些心虚:
“前辈,请容我将这些药草带回去,村中有伤患,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回到竹屋,看见行秋坐在水边的台子上看话本,过去挨着人坐下,最后一次给他换药。
重云一边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用药的时机和存储药膏的方式,行秋冰雪聪明,一下就觉出不对,收起话本,按住了重云忙着包伤口的手: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重云低着头,几乎不敢看——他知道行秋不想自己离开,他也害怕行秋难过:
“师父急召,大概是需要支援。”
一声轻笑传来,重云诧异地抬头,发现小蛇妖似乎并不难过:
“你走吧,放心,我养好了伤,替你守护这一隅安宁。”
重云看他笑,心里反而一阵不安:
“那你再遇见狼妖,还会用冰花护身吗?”
行秋想起那一大盒冰花,眼睛低垂下去,试图躲开重云询问的眼神:
“......你想听实话吗?”
重云还是盯着他,直盯得他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当然舍不得,你给我的,我都舍不得。”
重云突然站起来,圈住行秋的肩膀,眼睛里写满诧异:
“那你就舍得我走?”
那人琥珀色的瞳仁水光闪烁几下,脸上还是挂着笑:
“你毕竟是仙鹤,仙山才是你的家,就像我是水蛇,就该一生留在这里。”
“我如果说我不走呢,留在你这里,你愿意吗?”
小仙鹤盯着他,语气认真,似乎真的要违抗师父的命令留下来。
行秋很吃惊,想了又想,思考出一种可能,抬头看向他:
“是因为我的伤吗?我的伤好了,你就能放心回去?”
“不是,不是伤,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你”
小仙鹤坚决地摇摇头,眼睛发亮,看着小蛇妖,拉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继续补充:
“我想看见你养好伤,想看见你在山林间自在,想看见你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在这里,和我一起——”
重云没能把离别的话说完,因为听到这些肉麻话的小水蛇太过害羞,果断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小仙鹤抿了抿嘴,回味着唇上来自小蛇妖的气息,踏上了回仙山的道路。希望能早日完成师父的任务,说不定这次回去还能说服师父,下次就带行秋一起回去!重云这样想着,离开了小竹屋。
行秋目送他离去,面上虽然带着笑,眼睛却痴痴的——重云不会回来了。仙人和妖怪,本就是云泥之别。行秋明白仙家的戒律,仙人们若是知道小仙鹤交了妖怪朋友,怎么还会放他下山?何况这么干净的小仙君,就该永远留在仙山,好好地做上仙。
一到仙山,重云就被扣下了。
急召支援都是借口,只不过是众仙察觉重云不对劲,让申鹤用手书召他回山。
重云跪在仙家洞府门前,师父站在身侧,要他复述下山前自己交代的底线:
不可对妖产生感情。
重云说不出口,他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却也放不下对师父的承诺。
申鹤问他,是不是对妖动了感情,他也不答。
重云不敢告诉师父行秋的身份。
向来冷静的师父动起火气,施了缚身法,要他思过,令他清楚之前不许进洞府,更不许下山。
不管申鹤如何说,也不管上仙们如何讲,重云就是不肯交代自己下山到底遇见了谁、为什么不回仙山,他生怕师父知道了什么,亲自下山降伏行秋。
小仙鹤跪在夹着冰晶的雨里,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想师父失望,也不愿行秋受伤害。隔着雨幕,他能感受到师父复杂的眼神。可是牵挂的心跳更敲得他发热。
他说不出口。
(七)仙山
天上一日,人间百年。
重云在仙山思过,几刻钟工夫,轻策庄已经过了数日。
小仙鹤心中百感交集,正在纠结要如何和师父解释,神魂突然被震了一下——
冰花碎了。
是他送出去的冰花碎了。
自从重云离开,行秋决定留在轻策庄继续当山头大王,他的妖力实在微弱,无法疗伤,只好每天老老实实敷药膏。小蛇妖时常拿出那一盒冰花,一个一个对着太阳看,阳光透过冰晶,好像小仙君的眼睛。仙山路远,来去无踪,行秋也不知道仙山究竟在何处,只能在夜晚看看天上哪颗星星格外亮,也许就是仙鹤居住的地方。
夜里,小水蛇独坐在水边,捏着一朵小冰花,看着漫天的星星入了神。想起初遇时,和重云一起寻妖,晚间休憩时也是对着这样的星空。行秋告诉他可以许愿,流星划过时,重云就在一旁说着他的愿望,他要战胜不惧纯阳的妖邪、要做能独当一面的仙人、要轻策庄恢复和平安宁……山中的夜晚静悄悄,少年仙人的心愿不知被谁偷偷记在心上。
狼妖一族还是不肯放弃轻策庄这块肥肉,也没忘记要找行秋寻仇。曾经的山头大王力量衰微,已经无法及时感知强敌的到来。直到狼妖王带着几个精锐围住小竹屋,行秋才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大王,这蛇妖修炼了两千年,今日咱们撕碎了他,分食修为,替兄弟们报仇!”
一个喽啰站在前面叫阵,行秋直起身子,手背在身后,先去把冰花藏好,再驱动妖力召出水刃。
行秋知道自己力量衰退,加上伤口未愈,只想如何先从此处逃脱为上。于是并不出实招,只是虚晃着迷惑敌人视线,找机会施术逃走。
水刃一次次被狼爪击碎,蒸腾的雾气形成屏障,行秋趁机使出移行术,可他没料到,自己耗尽全部妖力施放一个简单法术,居然也没能成功!行秋愣住了,只在一瞬间,狼爪就直攻过来,没有余力躲闪,下一秒就被利爪贯穿肩胛,钉在石壁上。
剧烈的疼痛几乎震碎他的心魂,行秋目不能视,险些昏过去。
妖怪们围上来叽叽喳喳讨论如何分蛇妖的修为。狼王伸出另一只爪子来探行秋的气息,发现千年的蛇妖居然没什么修为可分。打了半天只收获一只毫无价值的猎物,妖怪们显然不满意,吵嚷着咒骂起来。
血液流失得太快太多,嘈杂声音很快模糊,行秋只觉得周身都冷,一切好像都要归于沉寂。
就这样结束好像也不错,点心也吃够了,话本看完了,小仙君也见过了……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痛感逐渐麻木,小蛇妖任由意识远离,不想再反抗。
“大王,他害了那么多弟兄,就这么让他闭眼,也太便宜他了!”
“我看他刚刚在水边捏着什么宝贝,不如找出来。”
……
小喽啰从花丛里拽出一个盒子,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小冰花。
妖怪们认出这是仙家宝物,受损即会反伤,于是用妖力燃起不灭的火堆,远远地将冰花抛进去,看它们一个一个炸开。
狼王把爪子又用力向里刺,注入妖毒,强行唤起小蛇妖的意识。
行秋被毒素强行唤醒,冷得微微战栗,剧痛让他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折磨。模糊间听见哔剥作响,微弱的视线正对上燃烧的火堆,他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反抗,迎着利爪生生把身体抬高半寸:
“住……手……”
口里都是鲜血,声音也发不清晰,行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身体的痛苦早已无法忍受,原以为就这样了结也算不错,现在却要看着魔物损毁小仙君给他留下的东西,看着这一切,他无端生出一丝求生欲望……
妖怪们看见小蛇妖不甘的神色,抚掌大乐。这是最可怕的绝境,明知有执念未完,但已无可奈何,流了这么多血,任是仙术也难回转。一只小喽啰凑过来,盯着行秋涣散的眼睛,轻蔑笑道:
“你不是爱勾结仙人出头吗?等了结了你,轻策庄这帮人也得被我们分了,到时候再一把火烧个干净……可惜,你得死在这儿,看不到我们兄弟乐呵喽!”
行秋眼前发黑,看着火堆中炸开的冰花,无边的痛苦中,他还记得重云许的愿望……对不起,没能留住你的思念,也没能保轻策庄太平安宁……他还想反抗,但已经动不了,毒素正逐渐侵蚀他的意识,零星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无力淌下。
重云冲破缚身咒,赶到竹屋旁,看见一群狼妖和被按在石壁上的行秋,血气上涌,瞬间激起体质。
纯阳之体久未发作,小仙鹤眼角带着血丝,咒术和仙力都用了十足的狠招,大剑挥砍,所过之处妖魔尽皆成烟……重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发狠,他是仙人,收伏妖怪时也要引渡来生,可这次不同,体质发作的小仙君什么也记不得了,等他清醒过来,狼王已落败逃走,周围遍是妖邪残存的血肉。
重云抱起行秋,看着石壁上蜿蜒的血迹,头脑还是发懵,顾不得什么仙力妖力冲突,他几乎注入全部仙力包裹行秋,先勉强止住血……
小蛇妖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看得出失去意识之前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小仙鹤用流转的仙力托起他,颤抖的指尖只敢轻轻触摸怀中人的脸,一遍一遍呼喊小蛇妖的名字。
行秋隐约觉得自己在做梦,但身体的疼痛又让他觉得这不是梦境。睁开一丝眼睛,居然在消散前还能看到那张思念许久的面孔。
好想和他好好告别……行秋想。
重云看见怀里的人强睁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赶忙俯身去听。
“……不是用掉的…是打碎的……轻策庄…没保护好冰花……对不起……重云……别……”
小仙鹤不明白,行秋强打精神,就急着跟自己说这些?为什么他的小蛇妖比在乎自己的安危还在乎那些花?
行秋努力勾起手指,想要抬手,重云赶忙抓住那只手,顺着微弱的力量找过去,他摸到自己满脸泪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已经急得大哭。
他来不及想更多,行秋的话还没说完,又昏了过去。行秋完全失去修为,无法护身,躺在怀里,没有一点生机,自己的仙力已经掏空,撑不了更久,没法维持他的性命,小仙鹤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去求师父。
重云抱着行秋回到仙山。刚才他跑得太快,一众上仙都没来得及阻止他,现在自己回来了,倒是乖觉。
小仙鹤跪在洞府前,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行秋,只说求师父救命。
申鹤没料到重云会带凡人回来,与上仙一同接了行秋,驱动仙力探察时,才发现这是一只妖!
好啊,自己居然教出一个和妖怪交游的徒弟。
重云看见师父脸色变了,先一步扑到身前,挡住行秋:
“师父,他是妖,但他身上没有邪气,他没有作恶!“
仙力流转,这只妖虽然妖力衰微,但确实不掺杂邪气,属实罕见。
重云抽噎着交代他与行秋在轻策庄对抗狼妖的事情,又把行秋遭到报复的事一股脑全讲了。
众上仙听完这些,都觉情有可原,他们不会袒护妖怪,但愿意救一个维护百姓性命的卫士。于是仙鹤们共同筑起法阵,替他疗愈。
仙力交织,重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阵法,难以想象众上仙合力结阵,居然不是为了除妖,而是为了救他。
行秋留下了,躺在重云洞府的榻上,靠法阵维持性命,昏迷不醒。
众仙散去,只留申鹤和重云。
师徒二人都有话想说。申鹤还没来得及细问重云此去凡间的经历,重云就拉着师父一个劲地问行秋能不能醒,能不能痊愈,以后还会不会向以前一样力量强大……
申鹤一一点头,只是对力量强大保有怀疑:
“难道说他以前是一只很强的妖吗?”
