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期】温存
*tour中因为很受触动非常冒昧地写了
*因为只有短短三天可能会ooc
*现背已交往设定
朴成训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自己不漂亮的?
李羲承陷入回忆,但是很微妙的模糊,像隔着白雾。就是从某一天开始,瞳仁亮晶晶的小白狗眼神变得黯淡,李羲承想到这里,对着越来越喜欢戴着口罩把自己蒙起来的成训叹了口气。
冬天要来了。
望着外面清冷的街景,李羲承不自觉把自己的围巾又紧了紧。拿着包下车,长款的羊绒大衣随着动作轻微摆动,自然下垂。
他整理完自己的着装,看到紧挨着他的人。
朴成训眯着眼躲初冬为数不多的阳光,睡意朦胧,头发翘起两根呆毛,配上天生浓密的眉,像气鼓鼓...
*tour中因为很受触动非常冒昧地写了
*因为只有短短三天可能会ooc
*现背已交往设定
朴成训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自己不漂亮的?
李羲承陷入回忆,但是很微妙的模糊,像隔着白雾。就是从某一天开始,瞳仁亮晶晶的小白狗眼神变得黯淡,李羲承想到这里,对着越来越喜欢戴着口罩把自己蒙起来的成训叹了口气。
冬天要来了。
望着外面清冷的街景,李羲承不自觉把自己的围巾又紧了紧。拿着包下车,长款的羊绒大衣随着动作轻微摆动,自然下垂。
他整理完自己的着装,看到紧挨着他的人。
朴成训眯着眼躲初冬为数不多的阳光,睡意朦胧,头发翘起两根呆毛,配上天生浓密的眉,像气鼓鼓的蜡笔小新。
李羲承伸手,很轻柔的动作。从额前的几缕碎发安抚到头顶,朴成训似乎吓了一跳,眼睛不自觉地瞪大,看到是他后又耷拉下眼皮,靠着他说困。
成训尼,好帅气。李羲承突然这么说了。
朴成训埋在他肩头,用气音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很短促,像是一个休止符。
然后过马路,安检,上飞机,他缩在朴成训身后,看他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被挤到也不会不满,顺手还会扶一把站不稳的粉丝。
自己也被他护在身后。
李羲承耳朵还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客舱和外面的温差,还是因为朴成训对他与众不同的温差。
他又说。成训,好帅啊。
朴成训坐在他身边,跟空乘要一条毛毯,要递给羲承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于是手指短暂的勾缠也变成了调//情的甜蜜。
成训的手修长也很宽厚,骨节分明,握住的话,源源不断的有热量输送过来。
李羲承冬天很难拒绝年下恋人湿漉漉的眼神和想要牵手的请求,然而工作性质,这并不是一份阳光下的恋情。
于是在毛茸茸的蓝色毯子掩盖下十指紧扣。
因为朴成训的慷慨,李羲承的手也开始有温度。
李羲承从飞机上下来就保持着蔫蔫的状态。长途航班,再加上空腹坐车的颠簸,朴成训看他一眼就想叹气。对于年上的哥哥照顾不好自己,好想狠狠揉他一把,变小装到口袋里随身携带。
然而不行,他的恋人是很被需要的。
不止朴成训需要李羲承,世界上非常多人都离不开李羲承的存在。
自私的想法在脑子里转过一圈,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又觉得什么都好,如果不是他还有谁呢,玫瑰需要精心养护,朴成训天生就拥有这份给爱的能力,而他索要的报酬甚至不是要求玫瑰只为他盛放。
他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圆滚滚黄澄澄的橘子,慢慢在手里剥开。
靠着床头休息的李羲承像只嘴馋的仓鼠,凑过来,小动物一样温顺地蹭蹭,观察他的表情以后,又把自己送过来亲吻。
朴成训一只手揽着他,漫不经心又颇为迫切地加深了这个吻。
酒店房间里空调的送风声沙沙作响。
李羲承连吃了两个橘子。
他被圈在怀里,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扭头去确认朴成训的注意力在哪,手悄悄要去拿袋子里的第三个。
还没碰到就被朴成训整个袋子提走。
李羲承虽然不意外,但还是可怜巴巴的,朴成训挑眉看着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他唇角印一个吻。
都是橘子味。朴成训顺手捏捏他的耳垂,把手机随便扔在床上,又亲了他一口。
李羲承有点莫名其妙。
他看着窗外还未完全黑下去的天空,警惕地把过大的卫衣领口往上拽了拽。
明天有行程。李羲承说。
朴成训有点无语,盯着他,不说话。
李羲承于是更加软和的语气哄他:明天要早起呀,成训。
朴成训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想到哪里去,又觉得这样胡思乱想的李羲承实在可爱得要命。
他存了心要逗他,配合地叹一口气说好吧,再给我亲亲。
李羲承脸几乎红透了,身体却乖乖前倾,送上来给他亲。
朴成训抱着他专注细致的亲吻了一会儿,又蹭他的脸颊,柔软的像初生的婴儿皮肤的触感。
李羲承天生浅淡的唇色染上鲜艳的红,像是玫瑰花瓣的颜色。
朴成训舒服得想喟叹。
只有他能看到的样子,玫瑰伏下花枝来爱他的场面,——这就是他得到的报酬,别无所求。
李羲承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好想吃橘子。
朴成训也还在睡,加湿器兢兢业业工作着,昨天临睡前倒了点精油,淡淡的柑橘调充盈了整个房间。
李羲承咂了咂嘴,决定为了冬天最好吃的橘子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又是还没碰到另一边床头柜上的袋子就跌落在温暖的体温里。
朴成训把他拽到自己怀里禁锢着,眼睛都没睁开,下巴就自动巡航似的搁在了他的头顶。
长手长脚的又长那么高,李羲承只能放弃橘子,跟恋人进入了新一轮的睡眠。
幸亏酒店的床够大。
两个人这一觉睡的很舒服,李羲承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体发软,他还是很倔强的,从第一句开始夸奖恋人。
成训,你特别帅。
朴成训于是笑起来,他似乎了解李羲承一切笨拙示好的爱意。
他又不是真的小机器人,对恋人珍视自己的样子着迷也是理所应当的。
怎么办,羲承哥太可爱了。
朴成训内心柔软得塌陷一块,汹涌的爱无处发泄,他盯着李羲承看了又看,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最后,咬了他的脸颊肉一口。
李羲承被微微的痛感赶跑了睡神,他嘟囔着小狗咬人,又倒在朴成训怀里,用头泄愤似的撞一下他的胸膛。
我要把哥吃掉。
李羲承换上常服,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发型,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朴成训突然说道。
李羲承嘴角弯了弯,对不那么忧郁了的小白狗勾手,眼神说的是好。
朴成训默念今天的工作很重要,我爱工作,工作爱我,才压抑住了把李羲承按在床上的冲动。
李羲承大笑起来。
出门之前他们最后牵了牵手,朴成训拔房卡,一丝不苟地检查自动上锁的门是否锁好,李羲承在旁边心情好的像个小孩子。
走廊尽头的大玻璃窗仍然是萧瑟阴冷的景象,是再普通不过的初冬的一天。
朴成训和李羲承并肩往集合的地点走。走着走着,李羲承突然恶作剧似的开口道:
朴成训,我也喜欢冬天。
朴成训回以他一个无奈又幸福的笑容。
于是静止的时间又开始向前走,朴综星在朝他俩招手,队友、经纪人、其他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忙碌。
——他们温和地重新走进了这个世界。
【花期】冰美式
#直球弟弟×温柔哥哥
#私设ooc
#短篇一发完
#勿上升
#瞎写写
_
寒流席卷大地,冬季降临,首尔的高层已经在月末关掉了空调,少了嗡嗡作响的声音,休息时,成员们的呼吸声大多都清晰可闻,汗水伴随着心跳,还有桌子上五颜六色的果茶。
而李羲承的那杯冰美式此刻显得格格不入。
透明的塑料杯上插着吸管,被一双秀气白皙的手拿起,对方身上还带着练舞结束的余热,却没有难闻的汗味,反倒因为温度的发酵散发出甜腻腻的香味。
“哥。”
李羲承接过冰美式,抬头看向在他身旁坐下的朴成训,然后自然的回了句谢谢。对方的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变得潮湿,李...
#直球弟弟×温柔哥哥
#私设ooc
#短篇一发完
#勿上升
#瞎写写
_
寒流席卷大地,冬季降临,首尔的高层已经在月末关掉了空调,少了嗡嗡作响的声音,休息时,成员们的呼吸声大多都清晰可闻,汗水伴随着心跳,还有桌子上五颜六色的果茶。
而李羲承的那杯冰美式此刻显得格格不入。
透明的塑料杯上插着吸管,被一双秀气白皙的手拿起,对方身上还带着练舞结束的余热,却没有难闻的汗味,反倒因为温度的发酵散发出甜腻腻的香味。
“哥。”
李羲承接过冰美式,抬头看向在他身旁坐下的朴成训,然后自然的回了句谢谢。对方的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变得潮湿,李羲承下意识的帮他往上撩,朴成训对上他的视线,空气定格了几秒。
按理说男团大多数都不会是安静的,他们也不例外,即使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大家依旧精力充沛,皮闹打架的情况不在少数。
可此刻对他们来说,世界是安静的,只有胸腔在锣鼓喧天的跳动着。
朴成训的眼睛圆溜溜的没什么想法,性格温吞的李羲承自然的拿过放在地上的冰美式将刚刚异样的情绪掩盖过去。杯壁上落下的水珠和手心的汗混在一起,就像他模糊不清的感情,分不清你我。
他最近总是觉得心堵,也不知是为什么,而这种感觉往往在朴成训靠近他的时候愈发的强烈,让他无法忽视。
李羲承偷偷看他,但对方依旧像平时一样,话也不多,只是安静的靠在自己身旁发呆。
外面下起了雨,雨点打向玻璃的声音让这段时间略有些浮躁的成员们都难得的平静下来。
朴成训是极好看的长相,就算是朝夕相处也不能忽视的好看,李羲承很喜欢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小括号,他觉得很可爱。
“啊——我们弟弟要好好保护这张脸啊。”李羲承突然开口,“成训长得真的很好看呢。”
被夸奖的的朴成训突然害羞,像只小白狗一样憨笑起来,然后嘴里哎呦一声,说哥你干嘛。
语气像是撒娇,听得李羲承忽然觉得嘴里的咖啡好苦,想着下回还是和成员们一起喝果茶,这样他还能和朴成训有点别的话题。
“哥在我心里最好看了。”朴成训忽然说道。
明明是同一个话题,可李羲承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语言连接不起思维,大脑像宕机一般停止远转,朴成训很认真的看着他,使李羲承脸颊一热匆忙转过头不看这“告白”的始作俑者。
暧昧因子在空中跳舞,他不知道朴成训有意无意,但他却把这话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
雨越下越大,他们冒着雨从公司回到宿舍。因为宿舍阿姨来过,今早出门还有些杂乱的房间此刻干净整洁,男孩子不像女孩子那样会打理生活,就算平时对穿搭很有想法但遇到生活琐碎时还是会觉得头疼。
可李羲承是朴成训发现的能把生活过的整洁的那一类人,和性子翻腾的青春期男孩不同,李羲承性格温柔,品味很有格调,在团里也更像大哥。
朴成训有些看不懂他,但有时这位哥哥却只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他遇到过好几次,可大多数时候李羲承都能很自然的完美收尾。
让朴成训觉得他需要他,也不需要他。
矛盾又心痒,像是有千百只蚂蚁穿过心脏。朴成训宁愿他不要这样做事得体又圆滑。
李羲承带着一身热气从浴室里走出来,朴成训盘腿坐在床上,视线追随李羲承,就在对方要推门进屋时,朴成训喊住了他。
李羲承回头看他,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比下午时的模样软了许多。
“成训?怎么了?”
