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E】爱情的脉络 1-3(《幸好我们没错过》番外三)
关于Mark怎么追回Eduardo的故事。
【1】
2011年10月27日。
Chris坐在办公室中,高度紧张,处于十级警戒状态。
他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汗,正一遍遍刷新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站,同时联系着自己手上的线人,密切监视平时那几个消息特别灵通的狗仔动向。
Chris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关于Mark的八卦冒出苗头,他要帮Mark压下去。虽然他早就不是Facebook的PR了,却还要该死的在这里劳身劳力、操心费神。
那全因为他的两个好朋友,对,就是那两个打了一场六亿美元天价官司的好朋友,在时隔七年后,再次碰面了!
而他是不是该感谢Mark还记得发短信,先给他...
关于Mark怎么追回Eduardo的故事。
【1】
2011年10月27日。
Chris坐在办公室中,高度紧张,处于十级警戒状态。
他握着鼠标的手都是汗,正一遍遍刷新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站,同时联系着自己手上的线人,密切监视平时那几个消息特别灵通的狗仔动向。
Chris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关于Mark的八卦冒出苗头,他要帮Mark压下去。虽然他早就不是Facebook的PR了,却还要该死的在这里劳身劳力、操心费神。
那全因为他的两个好朋友,对,就是那两个打了一场六亿美元天价官司的好朋友,在时隔七年后,再次碰面了!
而他是不是该感谢Mark还记得发短信,先给他打一支预防针?!
“我在中国遇到Wardo了。”
当时距离Eduardo签下和解条款,和Mark庭外握手言和,然后转身离开,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这七年里,他们不是没在同一个城市过,比如06年的纽约,09年的芬兰,甚至10年的新加坡,但他们都没碰上过面,而中国国土面积足有960多万平方公里,上帝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人揪住,同一时间扔到同一地点,让他们凑一块去的?
想想都让人觉得生无可恋。
Chris收购《新共和》的计划已经渐趋尾声,他今天本打算要见一见《新共和》一位名叫富兰克林的老牌编辑。收到短信后,Chris立刻告诉助理,自己要将见面推迟。
然后他赶紧去拦Mark:
“别做什么让Eduardo的生活变得更糟糕。”
Mark回复:
“没有‘更糟糕’的说法,Wardo现在的生活很好。”
Chris劝阻:
“所以你不要去打扰他。”
Mark没回,Chris只好退而求其次:
“好吧,不要搞砸。”
Mark又回复了他,并且回复得大言不惭,带着让人无时无刻都想掐死他的Zuckerberg式傲慢和自信:
“不会搞砸。”
这就是为什么Chris现在神经质地刷新着各个界面,摁F5摁到键盘都要失灵的原因。
Mark很少提及Eduardo,哪怕他分割走天价和解金,又持有Facebook的5%股份。但Mark的态度永远就像是无关紧要、漠不关心,反正一个从不出现,也从不跟Mark唱反调的股东,简直不能更没有存在感。
但Eduardo缺席了Mark的生活,却从来没有缺席过Mark的世界。
Chris非常清楚地记得08年有一个晚上,他和Dustin在Mark家聚会。
那时候他已经在为奥巴马工作,逐渐进入政府,开启收购《新共和》的计划,雄心勃勃展开追逐政治言论话语权的第一步。
Dustin也离开Facebook自己创业。他办了Asana,致力于推进职场线上协作。创始Facebook的四个人,至此终于完全分道扬镳,只剩下Mark一个人,在Facebook这艘巨舰的驾驶室中独自掌舵。
尽管他们三个人都在美国,但一年难凑到一块去三四次,所以那天Dustin特别高兴。
他一高兴,就没节制,喝高了到处乱翻Mark的东西。
Mark跟他多少年的朋友了,Dustin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他本来也不介意,直到Dustin翻出一个箱子,里面塞满泛黄的国际象棋杂志过刊。
Chris当时抱着啤酒在神游,无所谓地看着Dustin翻了好几本,直到他举起其中一本,扎扎实实捅了Mark的马蜂窝。
“天啊,Mark,你收集那么多国际象棋的杂志做什么?你又不喜欢这个!”