重云点点头,有些自责:
“行秋已经修炼了两千年,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我可敌不过他,可是后来慢慢的,他的力量就越来越弱。我想了很久,大概是我的体质会影响他的妖力。”
“你是纯阳体质,妖力属阴,每日和你相处,自然会衰退。不过如果只是寻常相处,应该不会衰退得这么快,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难道是你的体质又增强了?”申鹤只觉得奇怪,她从前不觉得自家徒弟的体质有这么厉害。
听到师父说“不寻常的事”,重云认认真真把他和行秋一起做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好像没什么不寻常的,要说最不寻常……就是他从前从没听说过、也从没做过……只和行秋经常做的事,过程很热,但是结束以后神清气爽,还很凉快……想到这里,他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红。
申鹤原本正在思考去哪里试试重云的体质,看见重云脸色变了,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重云,你,你和这个小妖怪,到底做过什么?”
小仙鹤看师父惊怒的样子,脸更红了,老老实实地解释:
“师父……你说不寻常的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件……”
“什么事!?怎么弄的!”
申鹤捏着重云的肩,就差揪着领子把他拎起来了。
“有时候他在我腿上,我会抱着他,有时候他躺在榻上,然后——唔”
申鹤一手捂住重云的嘴,另一只手去探行秋的脉,心中算了算下山的时日,结论让她难以相信。于是她又松开重云,两只手握住行秋的手腕,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
没出错,只用了十几天,这只蛇妖两千年的修为几乎都没了。
这下就算难以想象,她也不得不相信自家徒弟犯的事情之大,以及犯事的频度之高。
但这可是她一手教导大的孩子,她不信重云会禁不起一只妖怪的诱惑,哪怕这只妖怪长得确实太过好看:
“他勾引你了,是不是!”
“没有!是我拉着他,他不知道!我觉得很舒服很凉快才……不关他的事!”
重云连连摆手,他没想到师父会这么生气,小仙鹤原本只当这是一种和早中晚抓紧练功一样增长修为的活动。
申鹤知道重云不会撒谎,她看看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徒弟,再看看浑身是伤躺在那里昏迷,修为都没了还一无所知的小妖怪。
小仙鹤毕竟还小,还没来得及教他这方面的知识,谁知道下山一趟……早知道就该早点教他!申鹤调整气息,压下怒火,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两拳。
(八)人间
夏夜,轻策庄,大家聚在一起纳凉谈天。
数十年前村里遭了狼妖,自那之后,村民们供奉给古螭庙的香火就翻了好几番。说来也神,自从供奉给得多了,这几十年也再没有妖邪来侵扰,现在年轻一辈的孩子们几乎都不信山里有妖怪。
葡萄藤下,老的少的坐了一片,今天村里来了驱邪道士,大家端上甜酒西瓜招待客人。一个老头把扇子放下,举起一碗甜酒给小道士:
“现在日子安稳,都是多亏了古螭保佑,也多亏了给咱们驱邪的小道长啊。”
那小道士一双狐狸似的眼睛,长得很伶俐,接过酒碗,却谢过不喝,只捡了块瓜吃,说是师门规矩,不许饮酒。
敬酒的老头连说抱歉:
“人老了忘性大,我听我爹说过,你师父,哎,没准儿是你师祖,年轻时候就在我们这儿喝醉过!说起来,我小时候被狼妖抓走过,还多亏了你师祖救……”
老人又开始念叨往事,不过年轻人的吵闹很快盖住了他的念叨。
山顶的古螭庙旁,重云和行秋正在树下赏月。行秋枕在重云腿上,月亮明得眼酸,侧过脸往山下瞧,正好看见狐五和村民笑得开心。
狐三要是也等到这一天就好了。行秋心想。
重云现在可是人间的妖怪总管。
行秋在仙山恢复后,想出一个主意,既然自己能靠修炼正道、食用供奉获取修为,假如让人间的妖怪都一并修炼正道,帮助仙人除邪气,岂不是更好?众仙人都觉得可行,只是不知如何劝服,更不知如何监督这些妖怪。行秋就是个练正道的妖怪,他最会劝服,至于监督……恰好重云有纯阳之体,若是妖怪作恶修炼邪气,就会无法靠近重云。于是上仙便派重云来当这个监管。
最初,劝服妖怪并非易事,只能是愿意跟从者跟从,遇上坚决反抗的就只能被重云降伏。
狐五原本要来杀行秋,重云劝他改邪归正,他坚决不从,正要降伏时,被行秋拦下了。行秋承认自己心中有愧,当时没能明察山中众妖的处境,他同狐五讲了狐三临终的话,给他看了狐三的匕首,和一片叠整齐的沾血衣角。
狐三只是想让你有修为,想让你活下去,而不是今天交代在这里。行秋这样说。
狐五跟着重云走了,他还是恨行秋,只愿意跟重云学习修道。
后来,古螭庙的供奉增多,行秋有重云帮他修炼,早就用不着这些供奉,于是承诺把庙里的供奉分给轻策庄一带的妖怪。愿从正道的妖怪越来越多,山间的邪气少了,人们自然平安。
如今,曾经的小妖怪都成了驱邪道士,行秋看着狐五伶俐的样子,不禁想起初见重云时他家小仙鹤也是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喝醉了酒,被自己从水里捞起来……
想到这里,行秋突然很想笑,赶忙起身,偏过头去试图遮掩一番。
夏夜的凉风吹起一缕青色鬓发,重云看着行秋偷笑的侧脸,看得入神,想起行秋重伤初愈时,恰逢人间春节。
那时行秋已经能下床行走,只是每日昏睡时间还是长得很。喂行秋吃完仙药,看人睡着了,他就站在仙山崖边,盯着云层下隐约的灯火发呆。
师父走过来,重云看着热闹的灯火,愣愣地问:
“师父,我和行秋在一起,是不是会害了他……”
申鹤沉默了,似乎犹豫了很久,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其实也不必担忧自责,纯阳之体与普通的妖力并不冲突,只是不能用得太快太猛,若方法得当……日后你与他……还是可以一起修炼。”
于是重云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笑意很快藏不住:
“师父!我有件事想求你,凡间有趣,行秋很好,我想和行秋一起回到山林间快快活活,自由自在!”
申鹤摇摇头,其实她也并不是反对重云驻留凡间,只是怕他初次入世陷得太深,伤了自己:
“你想和那个小郎君自由自在,可问过他的意思吗?”
重云悄悄睁大了眼,是啊,好像是没有问过的……不过……要怎么问呢?
师父离开了,小仙鹤独自坐在崖边,抱着膝盖,半个脑袋埋进胳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拧起的眉毛。
要怎么问呢。
重云从来没觉得一件事有这么难,他想得头脑发热,额头上都渗出细汗,也没想出怎么问才好。
“在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润润的,教人毫无防备,于是小仙鹤毫无防备地嘟囔:
“想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早就愿意!”
重云这才认出是谁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回过头去扶行秋坐下,这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悄悄摸到这儿来,手还这么凉……然后,小仙鹤就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直到小蛇妖的冰冰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取笑,小仙鹤才知道自己的脸颊早已经红得像火烧云。
两人挨着坐在崖边,云层下隐隐传来爆竹的声响,火红一片的灯光里,是过新年,也像是洞房花烛。
......
“重云,重云,流星!”
行秋晃着重云的肩,把他的思绪拉回当下,指着流星要他许愿。
小仙鹤却只是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小蛇妖:
“怎么每次都让我许愿,你的呢?”
行秋轻轻回抱住他:
“已经实现了,没什么好许……”
的确,重云是没见过行秋对着流星许愿,因为行秋的愿望就在这里,都实现了——和他的小仙君不分离。
于是小仙鹤闭上眼睛,也不许愿,把头埋进小蛇妖的颈窝,蹭了蹭。
重云的愿望也已经实现,因为最初他的愿望是见到不怕纯阳的妖邪,而后来,他的愿望是:和这个不怕纯阳的妖邪一起在山林间自在,一起快快活活,无忧无虑。
//完结!第二个连载脑完了嘿嘿,蓬山此去应该会有些番外的,纯阳之体也有,等纯阳的的番外搞完了再把正文一起补上吧。以后还是会搞点想吃的原作向,这篇只是想看把云秋放在一个极端对立、恶劣的客观环境中,他们的会如何行动,和原作完全相反啦。好久好久没吃过原著向和古风pa的粮食,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啊老师们给点儿吧给点儿吧多少给点儿T T
【云秋】行秋我呀,差点就能当上金主了
重云×行秋(爱豆×演员)
ooc预警,我曾经反复试探写娱乐圈,但我都退缩了,听说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暂时也想不出别的东西,就匆匆忙忙写了这个,好像也不是很娱乐圈。
友情出场:香菱,申鹤(ooc严重),行秋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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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正疯狂切换着账号,为他喜欢的爱豆刷数据,账号之多,看得一旁的香菱都触目惊心。
“我说,行秋,你都这身份了,喜欢谁不直接找上他吗?还在这边一个人偷偷摸摸刷数据。”香菱忍不住开口了。
行秋充耳不闻,继续切换着下一个账号,这表示他不太想理香菱的问题。
“你...
重云×行秋(爱豆×演员)
ooc预警,我曾经反复试探写娱乐圈,但我都退缩了,听说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暂时也想不出别的东西,就匆匆忙忙写了这个,好像也不是很娱乐圈。
友情出场:香菱,申鹤(ooc严重),行秋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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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正疯狂切换着账号,为他喜欢的爱豆刷数据,账号之多,看得一旁的香菱都触目惊心。
“我说,行秋,你都这身份了,喜欢谁不直接找上他吗?还在这边一个人偷偷摸摸刷数据。”香菱忍不住开口了。
行秋充耳不闻,继续切换着下一个账号,这表示他不太想理香菱的问题。
“你可别把官方账号切出来了。”香菱撇了撇嘴,无语地说道。
“不会的,这个手机上只有小号。”行秋终于出声了。
香菱翻了个白眼,身体向后,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视线从行秋身上挪开,开始打量起了行秋屋内贴的海报。
重云,ADDICTION的成员,随着组合在三个月之前出道。短短几周,这个新生的男团就问鼎了各大榜单,成为一匹黑马,强势地挑衅着市面上现有的男团。
和组合的高调不同,重云显得格格不入,他本就是清冷系的长相,少言寡语,和他的队友们比起来很不活跃,社交账号都不怎么运营。
饶香菱也算是个圈里人,都不怎么了解重云。要不是行秋喜欢,香菱都要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香菱对重云的“不问世事”是嗤之以鼻的,觉得重云恐怕在立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
谁家爱豆不靠粉丝养着,都成为爱豆了,怎能真的不在乎数据、不做运营?