朴成训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哥,你是累了吗?”
肩上的白色毛巾落在了地上,朴成训房间里没有人,李羲承很自然的弯腰将毛巾捡起来,顺势走进弟弟的卧室然后把门带上。
他在朴成训的床边坐下,搞的朴成训突然紧张,手指攥紧了被角,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羲承继续道:“是有话和我说吗?”
朴成训没说话,他也没催,只是耐心的等着。李羲承那一小节脖颈落在朴成训眼里,皮肤白里透红的,他咽了咽口水,说道。
“哥,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李羲承突然兀自的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是这个啊……”
朴成训有些不明所以,只看着李羲承像平时那般笑着,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在抬头时,对方眼里的意味明显变了。
李羲承的声音又轻又低,朴成训只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好像没办法思考他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成训啊,你喜欢哥哥吗?”李羲承眼底划过一道悲伤,微小又短暂,可朴成训还是捕捉到了。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也不太能理解李羲承为什么这么问。
“喜欢啊,哥这么好,我们都喜欢你——”
“我是说你喜欢我吗?”
李羲承说这句话时眼里的易碎感快要溢出来,语气比刚刚多了一丝失落。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朴成训掐住,窒息的恐惧感淹没全身。
“……”
“喜欢。”半晌朴成训楞楞的出声。
不知道被什么催使着他又补了一句,“喜欢的快要疯掉。”
不仅是李羲承,连朴成训也被自己的话吓到,可他很快接受了大脑传达的信息,然后心情忐忑的看向李羲承,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只是那一瞬间朴成训像是被打通了一般,他清晰的知道了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喜欢李羲承,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李羲承忽的抬起头,眼神暧昧不清,“你是害怕打雷吗?”
像是为了映衬他这句话,外面的天空真的很配合的打了一个响雷,透过窗户和拉起来的窗帘闷闷的声音传了进来。
没关紧的房间外还能听见成员们抢淋浴间的声音,嘈杂又好笑的内容让两人眼神交汇后突然笑了起来。
心意不言而喻,李羲承摸了摸朴成训的脑袋,而后钻进了被窝,整个人体现出来的感觉甚至可以称得上乖巧。朴成训还愣在床边,直到李羲承说话。
“成训啊,明天帮我带一杯冰美式吧。”
要知道李羲承从来不会麻烦别人这些事,朴成训成为了第一个。
私心下清晰可见的感情,李羲承不想做朴成训低沉时的倾诉者,他渴望和朴成训成为可以在黑夜里相拥的爱人,因为对方是他是无助时最想抱一抱的人。
他离不开冰美式,也离不开朴成训。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每次胡思乱想克制的先移开自己的眼神后,藏着多少朴成训没说出口的秘密。
捧着一颗真心像热爱明天一样热爱李羲承。
End.
[严微×许幼怡]现世爱情
*大概就是接第四集后的一些同居生活,走的是剧里人设,但没什么正剧剧情,主要是在谈恋爱。
*有点长,慢慢看。
——醒酒
许幼怡是被一阵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惊醒的。
她努力睁开眼睛,宿醉的酒精残留带来的是隐隐作痛的头疼,阳光以一种骄傲的角度洒向屋内,昭示着许幼怡已睡至日上三竿。
许幼怡掀开身上的毛毯下了沙发,循着声音走向厨房,推开门,就看到正在做饭的严微。
严微正在认真地对着碗边磕鸡蛋,手上残留的蛋清液体让许幼怡很快就明白,她刚经过一次失败的尝试。
“你没怎么做过这个吧?”许幼怡靠在门框上,微微笑起来看她。严微侧目,便对上了她的目光。
许幼怡...
*大概就是接第四集后的一些同居生活,走的是剧里人设,但没什么正剧剧情,主要是在谈恋爱。
*有点长,慢慢看。
——醒酒
许幼怡是被一阵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惊醒的。
她努力睁开眼睛,宿醉的酒精残留带来的是隐隐作痛的头疼,阳光以一种骄傲的角度洒向屋内,昭示着许幼怡已睡至日上三竿。
许幼怡掀开身上的毛毯下了沙发,循着声音走向厨房,推开门,就看到正在做饭的严微。
严微正在认真地对着碗边磕鸡蛋,手上残留的蛋清液体让许幼怡很快就明白,她刚经过一次失败的尝试。
“你没怎么做过这个吧?”许幼怡靠在门框上,微微笑起来看她。严微侧目,便对上了她的目光。
许幼怡笑起来很像猫。这是严微能想到的最贴近的形容。
“我会的。”严微坚定地说道。她说“会”这个字的时候咬的很重,就像在宣布一件大事。
“唔,那好吧,那我就不帮你啦。”许幼怡说着,打了个哈欠。话音未落,就感受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脚踝。许幼怡低头一看,原来是好运气。
看到好运气有往厨房里钻的架势,严微赶紧发号施令道:“你快把它抱出去。”
“哦……”许幼怡低下头摸了摸猫咪的头,很好商量地说道:“我带你出去好不好啊?”
好运气很给面子地蹭了蹭她的手,也没用她抱,扭头踩着肉垫走了。
说来也奇怪,许幼怡来严微家不过是第二次,好运气就好像和她瞬间熟识了一样,愿意给她摸,还喜欢动不动来蹭她。许幼怡坐在椅子上,伸手招呼它一下,好运气就跳上她的腿。
许幼怡是喜欢猫的。她也曾经想过在家里养猫,但是周衡不喜欢。周衡这个人有着典型的富家少爷的通病,骄矜又好面子,他说不喜欢,许幼怡也就作罢了。其实许幼怡觉得,周衡也一直是把自己当做宠物般圈养的,他从未真正尊重过她。
“想什么呢?”
严微清冽的低声把许幼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没有没有,只是想着现在要吃什么。”许幼怡双手托着脸颊看她,笑得灿烂。好运气跳上了桌子,在一边静静观察着。
严微做的是鸡蛋羹。许幼怡的鼻子很敏锐地抽动了一下,眼睛亮了。
“哇,闻起来好香啊。”
严微听了这句赞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安静地给她盛了一碗。她做这种事情也带有一种程序化的认真,将鸡蛋羹用勺压了压实最后才放到她面前。
许幼怡正要开动,严微就伸手盖住了碗口。
“等一下。”
“……啊?”
“把这个喝了。”
许幼怡看着旁边这碗水,愣了一下。
“解酒的。”
许幼怡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端过来蜂蜜水,抿了几口,丝丝的甜浸润口腔,连带着隔夜酒的头疼也消解了大半。
她从碗边抬头看着严微。严微正在吃着自己的饭,顺便投喂了好运气。许幼怡这样看着她,发觉严微真的很好看,很干净的那种好看。许幼怡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对着女人犯花痴的一天,不过她倒是不避讳,直勾勾地瞅着严微,直到对面轻咳了两声。
“你喝不喝?老看着我干嘛?”
严微热衷于说短句,尾音还永远是沉下去的,但并不会让人感受到攻击性,或者说,许幼怡并没有感受到。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许幼怡放下碗,眨了眨大眼睛,“我昨天喝完酒,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不记得了?”严微挑眉。
“我,我……”许幼怡有点懵,“我就记得昨晚我好像,喝酒,然后还摔碎了酒瓶……”
“别的呢?”
“别的……”许幼怡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懊恼,“好像之后就睡着了。”
严微“咣”地一声放下碗。
许幼怡吓了一跳,还没说什么,严微就正襟危坐道:“不仅如此,你还砸坏我家不少东西,都挺贵的,加起来不少钱。”
“……啊??”许幼怡环视了下四周,“不是吧?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严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重新端起了碗。
“……”
许幼怡一时无语凝噎。
“我真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啊?”许幼怡笑了。
“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
许幼怡十分听话地继续吃饭了。
严微眼眸一沉,情绪掩盖在了眼帘下。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聚成一片单薄的阴影,温柔地散落下来。
——情诗
许幼怡在和严微短暂地口头拉扯过后,正式确认了她要住进严微家这个事实。虽然严微已经把“没你的地方”“得交房钱”等话语反复说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
“这里其实,是我打算用来做书房的。”
许幼怡看着没有几本书的书架,眼皮跳了一下,说:“所以,书……呢?”
“我发现我并没有什么兴趣看书。”严微十分正经地解释道,“这种事,还是比较适合你一点。”
“那你还留着我的书呀?”许幼怡笑眯眯地看她,活像一只折耳猫。
严微正抱着肩膀杵在那儿,听了这话也没应答,转头走了。
“还害羞了。”许幼怡啧啧了两声,在书架前站定,细细观察了一下。书架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几本书都被平整排好,虽然空荡荡,但也算有点架势。
许幼怡轻轻抽出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不看书的人……却会挑书。”许幼怡嘟囔道。
她翻了两页,突然想到昨天严微在她面前背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过得十分平淡了。许幼怡顺理成章地搬来了她的东西,严微也没有询问她前情往事。许幼怡是个很有生活感的人,并不大的房间也被她布置得温馨自然,书架上一点一点被塞满了书。严微发誓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事实上她当时买这个书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它会有被装满的一天。
许幼怡把她的工作台也搬来了——一张书桌。许幼怡说,她得在这上面写作。同样被她视若珍宝的还有一支笔,许幼怡说这是她的得力干将,严微瞥过一眼,是国产的牌子,不过她并不熟悉。
好运气来许幼怡屋里的次数变得十分频繁。曾经它最爱的地方是厨房,现在变成了许幼怡的房间。严微半夜起来喝水,看到许幼怡点灯熬油地在写作,好运气就趴在书案上,像个很有文化的吉祥物。
严微心想,作家原来这么累啊。
她其实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许幼怡,也不了解作家。严微这些年过惯了战场的生活,很少与文字有什么牵扯,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她收藏了许幼怡的书,而许幼怡来到了她身边,成为了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作家。
严微开始往家里买东西。先是成摞成摞的稿纸,然后是许幼怡用的同一牌子的钢笔,再然后是墨水……于是她也开始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许幼怡写字很好看,许幼怡喜欢用蓝黑色的墨水,许幼怡没灵感时会从客厅走到厨房再从厨房走回卧室……
严微知道了好多事情。关于许幼怡的。
周末往往是严微的照相馆比较忙的一天。之前都是严微一个人忙,拍照片,洗照片,送照片,现在许幼怡在,就多了个人打下手,反正严微也并不会觉得让大作家给自己打下手有什么不妥的。
成美来的时候正是下午,快要入夏,天气有点热了,即便是周末,下午来拍照的人也并不多。她来的架势很足,墨镜遮住了小半张脸,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保镖似的人,推门时的声响吓到了正在门口晒太阳的好运气,咻地一下窜进了里屋。
成美第一眼看到的是柜台前正在看书的许幼怡。看到有客人来了,许幼怡赶忙把书签夹好,很温柔地笑着冲她打招呼:“你好,拍照片吗?”
“你是……许幼怡?”
许幼怡的眼睛眨了眨:“你认识我?”
成美打量了她一下,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我是。”
成美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严微抱着猫从里屋走出来。
严微很自然地站到许幼怡旁边,扯出一张单子:“拍照,还是来取照片?”
“拍照。”成美摘下了墨镜,冲着两个人灿烂一笑。
严微拍照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成美很有眼力见儿的让几个保镖都到门口等着,并且解释道:“不好意思哦,我经纪人非要求我带他们出来,其实我也不想的。”
严微没有回答,低头摆弄着她的相机。
许幼怡笑了一声,接话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舞台剧演员。”成美弯弯眼睛笑道,“我可是你的书迷呢!”