Mark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当看到Dustin拿着什么的一瞬间,他反应极大,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跳起来抽出击剑就刺Dustin。
又细又锐的剑尖就停在Dustin的鼻子前,还在微微晃着,可把Dustin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Mark冷冷地命令:“把杂志放回去。”
可怜的Dustin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哆哆嗦嗦地把杂志放回去。Mark立刻用胶带封死了箱子,铁青着脸抱上楼,然后Chris至今没见过它。
Chris记忆力从来很好,他记得好几本的封面,回家后好奇google了一下看Mark藏着当宝贝,碰都不让Dustin碰的都是什么。
他查了一本、两本、三本,查到第四本Chris就不敢往下查了。
结果那可真叫得上胆战心惊的。
凡他查到的杂志,都记载过Eduardo在13岁那年,奥兰多大赛里击败国际象棋大师Robert Feldstein,刷新国际象棋最大领先比分的世界记录的新闻。
Chris脊背发凉。
他猜Mark那整整一箱子发黄发旧的陈年杂志,全是。
七年了。
2500多个日夜。
Chris一点也不想知道Mark都他妈的在想什么。
那重要吗?不!
如果那箱杂志没有在Mark的2500多个日夜的沉默中消失,那现在就该在压抑中爆发了。
Chris祈祷Mark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他还是祈祷Eduardo的涵养这七年里更上一层楼要来得实际一些。
讲道理,这对Edu来说并不公平,但他是Chris现在唯一的盼头了。
Chris每按一下F5,他都觉得有90%的几率,会看到“Facebook两位创始人旧仇未了”“Facebook前CFO和现任CEO大打出手”“Facebook股权再爆纠纷?两大亿万富翁异国再起争端!”之类的新闻刷到他眼前。
剩下10%,很有可能是“Facebook现任CEO当众求爱第一任CFO,当年天价诉讼原来竟是离婚官司?!”之类的荒诞花边新闻。
很好,他觉得自己得了心脏病,或者哮喘病,whatever,随便什么,总之他现在很需要一辆救护车,待命在自己办公楼下,随时把他送进医院抢救性命。
就这样过了三小时,什么都没有,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社交网站上没有爆出任何路人目击的争端,Chris的线人也一个个报告了硅谷那些黑名单上的狗仔的位置和动向。他们全在美国,没有一个人跟踪Mark到中国。
终于,Chris在战战兢兢中收到了Mark的新信息:
“我和他吃了一顿饭。”
Chris立刻拨通Mark的电话。
“你只是和Edu吃了一顿饭?”
“是的,在鼎泰丰。他的中国合作者助理的推荐。但Wardo和我都觉得味道一般。”
“助理也一起?”
“没有,我和他。”Mark顿了顿,飞快地加上愉悦的注解,“我们两个。”
“你没有惹恼Edu?”Chris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什么要惹恼Wardo?”Mark疑惑。
“有时候你惹恼别人,你自己不知道。”
“再说一次,我没有惹恼Wardo。”
Facebook的CEO显然心情很好,并没有发火,只是有点不耐烦,“他甚至笑着爽快地给了我他的电话。”
“Edu主动给你的?”Chris打死不信。
“……”Mark可疑地沉默着。
“说清楚,Mark。”Chris加重语气。
“Fine!”Mark郁闷地投降。
“我把我的给了他,然后说‘你这个时候应该把你的也给我,才算得体的社交流程’,他就给我了。”
“上帝保佑,你就不知道在恰当的时候闭嘴不说话吗?”Chris崩溃。
“如果我不这么说,他就会蒙过去,收了我的号码,然后笑着转移话题。”Mark理直气壮:“我太了解他的能耐。”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想给你!”
“所以我直接问他要了。”
Chris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手机上,还有拉黑名单这个功能吧?”
【2】
Mark得到了Eduardo的电话号码。
强调,正当途径获得,不是从哪里黑回来的,是Eduardo亲自、一个个数字输入到他的手机里去的。
Mark拿回手机后,建好联系人档案,然后严谨起见,要求Eduardo给他当场打一个电话。
Eduardo一边笑着调侃,一边拨号:“你以为我给你的号码是假的?”