不过,重云的业务能力确实强,至少比他那几个队友强很多,瞧他把行秋迷得七荤八素的,好好一个飞云集团二公子兼实力派演员,现在都开始追星了。
香菱并不能理解行秋为什么能对重云那么喜欢,其实行秋也不明白。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注意到了重云。但对行秋来说,只凭一面之缘,就对人家念念不忘是有些丢人的,所以行秋谁都没有告诉。
那是在一个雨天,车内因为空气不流通有些发闷,让人昏昏欲睡。行秋不想任由自己睡过去,那会乱了他的生物钟,只能强打起精神看向窗外,外面不断向后退去景色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一辆公交车跟在他身边一起停了下来,行秋好奇地抬头,想要看看公交车内形形色色的人,不料只是这一眼,他就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淅淅沥沥的雨在车窗上挂出了帘幔,车内温暖的空气在冰冷的玻璃的作用下,氤氲成朦胧的雾气。
就是那么刚好,低垂着头的男生,坐在了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画布中。他的清冷隔绝了周围的嘈杂,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中,他仿佛有让时间静止的魔力。
行秋被人吸引了目光,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盯了对方有多久。许是专注的视线惊扰到了那人,公交车内的男生偏头望向了行秋。
只有那么一瞬,他们对视了。行秋看到了那双冰蓝的眸子,感受到对方平静无波澜的视线在他身上划过,却在他心里掀起阵阵涟漪,搅活了他周身死板的空气。
他不再昏沉,大脑为这短暂的对视而开始兴奋,心中有株小芽就要破土而出,但下一秒,绿灯亮了,他们彼此远离,奔向了各自的地点。
行秋为这短暂的邂逅感到叹惜,他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要去向何方,他们的未来将再无交集。
没有想到没过几年,行秋就再次看到了那人,原来他叫重云,现在成为了一名爱豆。
没有人比身为演员的行秋更了解娱乐圈的混乱,他不免开始为重云感到担心,生怕这个大染缸玷污了重云身上的不食人间烟火气。
但是看到重云一如清冷的外表般的行事风格,行秋又稍稍放心了些,至少现在,重云还是那个重云。
“行秋啊,你真不打算去联系人家吗?”香菱再次发出了提问,打断了行秋的回忆。
“我还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行秋颇为苦恼,他总想着要有一次美好的重逢,又或者是要与长久记挂在心里的人见面而感到羞怯,行秋迟迟不动身去联系重云。
香菱:“?”
猜不透行秋心思的香菱显然觉得很莫名奇妙,只是去见一个爱豆罢了,演唱会啊,见面会啊都能去,甚至仗着自己娱乐圈前辈的身份,去问一个小新人要联系方式也行,行秋竟然还要想以什么方式出现在人家面前?
她不禁开始玩笑道:“你要不干脆以金主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行秋一听皱起眉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但香菱对行秋的有些责怪的语气毫无反应,甚至真的开始琢磨起了她的这个提议:“诶,行秋,我感觉这事真可以!你看他长得这么好看,业务能力也好,怎么除了组合的活动就不露脸了呢?不会是被打压了吧?”
行秋听到这话心里一紧,这确实是他之前陷入了误区,他因重云的外表而先入为主,觉得重云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从未想到过他会被打压的可能。
“而且就算你不去找他,迟早也会有人去找上他,还不如你先下手为强。”
“他也可能不会同意。”行秋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他不同意也无所谓啊,你不过就是恢复原样继续在背后默默打投罢了。不过他以后要是拒绝别人,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理是这个理,但问题是,行秋对重云并不是什么粉丝对偶像的感情,他不想给重云留下一个坏印象,但这些,他都不想和香菱说。
看到行秋犹豫的表情,香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不是吧?我们堂堂飞云集团的二公子,那个动不动就把哪里搞得鸡飞狗跳的行秋,连这都不敢做?”
被人嘲讽了,行秋板起个脸,拿起身边的靠枕丢向香菱,把香菱撵出了家里。
屋子清静了下来,行秋一个人坐着又开始琢磨着香菱的话。不知为何,他听到香菱胡说八道了一通,竟然有些危机感,那些负面的想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比如重云现在是不是被打压了?有别的金主找重云会怎么样?
他越想就越觉得坐不住,偷偷开始翻起了送到自己手上的项目,看看有没有哪个活动是和重云所在的公司有合作的。
——我是分割线ᕕ(ᐛ)ᕗ’’——
行秋出现在了重云的经纪公司里,他是演员,根本翻不到什么和ADDICTION有关的合作,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这个公司里其他艺人的广告合作。
谈完一切事情,行秋试探着找找重云在哪,结果哪都没有找到,只好打道回府。
来到停车场,行秋听见了一道严厉的女声:“重云,你怎么还没去找他?”
重云?行秋连忙竖起了耳朵。
“我还没做好准备。”
“准备?这事儿还需要什么准备吗?你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吗?”
这是在说什么东西?行秋瞳孔地震,若是以前的行秋听到这样的对话,可能不会多想,但是那天给香菱插科打诨了一下,行秋立马就联系到了金主上面。
于是行秋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经纪人强迫重云去接触金主,重云誓死不从,最后惨遭经纪人打压。
行秋脑子有点乱乱的,他没有想到重云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他突然很感激香菱,为他敲响了警钟,不然按照他那个默默在背后做数据的进度,重云被迫害了他都不知道。
行秋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窥视在交谈的二人。
重云面无表情,而那位女士表情则稍显不耐:“我不明白,这种事情不是越早越好吗?你为什么要拖着?万一有别人先下手为强呢?我看着都着急,你看看你出道都三个月了,组合势头也正好,别的队友早就和前辈们混熟了,你怎么还是一点行动都没有啊。”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重云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算了,我不插手你的事情,我听说他今天来公司了,你自己加油吧。”
“你说什么?”重云终于抬起了头,语气有些困惑。
但可惜女人没再理会重云,扬长而去,徒留重云一个人站在原地。
行秋的内心已经是震撼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在给重云下最后的通牒吗?这个女人是在说金主今天来公司,重云再不把握好机会,以后就会被雪藏了吗?
行秋心如乱麻,急得团团转,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欺负。
既然都有人要来做重云的金主了,那还真不如让他来做,他飞云集团有把别的金主挤掉的资本,没有公司会拒绝飞云集团,这样重云也不用跟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的金主了。
按捺不住的行秋,在女人走远后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紧张地走到了重云的跟前。
“重云。”
听到有人叫自己,重云转身看向来人,微微惊讶,睁大了眼睛:“你是行秋?”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行秋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重云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不太明白行秋在说什么。
行秋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上面印有自己私人的联系方式,递给了重云:“其实我不仅是个演员,也是飞云集团的二公子,我想你无论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我很欣赏你,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行秋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暗示到这里,什么含义足够让被金主困扰的重云明白。
重云接过了名片,低垂着头,摩挲着卡片发呆。
不知为何,看见重云一直盯着自己的名片看,行秋脸上有点烧。他心跳得很快,他第一次给别人当金主,他期待又害怕,复杂的情绪让行秋忍不住想要逃跑。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考虑一下。”就在重云还在愣神之际,行秋又出声了。话一说完,行秋就钻进一排排的车里面了。
进了车里,行秋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的脸竟然通红,他暗自嫌弃了自己的业务能力,堂堂一个演员怎么竟然连脸红都控制不住。
好在重云并没有注意到……应该没有。
回到家的行秋又突然开始感到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跑了,因为今天那个金主可是去重云的公司里了!重云还是会面对那个金主。
重云和那个金主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行秋急躁地望着手机,他从来没有给自己的手机分出这么多的注意力,只为了等一个人的电话。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自己会脑补出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行秋从未有如此痛心的时刻,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再勇敢一点。
行秋等了一夜,他没有等来重云的电话,却等到了重云退团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行秋心都凉了,是重云宁死不屈,所以被经纪人开刀了吗?重云不愿意和别的金主妥协,自然也不会愿意和他妥协,重云宁愿被封杀都不愿意找他帮忙……
他是不是给重云留下了坏印象,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再无交集了……
行秋缩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安。他想了好久,反反复复地回忆起他们重逢时,重云的每一个表情,琢磨着重云的情绪,以及重云如今的行为的背后原因,他越想越发觉他们相遇时的糟糕。
长睫低垂,遮盖住了行秋大半的瞳孔。行秋很难过,他也很想哭,本来他就将对重云的心思藏在了心底,偏偏重云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唤起了他不该有的期待,如今真的要失去了,他只觉得太痛了,比第一次的擦肩而过还要痛。
他无法独自消化这样悲伤的情绪,掏出了手机,想要和香菱摊牌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却看到手机上收到了大哥发来的短信。
“好弟弟,今天晚上能过来参加一个饭局吗?我和人家谈了笔大单子,听人家说她的侄子是你的粉丝,想让人家侄子见见你卖个人情。好弟弟,给哥哥一个面子吧。时间XXXX,地点XXXX 。”
大哥的面子行秋不能不给,他看着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也没心思去找什么香菱了,开始倒腾自己的形象起来,就是这脸上挂着的大大黑眼圈……
行秋想遮一遮,但他不会化妆,他试着涂了涂遮瑕,发现显得黑眼圈更黑了,只好洗掉作罢了。
行秋来到大哥说的那家餐厅,一进包间,就听到了大哥的调侃:“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啊?昨晚没睡觉?”
“啊……没睡。”行秋闭了闭眼,不想多提,行秋的大哥也知趣地没再骚扰弟弟。
没有等多久包间的门又打开了,是客人来了,行秋睁开了眼睛,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重云和他的经纪人!
什么?难道那个经纪人给重云找的金主竟然是他哥哥吗?怪不得重云都没有来找自己!
行秋没有睡觉的脑子有些错乱,陷入在自己的逻辑里,完全忘记了他哥给他发的短信里说的是什么。
重云脸上也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行秋的哥哥眼睛在行秋和重云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现在小年轻都不睡觉吗?”
申鹤笑了笑,把重云推到了行秋面前:“谁知道呢?两位小的就坐一块吧。”
行秋的大哥拍了拍行秋的肩膀,惊醒了行秋:“你看,这位是申鹤,我们的合作方,这是重云,是申鹤的侄子,听说人家之前也在娱乐圈呆过一阵子,还是你的粉丝呢!”