“哇——”许幼怡张大了眼睛,“怪不得你认识我。”
“是啊是啊,我……”
“看镜头。”严微冷漠地打断了她们俩。
成美不好意思地笑笑,微微挺直腰板看向镜头。许幼怡在严微的侧后方,古怪精灵地冲严微皱了皱鼻子,还冲成美做了个口型,成美有点看懂了,她好像说的是:“厉害死了。”
成美在最后交款填地址时,和许幼怡又聊了两句,顺便要了签名。看着许幼怡温柔的表情,严微不禁腹诽,这人怎么跟小白兔似的,这么好说话啊,仿佛提什么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我这儿有几张今晚的演出票,正好可以送给你们俩两张,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
“不一定能去,别抱太大希望。”严微低头翻着收据。
“能去能去,谢谢你!”许幼怡接过两张票,很有风范地冲人家打了招呼说,“欢迎下次光临!”
人都走后,许幼怡看了看严微的脸色,说:“你这个店主,怎么这么不热情呀?”
“热情能当饭吃吗?”严微平静地边说边在账本上算数。
“那样才好招揽客人啊。”许幼怡把两张票交叉在一起观察着,“大剧院哎,看起来很厉害——”
“你的读者倒是遍布各行各业啊,大作家。”严微勾了勾唇角,侧头看她。
“那当然!”许幼怡有点小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票,“说好了,咱们俩一起去。”
“我可没答应。”严微又恢复了她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不行不行——”许幼怡使出了她的拿手好戏,开始抓住严微的胳膊来回晃悠,“我们一起去吧!”
严微顿时感觉自己的右半边脸开始发烫,她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没敢看她。
“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许反悔!”许幼怡开心地松开了她,一溜烟跑开了,声音像夏天的风铃声。
“不许反悔哦——哎呀,好运气,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严微听着她的声音消失在卧室,舒了口气出来,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气太热了。严微心想。
自己需要降降温了。
严微和许幼怡从剧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天边的星辰和远处的灯火构成了黑夜里独特的一帜风景,混合着夏夜的晚风,许幼怡像只小猫一样混入其中,香草味捋顺了她的绒毛,通透了她的身心。
许幼怡看着在自己右前方的严微,觉得她像一个西部牛仔,戴着贝雷帽,穿个棕色的小马甲,还有马丁靴——虽然许幼怡也没有见过西部牛仔到底什么样。许幼怡突然觉得,如果再配上一把枪就完美了。
这确实是个让她自己也吓一跳的想法。
许幼怡觉得严微是属于夜的。她沉寂的身影是夜的幕布,明亮的眼眸是夜的月亮。她曾经在雨夜里遇到严微,她一身狼狈,她给她撑伞。许幼怡想,自己恐怕不属于夜,不然为什么,她总是在夜晚涌起一些虚无到矫情的念头呢?
于是许幼怡说:“严微,你觉得好看吗?”
严微双手插着兜,侧头看她。许幼怡的面容在月下显得十分柔和,虽然她本人就是柔和的。
“好看。”
“……没了?”
许幼怡脱口而出,已经做好了严微就回答一句“没了”的准备。但严微沉默了。
严微放慢脚步,看着远处的月亮。
她语速很慢地说道: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
用尽方法拉住我。
你的爱就不是那样。
你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
你让我自由。”
原来严微的声音也属于夜。
许幼怡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照相馆门前。
“严微,你为什么总是在奇怪的时刻背泰戈尔的诗呢?”
“这不是奇怪的时刻。”严微打开照相馆的门,带动了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她的语气显得无比认真。
她说:
“是正合时宜的时刻。”
许幼怡伸手拖住了风铃的一角。她知道,夏天真的要来了。
——过往
严微这几天总是睡不好。
她一向觉浅,仿若战争留下的后遗症。但更为紧迫的是,那段记忆最近开始频繁地涌入她的梦里。枪声,战友,创伤,死亡……那些最残酷又最真实的生活在一点点地离她远去,而严微也感觉到,什么东西在逐渐被抽离出她的身体。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三天后,许幼怡在吃早饭时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说道:“严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黑眼圈好重……”
严微愣了一下。
失眠除了带给她不好的身体状态,竟然还带来了迟钝的反应。严微用了大概好几秒钟去思考许幼怡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突然放下碗去镜子前观察自己。
“其实也没有很重啦……”许幼怡安抚道,“还是很漂亮。”
严微坐了会来,没好气地说:“吃你的饭。”
习惯了她奇怪脾气的许幼怡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她知道严微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只是她不明白,严微为什么状态不好呢?
当然了,她也没问。
严微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火气正在往外冒,而且不知道会无差别地攻击到谁。就连好运气,这两天也很识相地不来闹她了,反倒是成天往许幼怡屋里跑。昨天,严微嫌它吃得多,滴溜起它的耳朵骂了它一顿,给好运气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最近心情不好。”许幼怡摸着好运气的头,“你别去惹她,听到没?”
好运气更不高兴了。
本来是来向你讨安慰,结果,胳膊肘就知道往严微那儿拐!
好运气气呼呼地跳下了许幼怡的书桌。
“你这个傻猫呀……”许幼怡无奈地笑笑。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客厅里摆弄相机的严微身上。不知道又是什么惹到她了,严微把相机摔在了沙发上,转身走了。
“这人和猫怎么一样一样的……”许幼怡托着腮,满头黑线地嘟囔道。
严微睡不着,于是大半夜跑去看她的武器库。她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宝贝们,也不拿出来,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如果许幼怡看到她这样,估计会吓得够呛。不过严微并没有打算让她看见。
第二天白天,严微又发火了。
这次是对着顾客。
许幼怡去送照片回来,就看到一对夫妇正在和严微吵架。准确地说,是严微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然后这两人得不到回应就更加生气了,一唱一和地开始攻击严微。
许幼怡见了,赶紧冲过去挡在严微前面:
“这位先生,这位太太,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就行,我来解决。”
“你是这店的老板?”男的气哼哼地看她一眼。
“是是是。”许幼怡一把捂住了严微刚要说话的嘴,“来来来,你们跟我说。”
许幼怡说着就把两个人拉到了一边,背对着严微。
“你看看你们这个照相馆是什么服务态度?”女人一叉腰,伸手越过许幼怡指向还一脸不爽的严微,“我作为顾客来拍照,我有错吗,啊?她居然说什么,看到我和我先生腻腻歪歪的样子就烦,让我们走?怎么了,这是她自己过得不好久就见不得别人好?”
尖锐的声调让许幼怡觉得有点刺耳,不过她还是很有风度地扶着女人的手臂放下来,笑道:“是是是,这是我们的错,我替她给你们赔礼道歉了。太太,您长得真的好漂亮啊,我觉得你和你先生特别般配,真的!这样,我来给你们拍,不收费,好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脸色和缓了不少。
许幼怡在严微身边呆了一阵子,也算是学会了点拍照的技术,纵然不是多专业,无偿拍个照应付一下也够用了。
许幼怡回过头,严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严微在街上晃荡了半天,路过小吃街时的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严微想了想,决定买点什么回去吃。
她印象里,许幼怡似乎挺喜欢吃面食。
严微四处看了看,决定买点小笼包回去。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严微挑了牛肉馅的,碰一下都觉得发烫。
她应该……会喜欢吃吧。
严微拎着两袋小笼包回家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照相馆门前围了不少人。严微第一反应是刚才那对夫妇,她第一下没能挤进人群,便仗着身高踮起脚尖往里看。她没有看到那对夫妇,而是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捧花的男人。
是周衡。
严微登时拧起了眉毛。
其实她并不认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周衡,还是许幼怡那天晚上喝酒后告诉她的。她对周衡的印象,说实话,并不好。尤其是在许幼怡搬进自己家以后,严微总会若有若无地感觉自己被跟踪了,而且她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周衡。
“幼怡,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吧。”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堆砌出了一个讨好的表情,举起手中的花递给许幼怡。
围观人群发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音。
这里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们,报纸上的绯闻主角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免不了引发更多的关注。
“周衡,我跟你说过,我们一别两宽,从此陌路。”许幼怡扶着照相馆的门,很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你的花走吧。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幼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手续还没办完,怎么就不是夫妻了?”
“周衡,差不多得了,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周衡却像对待小孩子玩笑一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幼怡,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你没有放下我。跟我走吧,我们好好聊聊,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周衡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保镖就要上来带人走。
“你们干嘛?!”许幼怡有点害怕了。几个人眼看就要来拉她,围观群众却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就是在看一场“家庭纠纷”一样,没有人出手相帮。
许幼怡左手死死拽住了门把手,叫道:“我不,我不跟你走!!!”
周衡却仿佛失了智,毫不在乎她的反抗和意愿,伸手去掰她的手指。
还没等他碰到许幼怡的手指,一个人影就挤过人群飞了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周衡翻倒在地。两个保镖和人过了两招,占不到便宜,也不再纠缠了,赶紧去扶他们的主子。
周衡倒在地上干咳了两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他发现自己见过她。
严微皱着眉退后两步,挡在许幼怡前面,她感受到许幼怡在颤抖,估计是吓的。
“没事。别怕。”
严微没有回头,但许幼怡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一手还死死握着门把手,此时才想起来放下。许幼怡慢慢放下手臂,向前伸去,轻轻攥住了严微的手。
严微没说话,只是回握了她。许幼怡的手冰凉,而严微的手是火热的。寒暖交汇,许幼怡感受到自己从指尖开始回暖,一点点地复苏过来。
“你,你……”周衡狼狈地爬起来,指着严微,一时气结。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还是被一个女人,让周衡的富家少爷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我带我老婆回家,关你什么事??”
“她不是你的老婆。”严微冷冷地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只不过手续还在办而已。”
许幼怡一愣。原来她都知道啊。
她并没有刻意地和严微说过这些事。只不过,她不说,严微还是会主动去了解。
“况且,”严微扫视了一圈人群,“时代变了。即便她还是你的妻子,你也没有权利违背她的意愿,强行带她走。她是人,不是你的附属品!”
周衡哽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好!说得好!!”人群中的一个女记者叫道,带头鼓起了掌。围观群众风向倒的也快,也跟着起哄鼓掌。其实严微明白,他们只不过是想看一方打赢另一方的戏码罢了。
但严微并不在意。
“好,你给我等着。”周衡气狠狠地落下一句话,拽了拽衣角,就要上车溜走。
“等等。”
严微从地上把那捧花扔给他,差点没砸在周衡脸上。
“你的东西,拿走。”
周衡原本不想接,在围观群众的注目礼下,只得咽下了这口气,瞪了严微一眼,钻上车飞快地跑了。
治安警/察也迟缓地赶来了,驱散了人群。只剩一个小女孩还在角落里看着她们。
严微走过去,小女孩就把她的包子递了过来。
“姐姐,你的包子。”
“谢谢你。”严微少有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给她。
“不客气。”小女孩脆生生地笑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走了。
严微回过头,看到许幼怡扶着门框跌坐了下来。
“你没事吧?”严微蹲下来看她。
许幼怡摇了摇头。
“给你带的。”严微晃了晃袋子,“还热乎着呢。”
“……谢谢你,严微。”许幼怡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今天没有你,我还……等等,你手怎么了?”
严微低头一看,她的右手手背上划伤了,还流了血。
“唔,我都没感觉到……可能刚才不小心划到玫瑰花刺了吧?”
“进来,我给你涂点药。”许幼怡好像突然重新充满了电,拉着她站起来。
“啊?这点小伤,不用吧……”
严微想说,我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当然,她并没有说出来。
“走吧——”许幼怡拉起她进屋,顺便关上了照相馆的门。
许幼怡翻出了严微自称一直没怎么用的药箱,托住她的手腕,用棉球沾了碘酒给她的伤口涂上。严微的发丝垂下来,她觉得自己几乎能感受到许幼怡的呼吸了。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许幼怡则在认真地给她的伤口吹气。
“还行……疼吗?”