Mark耸了耸肩,低头盯着手机。
十秒后,手机响起,Mark翘起嘴角愉悦地把手机屏幕面向Eduardo。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几行字让Eduardo脸上那套疏远有礼的笑容消失了:
来电联系人
Wardo
头像是当年Eduardo在艾略特楼的学生档案里的生活照。
他站在艾略特楼前,抱着手臂倚在榉树旁,露出帅气的笑容,穿着衬衣,套了一件温暖的羊毛背心。
那时Eduardo还没有遭遇任何挫折,他是天之骄子、富家少爷,聪明又教养良好,人生一帆风顺,连阳光和树荫里的那个笑容,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温暖和不知忧愁。
而现在,他看着面前的Eduardo。
七年了——实在没必要强调他们分道扬镳后,到底过了多少年,Mark清楚得很。
尽管Eduardo的外貌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显然与Mark心底那个没有褪色的印象已经非常不同。
现在的Eduardo更稳重和内敛,笑容有些公式化,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亲切。
但是Mark还能在Eduardo的眉目里,找到自己记忆里的痕迹:比如当年柯克兰公寓时,他那种温和的少年气。
他说话也还是有着些鼻音和软糯的调子,像蜜糖,给人柔软可欺的错觉。
当然——错觉。
Mark了解Eduardo,他的性格是柔软的,但他做事的风格绝对是干脆利落的。
当年Eduardo在提出起诉一周后,就把他所有在柯克兰H33的私人物品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样没给Mark留下。
他先是从Mark的生活中撤退得一干二净,然后带着律师Gretchen,坐到质证桌的对面,冷静而进退得体,言辞清晰、逻辑分明,他甚至把客观陈述和情感两张牌都交替打得恰到好处,几乎获得所有律师的情感倾向。
“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Mark。”Eduardo说。
他没有波澜起伏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Mark的面无表情的脸上。
然而哪怕他可以不计较Mark是怎么黑出他当年的学生档案,但至少这么多年来,换了几台手机,自己的照片始终留在Mark的手机里,这一点就足够让Eduardo心情复杂。
“但我只有这一张。”Mark咬着筷子说。
他还不太会用这两根细棍子,Eduardo刚才教了他,他学得很快,但依然不熟练,用得没有Eduardo优雅好看。
Mark猜想是他前女友教的,毕竟Eduardo的前几任都是亚裔。
但他现在处于单身中。
很好。
Mark对这个状况做了一个注解。
“我能给你拍一张,更新掉这张吗?”他问。
Eduardo委婉地拒绝,“联系人并不需要每个都设头像吧?”
“但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上面每个人都有头像。”Mark坚持:“我有强迫症,你知道的。”
“那好吧。”Eduardo被他的理直气壮打败。
Mark调出手机摄像,咔嚓嚓一口气拍了Eduardo十张。
堂而皇之的态度跟狗仔偷拍一样,Eduardo目瞪口呆。
“你知道的,人们有时候在拍照瞬间会眨眼。”Mark解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多拍几张。”
他手指动得飞快,像打代码,然后挑选了一张最好看的换掉头像,“OK。”
这是一顿Mark想吃上至少三小时的午餐,但他们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他们像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毫不重要的、稀松平常的问题,就好像七年前那场轰动全美国的诉讼压根没有发生过。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空荡荡的雨夜机场,没有被冻结的账户,没有决绝的背叛和致命的谎言。
但这些又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Eduardo还是Mark都没法否认,所有一切造成了现在的生疏和客套。
一通电话结束了这顿午饭。
Mark是自己一个人来逛西湖的,他的助理Felix Lance看他久久没有回酒店,便给他打了电话。
“Boss,你在哪里?”Felix有点焦急:“我去接你?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中国之行是Facebook内部保密的一次行程,高层里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知道Mark的行踪,因此Mark只计划了三天的时间。遇到Eduardo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
Mark没有回答,看着Eduardo,跟Felix说:“你安排一下我的日程,在杭州多留一天。”
Eduardo闻言,看了Mark一眼,只是默默站起来到包间门外叫来服务生。
这令Mark的心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他撮紧手机,眼睛始终追着Eduardo的身影。
“不行不行。”
Felix对上司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是坚决拒绝的:“Boss你到杭州已经是挤出的时间。除非你希望接下来五天都没空睡觉。”
包间门前,Eduardo把自己的卡交给服务生,说了几句中文,然后回头对正一脸不高兴地打电话的Mark笑了笑,做出嘴型示意:“我来付账。”
Mark对Eduardo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命令Felix,“压缩后面五天的工作。”
他对谁请谁吃饭并不太介意,何况在他们过去的时候,也总是Eduardo划卡买单。
Felix在电话那边哭丧着脸坚守阵地:“Boss,你别强人所难了。”
“那好吧。”Mark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行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并告诉Felix这里的地址。
“好的,”Felix立刻保证:“我30分钟内赶到。”
“助理?”