啊?原来……原来这个女人是重云的小姨吗?行秋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自己之前好像误会了什么……
想到昨天自己给重云递名片想当人家的金主,行秋又感到了丢人,结果他就听到申鹤接下来的话。
“说起来我家重云就是为了行秋才跑去当爱豆呢。”
“小、小姨!”一向沉默的重云终于发出了声响,行秋看向重云,却发现重云那张洁白冰润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本来他想跑去当演员,结果上了几节课,演技实在太烂了,好在唱歌跳舞还算有天赋,只好塞进男团里了。”
申鹤一点都没有给重云留面子,跟倒豆子一样全给重云说了出来。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行秋的大哥一脸好奇。
行秋也好奇地看着重云,想不到这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竟然会因为喜欢自己勇闯娱乐圈。
行秋突然放松了不少,雀跃之情再次浮现,好像他们之间又再次有了无限可能。
“昨天重云一回家,就盯着手机,打打字又删掉,就这么弄了一个晚上。我一看他手上的名片,才知道行秋原来是飞云集团的二公子,这想着我们生意也有合作,能不能约着见一见,完成我侄子的追星梦。”
“噗嗤——”
听到了重云的小秘密,行秋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真的没有想到重云私下里竟然这么可爱。
重云的头更低了,脸更红了。
“啊……对不起。”行秋慌乱地道起了歉,“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
重云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勉强抬起了头。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说假话来安慰重云的,行秋连忙掏出了手机,把自己的小号掏出来给重云看:“你看这些都是我的小号,给你打榜做数据的……”
说着说着,行秋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他好像也暴露了什么……
果然,大哥的声音在他脑袋边响起:“好家伙,你弄了这么多账号啊?”
申鹤也伸着头看了过来:“这么巧啊,原来你们都是对方的粉丝啊?那有点可惜,重云退团了。”
“哦?怎么退团了?”大哥问道。
“重云进娱乐圈,还不是为了找机会接触行秋吗?现在人接触到了,也没什么继续留在娱乐圈的必要了,没有想到行秋竟然是重云的粉丝。”
申鹤有话直说,完全不顾重云的死活,丝毫不介意揭自己侄子的短。
“这有什么可惜的,就算重云退团了,以后行秋也可以天天看见重云呀。”
行秋的大哥摩挲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申鹤与大哥对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接了下句:“说得对,以后让重云天天给你家行秋唱歌跳舞。”
重云和行秋两个人安静如鸡,听着申鹤和大哥你一句我一句把他们安排好了。
“我看你们不饿的样子,你们出去转转。”行秋的大哥突然推了推行秋。
“出去转转,出去转转。”申鹤也将两人一起推出了包间。
被迫不吃饭的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安静地走着。他们穿过闹市,来到了花开满地的公园,都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行秋。”是重云先开了口,“我很开心你是我的粉丝,也很高兴你给了我你的电话。”
“我也很高兴,你喜欢我。”行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自己平日里明明能言善辩,在这一刻大脑却突然宕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徒有一颗心在独自欢快。
他恍然惊觉,他竟开始变得幼稚了起来,好不容易磨练出的沉稳,在面对重云时,全都烟消云散。
沉默间,手被轻轻拉住了,他也悄悄回握。
“我喜欢你,行秋。不是因为演员的身份,在很久以前的雨天,我看到了坐在车内的你,从此对你念念不忘。”
这个年纪的人是坦率又真诚的,那双淡漠的眼眸此刻装满了浓烈的喜爱,就像藏在冰雪下的一团火焰,强烈的反差让人为之心颤。
“那你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行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我也忘不了那个雨天,我也一直喜欢着你。”
两个陌生人,仅因一次雨天的邂逅,从此共享相同的回忆,为了让那一次的初见,成为他们相识的起点,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谋划着让他们的未来交织在一起。
他们牵着手在公园里走了一遍又一遍,伴着花香,迎着微风,抒发着他们在一起的喜悦。
“好像有狗仔在拍。”重云不确定地说道。
“怕什么?我们家里人不都同意这桩婚事了吗?”
行秋轻轻在重云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回身朝狗仔挥了挥手。
“我就给他们看。”
【云秋】未熟(番外)
是🚗
再次感谢大家看到现在
ooc有
(内含道具,注意避雷)
全文5195060(选择番外)
↓
重云同行秋脱出那个小世界已经过了两月,也逐渐熟悉了维修站的生活。
虽然最后的结局与原定结局不同,但也算得上是任务完成,行秋甚至以任务太复杂为由向主系统多讨要了一份奖励,算是拿到了三倍的薪水。
现在摩拉与美人同收,行秋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柔软的大床,是行秋为了和重云一起睡得更舒服些新买的,原来的虽然睡着也行,但单人床到底还是拥挤了一些。
行秋乐呵呵地推开自己家的门,如今重云还没做任务,没有住处也没有摩拉,自己倒像是个包养了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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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后的结局与原定结局不同,但也算得上是任务完成,行秋甚至以任务太复杂为由向主系统多讨要了一份奖励,算是拿到了三倍的薪水。
现在摩拉与美人同收,行秋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柔软的大床,是行秋为了和重云一起睡得更舒服些新买的,原来的虽然睡着也行,但单人床到底还是拥挤了一些。
行秋乐呵呵地推开自己家的门,如今重云还没做任务,没有住处也没有摩拉,自己倒像是个包养了小情人的金主。
重云此时坐在沙发上,红着一张脸翻看着主系统给自己分发下来的系统界面。
行秋径直走到重云身旁,贴着重云坐到沙发上,重云却像是偷偷干坏事的小孩子,把界面划走,回到主页手停住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行秋靠到重云的肩膀上,轻笑一声,用肩膀顶了顶重云的手臂:“继续。”
重云想把系统界面关闭,却被行秋拦住了手。
“继续看啊,没什么好害羞的。”行秋觉得此时的重云就像是第一次接触黄色/网站被父母抓住的孩子,但如果是重云真的在看,行秋也觉得没什么,这种事情他们都已经实践过多少次了,看看或许还能让重云学习些。
“不看了,行秋…”重云的脸有些发烫,他把行秋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降温。
越不让行秋看,行秋越想看。
他直接开口命令重云的系统,因为两人的系统绑定了伴侣功能,可以相互发送部分指令。
“雨裳,给我调到刚刚的页面。”
雨裳是重云给系统起的名字,他说这个名字会让他想起行秋,雨中霓裳、美不自知。
对比起来32这个名字就显得有些随意了。
雨裳将刚刚的页面调出,重云没想到还能这样,想要捂住行秋的眼睛。
却被行秋捉住了手,哪怕只是一会儿,行秋也看清了界面上的东西。
原来就是购物商城,不过重云在看的东西是…情/趣用品?
重云直接一个反力把行秋压倒在沙发上,声音暗哑:“别看了。”
“重云啊重云,没想到你竟会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难不成是想用到我身上?”行秋被重云钳住了双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但并不影响他那张巧嘴继续拿重云打趣儿。
重云的手微微收紧,脉搏的跳动顺着手掌传达到行秋身上,红晕一直延续到了脖子根。
行秋知道自己再这样作,今天免不了一顿床上教训。
“是你之前盒子里的那些东西…”重云放开行秋,把刚刚那个让他面红耳赤的页面调出,然后翻出不久前的浏览,老老实实地给行秋看,玉制的器具透过系统屏幕展现在行秋眼前。
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行秋突然想起来自己与重云的第一次,当时自己确实买了不少东西想要用在重云身上,但最后是自己在下面之后,他就把这东西彻底忘到脑后了。
虽然之前世界重置,但这东西确实还在他空间背包里。
重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行秋让他别问倒是后来一直没问,怎么现在还惦记着。
行秋突然觉得大事不妙,控制住想要脚底抹油逃跑的欲望,想着重云来还不算久,应该不知道系统会帮忙自动回收道具的功能。
“那些在之前世界重置的时候被清空了…”他可不想那些东西被用在自己身上!
重云看着行秋的眼睛,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我不相信”,然后呼出行秋的系统:“32,打开背包。”
这小子学东西真快!
重云心念一动,迅速通过系统找到了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
“重…重云…”大事不妙,走为上策。
重云却眼疾手快逮住行秋,直接抱着进了卧室。
【云秋】情窍
微虐,但甜
9000+预警
竹马他,好像还没开情窍
天上的云被热气赶得干净,晴朗的天投下连片的暑热。重云已经有些晕眩,双手轻易地撕开一根冰棒的包装纸,寒气铺面而来,一口下去体内那股沸腾的气息才平缓下去。
最近天气燥热,哪怕整天待在避阳处,要驾驭这样特殊的体质还是困难了些。
重云运起一口气,闭目冥思,想象着现在晴空聚起一片片乌云,细碎的雨丝从云朵降下,带来一阵阵清凉。
重云感觉头顶出现一大块阴影,他睁眼看到行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行秋嘴边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重云意外地看着他,眼神追随着行秋步履款款地转到身侧坐下。
行秋遇见重云后不多会儿又看着他拆开一只冰棒。......
微虐,但甜
9000+预警
竹马他,好像还没开情窍
天上的云被热气赶得干净,晴朗的天投下连片的暑热。重云已经有些晕眩,双手轻易地撕开一根冰棒的包装纸,寒气铺面而来,一口下去体内那股沸腾的气息才平缓下去。
最近天气燥热,哪怕整天待在避阳处,要驾驭这样特殊的体质还是困难了些。
重云运起一口气,闭目冥思,想象着现在晴空聚起一片片乌云,细碎的雨丝从云朵降下,带来一阵阵清凉。
重云感觉头顶出现一大块阴影,他睁眼看到行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行秋嘴边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重云意外地看着他,眼神追随着行秋步履款款地转到身侧坐下。
行秋遇见重云后不多会儿又看着他拆开一只冰棒。
“你这冰棒最近怎么吃得越来越多了。”
“天太热了。”重云嘴中发出模糊的声音。太阳过了中午越发毒辣起来,重云原本修炼和驱邪的进度都被拉慢。
行秋看他一刻不停地嚼着嘴中的冰棒,咔嚓咔嚓的声音撩动心中好奇的弦。
“那个,行秋你想吃吗?”重云将已经吃了一半的冰棒递到两人中间。重云熟稔地猜到他的想法,并不介意行秋加之于他身上的“所欲”。
重云也毫不意外地看到行秋眼睛亮起来,点了点头。重云把自己没咬过的一侧转向行秋,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行秋在重云的注视下凑过来张开嘴咬了一小口,水悄悄化了冰,一咬,冰棒都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碎块被重云下意识接在掌心,行秋嘴中那一块还没真正入口,行秋急得握住重云的手腕低下头囫囵吞枣。
重云端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将行秋脸颊一旁稍长的发丝拨开。行秋的眼睫毛随之颤了颤。
重云的手动弹不了,融化的液体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往下流。
行秋开合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蹭到他的皮肤。一种别扭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不知所措让脑子瞬间负荷。重云别过头,身体都有点僵硬。
明明早就到了那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小方士却还觉得自己离开情窍还远,此刻重云的心中像塞了一团毛线团,被像猫一般伸出爪子拨弄。
脑内充斥了太多信息导致他一味想理清反而顾不过来,放走那细碎的蛛丝马迹。
也许抓住这几条线索他就会想通一切,也许会像拼图一样,等到最后一刻看着拼出的图案对全貌了然于心。
可是,是因为有人在门外敲出声响才会引他想去一探究竟。
“抱歉啊重云。”行秋抬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扑闪着。
“无、无事。”手中早已变得空落落,重云有些迟钝地落下左手,让液体顺着指尖滴落。
“我们先去洗洗手吧。”行秋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小溪或水池,拉着重云的手臂到了太阳照不到的树荫下。
“别动,我用元素力来给你清洗。”
山坡上吹来一阵凉爽的风,重云双手垂着,感觉到发丝被吹动。
“哇,好凉快。”他们将湿漉漉的手举高,手指像挽住风帘的模样,风没有与他们逗留,穿过手指缝隙带走水珠和燥热。
“重云,你最近修行很辛苦吧。”
“嗯……是有一点。”
“要不要来我家山庄避暑?”行秋倾身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含笑。
野雀短叫一声扇动翅膀离去,重云多看了一眼身旁的行秋,脑内闪过他的衣装足履耳坠的残影,心下莫名的痒。
“嗯……”重云的声音逐渐被心跳声盖过去,这是什么感觉呢。
“重云?”