对上许幼怡关切的眼神,严微到嘴边的不疼突然打了个转,变成了:
“有,有点疼。”
“啊……”许幼怡蹙起了眉毛,“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再给你涂点别的药,别再落疤了,那可就……”
“咳,”严微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那个,这两天,我心情不好,然后,就……脾气不太好。对不起。”
严微说对不起的语气过于认真,就像一个真的做错事在反省的小孩子。
“我知道。”许幼怡的手轻柔地托在她手腕下面,抬头冲着她笑了。
严微突然有点担心。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许幼怡。”
“嗯?”
“周衡……算是你的过往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真的让许幼怡感觉到,严微像个冒傻气的小姑娘。可是她忍不住软了声音,回答道:“是啊。他也只能算作,我的过往了。”
“现在这个时刻,”严微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背诗吗?”
许幼怡失笑:“你背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是泰戈尔吗?”
严微抿了抿唇,有点磕磕绊绊地说道:
“有一个,夜晚……
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
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
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嗯,你背得很好。”
许幼怡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三次了。
严微看着她,没动。
许幼怡像一只猫一样抽了身,退后。说道:“哎呀,包子是不是都要凉了。我再去煮点粥吧,咱们一起吃。”
严微看着对方有点落荒而逃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跳上她腿的好运气。
“背诗,真的有用吗?”
好运气喵了一声,十分不满地从她腿上跳下去了。
——秘密
许幼怡曾经一直担忧着,担忧着自己不能完全斩断过往,担忧着自己不够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但那天过后,她好像突然获得了一种勇敢的力量,她发现自己不再担忧,不再害怕了。
但还有一件事。
她发觉,严微身上藏着秘密。
这个秘密从何时开始的,许幼怡已经无从探寻了,但她确实感觉到严微身上有秘密。在她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之后,这个秘密仿佛更加明显了起来。严微的欲言又止,更是加重了整件事情的神秘色彩。
周一的上午,严微在暗房洗胶片,好运气窜了进去。没过多久,许幼怡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大呼小叫。
“许幼怡!!你快来帮我把它弄走!我现在可没手来揍它!!”
许幼怡飞快地跑过去解救严微——准确地说,是解救即将挨揍的好运气。把好运气无情地赶走之后,许幼怡关上了暗房的门。
“……你要待在这儿?很闷的。”
严微低着头洗胶片。
“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工作。”许幼怡轻笑。
严微转移了话题:
“好运气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门都会开了。”
“猫咪嘛,学这些很快的。”许幼怡说这话时,就仿佛好运气是她的猫,一脸骄傲。虽然严微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她忍不住想笑。
“严微,你这两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
“那……你前两天为什么,睡不好?”
“做噩梦。”
严微就是这样,明明很认真地回答,但一句也没回到点上,或者,没说出许幼怡想知道的答案。
“什么噩梦啊?”
严微顿了顿,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许幼怡撅了撅嘴,“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啊,不行吗?”
严微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暗房确实有点闷,而当严微欺身过来的时候,许幼怡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她下意识伸手去开门,却因为慌乱根本没有打开。
她们俩其实差不多高,但许幼怡从气势上矮了一截。严微轻轻地凑近她,抬手撑在单薄的门板上。许幼怡退无可退,被她困在了手臂落成的包围空间里。
“了解我干嘛?”严微故意凑得很近对她说话,许幼怡呼吸一滞,暧昧的空气席卷了周围,许幼怡觉得自己心跳如雷,快要晕过去了。
“我,我那个……”许幼怡终于摸到了门把手,从逼仄的空间里获得了一丝喘息的余地。她半退了一步,客厅的光照进暗房一隅,也让许幼怡看清了严微明亮清澈的双眸。那里面好像有一汪清泉,许幼怡一和她对视,就会溺水。
看到许幼怡要跑,严微的手快了脑子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严微突然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许幼怡一些——比起以前。
过往也好,秘密也好,酒精也好,泰戈尔也好,那些横亘在她们中间的千山万水,其实并不是模糊不清、不可平定的。
严微也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如果说她一开始没有心动,那么收留她过夜、留意她的喜好、在她面前装可怜、故意让好运气亲近她……这些又该如何解释呢?
严微想,她应该承认的。她早就应该承认的。或许在那天晚上,她就该承认了。
“许幼怡,你看着我。”严微攥住她的手腕。
许幼怡挣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上,严微很合时宜地“嘶”了一声。
许幼怡吓了一跳,也忘了逃跑了,低头去看她的伤口。
“你看看你,那天打架就打架吧,还非要弄伤自己,最后周衡……”
“你心疼他啊?”严微颇有点小狐狸地笑了笑。
许幼怡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我心疼他干嘛?我是说,最后他倒没什么事,你还伤着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许幼怡。”严微也跟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带上了暗房的门,回首把她堵在了墙角。
“你,你说。”许幼怡强壮镇定地挑挑眉。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严微一字一句道,“不过这个秘密,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
“……你不记得,那天晚上,喝酒之后……发生什么了?”
许幼怡茫然了。
“你不是跟我说,砸东西那些都是假的……”
“这个当然是假的。别的呢?”
“别,别的……”
严微给了她两秒钟的思考时间,然后侧头吻了过来。
和她预想中的一样,许幼怡的嘴唇和她本人一样柔软。严微无师自通地贴着她的唇碾/磨了一下,伸出手扣住她的脸颊,用拇指刮了刮她的侧脸哄着她张嘴回应,又很认真地伸出一截舌头舔弄了下人的下嘴唇。许幼怡好像完全忘记了反抗这回事,乖愣愣地任由严微完成了这个仪式一般的吻。
严微松开她,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角。
“现在想起来了吗?”
许幼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熟透了。事实上,她从没有想过最后的主导权还是交在了严微手里。
“撩完就跑,是不对的哦。”严微像在开展什么爱情教育课程一样很正经地对她说道。
“对不起,我,我那天真的喝醉了……”
许幼怡回忆起来了。是的,没错。
那天晚上,她留宿的那天晚上,严微陪她喝酒,然后,她亲了严微。
我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许幼怡内心呐喊道。
“没关系。”严微伸手抱住她,“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许幼怡小心翼翼地伸手回抱住她,她感受到一种空前奇妙的体验。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失去爱的能力,事实上,遇上了对的的人,爱自然而然就到来了。
“严微,”许幼怡像一只猫一样蹭了蹭她的脖子,“我……我好喜欢你啊。”
“嗯。”严微也很有仪式感地回答了她。
“我也,好喜欢你。这就是我的秘密。”
好运气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到她俩,喵了一声,用爪子捂住了猫猫脸。
“喵呜——”
end.
文朱)狐狸怎么怕猫呢
有亿点腹黑刘×有亿点狐狸朱
“宝贝,哥哥喜欢小狐狸……”
7000+
——
刘耀文顶着黑眼圈睡了一上午,物理老师怒砸三个粉笔头也没能让他清醒,办公室二十分钟观光后依旧睡到午饭时间。
同桌贺峻霖给他带了份卤粉回来,刘耀文顶着黑眼圈嗦完才算回了精神头。
昨天晚上的睡眠时间倒是不算少,就是质量很差劲,导致今天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
家里那位弟弟,凌晨两点多敲他房门,问能不能跟他一起睡。
——...
有亿点腹黑刘×有亿点狐狸朱
“宝贝,哥哥喜欢小狐狸……”
7000+
——
刘耀文顶着黑眼圈睡了一上午,物理老师怒砸三个粉笔头也没能让他清醒,办公室二十分钟观光后依旧睡到午饭时间。
同桌贺峻霖给他带了份卤粉回来,刘耀文顶着黑眼圈嗦完才算回了精神头。
昨天晚上的睡眠时间倒是不算少,就是质量很差劲,导致今天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
家里那位弟弟,凌晨两点多敲他房门,问能不能跟他一起睡。
——
刘耀文眼睛都睁不开,被这弟弟没头没脑的要求整迷惑了,“为啥啊?”
朱志鑫结巴,“楼下……猫叫,我有点害怕。”
是春天咯。
刘耀文挠挠头发还没缓过来,直到楼下不知道哪家的猫撕心裂肺又叫唤两声,他才理解了朱志鑫的意思,说实话这猫叫声确实挺凄惨的。
再看自己这位新弟弟。
是新弟弟,不久前后妈带来的儿子,跟他一个学校,在读初中部,十三四岁出头的年纪,骨头都没舒展开,两腮永远像塞了糖果一样圆鼓鼓的,唇红齿白,脸像红色外包装的那种旺仔奶糖。
他对朱志鑫印象很好,早先还想着初中孩子都叛逆的特早,可别以后打得头破血流。
他来家里那天,穿的是蓝白校服,应该是刚放学,揪着书包带子也不敢看自己,明明是法律上的一家人,却像寄人篱下一样。
当时刘耀文他爸瞪了他一眼,刘耀文连连点头上去接过这小孩儿的书包,热情道,“来来来哥带你去房间看看,都是一家人,别害羞哈。”
总而言之,一切都比预想中好太多,朱志鑫让他觉得如果他真是自己弟弟,能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那种,就太好了。
不过也不晚。
——
此刻这奶糖很不安的等待自己的回答,刘耀文觉得如果自己拒绝,那这一夜朱志鑫将沉浸在失眠的心慌和恐惧中,当然还有被拒绝的难过。
刘耀文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觉,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间卧室了,那会儿也是有怕黑怕鬼的时候,不过随着年纪增长,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愈加旺盛,那些恐惧也变得无所谓,就像现在的猫叫放在他幼时也是很恐惧的。
共情战胜理性,刘耀文让他进来。
他原以为只是楚河汉界各睡各的,却是刚躺下,就拥了满怀的糖果味儿,像什么呢,海盐、荔枝,某种咸甜适中的硬糖,化开后满口回甘,舌面上还残留海盐余味,但总想再来一颗。
当了十八年独生子的刘耀文对这境况感到非常陌生,想立刻入睡是如何也不能了,心中觉得现在他俩是一家人,自己或许该尝试如何去做一个好哥哥,比如从成为弟弟的依赖开始。
更何况朱志鑫年纪尚小,性格好,长的也乖,刘耀文是蛮喜欢这个弟弟的。
他想象着哄孩子的方法,觉得安全感是最重要的,于是掌握着力度顺朱志鑫的脊梁骨,没一会儿怀里的呼吸平稳了。
刘耀文转身也没办法,这个姿势朱志鑫枕着他的胳膊睡觉,只要稍一动,朱志鑫就会醒。
他自我催眠了半个小时,想象自己在一片虚无里漂游,好不容易要睡着了,楼下那猫的好嗓子又嗷嗷起来,别说朱志鑫,连刘耀文自己都被惊没了刚酝酿出的困意。
他拍拍怀里轻轻发抖的朱志鑫,“没事没事,睡吧。”
“唔。”朱志鑫缩成个小球,又钻实在了一些,头发蹭的人尾椎骨发麻。
刘耀文想到以前做过的阅读课文《屋顶上的猫》。
不过找哑药这种是不可能,只能等待春天过去。刘耀文初二那年长的很快,或许等这个春天过去,朱志鑫也就不害怕了。
自己有个弟弟,他会看着弟弟一年一年度过很多个春天,慢慢长大,可是长大又怎么样呢,朱志鑫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此时此刻这样,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刘耀文对他的幼崽滤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有弟弟挺不错的。
——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而且千载难逢,他们体育老师这节课居然没生病。
刘耀文把短袖卷到肩膀,顶着望势的火烧云在球场出了一身的汗,汗液顺着额头和鬓角滑过下颌。
三分进球,刘耀文转身的时候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朱志鑫正在铁网旁边看他。
刘耀文跟同学打声招呼,小跑着到朱志鑫面前。
“找我吗?”