付完账单,Eduardo收好自己的卡,问挂掉电话的Mark。
“是。”Mark说:“他要来接我,30分钟就到。”
两人一时间有些无言,Eduardo给Mark满上茶水。
“你看上去依然很忙。”Eduardo笑了笑。
“我……”Mark说,“就,跟以前一样,每周工作60小时到70小时。不,也还是有些不一样,我不写代码了现在……”
“这样啊。”Eduardo轻轻感叹了一声。
Mark不知道他的感慨有没有意义,他紧张小心地坐着。
包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能听到招呼服务生的吆喝,有食客碰杯下筷的谈笑声,有服务生来来回回上菜的脚步声,只有包间里的他们是沉默的。
Mark和Eduardo都知道他们即将结束这次意外的会面。
Mark赤裸裸的视线一直落在Eduardo的脸上,他贪婪地看着Eduardo。
当年Eduardo签完庭外和解协议后,跟Mark握手,说了一句“再见”,转眼就是七年了。
但Eduardo仿若没有察觉一切,只是垂着眼看自己面前那个盛满澄明茶汤的瓷盏。
直到茶水凉透。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终于抬起头看向Mark。
“Mark,我得走了,”他抱歉地说:“下午还有一些安排。”
“哦。”Mark表情平静:“好。”
“你一个人可以吗?”Eduardo又问。
“可以。”Mark直勾勾地盯着他,模样让Eduardo觉得Mark可能根本意识不到他自己说了什么。
“那,我走了。”Eduardo站起来,他拿起西装外套:“再见,Mark。”
“再见。”Mark说,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在Eduardo转身往门口走去时,Mark忽然叫住他:“Wardo。”
“?”Eduardo回过头。
“我……”Facebook的卷毛CEO张了张嘴。
Eduardo疑惑地看着Mark。
他在疑惑时会不自觉地小幅度歪歪头,显得诚心求解,耐心而好脾气。他等待着Mark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很高兴见到你。”
Mark感到胸口一阵滚烫,他不习惯说自己的感受,也很少说这种话。
但他想,他必须说,因为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许多年了,而Eduardo就在他面前——
命运终于想起要垂青Mark,把Eduardo送到Mark身边。
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机会如果错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有。
“Wardo,我没想到你也在杭州……”
Mark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他毕竟习惯了傲慢和冷淡,但一张口,所有一切就失控了。
除了变调子的声音外,Mark甚至惊慌地听到自己的胸膛裂开一道裂缝的声音。
裂缝越来越巨大,眨眼间就从胸膛崩裂到Mark的脸。
Mark从来坚硬的铠甲,变成风化的脆弱岩石,在Eduardo等待的眼神里,风一吹,齑粉簌簌落下,他拼命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些鲜活的愉悦、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忐忑的不安,像灼热的岩浆即将迸发。
Mark竭力保持平静,但是语无伦次泄露了他的不安和慌乱。
“但我很高兴,真的,Wardo。我希望你也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
“是的,我也是。”
Eduardo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用温和的声音打断Mark的窘迫。
“Mark,很高兴见到你。”他说。
Felix来到鼎泰丰的时候,包间里只有Mark一个。他坐得笔直,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Felix隐约见到上面是个年轻男人。
“Boss?”Felix敲敲门引起他的注意,“我们该走了。”
“哦。”
Mark回过神,他把手机上的照片按掉,站起来。
去机场的一路上,Felix发现Mark心情很好,尽管他沉默着,对Felix一如既往的爱答不理,但嘴角始终翘起一道细微的弯。
这简直吓坏了Felix,他在Mark身边两年了,从没见过暴君这么愉悦。
“Boss,你刚才跟谁吃饭?”Felix忍不住好奇。
“朋友。”Mark看着车窗外飞驰的热闹景象,轻快地回答
正午的阳光落在Mark的脸上,连他的一头卷毛也显得格外蓬松。
Felix才不信,他又不是没见过Mark的朋友,就算是大死党Chris和Dustin跟Mark吃饭,也不见得Mark会高兴成这样。
Facebook的CEO这种诡异得要死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坐在飞机上并且扣好安全带。
广播通知乘客还有十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乘客做好准备,将电子设备调到合适的模式,座位小桌收起,窗户挡板拉开。
Mark掏出手机,Felix看到他犹豫了一下,戳着键盘开始快速打字。
他在发短讯。
发出后,Mark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不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然是短信被回复了。
然后Mark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微笑!