行秋觉得重云最近心不在焉的,其他时候都好,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怪怪的。
行秋莫名地紧张。
会不会是暴露了,因为自己,因为他根本藏不住那样的心思
它的存在原本很单纯,那份感情还未被演绎为喜欢,只以为是朋友间占有和亲近的欲望。
当重云喊他名字时,行秋忍不住心下一颤。只觉得那时候他们亲密地过分。
直到行秋意识到周围人的提点,明白他们嘴中在介怀什么。那份感情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来,只是剥去了那层朦胧的外衣,现实又难免让他踌躇。
望向自己的重云眼中还是一片清澈。
不知何时人群成了一种束缚,行秋抱着私心认为自己能在远人的山庄中偷闲喘息,真正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何不让我进去?”行秋凝眉望着房门。
“我,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
“是生病了吗?”行秋隽秀的眉皱了一下。
“不是。”“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先让我进去。”
……
门被重云打开,行秋进到屋内。他的手贴到重云的额头上,又仔细观察着他是否有什么异常。
“我没事。”
重云拿开行秋正在揉乱自己头发的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行秋你靠近我的时候,还有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奇怪——”
重云以为是纯阳之体的缘故,躲着行秋也是怕自己性情暴走伤到他罢了。
“你……”行秋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爬上红晕,只感觉再想更多恐怕自己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言多必失,重云张了张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变得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慌慌张张去解释却越描越黑。
行秋不得已逃开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怎么开口都不恰当,怎么让事情发展都不对。
但那份感情却不再像死水一般,想着另一种可能,他也喜欢我。
避暑山庄里的日子过得悠闲,行秋因而提笔为自己的小说多写了几章,重云修炼方术的进度也顺利了不少。
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总出差错。
重云半夜睡得不安分,抱着他的胳膊又跨上他的大腿。和重云的体温相比,行秋的身体更凉些。
假寐的行秋以为重云是在捉弄他。睁眼一看对方已经熟睡,行秋意识到自己才是想多了的那个。
是他底线太低了还是太纵容重云,明明他们之间的那条界限仍模模糊糊的,行秋却饶过他的亲近,甚至是更大胆直白的触碰。
就连同床共枕都是他默许重云的。
一个夜晚两人都睡不着,重云来找他,发现行秋在发呆就慢慢挪到他身旁。行秋的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举着,重云也躺下伸出手捕捉月光。
行秋身上有一股香气,淡得像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重云转身面向他时气味更加明显。
他慢慢靠近他。行秋怀中扣子散开,重云不经意拂过皮肤上的小绒毛,温热的气体洒在胸前红豆处。下一刻行秋脑中空白一片,反应过来几乎要踹他下床。
“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重云小声说道。
“没有。”行秋面向墙壁,胸前的扣子被一一系好。心跳扰得他已无心睡觉,本打算不理他却还是开口了。
“那你为何连看都不看我。”
“……”
“我不生气。”
“那你能看看我吗?”重云盯着他的后脑勺说。
行秋将身体转了一个方向,别扭中又带着一丝期待。
“我看了。”
就像每次行秋捉弄重云都能被轻易原谅,这次只是一次奇奇怪怪的小风波。最后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行秋一睁眼就看到身旁的重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到重云的眼皮掀动了一下。
好啊,明明都已经醒了还给我装睡,行秋在心中徘愎道。
“你再不起我就亲你了。”行秋俯在重云耳边悄声说道。
重云眼皮又颤了颤。
暴露了。
“你醒了啊。”行秋勾起嘴唇佯装淡定。重云木木地拉下眼前的被子露出大半身体。
行秋抬脚走出房间,重云起身想叫住他还是没有赶上。他没想到的是行秋下一刻又从门外探出头来。
“再不起太阳晒屁股了。”
重云忙不迭地穿衣服跟上行秋一起去吃早饭。
——
“我能抱你吗?”得到允许后重云将行秋环在怀中。
“你身上好凉。”像我想的那样。
“我能亲你吗?”
“不……”
重云摩蹭着他的脸颊,寻觅着那一缕香气。他不小心蹭到嘴唇,让行秋猛地撇过头。
“我感觉好热,你呢?”
行秋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没有看出重云的不对劲。
“那这次慢一点。”重云托住他的后脑勺想要凑上去。
“你是不是热昏头了,重云?”行秋意识到他今天的不同。
“喂……”热气扑在脸上,趁着张口伸进嘴中。
“唔!”行秋的腰被他紧紧抱住,身体紧贴着重云。
屋内没有开灯,他们凑得极近,多一点光就能看到他们相交叠的剪影。重云积攒的暑气莫名其妙在夜晚和冰棒酸梅汤绿豆汤中消了。
血气方刚的少年偷尝禁果后便很难忍得住。行秋也故意捉弄他,把刚定神的小方士引到房里。对着那张心生爱慕的脸毫不遮掩地去戳揉捏玩,让对方慢慢破了定力颇为窘迫。
恶劣的说,行秋倒想看看重云变了性情什么样
“行秋……”他被捏得脸颊都泛红了,果然行秋还是生他气了。
“以后还敢不敢让自己中暑了?”
“不敢了……”重云长了教训,不敢再在烈日下多待一会。
但仅限一些亲密接触,行秋不管怎么说心里也是忐忑的,时刻提醒自己分寸很重要。
手中牵着风筝,远远望着线的一端,就那样勾着线稳稳地拉进距离。
趁着太阳快落山的空隙他们一起去周边散步,空气都凉了许多,冷意混着汗水一起打湿额角。
草地上笼罩一层薄薄的云雾,前路晦暗不明,他们一起钻入地上的云中,山穷水尽处看见一个隐蔽的洞口。行秋眼睛眯起来远远地想要辨认些什么,重云就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他们都有些新奇地望着四周洞壁上浑然天成的雕琢和鬼斧神工的构造,不禁发出感叹。
他们只记得入口在身后,沉醉得已经忘了方位。在浓雾中迷失,哪个方向都有可能是出口。
重云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回头看去身边已经不见行秋的踪影了。
“有异常!”他举起武器,瞬间警觉起来,后悔这句话说晚了。
是他抓着行秋要进来的,也是他一时大意放开了行秋。重云四周搜寻着他的身影。
他们好似玩起了捉迷藏,到了雾浓处雾气渐渐聚拢,眼前始终不见行秋,重云隐隐有些担心。他朝各个方向都远远望了望,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找到你了。”行秋从他身后出现,拍怕他的肩膀。
重云回过神转头对上行秋的眼睛,明明是夏天他却不知何时冷汗沾湿了后颈。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雾慢慢散了。
“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行秋你没事吗?”“没有啊。”
“那就好。”
“这地离庄子那么近,竟然没发现。”重云说着一些轻松的话试图让行秋振作精神。
离去时他们都在洞口往里望了望。
重云总觉得眼熟,一时没认出来里面是何构造,后知后觉想起来应该是一处残存的遗迹 。这种秘境的入口向来难找,这次算是他们误入其中。
重云回头看行秋,行秋有些呆愣着回应着他。行秋是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吗。重云没想太多
那之后他们一起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重云记得那种悸动,和晦涩难明难说出口。行秋像小时候那样牵住他的手,冲动和克制在他面上流转,最后还是选择在山庄不远处放了手。
行秋的手像云彩般撤走,步伐越走越快逐渐看不清他的脸,行秋在他们分别的最后一刻对他说我会等你。重云心中满满都是疑惑,但能感觉到什么。
答案好像已经明了,重云好像已经和什么失之交臂了
决定就是在许多阴差阳错的因素促成的结果,无多可叹息,也不可挽回。
那些真心浇灌的花好像都要凋零。
重云能感觉到自己被冷待了,可那天行秋主动握上他的手,他还为此高兴了许久。
并不是总有那合适的时机来敞露心扉,勇气更是不常有。
行秋多少有些为自己遗憾懊恼,为着只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就失了自己的勇气。
他再迈出多大的一步也像是徒劳。
——
事情过去很久,就在记忆都要模糊时,重云阴差阳错又一次钻入洞天的云雾中。他追寻妖邪而来。
雾气环绕,像是要往他周身压,视线模糊,重云感觉空间都变得逼仄许多。
他看不真切,但仿佛认出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确定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眼前那个身影清晰起来,他更加确信,又喊一声,出来的声音却与另一人重合。他身体一僵,心神都乱了。
如此熟悉,甚至让他惊恐。前路上他触到一块高墙似的石头知道近了。而当越过遮挡视线的石头后重云愣在原地。
他看见有两个人影抱在一起。模糊得像是隔了一层屏风,却能认出那是他和行秋。
画面中重云吻住行秋,将腿挤进行秋的双腿之间,怀中的人也积极地回应着他,衣服被一件一件褪下。亲眼见到如此有冲击力的画面,躲在石头后的重云只感觉体内一股热流在各处流窜。
纯阳之体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他抵住身后的石墙,抑制住周身翻腾的阳气。能力有限,但他必须保持清醒。
听着那两人溢出的声音,重云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控制着自己的气息靠着石头慢慢滑下。周边的雾气又升腾起要钻入口鼻,重云连忙屏气。
心脏的声音大的吓人,缓过来时重云只感觉恍如隔世。捏捏手,刚才那种兴奋的感觉还残存着。光线从雾气中透过来,他一瞬间晃了神,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是来驱邪,更觉得荒唐。
照经验行事,重云静静等雾散的时机,没敢再往身后看一眼。内心紧张到大气不敢出。他隐在角落哪怕不去在意,还是有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让他想起来之前梦中做的无理的事。
有光照到他眼睛上,重云敛下眼睑看着脚下,又慢慢地闭上眼睛,心脏依旧跳得很快。胸膛起伏幅度变大,周身的阳气在影响这层躯壳。他收紧身体,忍得眼眶泛红。
终于等到雾气散去,有东西消失就有东西出现,平地上露出妖邪和重云的身影。
妖邪眼见那方士几乎要溃不成军,阳气虚弱不足以伤到自己,想趁人之危袭击他再逃出生天。
然而靠近才知他阳气的威力,攻击被轻易挡下,下一刻就被重云运刀砍住,削弱自己大半的力量。
恶鬼逃之夭夭但也逃不出此处,重云追上去,好似玩起了捉迷藏。他自己也主动扑入雾的迷宫中。
寻找的过程好像他也在逃,凭着直觉,凭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无限放大后会不会找到他想要的事实。
走了多会儿,他感觉后肩被拍了一下,身后分明有人的影子。重云说不出话,慢慢地转头看去。
“重云?你在这愣着干嘛。”行秋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令他找不出一丝破绽。
“我们该走了。”
“嗯……嗯。”重云呆滞地被他拉着迈了几步路,抽回了自己的手。
妖邪近不了他身,行秋也更不会出现在此。
“你是谁。”
“怎么了,我是行秋啊。”
“胡说!”那剑被抡了半圈,带着剑气停在对面人的脖颈上。
“……我是他的影子。
这个回答如何?”