朱志鑫摇头,递过来一杯少冰的荔枝气泡水,清透的液体自杯底冒出气泡,在上层边缘一圈儿炸开。
“我也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看看你打球。”他说着,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给他。
刘耀文以为是叫他擦汗,咕噜咕噜喝着饮料低下脑袋。
比他矮了半头的朱志鑫顿了顿,抬手给他额头还在往外冒的汗擦了,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有弟弟真好。
然而朱志鑫又抽出一张,“其实我是想叫你擦擦鞋……”
刘耀文低头一看,天,今天迷糊了一整天,穿的是限量款都忘记了,这会儿打球蹭来蹭去灰了大片。
刘耀文表情一僵,“艹”,迅速蹲下来把纸往鞋上蹭,往篮球场吼了句,“不打了,走了!”
——
朱志鑫还得去集合,刘耀文就回了教室,心痛不已的研究还有哪块儿灰渍没擦掉。
铃声后教室陆陆续续学生都回来了,贺峻霖“嘿”一声,“刚刚操场给你擦汗的谁啊?看着年纪这么小,刘耀文你男女通吃就算了,小朋友也不放过?”
刘耀文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啥啊,那我弟弟!怎么样,可爱吧?”
贺峻霖,“你还有弟?你家不就你一个吗?”
“现在有俩了,不过有弟真好,小孩都这么可爱吗?”
贺峻霖想了想自己家里那位,虽然表面是个酷盖拽比,其实是闷骚型,想来是弟弟滤镜的原因,他弟弟严浩翔也挺可爱的。
“那确实,弟弟就是都挺可爱的。”
刘耀文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敢全部认同,他目前为止就觉得朱志鑫是他见过最好看最懂事的小孩儿。
他砸吧砸吧嘴里的荔枝回甘。
——
晚自习被刘耀文翘掉了,今天英语老师为了奖励他们班月考年级第一,晚自习给放电影,影片是上学期班主任已经放过的一部国外励志片,刘耀文觉得没意思,绕了半个学校去初中部找朱志鑫一起回家。
初中比高中放学早,刘耀文才到他们教室门口,放学铃就响了。
一同涌出的其他学生都会分出眼神给刘耀文,小女孩窃窃私语这是不是高中部的学长,来找谁啊。
说是窃窃私语,其实声音可大,刘耀文说,“找朱志鑫。”
女孩们脸一红,“朱志鑫在里面的”,说完脸红跑开了,跑得迅速且留恋。
朱志鑫背着书包出来,刘耀文一见到这乖弟弟就收不回笑意,揉了一把他脑袋,“走吧,一起回。”
朱志鑫很意外,“你不用上晚自习吗?”
“今天不用,你饿不饿,炸鸡吃不吃?”
刘耀文对炸鸡倒没有瘾,就是觉得小孩可能都喜欢这些,朱志鑫应该也喜欢。
果然朱志鑫眼睛都亮了,“吃!”
——
看可爱的生物吃东西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朱志鑫捏着鸡块儿沾蜂蜜芥末酱,吃的很香,鸡肉裹着的脆皮咔滋响,刘耀文靠在椅背上只看他吃。
朱志鑫举起一块儿,“你不吃吗?”
刘耀文不饿,但是看着弟弟举到面前的手,他喝了一口可乐,张开嘴咬住了。
“看你吃东西比吃东西本身有食欲,多吃点。”
朱志鑫拍拍肚子,“其实最近胖了。”
“你才几岁就担心身材,肚子圆圆的不可爱么?”
朱志鑫哭笑不得,“怎么会可爱,胖了跑步都累。”
刘耀文说,“没事儿,该吃吃。”
朱志鑫点头,吃到最后又想到什么,估摸着字句问,“今晚猫还叫吗?”
刘耀文拿纸巾给他擦掉嘴上的油,“不用怕,跟哥睡。”
——
家里人对于这两个孩子肉眼可见的亲密感到欣慰,朱阿姨说朱志鑫,“你都多大了还怕猫叫,你哥高中压力大,你多耽误他睡眠啊?”
朱志鑫看了一眼刘耀文,刘耀文说,“我小时候也怕猫叫,小孩嘛正常。”
朱阿姨笑,“多大了还小孩儿。”
“比我小就是小孩儿呗,没事儿阿姨,他睡觉还挺老实的,不影响我。”
“不影响就行,”她转而对朱志鑫说,“这么大还黏哥哥。”
刘耀文心想,这样的多招人疼,他算是感同身受为什么长辈都喜欢会撒娇爱笑的孩子了。
——
不过一周时间,身边的朋友同学就都知道刘耀文在初中部有个弟弟,长的白白净净的,乍一看跟刘耀文一点儿也不像,刘耀文这人长的就不像什么听话玩意儿。
刘耀文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啥?我长得不像好人?你看着我这张帅脸再说一遍?”
贺峻霖把前排女生的镜子借过来举到刘耀文眼前,“你看看你这副面目可憎的样子。”
刘耀文道,“嗯,还是没崩,举高点……哎?朱志鑫?”
镜子里小角落朱志鑫正拉着一个同学问什么。
“哎我在这儿!”刘耀文砰砰砰拍贺峻霖,“起来,我弟来了。”
“……”
——
初中部的蓝白校服在这层楼里异常显眼,尤其穿着的还是个漂亮小孩。
“怎么了?”刘耀文靠着栏杆,给他头上翘起的一缕头发捋顺。
“哥,今天晚上我能和你一起回吗?”
“啊……可以是可以,但是今晚自习有课来着。”
“没关系!我等你一起。”朱志鑫期待的看着他。
“怎么今天要跟我一起回?”
“没什么,就……没什么。”
朱志鑫支支吾吾太奇怪,但他不想说,刘耀文也不能强迫。
——
晚上是班主任的课,上课的时候朱志鑫还没来,外边儿天都黑了,教室里灯太亮,刘耀文想分一分神注意一下窗外也不行。
“刘耀文,报答案。”
“哦,ACCBA。”
“第四题错了,选D,坐。”
刘耀文坐下来舒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今天晚上提问都不会重复找他了。
这时候窗外一个黑影,就算班主任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贺峻霖眼尖的也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句卧槽出口,定神一看,是个蓝白校服的学生。
“哎哎,刘耀文你弟弟来了。”
“啊?”刘耀文望窗外一看,朱志鑫正好也看过来,朝他粲然一笑,指指身后的栏杆,口型说,“我等你。”
刘耀文比了个👌。
——
才过了十多分钟左右,窗外突然有小小的吵闹声。
刘耀文把窗户开了一点,皱眉看着那两三个男生冲朱志鑫语气不善。
朱志鑫抿着唇小声说了什么刘耀文听不清,眼看着这小孩跟着那三个人离开视线。
“嘭”的一声。
全班都看向刘耀文。
“老师……我……”刘耀文捂着嘴作势反胃,再也说不出话,指指教室外。
“怎么了胃不舒服?快去快去!”班主任放下书,等刘耀文弓着腰跑出去后,又滔滔不绝教导其余同学少吃垃圾食品,多吃食堂。
这层楼全是教室在上课,打架只能去下面那层,厕所最近在维修,挨着的两件教室也都是空的。
刘耀文下楼往尽头一看就看见朱志鑫消失在厕所门口的身影。
他从旁边废弃教室里找了根卸掉的板凳腿,咬着牙关进去的时候朱志鑫正被一个人揪着头发。
“他妈的下午不是挺能打的吗?试试啊?!”
“试你姑姥姥——的球!”刘耀文一板凳腿夯在他后背,被打的人毫无防备,吃疼叫了一声往旁边倒下扶墙,剩余两个恶狠狠瞪着来者不善的人,又被对方高大身材唬了一下。
高中部学长和初中部小混混的对峙,从气质和身材,后者都输了,更别提刘耀文一身戾气,真如贺峻霖所说。
“试试?毛长齐了?”
“你谁啊?”
“你管呢。”刘耀文从善如流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拉起朱志鑫手腕要走。
那三个人大概是觉得再壮也难以以一敌三,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人抬脚往刘耀文腿弯踹。
刘耀文似乎预料到了,只是轻轻弯了弯腿,把朱志鑫往身后挡了一下。
“真想试试啊?”
刘耀文也不算全身而退,腰的地方大概有些青了。那仨也像只保了个命一般,身上脏兮兮的,活像在维修中的厕所安了家,不外露的衣料下面该是见了红。
刘耀文拉着他走,朱志鑫回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舌头顶腮帮,等着。
朱志鑫抓紧了身边刘耀文的手。
“没事儿了,走吧。”
朱志鑫站在刘耀文教室门口左脚踢右脚发呆,刘耀文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跟班主任请假,然后在贺峻霖目瞪口呆的震惊中收拾好书本,双肩背书包离开教室。
刚出教室,他就把书包取下来单肩背着,朱志鑫把他书包抱下来,“我给你背吧?”
刘耀文扬起眉毛笑了笑,顺着力气歪了下肩膀,背带就滑掉了,“行。”
朱志鑫对这件事感到很抱歉,一路上都在反复确认,“受伤了吗?”
他刚才想去帮刘耀文来着,刘耀文又瞪他,不让他靠近。
被问太烦了,刘耀文只能换一种回答,“行了行了,腰疼,待会给我捏捏腰行了吧?”
“好!”朱志鑫这回开心了。
——
刘耀文趴在床上打游戏,朱志鑫跪在旁边替他捏腰,那块青紫,他不敢捶,用手搓了药油在上面轻轻的按。
朱阿姨进来送水果的时候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得知受伤忙问原因。
刘耀文放下手机,“没事阿姨,走路上绊了一下,腰磕马路牙子上了。”
“哎呦,志鑫轻着点儿,怎么都紫了啊!”
“真没事儿,明天就好了,也没破皮啥的。”
“行吧,下回走路注意点儿。志鑫你这轻点儿按,再涂点儿药上去。”
“那,我轻点……”朱志鑫乖乖应下,手上的力度放轻很多。
朱阿姨走后,朱志鑫又往手心倒了一点儿药,没搓热,直接在淤青处涂上,冰冰凉凉的液体滑过皮肤,朱志鑫用掌心打圈儿揉。
刘耀文愣了一下,感觉朱志鑫好像用手指抹了一下青紫的地方,格外敏感,他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不过朱志鑫立刻又用刚才的力度化开淤青了。
刘耀文又打了会儿游戏,等反应下去后,才开口,“今天晚上咋回事儿啊?”
朱志鑫淡定的说,“我抢了别人女朋友。”
“咳——!!“刘耀文一溜烟坐起来,“你说啥?!”
朱志鑫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但是我没有……”
“喔~那行,意思就是你是他潜在情敌呗?”刘耀文又重新趴回去,朱志鑫按的还挺舒服的,他都快睡着了。
“恩……但是,我没有早恋,我不喜欢那个女生……”
“我知道,小朋友就该好好学习,下回再找麻烦,直接来找哥知道了吗?”
朱志鑫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专心致志手上的动作。
屋子里一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刘耀文的手机搁在一旁,屏幕还停留在静了音的游戏主页,而手机主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朱志鑫把他手机关上后又按了一小会,然后弯下身子,在那劲瘦的腰侧吻了一下,虔诚而真挚。
几秒钟,趴着的人都没反应,朱志鑫松气,关灯睡觉。
——
刘耀文第二天去教室的时候脸色不怎么好,恍惚贺峻霖以为他昨天真生病了。
刘耀文摆手,吃着刚从超市买的饭团说,“别提了,就可累。”
“你昨天不是装的?”
“是装的。”
“那你现在……昨天国家提名你重点保护对象了?”
刘耀文再也不说话了,通了个宵觉得自己格外亢奋,拿起语文书开始之乎者也。
贺峻霖耸肩表示不懂。
而那边,朱志鑫一早去教室就被堵在门口警告中午别走。
“知道了。”
一会中午别走,一会晚上等着,混混都这么闲吗?
挨到中午,朱志鑫脱了校服以免弄脏,跟着去了学校食堂楼后面的废墟,那儿都是废砖头之类,还有满地的烟头,甚至是……用过的套子。
总之都是些不入眼的东西。
朱志鑫忍下翻白眼的欲望,撸起袖子猝然朝为首的那人肚子以下踹了一脚。
这回打架没找刘耀文,主要是昨天本想单纯卖个惨,不料刘耀文真受了伤,虽然只是几天就能恢复的淤青,也够他自责和心疼很久了。
……
刘耀文手机嗡嗡震动,贺峻霖开口声音很低,“你来食堂后边空地,我没看错的话你弟在打架。”
“我弟?那你给我打啥电话,挂了上去帮忙啊?!”
“……我觉得你弟不需要。”
——
刘耀文赶到的时候,先被贺峻霖拽了一下,让他看清局势。
朱志鑫的白色上衣沾了脏,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刚才贺峻霖喝着酸梅汁刚出食堂,就听见拐弯处有石头砸地的声音,好奇心看到这一幕,那瞬间他直接驳回自己之前说朱志鑫跟刘耀文不像的观点。
打起架倒是如出一辙的暴戾。
刘耀文被眼前这场景震的不知怎么好,拐弯处沉着脸色,见最后朱志鑫没吃亏,拉着贺峻霖离开了。
贺峻霖嘬完最后一口酸梅汁,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道,“你不去问问原因?初中生可别学坏了,我听说他们初中部可乱了。”
刘耀文手插兜,“没事,不吃亏就行。”
贺峻霖回想了一下,倒也是,看的还挺爽。
——
刘耀文借口给同学过生日很晚才回家,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见门没关紧,他轻轻推开一条缝,见朱志鑫背着门的方向在玩儿魔方。
他又退回客厅,故意趿拉拖鞋弄出动静,开门就看见朱志鑫面对自己蜷缩着睡觉。
洗澡的时候刘耀文掐了自己一把,再三确认白天看的画面不是梦境,他才似是很无奈又很纵容的叹气。
即便知道朱志鑫没有睡着,床上人的睡颜也足以让刘耀文刻意放缓动作,轻轻掀开被子躺下。
为了确认一些东西,刘耀文也是面朝他睡的,距离不远。
朱志鑫好像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吵醒了,睡眼惺忪,奶声奶气的说,“哥你回来啦!”
“嗯,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睡的浅。”朱志鑫揉揉眼,“你去干嘛了啊?”
“给朋友过生日。”
“你男同学吗?”
“不是。”刘耀文闭着眼,“女生。”
“喔……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嗯……怎么会,怎么着现在也不能夜不归宿吧?”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朱志鑫握着拳头,颤抖声音说,“今晚猫叫的好大声啊,我好久才睡着。”
刘耀文这才睁眼,入目就是每天晚上都能看见的乖小孩,夜晚照进窗户的月色下,五官更如瓷器般素净,像刷了一层苍白的釉。
他拍拍朱志鑫的脑袋,“该长大了,哥没法一辈子都哄你。”
“为什么不能?”朱志鑫抬头,眼里竟然噙了泪。
“你总会长大的阿。”
“哥不是说只要比你小,就一直是小孩儿吗?你有女朋友就不要我了吗?”
刘耀文后悔那么说了,但没解释,只是无奈的合上他的眼睛,哄到,“逗你呢,快睡吧。”
——
预料之中的,朱志鑫最近黏他很紧。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晚上一定要等刘耀文一起回家,哪怕要在门口等上足足两节课,他趴窗台上写作业,走廊不甚明亮的的白炽灯管把小孩的轮廓描绘的很令人心生怜悯,好像是被刘耀文遗弃的小狗。
但今晚的的确确是有事儿,而且不能叫朱志鑫知道。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才三班一个女生,给他发信息说晚上有事儿找他。
那女生是三班文娱委,当初因为两个班一起开什么节日晚会,刘耀文有节目才加的好友,而且肉眼看得出的是对方喜欢自己,今天下午他去厕所经过三班,有女生起哄把她往他身上推,被刘耀文不动声色躲开了。
万一晚上真是表白,被朱志鑫知道了还得了?但是这小孩看自己看的紧,赶都赶不走,刘耀文又凶不了他。
所以一放学,他就叫朱志鑫去超市给他买瓶水。
朱志鑫从书包掏出一瓶矿泉水,“你渴吗?”
刘耀文说,“我想喝柠檬水。”
“哦……那我去给你买。”
朱志鑫下了楼,三班那女生正好挎着帆布袋出来,攥着裙子边儿超刘耀文走过来。
“你找我什么事儿吗?”刘耀文礼貌问。
女生害羞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是块手表。她期待的抬头看这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生,表白了。
刘耀文退了半步,“谢谢你的喜欢,你很优秀,但不好意思啊,我不能接受。”
女生今天还涂了口红,穿了新裙子,在朋友的怂恿下好不容易赶在五月二十这天鼓足了勇气,却被一句不好意思干脆利落杀掉了所有粉色泡泡。
但没有办法,刘耀文歉意的点了一下头离开,拐角处看见了呆滞的朱志鑫。
“你……怎么在这儿?”
朱志鑫低下头,手里握着矿泉水瓶,“我想起来食堂饮品店晚上七点就打烊了。”
朱志鑫这句话的功夫,刘耀文已经把自己骂了十遍。
但他能做的只有上前拿过矿泉水,“那我喝这个吧。”
朱志鑫步子迈的艰难。
他哥哥刘耀文,太耀眼了,好多人喜欢他,他也不例外,可是刘耀文好像有女朋友了,会很义正言辞的拒绝别人,不留余地,很足的安全感。
刘耀文等着身后的人跟上来,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哥,”朱志鑫垂着脑袋,“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嗯?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你们感情应该很好。”
“这都能看出来?你一个小孩儿懂这么多?”
“就是能看出来,一个人对不同人的感情,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刘耀文停下来,“哥没这眼力,你说说,你对哥哥什么感情呢?”
——
朱志鑫被抵在墙上,刘耀文的膝盖抵在他双腿间。
他小表情被刘耀文尽收眼底,露出小猫遇着大型犬的惊慌。
对,又不太对。
刘耀文捏起他下巴,“弟弟,上次打架怎没来找我?”
“什么……打架……”
“别装了啊小狐狸,不是喜欢往哥哥怀里钻么?喜欢偷亲?现在躲什么?”
朱志鑫愣愣的,“哥说什么,什么,什么狐狸……”
“装小猫又怕小猫的狐狸,见过么?奇怪吧,狐狸怎么怕猫叫呢?”
朱志鑫死死咬着嘴,逼出满眼的亮晶晶,“哥,你太凶了。”
刘耀文一下就松口了,他觉得面对狐狸朱志鑫也好,小猫朱志鑫也罢,只要是朱志鑫,他总还是纵容的。
于是他就着这个捏下巴的姿势,轻轻勾唇,说,“那不凶了,你变个小狐狸看看。”
“什么…”
刘耀文在他耳边吹气,“哥哥喜欢小狐狸。”
朱志鑫闭了闭眼,下一秒抬头就含了满眼盈盈月光,张开嘴巴伸出粉嫩的舌尖,手也拽住了刘耀文的衣摆。
“哥哥,你亲亲我……”
刘耀文慢慢凑过去,不紧不慢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品尝滋味,舌尖滑过舌尖,柔软的触感让人格外留恋,他“呵”的笑了一声,“下回还打架么?”
“打……”朱志鑫尝不到滋味,踮起脚尖主动去追他的唇,“来找哥哥……我害怕。”
刘耀文伸出拇指往他饱满的下唇蹭一蹭,盯着他伸出的舌和迷情的目光,道,“对了,真乖。”
——
“哥哥,你女朋友知道了怎么办?”
“哥哥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狐狸精。”
【元周率】伶人
/腹黑太子柯X蠢萌小乐师元 笨蛋柯柯追妻火葬场
/全文1w 甜虐可放心食用
00
“你同我成过婚,这辈子便是我的小乐人了。”
01
据说我出生的那日,本就晴了一月之余的景都城连落了三日三夜的鹅毛大雪,恰逢城里的洛安寺举办开元大典,而这暴雪乃不祥之兆,我那笃定信命的娘便去寺前跪了约莫半日求来最好的高僧替我算卦。我自幼并未得知那一卦的结果究竟如何,只是从那日起,我的右手腕上便多了一串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震元珠,我由此得名嘉元。...
/腹黑太子柯X蠢萌小乐师元 笨蛋柯柯追妻火葬场
/全文1w 甜虐可放心食用
00
“你同我成过婚,这辈子便是我的小乐人了。”
01
据说我出生的那日,本就晴了一月之余的景都城连落了三日三夜的鹅毛大雪,恰逢城里的洛安寺举办开元大典,而这暴雪乃不祥之兆,我那笃定信命的娘便去寺前跪了约莫半日求来最好的高僧替我算卦。我自幼并未得知那一卦的结果究竟如何,只是从那日起,我的右手腕上便多了一串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震元珠,我由此得名嘉元。
娘是张家府上的妾,自然并无多少地位,由此推理我亦如此。嚣张跋扈的正房夫人曾冷笑同年方四岁的我道:“知道你手腕上的为何物么?”我思忖片刻道:“娘说是驱蚊的檀香木。”她露出了堪称我童年阴影的邪魅一笑:“这震元珠是震命之物。你这孩子一生福分太薄,命格多忧,而且……难锁桃花,像极了你那当妾的娘。”
彼时我还尚未学过如何抓住重点,只一心觉得此乃不可多得的宝物,起身便奔向朱家府上同暗恋一年之久的朱少公子交换信物。却不想他只轻瞄一眼,便道了一句令我咬牙切齿之言:“这珠子我见得多了,上元节灯会那会儿,灯市上卖三文钱一串。”
被我一拳打回了府。
日后我在娘卧室的床板底下偶尔寻着了张竹制的细签,上头无题无名,只用淡墨书写着:“红颜薄命覆韶华,忘川彼岸落桃花。”
朱少公子随马车搬离府邸前往名都京华时曾来寻过我,哭得涕泗横流道:“小元元,其实我才喜欢了你六年。”
我大惊:“啥子时候的事。”
他哭得雨打梨花,且趋势越来越凶:“自你那年准备以震元珠同我交换那会儿起。日后若能再次相逢,我一定……一定送你一马车三文钱一串的震元珠。”
我恼羞成怒:“你怎么还不走。”
谁料到他的离开恰巧逃过了一劫。七日之后,景都的反叛军发兵大乱,边疆的骑兵纵火烧到了景都西畔,熊熊火光连烧了数日,烧毁了张家并不算富贵的府邸,也烧却了朱家金雕玉砌的繁华高阁,还带走了张家府上除我以外全部人的性命。
包括我娘。
而我是被她用孱弱的身躯用尽全力推出的府门。
叛乱一月止息,我在荒宅前流尽了半身的眼泪,而后身无分文随着叛乱后余生的难民流浪至国都京华。我才意识到当年正夫人所言的“福缘太浅”究竟为何物。
自此我便告诉自己,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天灾巨变,我也只会笑了。
02
江府的人要顶着京华第一乐师的名头入宫觐见。
我实在不解,小爷流落街坊足足八年有余,终在十八岁那年捞了个教坊司第一乐师的名号,往后凭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和还算不错的嗓音被江家赎走当了府上的乐师。这吃好喝好的安定日子才不过半年光景,眼见便是如云烟一般将要过去了。
然而我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是,当朝太子是个贪恋男色之人,而这当今圣上,是个酒池肉林不务正业的昏君。宫里特意命人找寻还算有姿色的乐人入宫陪伴太子,这桩倒霉事就偏偏传入江家耳朵,为了自己的朝中地位便不惜把我交出去。而关于这即将继位的太子我也略有耳闻,少言而蛮横,杀人如草芥,我听到街坊传闻的时候的确是打了点哆嗦的。
“这长相,倒是比寻常少年清秀了些,可是……偏生长得那么不贵气。”江家那半老徐娘直直用纤长而粗糙的手指扳过我的下颌,我却止不住反胃,生生别过头去。
“半年前你踏入江府的那刻起,便注定此生都是江家的人,死了呢也是江家的魂。而江家人都知道违抗我命令的下场。”
但毕竟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我也不想去惧怕什么了。
我被强行套上宫里的罗衫华服学了半月之余的宫廷礼仪,包括迈步、进食、谈吐、甚至就寝。江二少爷期间还偷偷同我讲,这回我入宫其实是皇上替喜好音律的太子私底下寻的亲,府上的人惧怕我的身世还给我包装了一番弄了个家道中落的书香世家,因着我是男子不太好明媒正娶,故只有以乐师的身份进宫觐见,为防止身世败露索性去掉了姓,单名一个嘉元。
“元儿,不瞒你说,原本我还想把你私藏了做个男妾什么的。”
他仰面长叹。
我:……
03
见到太子的那日,也恰恰是皇上默许的时日。
我跪于万卷红绸之上,眼前的龙纹风袍着实令人迷乱了眼,思忖片刻后,我决定故作镇定地摆弄起衣裳下摆来。
良久,宫内佣人皆退,龙榻上传来了略带雄浑而难掩沧桑的男声:“你便是新来的乐师?”