“放心我不会害人,不如我们再走一段如何?”行秋绕开锋利的剑刃,又亲昵地拉上他的手。
他知道重云拒绝不了。
“刚才的那个幻境是你造出来的吗?”
“啊?你说什么,哦他们啊,他们只是海市蜃楼。”
“就是你记忆中任意的一段,被这雾气随机投映到这里了。就像是你的一个梦。”
重云默默低下头去喃喃道怎么是这个梦。
“那要看你最近做什么梦啊?”行秋对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重云不敢还嘴,他也不想这么丢人的。
“你是要去找那个妖邪的吧,我带你去。”
“谢谢你。”
“行秋,那个……你会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了没什么。”食色性也,但说实话他还是介意行秋会觉得他思想龌龊,实在难言于口。
行秋在前面默默地没有说话。重云跟着他停下脚步。
“重云想和行秋做那种事吗?”
“不!”重云被吓了一大跳。
“为何?”
“这不合……”
“这算什么理由。”行秋脸上流露出的神态恶劣又锐利。
“不,就是不行。”重云声音弱下去,眼神闪躲不知道看向何处。
“如果有理由呢?”
“什么?”
“那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行秋”临到关头又想捉弄一下重云,欲说出口的话被转念咽下,目标对向他的耳垂。
“啊!你怎么还咬人的。”
“木头。”
“我心悦你,你心悦我,这就是理由。”
重云呆愣着,眨眨眼。惊喜像璀璨的烟花炸在他脑中,被烟花照亮的瞬间他无疑是喜悦的。夜空中色彩淡去,落下了点点光亮。
想到两人独处每次要将感情宣之于口时都被他转移话题,重云还从未真正从行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怎么,不信?我对你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你死活不开窍,我又怎么开那个口。”眼前的行秋谈起情爱毫不胆怯,只是眼中总带着缕缕哀伤。
也许他也需要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告予他,重云也想好好地跟行秋说出那句话。
重云的心情难得因这件事轻松起来,但路程却是意外地短暂。
时间如此宝贵。
他常听大人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巧了,他也以为那离自己很远。很多时候他还是小孩的思维。
——
妖邪怨气滔天,祸害人间,可附身人畜或物品,激起内心黑暗情绪以滋养自己,轻则血亏昏迷,重则魂散丧命。
——
重云躲着迎面来的攻击,刀被握在手中,捏着方术符文的指尖因为太用力而泛白。妖邪逃不出他的方术,而他却下不了手。
“坚强起来,斩去自己的弱点。”
妖邪在暗,他们在明。应该要多加防范才是……
“行秋!”影子被一股力量带离他身边,那一瞬间他伸出手,握到的只是虚无,无力到他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这雾像一块无边的幕布,投出人们心中所想。被黑暗笼罩的一瞬他看到蜉蝣的影子,在水中挣扎着分不清是死是活。
那是影子被吞噬前的最后一句。
“既是如此还不如我们一别两宽!”
那是重云从未听过见过的,眼神都透着哀怨的行秋,他像一个极端的点,在那个面上,他怨着自己还未成熟的爱人。
重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不是行秋,当泪水划过脸颊,却让他能看到一瞬的相像。
影子说的弱点是自己心中的不忍,也也是重云心中柔软的那个地方。
自己每靠一步他就虚弱一分,妖邪原本就不是想反杀,只要抓住那一丝机会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可这幅身躯是雾造出来的,与离水的鱼有什么区别。
那散尽魂魄的一刀从他遇到影子的一刻就注定了。即使一切都顺利解决重云也始终高兴不起来,眼睛望着这一片洞天出神。
头顶是满天繁星,他躺在草地上,眼泪慢慢流出来,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有一瞬间非常想哭。
我为什么不能抗拒这一切,不能逃避这一切呢
他对自己身上的变化而不安,即使它们被统称为成长
这份柔软,摇摆不定,让他懦弱,甚至会伤到自己珍惜的人。
影子在眼前消逝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忘怀,那是行秋又不是他,但闭上眼睛又是他的面孔,他的声音。
斩去自己的弱点,变得再强大一点吧——
重云累的筋疲力尽,在草地上浑浑噩噩睡了一夜。醒来是在往生堂,见到那传闻中的客卿。
客卿望着他感叹真是少有的体质,重云模糊地听见,然后悠转醒来。
被问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也理不清,混乱地将那些事说个大概,说不出的留给自己的只有不一般的沉重。
「那邪祟不知何时占了影子的身,我除掉了他」
多希望有另一张嘴能说出更多,说出自己的委屈和无助,说出像理解自己的话。
“钟离先生您说这是正确的吗。”
“以普遍性理论而言,这种情况下小友的做法无可厚非。”
“可……”重云面上阴霾不散,陷入深深的纠结。
也许当时还有别的办法……但结果就是他消散了。
承认让他轻松许多。更多的是一种遗憾,想向事实争辩。即使只是影子,那一份真实也带给他真情流露的机会。
钟离想起来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秘境,只不过误入一旦被里面的东西留住便很难走出。
是被吓到了吗——他看向床上的重云。
“咳,我注意到小友描述的地方有许多雾气,也许那并不是一面绝对公正的镜子,许多事情还要小友自己定夺才是。”客卿起身离开,在床头留了一杯热水给他。
重云抓着被子指尖泛白,许多问题都劳心劳神,偏又如乌云覆顶,让他眉头紧锁,面色发白。
世事无常,如果这是他们以后可能会面对的呢。
只是害怕,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改变现状怎么办。
那是一面镜子,重云以为照出来的是自己,但里面有他。行秋以为照出来的是自己,却也并非客观。
——
重云已经出城许多天,行秋没有办法追寻到他的行踪。等到重云回到城内他就闻讯赶来。
又得知重云发了高烧被送到不卜卢。
“是无伤大碍的受惊,有些心悸,让病人安心修养一阵就行。”行秋在床一旁听着白术医生的话。
“行秋……”感知到他的存在,重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我在。”
“对不起……你等等我。”
看着重云又睡去,行秋静静地握着他的手。
重云急需休息让紧绷的大脑放松。天气渐凉,外面下起小雨,他听着雨针砸在树叶上,地砖上,屋檐上的声音不知不觉入睡。
夜里地上积了一汪汪的水。重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还紧紧抓着行秋的手。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行秋也被惊醒。
重云醒了醒神,嗓子已经不自觉地哑了。他看向面前担忧的行秋,轻轻地说。
“行秋,我喜欢你。抱歉这个回复让你等了很久。”
在月半时候醒来,重云只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只一个眼神,行秋心有灵犀一般地意识到其中的重量。
何足珍贵,也足够纯粹
好像时间回到了他们最初的模样
两人之间一时的犹豫就足够动摇自己。行秋心中扎着的那根刺隐隐作痛,以至于让他想脱离出去。
那是雾中的他们,也是现实中的他们的一面。
对于这句迟来的话,我读不懂你是何种心情。行秋藏不住脸上的微笑,但实在苦涩的是——
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以为自己藏得够好连自己的骗过去了
但不仅没有,还总渴望更多
他们考虑时不自觉带着世俗的重量,确认自己的心的倾向总是在反复试探怀疑。那股属于少年的莽劲在遇上对方却都变得谨慎。
在美好的年纪开了情窍还有真心喜欢的人,重云这才体会到行秋投入感情的重量。
第一次他们都希望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可如果要因为还没开始的事情就伤了对方的心,重云是不愿意的。
“行秋?”重云望着他的眼睛。
行秋闻言眨去眼角的泪珠,他已经有些想哭,鼻子酸涩,连句平稳的话都说不出口。
重云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行秋,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
“我们本来就是。” 行秋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哽咽地嗔他。
“以后不准再这种话。”重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行秋原本是想笑的,但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重云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你会后悔吗
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重云问自己
毕竟他们都想要能让自己彻底安心的,或者是死心
他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僵
虽说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一点小小的影响就能改变结局的走向
他是要说出那句话的,可他好像还需要时间,去让这句话有后续。他学着面对风险,承担责任,这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重云砍不下那一刀
即使那只是你的影子
如果我不清醒,如果那不只是你的影子
以他现在清醒的脑子去思考,他也没有把握
我害怕了,因为内心不够强大,就会被邪祟有机可乘
但幸好他们之间说清楚就可以让彼此安心
让他意识到,我们的关系可以不止是爱情
有些事,可能还是来得太早了
——
回忆他第一次意识到心脏可以因为别人而改变,行秋看着身边的重云,不禁愣了神。
那双眼睛不带杂质,如同望进一方清潭
行秋当年踏进那个秘境,也是同样的烟,同样的萌蘖的情愫。但他看到的他们的结局不尽如人意,难以释怀成了扎中他长在肉中的一根刺。
这样的感情不对,却遏制不了,从一开始注意到时就迟了。
雾中的他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甚至戳破窗户纸也继续保持着淡淡的关系,各自成家立业,甚至儿孙绕膝,两家一直交好。
行秋看着感觉心中空了一块,呼呼地冒着风。他楞楞地盯着“重云”脸上的表情神态,一切照常。反而叫他心疼站着他身边的自己。
“自己”的眼神露着淡淡的忧伤,手中空落落的连一份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走出秘境时行秋直直站着,回头望去。他不知道真正的他是被留在里面还是随雾消散了。
——
重云勤奋修炼,跟行秋一起的时间少了,有时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也足够了。没有时间相见,行秋托人给他送来他喜欢的书,写的文字,爱屋及乌让那份爱意滋长。
他学着冷静控制自己体内的阳气,他知道行秋也在努力着。
——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
在繁华的闹市重云瞧见行秋后就远远地跑过去,停在他前面时还喘着粗气。
“行秋为何最近都不理我了?”