“回皇上,正是。”我缓缓抬眸,听闻四方之人倒吸冷气之声。
他们说:“这乐师怎有北方口音。”
我才反应过来乡音难改,还是得收着点说话。
“模样倒是甚好,那从今往后,随了柯宇可好?”
周柯宇——
我在很多街坊说书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世人大多说他性情孤僻冷傲,隐隐有傲气在目,却也有人称其为“才冠天下,举世无双”。
顺着众人的眸光望去,却见红木雕刻的龙椅上明媚而冷冽的双眸,他漆黑的乌发垂腰,身着一袭黑袍粲然而立。
他斜睨了我一眼,果然一如两年前弦月之下的清冷之言:“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戏子伶人,任人摆弄,终靠的是声色。”
霎时议论之声哗然。
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谁料到当朝太子竟然是我单恋了快两年的人。
我要哭了,我咬着下唇才忍住没当着众大臣的面嚎啕大哭。两年前我冲着他这讽刺之言苦练技艺,终于落得个不俗的名号且得以被江家雇佣,只为了有朝一日重逢时能够告诉他,我并不只是卑微下贱的伶人,而是担得起“第一戏子”名头的大户人家的乐师。
龙榻之上响起了咳嗽声。
我委屈巴巴地咬唇:“我并未料到太子如此嫌恶我,若有幸幸免一死,留下来当寻常乐师也是好的。或者……或者把我打回教坊司。”
被市民们称作昏君的当朝皇上似乎不是很在意,他轻捋胡须:“也罢,你也没什么大错,姓名之忧可以免除。恰好原先的乐师已老,朕听闻你的琴技了得,留下来给宫里助助兴也是不错的。”
我噙着热泪拼命颔首。这哪是昏君啊,这是恩人!!
视线最远企及的一隅,周柯宇拂动衣袍愤然离席。我的目光便也没敢跟随过去。
03
我的寝房位于廊华殿西侧,这带都归入了太子掌管布置的范畴。皇宫内苑的奏乐活动月月一出,除却那几日形势需要,他便不曾来寻过我。即便来了,也无非时摆着个臭脸和我交代训练新人乐师的事情,得亏了他那张脸,换谁摆这个表情都不能让我百看不厌。
景都朱公子曾同我讲,要是实在喜欢某个人,就得大胆去追,他说他最后悔便是当时都不敢主动拉我的手,给我乐呵了半天。此时此刻我脑海里便冒出一个不要脸的念头:我得主动吸引他的注意。
二月初一。我手执用玫瑰染色而成的鲜红色打伞晃悠晃悠经过他门前,被他派来的贴身侍卫夺去当了遮阳伞。
三月初三。我将熬制了正在一上午的花香凝露偷偷放置在他寝殿门口打算一个时辰后回来。却看见他冷眼旁观一直硕大的雪獒舔舐空盘。
四月初四,我将花了大把银子买的布料亲手制成的墨色绸衣派人送到他寝殿里,却远远望到他顺手递给了一旁路径的小丫鬟,漫不经心道:“这些日子风大,且拿去御寒。”那丫鬟面色红润却难掩惊恐道:“太子殿下,这是男装……”
五月初七……
梅雨时节已临,暴雨总是无端落下。我在廊华殿前偷偷踮脚看他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冷雨湿透了全身,却因没有他的号令而无法进殿。
我在雨声的喧哗中闭目养神,抬眸时却见回廊前挤满了婢女丫鬟连同干杂活的侍从,笑吟吟地看着我。
给我气的不行。这府邸里头的人一个个和主人似的,不近人情。正欲愤然离开,额角上笼罩了一层似雾非雾的浅绿色绸纸伞。
“你怎生还不罢休。”他的语气中能听出几分不耐烦,“找我何事?”
我难以置信地回眸,支吾着红着脸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雨下太大了,你后院的白牡丹都谢了。”
他的容色减缓,似乎是憋了会笑。“那既然无可挽回,便无需告诉我,想必你也不是为了这事。”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是不嫌我话多我就说了。我……太子打算何时娶我?”语出我便后悔了,回廊之上霎时候笑声未歇。
不出所料,我一路冒雨回了寝殿。周柯宇,我只想让你知道,伶人有心,且毫不卑微。我心心念念你二载光阴,直至教坊司地繁花落尽,江府的烟柳又绿。
平日里不能再活蹦乱跳的我竟然大病了七日,以至于这月的奏乐之事延缓了数日,周柯宇不免挨了皇上的一顿训斥。我在病痛之余也难免幸灾乐祸。
只是我成了整个廊华殿的笑柄。
04
我从未想过,这之后还会有人陆陆续续来同我提亲,并非一个,而是一群彪形大汉。
他们个个晃动着满身肥肉一脸委屈地呈上竹筒瞧着我。
我甚是不解,便随机挑了其中一个看似还比较正常地道:“你有何疾病,为何仰慕我?”
“从你第一次在戏台奏乐我便看上你了,小元元。”
我干呕了一声,幸好今日没吃早饭。
另一个不甘示弱道:“因为你生得好像我亡故的儿子。”语毕以帕拭泪。
真可谓莫名其妙。
迟钝如我方才实施地忆起,这些都是他周柯宇的手下。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我绝对不能忍。
傍晚时分,廊华殿的守卫们可以清晰看见一名男子攥着杀伤力极大的长笛匆匆奔向殿内。
我正欲强行闯入,已被一双素白的手半拖半拎了进去。他本来就长得比我高一些,加上我最近营养欠缺毫无气力,要拎起我来似乎也没那么费力。
“小乐人,你是不是想嫁给我?”轻蔑的讽刺。
我对这个称呼甚至不满,尤其从他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里说出。在坊间流浪的六年里,我也算混得是有头有脸的人。
“我不叫乐人,我有名字的。”
“哦。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带着一丝戏谑看向我,深色的瞳孔透出隐隐的寒光,面无波澜而似有烟云笼罩。
我看得入迷,头脑一愣。
“那自然。”
沉默良久。
“进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终于把紧攥着我衣领的手送了开来,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父皇邀了一名俊美乐师入宫,备受恩宠。当年我三哥已经九岁,而我方三岁。不料他的母妃同这乐师私下勾搭上,也不知这两人真情还是假意。只知这乐人的野心甚大,想要一手扶持着我兄长登上王位而自己坐享其成,于是他们的第一步,便是送他母妃登上皇后之位。”
这是我数日以来,头一回听见他说那么多话。
“我母妃生性淡泊,素来不参与宫斗,也是当时立后的最佳选择、民心所向。在父皇宣布立后的前夕,母妃被那乐人活活毒死,用了一整瓶鹤顶红,最后吐出的血,是令人触目的黑色。后来父皇大怒,查明缘由后便将那乐人凌迟处死。”
我有些许疑惑。
“那你兄长的母妃当上皇后了吗?”
“那老狐狸精心思重得很,当即和乐人撇清了关系,死不承认是自己指使的。偏偏父皇瞎了眼甚是喜欢她,眼见没证据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她为后了。虽她也命不算长,在往后几年便遭报应病死了,此后父皇便立了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当皇后,也便是现在的皇后。我深知她只是家族送来的傀儡,这皇后有无也并没有区别。只是往日里的杀母之仇,我怎敢轻易忘却。”
他忽而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一切的真相,我重回宫中的时候才知晓。我父皇本就昏庸无情,什么明察秋毫为民伸冤都是假的。他连我母妃的性命都守护不好。要不是我三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也轮不上我来当这个太子。而这太子之位,我本就不想要。在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无情的尔虞我诈遭到祸害,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
我也顾不上询问他为何那么晚才进宫,只觉得这是我头一回见到他眼里噙着的隐约的泪,心里头一阵揪着的疼,便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白布想替他拭去。不料他一手将我的手腕紧紧握住。
“我从此知晓了伶人这类狡猾之徒最善于逢场作戏。事到如今我能相信你吗?”
我望见他眼底的无助,继而点了点头。
谁知他松开了那只握着我臂膀的手,竟整个将我揽在了怀中。他的胸膛宽阔温暖,有着宫里特调的花茶味道。好闻极了。
我像是做梦一般,享受着这短暂的温存。我知道这是转瞬即逝的,他并不是爱我,只是在疗愈他满身的伤疤。
而我,心甘情愿敞开我所有的伤疤,去做那个被他偶尔依赖的人。
这往后的几日,他见我似乎也在刻意回避着,或是只冷冷看着我,态度与先前并无太多异样。我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留存太多的执念。
只因他说过他是厌恶我的。
05
京华的花灯会于元月十五举行。传闻中的盛世之景便是花灯满街的时节。自泱朝初年先皇便已经立下习俗。每每十五之日,皇苑阁前总是围满了前来一睹繁华的民众。
今日亦是如此。
周柯宇真是莫名其妙,一大早派了人蹲守在我寝房门口,见我醒来便叫他们强行闯入替我沐浴更衣,说什么为表示先前的歉意特邀我前去赏灯。
我表面笑得比菊花还灿烂,心里已经默默咒骂了他一万次。打扰本少爷睡觉的人,天理难容,管他什么当朝太子绝世帅哥。
“早啊。”
他今日的红衣裳倒是讲究得很,上头用金线绣着复杂至极的龙纹。他的发丝也束得比平日里高上一些,一双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踮起脚尖才够到与他平视的角度。
“倒是太子殿下今日如此盛装出席,不知是要提前登基还是与我拜堂?”
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
“跟上,丢了没人找你。”
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头,同那些身强力壮的带刀侍卫相比,颇像个不谙世事的小跟班。
街坊巷陌月华如练,喧嚷非凡。
此情此景让我追忆起了起初在景都的那段时光,也顾不上身侧还站着当朝太子,我一时兴起便于高阁之上哼起了小调儿。
“一月寒梅,琼枝吐芳;二月杏花,朝露暮霜……”
穿过迢遥的时光,娘常于月华如水之时哼起这首民歌。她的歌声极美,引得隔壁白家公子同朱家少爷纷纷攀墙而望。
而如今……落落年华里的凄凉漫上眼眶。我依旧同什么人对什么事都是一张笑脸,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够纵容我的眼泪了。我这一辈子只能自己讨开心。
一侧负手而立的周柯宇回眸,唇角似动未动,却终未开口。
“太子听过这首歌?”
“这是景都民谣,略有耳闻。”
我有些惊讶。照理来说这北面民间的歌怎么也不会传到皇室里去。
“你怎会知晓?”