“我那是故意冷淡你。”行秋端着书故意隔开重云的眼神攻击。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成年后的重云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总想从行秋嘴中听到那句话。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你说得那么模糊这可不算。”
“我又不是故意吊着你,到时候我说了你可得做好准备啊。”被大咧咧地牵住手,行秋有些脸红。
“知道了,你上次就这么说,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听到。”
……
“好吧,但你要多陪我一会儿。”重云说着就把人拉到自己身旁陪他一起去逛了。
“重云,别一直盯着我看。”灯笼将路上行人都照得清楚,行秋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行秋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拉他往人少的巷子走。
“真是的你也不藏一下自己的心思。” 两人停住脚,默默地靠在一起。
“我怕你不知道。”重云枕在他的肩头,双手环住腰。
如果藏起来,可能就找不到了。
——
两人在商会门口分别
“二少爷您还没向他说吗?”家丁迎出来,从一旁递上账本,余光瞥见重云远去的身影。
在这方面两人想法出奇一致,如果藏起来,可能就找不到了。
“不急。”
“您也不怕吓着他。”
“重云又不是个胆小的。再说这只是个订婚宴。”
“好吧我希望当天您的准新郎可以不被吓到。”
……
声音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变小。
他们都等了太久,幸好他们坚持下来了,以后不论在哪,他们身边都会是彼此。
end
【云秋】潮音
全部剧情为了开车服务,建议不要带脑子。
预警:受方主动
有番外,放彩蛋里了。
直接走①是水论坛,网址➡️shishui.top (需要注册登陆,站内搜索本文标题就行)
②wb➡️疯狂偷吃贡品ing (需要进行镜像倒置)
重云游历途中曾路过一间寺庙,那庙宇居于半山腰上,又...
全部剧情为了开车服务,建议不要带脑子。
预警:受方主动
有番外,放彩蛋里了。
直接走①是水论坛,网址➡️shishui.top (需要注册登陆,站内搜索本文标题就行)
②wb➡️疯狂偷吃贡品ing (需要进行镜像倒置)
重云游历途中曾路过一间寺庙,那庙宇居于半山腰上,又恰逢僧人早课读诵,一众僧侣的诵经声便像是潮水一般,一涌接着一涌朝他袭来。
那天他驻足了许久,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堰湖之上,还站立在渔人的一片竹筏上,对自己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而感到迷茫。他只得听着那撑竹筏的杆子在水里划拉的声音,心里念着,或许到了对岸就好。直至听到山间偶尔传来的几声斑鸠鸣叫才使他堪堪回过神来,他把那把用破布条缠起来的重剑往肩上颠了颠,轻声地唱起他年幼时师父哄他入睡的歌谣,还不忘用他路上捡来的一根竹竿子时不时拍打两下路边的野草,就这般朝着邻近的那座山走去了。
那间寺庙香火极旺,重云路过时只往里瞧了一眼,他还记得两边安放供香的炉子都烧起火来了,炉子里燃起来的烟灰可比山脚下农户烧麦秆的烟气还要浓。
他下山不到三个月,很快就念起了山上随处可见的野果子,还有师父做的糯米糕点,虽说比不得城里路边小摊贩卖的糕点精致味甜,但是那般滋味却是在城里难寻的。
他在山下的镇里逗留了几日,随后朝着南方行进,在经过陆城底下的安县时,听一个厨娘说那山里的村里的怪多,城里人声沸得很,哪来那么多妖啊鬼啊的。他便改了路线,就爱往山里钻,不过他仍旧计划着要去岭南,只因那地山岭多瘴气也多。
城里的妖魔确实少,多半还是小鬼,就喜欢窜到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往来少的人气低的偏院是最爱,不伤人性命,只是搞些小打小闹扰人清梦罢了。
“所以说,你真的没遇到什么大妖怪吗?”行秋抱着他那个竹奴在床上打了个滚,床上那轻软的幔帐连着鎏金挂钩跟着他的动作抖了一抖,这位少爷一脸还没有听过瘾的样子。
重云只占了床边的一小块地,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你去那边梳妆的桌上,”行秋半坐起来,抬起下巴向右边的梳妆台努了努,示意重云去拿桌子上面的那本书,“就那本,翻到夹了流苏签子的那页,就那个刘海那小贼被狗追着咬的那段,往下给我念就行。”
他说完,又倒回床上瘫着去了,只剩那两条光溜溜的腿子搁在床边。
重云拿了书回来,又看了看行秋因为把裤管卷上去露出来的两条腿,只得往边上靠,寻常人家的床做得都不大,讲究个藏风聚气,因此他的屁股只挨上了一小块床板。
重云是在新县遇到的行秋,正好碰上小少爷第二次离家出走。
小少爷不通武学,第一次离家出走,自己偷搬了柴房的梯子,架在了自个院子的墙边,很快就被家丁发现,当天就被一群人风风火火地给请了回来。第二次摸黑走的偏门,可惜路上被扒手摸了钱袋子,在追扒手的路上还撞倒了重云,两个人一齐摔在地上,正好被路过的家丁抓包。行秋甚至一度把头埋在重云怀里试图装死,重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手足无措,结果身上那人还要使劲把脑袋往他的肩窝里埋。
“大侠救我。”那人扒拉着他不放,这话听上去又可怜得要紧。
重云被他的动作弄得一阵脸红,听了这话那更是不得了,一下子站起来,啪啪几下就把几个家丁打倒在地。
行秋还没来得及拍掌叫好,就被他捉着手腕钻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两个人一路跑好远才肯停下来歇口气。
新县是块好地,正好傍着一条大江下游的旁支支流,住在这里的百姓便依着河道修筑起房屋,因此这里最常见的出行方式更多的是坐渡船。
两人才跑过两条街,停在一处桥头,重云刚放下抓着行秋手腕的手,还记着要观望下四周,直到他确认没有追兵了才肯放松下来。而行秋早已经受不住了,他半弯下身子,喘着粗气,连连叫道:“少侠,不行了,哈——哈——让我喘口气先!”
街巷两旁叫卖的小贩不多,只是这街道窄小,重云担心那些歹人还要追来,索性直言一句“冒犯了。”便单手揽过行秋的腰,气运丹田,只见他足尖一点,揽着怀里的人,在河面上落下几圈涟漪,又踏了好几顶乌蓬船的顶来借力,转眼间二人就换了个地。
行秋刚站稳,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已是望不到他们来时的那个桥头了。
“少侠好功夫——”
他的马屁还没吹出口,眼尖的他马上便注意到对岸有个穿着他家府里服制的家丁,他当即拉了下重云的衣袖让示意他一同转过身去,又瞅到边上正好有附近人家晾在麻绳上的衣物。
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句抱歉了,眼疾手快就把晾在上头的一块头巾扯了下来,他真是庆幸今日他只是用发簪简单挽了个发髻。
重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个字,只看见行秋将头上的发簪一抽,柔顺的发丝如瀑般流泻下来,葱白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几下便打好了一个简单的发辫,他又把那块头巾就着辫子一并绑好。
原来是个小姐吗?重云按捺不住心里头冒出来的疑问。
行秋又将晾衣绳上那件打着几个不显眼的补丁的外褂取下,往身上随便一套,匆匆打了个结。他才做好这些,又转过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家丁刚刚所在的方向,却瞅不见人,心下暗道不好。
“少爷跑哪去了?”
行秋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一眼,一听到这声,顿时感觉自己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重云还没来得及问他在看什么,行秋抬起头来,抓了他的一只手就往自己腰上按去,另一只手揽住重云的脖颈,随即小鸟依人似的将身子贴了上去。
重云还没从那人的话语反应过来,行秋突然抬起头来逼近他,他才发现“这位少女”戴了个单边流苏耳环,还没有生出别的想法,就被行秋接下来一连串的动作给整懵了。
跟着行秋身子靠过来的还有一股子香甜的气味,重云登时觉得自己被熏到脑袋都晕乎乎的,被按在行秋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他脑子只剩下两个念头:很香,还有这腰好细。
“哎——少侠!少侠你怎么了!”
等重云回过神来,行秋都拉着他坐在岸边了,手里还攥着一条沾了水的丝质素色手帕。
“少侠你还好吗?”行秋拧了拧手帕想要继续给他擦一擦,重云盯着河面愣了会,忽然伸过手来自己接了手帕。
行秋手上还沾了水,又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好在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滚烫了。
“没、没事了。”重云顺手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脖子。
等会?脖子?重云连忙低头一看,自己的领子什么时候被扯开了!
“这、这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我、我……你、你——”重云拿着手帕,忍不住内心的慌乱,结巴道。
“小姐什么?”行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径直把自己领口扯开,重云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行秋这下真是无奈了,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是男的,你在怕什么?”
“啊?”重云拿开手,瞪大了眼睛,随即讪讪地答到,“那,是我错怪你了。”
“无妨,在下行秋,吴郡飞云商会二公子。”他那样说着,又朝重云做了一个揖礼。
“鄙人重云,天恒山道士。”重云连忙也给他回了一个。
“道士?你们道士的武功都这般好的吗?”行秋这下来了劲了。
“倒也不是,只是降妖除魔用得上,自然是要学的。”
“降妖除魔!那你能教我吗?不用除魔,会用点武功就好,就像你之前带我飞起来的那个轻功。”
“额,可我下山不是为了教人学武的。”重云挠了挠头。
“那你是要去哪?干些什么?也捎上我一程呗,路上教我也行的。”行秋一边说,一边把之前套身上的外褂脱下来,脱完还要继续脱里头那件外衫,“我跟你说,这衣服可以典当不少钱呢,路上的路费也不愁,待会随便买身衣裳,还要把这褂子还回去……”
“说起来,之前追你的那帮人是做什么的?”重云突然迷糊起来。
“啊,那是我家的家丁,要把我捉回家去的。”他才脱下外衫,藏在里衣里头的银质长命锁明晃晃地掉了出来,他懒得塞回去,也不忘继续回答重云的问题。
“是这样啊。”重云看着他的长命锁,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一刻钟后,新县某所大宅子的门外。
行秋被簇拥上来的家丁拖进了里头,他一脸懊恼的样子,没想到自己最有希望的逃跑计划居然就这样终止在了刚认识的道士身上。
重云已经第三次拒绝了那个自称府内总管的家仆塞过来的红包,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多谢这位公子把我们家少爷送回来,说了两句今天还遇到了把派出去的家丁一顿打的歹人,还好小少爷相安无事,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还远在吴郡的老爷夫人交代呢。
重云僵硬地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手来,对方还不忘嘱咐道,要是有空可以来府里做客的。
不了不了,他嘴上仍旧推辞着,心想要是敢来真的不会被你们家少爷捆起来打吗?