他没有看我,转头看向了浓浓夜色里绽放的花火。
“我少时去景都住过一段时日。”
我未来得及将脑海里的疑惑倾数吐露,只听他用将手指伸向了不远处硕大的灯笼与几欲点燃的巨型烟花。
“开始了。”
“泱国三十七年,京华花灯走火,死伤百余民众。皇城下令,元月十五十年禁灯,举朝同哀。”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世人得以在记载中看到的句子。寥寥数行,道不尽世间炎凉。
我记忆的最后是万重宫阙铺天盖地的血红,伴着夜色里似有若无的呜咽。我最惧怕的便是无边的火光,一如当年延绵少了数十日的景都大火。哀嚎遍地。
我从高阁上失足跌落。鲤池的水彻骨的寒。
06
那个早春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我为数不长的人生里算得上幸福的时光。
而现在,他拥有了大悲前的大喜意义。在世人眼里,被叫做回光返照。
“多谢公子舍身相救。敢问公子尊姓何名?”
我攥着手里的玉笛,眸光刻意回避着他的脸。以免温度过高而昏厥在地。
“这片荒郊野岭山贼可多,少年日后就不要来了。若不嫌弃,今日我送你回家可好?”
月光渺渺,衬得一袭白衣如仙,如若不是他,只有三脚猫武功的我可能会在这里被山贼扒了个精光。我打了个寒颤告诫自己吃一堑长一智。
“你家在何处。”
“我没有家。四海流浪为家。公子可知,那年景都大乱。”
他似有迟疑。
“我那时便逃亡到京华了,现在落得个教坊司乐师的名头,也比流浪街头来得强多了。起码有酒喝,有奏乐听,还有机会见到些许达官贵人。”
他俊秀得眉目陡然涌现出复杂得神情,似有隐隐得愤怒、怜惜,甚至还透露着那么一丝悲凉。
“你是教坊司的人?”
我楞于原地,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便是戏子伶人,终以声色服人,不足为怜。”眼前温柔的眉目转冷,一袭白衣在怒意中离去。
我寻思我这辈子行事光明磊落,也没见得招惹过什么人。我越想越不甘,苦苦练了两年的技艺,在京华的乐会中斩获了“头牌乐师”的名号。只是为了攀得更高让他知晓,那个他认为无比卑微的乐师一直都在潜心努力着,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那位白衣胜雪的公子。
而愚笨如我,当时也没来及的询问他得名字。
07
宫里人都纷纷传言,周柯宇为了救我,昏迷了整整一日。整得我好生感动。
而我踏着鹅毛飞雪去找他的时候,他只淡淡道:“你若是死了,宫里便无人掌管乐师了,要重新寻到个多麻烦啊。你以为呢?”
到现在还嘴那么硬。我打算同他逗趣一番。
“我料想也是如此。再重新寻找一个让你喜欢的乐师当然也是不容易。”
“要不是看在我还卧病在床的份上,我非得给你整个人拎起来再扔进鲤池一回。这次我打死不救你了。”
我方才同他打了一盆热水,见到他现在这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你舍得吗?”
他的脸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08
此后过去了整整一年,皇上倏尔病重,而继位之日似乎就快临近。这里宫里传来密报,周柯宇的兄长,也便是当时同他最具竞争力的王侯周轩宇即将进宫看望皇上,史称“东璧侯”。而我也是听小道消息说这王侯十岁便将无意羞辱他母妃的数位宫女折磨之死,不免有些担心起周柯宇的安危,他却一直不以为意。
自从皇上开始生病之后,一向顺从的周柯宇开始性情大变。他变得没日没夜地饮酒,来我的寝房里摆玩乐器,甚至拉着我去他本该厌恶的教坊司遛弯儿。
我甚至怀疑那次花灯走火之时,他为了救我撞到了脑子,现在才发作。
也不知是何怪病,这小子喝的烂醉的某一天突然同我道。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嫁给我吗?我占便宜可等不了几日,我们择个良辰吉日便大婚。”
“太子殿下,你喝醉了。”
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我比谁都清醒,元儿。”
我朝他比划了一个鬼脸,只听他柔声道。
“不要叫我太子了,叫我名字可好。”
“柯……柯宇。”
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他突然吐了我一身,我一时甚至不知道是千真万确酒醉了还是被我给恶心到了。
为何他选择这个时候开始花天酒地甚准备与我成婚,答案显而易见。他是在拱手将太子之位相让。消息传到皇上和众臣耳朵里,他就是当朝议论的中心,自然会有东璧侯派来的人手上朝觐见,说这太子之位原本就是他三哥周轩宇的,建议废黜重立太子。
至于他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仅仅把我当成了掩人耳目的工具。我自然不知晓。不过此番对我而言是心满意足的。
09
“小元儿,他们说我父亲在京华做了大官,改日我一定接你回去看看这世间的金粉浮华。我会同你成婚,然后送你所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你想要。”
“我不想走了好不好,明日马车就要来接我了。只要你愿意今日我就带你走,去哪里都好。”
“嘉元,娘这一辈子过得太过卑微,日后你长大了,便赶紧离了这张家府邸。娘不信天命已定,只愿你能否安稳地度过这辈子。”
…………
无边无际蔓延的大火中。我什么也听不见,只依稀看见火中绝望而挣扎的身影。如此凄凉。
惊醒时殿中恰好有人传来消息,说东璧侯已经达到京华了,并扬言过明日要来廊华殿欣赏奏乐。而今日恰巧是我们的新婚之日。
奏乐?如今皇上已经日暮西山,何来闲情赏乐,不过是伺机行动罢了。
我幻想了好多次同他成婚时的场景,甜蜜的、缠绵的,也没料到是如此之悲。台上红烛摇曳,他身着比以往愈加华丽的朱红色袍子,眼里的神色确是无比暗淡的。
“明日你不能去。”我斩钉截铁道。
“为何?”他扬眉,“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叙叙旧罢了,你不要过于操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叙旧”是何意味。那年元月之后宫里一直派人在秘密调查那年京华花灯走火,传言说是东璧侯派人蓄意而为。目的是伺机刺杀太子而最终未遂。我心里也认定了此种解释,那年的花灯和烟火一半是由他负责统筹的。
“我可不想守寡。”
他看着我,语气毫无波澜。
“我死了你岂不是很高兴,没有人再看不起你了。”
我气得将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
“是,我很高兴,我巴不得眼睁睁看着你兄长明日行刺你得逞,看着他即位后祸国殃民。”
“我本就不是当太子的命,我应当在那年景都大乱时就死了的。我身边的亲人、所爱的人都像是巴不得离开我那般早早就不见了。我太害怕重新相信一个人了。”
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慌乱,继而手足无措地望向了我。我接过他的釉质酒杯,摆放在了烛台旁。
“既然都拜过堂了,你我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太子这一世,难道便没有牵挂之事。或者说,这辈子你有没有死心塌地爱上过一个人?”
他眸光微微闪躲。
“我要找的人在八年前就死了。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寻着了当年那个小孩儿,可他已经不是年少时的模样了。”
我缓缓叹了口气。
“周柯宇,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一直在等一个人。我料想他肯定忘了,因为在这偌大的京华之中,他定是寻不着我了。”
红颜薄命覆韶华,忘川彼岸落桃花。
我料想他的爱意终究是假的、是逢场作戏,也没有资格来嘲笑多数伶人的薄情。而我这一生,也终是难锁桃花。
10
对于明日的奏乐之事该如何安排,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次日我特意描了描眉,还不忘对着铜镜臭美一番。毕竟这应当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模样,至少得见着我最好看的模样。
东璧侯长了一张同周柯宇极为相似的脸,但双眸透露出更加暴戾的光。他于座中饮茶,看似神情悠然,目光却时不时投向了身侧几个埋藏的看客。这一切我都望在眼底。
纵使我知道我这精心“改良”的乐器并不是万无一失的,精准的暗器也有失手的时候。但我心意已决。
这一曲《鸿门调》若是能如期进行,便会是我送给周柯宇的最后礼物。
鸿门之宴,有去无回。
器乐合奏之后便是我的单人部分,我手执素白的玉笛,趁着东璧侯饮茶之际扣动一侧的机关,暗箭从按孔中纷纷射出,只为了那一个清晰的目标。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本应掷向周柯宇的长剑朝我飞来,直直刺进了我柔软的腹部,涌出一阵猩红的暖意。我倒地跪在戏台之上,笑看那不可一世的王侯倾倒于地。
周柯宇,我以你救过的两命,还你这与世无争的天下。往后这天下太平,抑或国乱朝亡,都与我无关了。
如画的眉眼愈发清晰。周遭兵荒马乱,宫内的侍卫们纷纷闻声赶了过来,而周柯宇神色匆忙地拨开纷乱的人群,径直向我冲来。
我还是笑着看向他。天地苍茫,只映着他眸光微动。
“我快背过气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讽刺我的就 别说了,省得我在九泉之下还不开心。”
他紧紧攥着我几欲失去温度的手。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初见我同你说过的话?”
面无波澜而似有波澜,我看不分明他眸中的神色。
“自然记得,那个杏月的烟柳很美。”
“不是,那不是。”
他顿了顿。
“少时我因为母妃秘密被害,为了保我平安,宫里人将我暗地里护送到了朱家,景都朱家。”
他的唇角轻轻抬了下,这回轮到我愣住了。
“我曾说过你的震元珠在灯市上卖三文钱一串,也曾说过……重逢时送你一马车三文钱的珠子,还被你打得不轻。”
“那时朱家的少公子便爱慕张家的少年,直至景都大乱之后,宫里人都说,张家朱家都几乎被灭了门,那少年早就死了。我寻了你近十年,直到两年前那个杏月。只是我一直无法接受,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竟沦为教坊司第一乐人。”
我很快便抓住了重点:“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爱慕我,我还没同你行房呢?”
他错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个”
我:“不然我就没机会想了,要不趁着这兵荒马乱赶紧的。”
周柯宇:……
我的腹部涌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忽而几欲昏了过去,挣扎着发不出声音,瘫倒在了他的臂弯里。眼皮变得前所未有的重,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了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元儿你快醒醒,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你,那震元珠我也不送了。你想要的我便什么都给你。我的便都是你的,若是你执意要行房……也可以。”
“我一开始确是厌恶乐师的,但是我也是演给你看的。我的确不愿意再去相信别人,且你若随了我在这危机四伏的朝中也太过凶险了。那年花灯走火你跌落深潭的时候我都没有犹豫过,我想着若是用我的性命去交换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肯醒过来,我永远也不会在意你曾在教坊司的时日了。你已经同我成过婚,这辈子便是我的小乐人了。”
我故意没睁开眼睛,料想我现在还没挂,这刺刀应该没扎中什么重要部位,但我就是想多看看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也算是对他的报应。
他的语气带上了浓浓的哭腔。那是我在与他重逢后第一次见到他哭,我偷偷睁开眼睛确认了下。
唔,果然美人连哭起来都是好看的。
“只是你大概不会知道了……我有多爱你。”
我一口老血喷在他的左半边脸上。我觉得我已经快痊愈了,至少心伤如此。看到他望着我又哭又笑的模样,这情节竟然有点甜。
他见我睁开了眼,犹豫着探了探我的鼻息,确定尚存后松了一口气。我伸手揪了揪他紧张得发青的小耳朵。
“那么太子殿下,说话算话?”
11
彼年月华初上,烟柳拂堤。两名清瘦俊朗的男子站在某片荒郊野岭抬头望月,在周遭一片刚打斗完的狼藉场面衬托下格外亮眼。
笑靥明媚的碧衣少年回眸:“公子方才救了我,可想要什么报酬?”
那身着白衣的公子见他那贫寒模样,故作勾唇的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
碧绿色衣服的少年费尽全力才从腰间的锦囊里里掏出几十两银子,三只玉簪。
白衣少年只觉得他好生有趣,本就没想到图他点除了美色以外的东西,便摆了摆手温文一笑:“不必了罢。”
却听得那少年怯怯问道。
“那……以身相许何如?”
(完)
--------------------------------------------
番外:同名wb搜索《伶人》
姊妹篇指路:《烟花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