又过了好几天,重云自认为在新县逗留得够久了,正打算去往下一个地方,却没想到在客栈楼下遇到了飞云商会的家丁,对方却说他家少爷请他到府上一叙的。
一叙?他想了想,好歹也算是半个朋友了,临走前确实可以见一见,顺便辞个别也好,要是日后回来也能和他聊上两句。
未承想,刚一进门,上次那位总管就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后面跟着的仆人丫鬟乌泱泱地也跟着跪了一地,这位总管一把抱住他的腿,又抹了抹没擦干的泪水,出口就是一句:“少侠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少爷吧!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哭着闹着还要上吊——”
“这是怎么了?”重云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一步,连忙俯身就想把对方扶起来,刚想询问行秋的状况,没想到对方还没站稳,又扑通继续跪下:
“少侠啊,您先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能不能满足我们家少爷的心愿,就是说留下来教他武学的,报酬什么的都可以商量!先把他稳下来也好,不吃饭把身子整坏了就不值当了——”
“啊?”这下轮到重云懵了,他原以为是行秋遭了什么邪祟上身来着,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未免也太娇气了些吧,怎么那么像是在市井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行秋在他心里的印象顿时翻了个底朝天,不过说起来,就凭离家出走这一点,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好印象。
重云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们先起来吧。”
虽说是两天没吃饭,但行秋见了他又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重云无奈道:“听说你这两天没吃饭?”
“咳咳——”行秋用眼神示意一下阿旭,阿旭立马心领神会,屏退了房里伺候的丫鬟,在退出去的时候还顺手给两人带上了门。
重云见旁人都出去了,行秋才抖了抖被子,从边上掏出一包油纸包扎好的糕点,朝他勾嘴一笑:“小道长也来一块?”
为着方便教学,重云住进了行秋府里,就在紧挨着少爷书房的那间偏院。这也是行秋的主意,小少爷向来说一不二,当下就指了几个下人就要他们去重云住的那件客栈帮道长把行李也给搬来。至于重云,自然是先留在府里,阿旭刚退出少爷的卧房,就让下人备上一桌好菜好招待客人。重云也不是没被主人留过吃饭,只是这一大桌子菜却只给他和行秋,他多少觉得是有些奢侈了。然而小少爷并不懂他此刻的想法,还忙着给他夹菜。
重云的行李不多,只是那一把重剑,还要费两个人才能抬回来,行秋见了都不免啧啧称奇。毕竟他刚见到重云时,这把重剑还是重云背在身上的。
行秋家在新县的宅子不算大,飞云商会的大宅邸在吴郡,据阿旭介绍的,说是比新县这处房产还要大上个两三倍。
重云来的路上也不是没进过几家大宅子,但论雅致的话,还是得数这间宅邸了。重云听不出那铺陈装饰的用料之昂贵,但他还是多少能看得出房梁和砖石木雕工艺之精湛。就第一次进门时,他几乎快要被那又长又深的亭廊给绕晕了。
单论行秋卧房里的那张双月洞架子床,先不说用的木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四面床牙作螭虎浮雕,牙板之上,中间镶入安绦环板,又作鸟兽状的浮雕装饰,且每块之间无一相同,足见做工之精细;再说那架子床顶上的承尘,虽是素色,但还要接上一圈金丝长穗子,就连底下的素帐用的还是上等的云纹花绫,素帐之上还有仿着山间云雾做的刺绣,针脚细密,不难看出是件精品;最后再看两边的挂钩,主体材质使的是黄玉,又在钩头处雕刻出龙头的形状,挂钩上还缀着两枚鎏金镂空银香囊以及和承尘上同色的穗子,挂钩上的穗子却做得更为细长一些。
重云初次打量那张架子床,他并不懂这一张床究竟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他只能隐隐地察觉到,这张床很贵。
至于有多贵,重云想,那大概是把自己抵在行府干一辈子的活也挣不来这么一张床吧。
小少爷嘴上说是要好好学,但行秋多少是有点懒骨头在的,尤其表现在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上,但他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重云自幼就在天恒山上修习,这一身好本领也是经年累月才能练到今日这炉火纯青的地步,而行秋却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掌握武学入门的运气呼吸等,他最想学的轻功也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小少爷刚学会了还立马就拉着重云窜上了自家的屋顶,嗖嗖地不知道踏过了几户人家的瓦片,他眼里透出来的那股兴奋劲重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要不是初遇时还要重云抓着他的手跑,后面停下脚步时他那个大喘气的样子重云也还记得牢实,那他可还真要怀疑一下行秋是不是练过的。
重云下山时还是春分,途径新县时被小少爷截胡了,这一待又是大半个月,转眼就到了小暑。
天气一热起来,行秋便不爱动了,他更多的时候,就在檐下边打着自个的蒲扇边看重云练功,等着丫鬟端上来前夜用井水浸泡过一晚的瓜果,配上他的雨前龙井,也是挺惬意的。
饿了还有让阿旭去附近酒楼买来的糕点充饥,有时吃得肚子还饱,他就不肯去吃饭了。
只是这夏日燥热,人也烦闷得慌,府内叫唤个不停的蝉都被小少爷喊府里的奴仆捉了个干净。屋外日头毒辣,行秋又是个怕晒的,连大门都少出了,可偏偏他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这下就逮着重云使劲嚯嚯了。
“书接上回,自刘海行窃被邻家的狗咬了个大窟窿后,他倒是安分不少……”
“停——”行秋爬起来,把他手里的书拿开了,忍不住埋怨道,“罢了,这书不好,我都看过一回了,还不如让我爹养的那只鹦哥念。”
重云不知道他嘴里的鹦哥又是何许人也,他只得把手放回在膝上,行秋见状又塞给他一把蒲扇让他给自个扇风。
“你可别又把自己给热着了。”他顺便还把自己刚抱着的竹奴一并塞到了重云怀里去,“等以后买了新书再找你来念给我听,这样你闲不着,我也可以解闷。”
等行秋把书放到床头的楠枕边上,又挪过去挨着架子床的另一边盘腿坐下。
“你不午睡了吗?”重云忍不住问他。
“人都要热蔫了,不睡了。”他盘腿坐了一会,受不了热,又倒回床上,重云一只手虚虚搂着那竹奴,又拿蒲扇来给他扇扇风。
“哎,你平日里还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不?”行秋索性把楠枕拿了过来,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倚着。
重云咽了口口水,他之前搜肠刮肚,就连下山之后捉的小妖都讲了个遍,只得搬些行秋没学过的东西来:“少爷你可听过房中术?”
“房中术啊——”行秋瞟了他一眼,又揪过重云腰上的系带绕在手指上玩,“没听过,只是我那兄长娶我嫂嫂前,我爹特意请了个大奶奶教他行房,还不准我去听!这两者都沾个房字,是不是有些丝丝缕缕的关系?”
“额,差不多。”重云心虚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你说。”
“房中术讲的是男女合气之道,玄女曰‘天地之间,动须阴阳。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一阴一阳,相须而行。’”讲到这里,重云偷偷瞥了行秋一眼,又接着继续道,“男有五常,女有五欲……”
“怎么都是男女之事啊?”行秋没好气地扯了扯重云的腰带,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世间多是夫妻才做那档子事,自然是男女之事。”重云想把腰带扯回来,行秋嗷呜张嘴就往他伸过来的手咬上一口。
重云眼疾手快,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忍不住就要皱起眉头抱怨他:“你怎么老爱咬人?”
“嘿!就要咬你。”他作势又要爬起,一把抓住重云的手,放在嘴边却又不下嘴,僵持了会,他瞧着重云的眼睛都瞪圆了,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他突然又觉得不好玩了,就倒回床上去,“无趣。这人没有皮毛也没得利爪,太羸弱了,就连着嘴里的牙都咬不穿猎物。”
重云收回手,也不去搭理他这番话,反而就着之前的话题讲下去:“行房事,多是采阳补阴。”
行秋乜了他一眼:“那以前男风盛行又是怎么个说法?现在有些风月作坊里还有男娼呢。”
“唔……”重云摸了摸下巴,一番思索过后才给出了答案,“许是都把精气外泄了,也不失为一种排泄阳气的法子。”
“那据你说的,那精怪都是阴气重的,所以惧怕阳气充沛之人。那女狐狸精为什么还要找男子交合采补阳气呢?那男狐狸精找女人是为了补阴气吗?既然这个修炼这么费劲,找人吸取这个气不如族里互助。”
“不能这么讲,活人身上都是有阳气的,只是女子阳气不多,所以才容易被精怪侵扰。男狐狸精找女子大概是偏好来的吧。”
“那男狐狸精应该找男子交合更为快捷。”
“也许?谁能知道那精怪又是怎么想的呢。”
眼瞅着这话题又要收尾,行秋直接把两只光着的脚丫放进重云的怀里,“让我放一会,现在也没个垫脚的。”
没等重云开始抗议,行秋便接着话题继续说:“所以说,你只是学了这些东西。”
“不全是,只是学了些皮毛,师父说我们年纪还小,学太快这些会荒废身子。”
“哦。”
“师父只是教习了些夫妻和睦之道,交接之道的九种方法,还有些注意事项,这个比较紧要,就是说一年之中,有一百零一天是不能行房事,还有立春、立秋、夏至、冬至、甲子、庚辛、夏至后的丙丁日、冬至后的庚辛日、社日、立日、天空日、夫妇元神本命日、大月十七还有小月十六都是戒日,是不能行房事的。”
“那行了会怎么样?”
“泄露太多精气,身子就会虚,老了还容易得病。”
“那精怪岂不是没了这个讲究。”
“我不清楚。”
“你看你,说着要捉妖,怎么连妖精的事都弄不清楚。”行秋愤愤地扯了一把重云的腰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别扯了,裤子都要被你扯掉了!”重云只得拽住腰带空余的另一头。
“裤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扯掉的?”行秋一听这话反而还扯得更卖劲了,“你我皆是男子,裤子脱了,哪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重云一听这话,担心真要被行秋把裤子给拽下来,他只得把行秋的手给拿住,一把按在他的头顶上,腿上也不忘把少爷的两条腿给压到身下。
小少爷被制裁了也不慌张,还要咯咯地笑,这下重云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行秋,撇着嘴坐回床边去。
行秋笑着从床上爬起来,又凑过去拍了拍重云的头,头顶上那根呆毛被他按下去又弹了起来。
“好啦,不闹你了!”行秋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那我问你个问题,这回可是正经的了。”
重云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还留着一片没消下去的潮红,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刚刚被行秋闹的。他也不应声,行秋就不管他,自个讲下去,“你说,我长的好不好看?”
“……好看的,你生得白净,五官也端正。”比我见过的一些女孩子都要好看,他咽了口口水。
“那……”行秋的一只手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重云转头看见小少爷戏谑地勾起嘴角,他的手捏住了他虚虚握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还在他的腿上来回摩挲着,“如果我要你和我行房事,你也不亏吧?”
(不好分段,剩下的走链接了。)
一点注释:
竹奴:又名竹夫人、青奴,古代消暑用具。编青竹为长笼﹐或取整段竹中间通空﹐四周开洞以通风﹐暑时置床席间。
架子床:汉族卧具,床身上架置四柱、四杆的床,文中对架子床的描写摘自百度。
房中术:不用多说了,重云说的那一段是从风月片《竹夫人》里抄的,具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是什么好片子不建议看(本人只是刷到了个解说)。
文中出现过的地名皆为捏造。
番外放彩蛋了,番外的时间线差不多在他们认识的六七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