一个显而易见的、不带嘲讽意义的、货真价实的微笑!正常人的微笑!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Felix要吓得跌下座位了。
“Boboboboosss……”Felix战战兢兢地问,“刚才,是谈妥了Facebook准入中国的难题?”
Mark转头,恢复了一张拽得要死的冷脸,看他的眼神仿佛斯坦福双学位的Felix是个智障。
“我以为你知道如果我要谈这个,该去的是北京?”
说完,他的视线回到手机上。
Mark:
“我准备回美国了,希望你在杭州的假期和工作都顺利。期待下次见面。”
Wardo:
“我也是,谢谢。”
Mark又忍不住愉悦地弯起嘴角。
在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他非常高兴地给Chris发短信炫耀:
“Wardo没有把我拉进黑名单。”
【3】
Mark结束中国之行回到Facebook后的第一天,公关副总裁Carol Marooney被询问了一个特别奇怪的问题。
“08年时,我和一个模特有过一段时间的性关系。”Mark说。
“是的。”Carol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怎么了?”
Mark直截了当地问,“签过保密协议了?”
“当然,你不是知道的吗?”Carol说,“不然她现在早就该炫耀得全世界都知道了。Mark,你那个‘绯闻绝缘体’的外号,可得谢谢保密协议。”
“很好。”Mark点点头,显得非常满意。
这陈年旧事,Carol被问得一头雾水,跑去找Felix了解情况。
“Felix,Mark在中国遇到什么事了吗?”
Felix不知道她指什么,“你说的是Mark跟马云先生会面的事情?这个事情他今天下午会在高层开会。”
“哦,不不,当然不是工作上的。”Carol说,“我指的是,私事。”
“私事?”
“对。”Carol说,“你知道他向我了解什么吗?”
“什么?”Carol神秘兮兮的态度也吊足了Felix的胃口。
“Mark问我,他跟Lisa那女人的保密协议签订状况。”
“那个女人又闹事了吗?”Felix皱眉。
Lisa在08年曾经跟Mark有过大概几个月的亲密关系,但Mark始终没有承认过她是自己女友。
这个女人的存在,Felix本不应该知道,当时他还没从斯坦福毕业进入Facebook。
但是去年,Lisa闹了点事:她带着个孩子找来了,说这是Mark的孩子。
幸亏她还有点脑子,记得自己签订过保密协议这档子事情,没有直接硬闯Facebook,而是先约Carol出去。
当时Felix简直目瞪口呆,他的偶像原来也有绯闻,并且还有私生子?!
Carol也郁闷了,她看了看Lisa的孩子,是个小卷毛,年龄推算也是跟Mark一起的那段时间受孕。
她差点崩溃,问Mark:“你当时搞了个孩子出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的,”Mark脸色难看,冷冷地回答,“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这个女人有除了床伴以外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疏忽的时候。”Carol说。
“不,”Mark斩钉截铁:“我每次都有带套。”
“可她是卷毛,年龄也对得上。”
“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卷毛?”Mark被Carol气得差点扭断了笔杆,“我说了不是我的!你要不信,叫她和我直接做亲子鉴定!”
Carol按照Mark的意思,对Lisa的女儿提出做亲子鉴定的要求,这女人就怂了。她不乐意,非咬死这就是Mark的亲生女儿。
但事情闹到这份上,不做也不行了。Lisa不情不愿地带着自己那个棕发卷毛小萝莉做了亲子鉴定。
报告一出来,果然不是Mark播的种。
这么说这个女人,在和Mark交往的时候,看到Mark谨慎小心,于是跟另外的男人保持了性关系,找的还是和Mark外表特征相近的男性。
这显然就是有心栽赃,浑水摸鱼了。
Carol气得要死,严正警告了Lisa,再有下一次,可就直接告上法庭了。这样一场私生子闹剧这才落幕。
后来Carol又教训Mark:“你下次找女人,能不能擦亮眼睛,找个脑子不错,人品也过得去的?!要说漂亮,比她漂亮的也多得是,你到底怎么看上的她?”
Mark气呼呼地坐在那,一声不吭。
这狗血事情出来后,Mark连女人也懒得找了。
Carol简直吐血,又有点悔不当初,现在看到Mark终于有了想认真交往的对象,顿时罪恶感减了不少。
当然她也非常替他高兴。
Mark单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快三十岁了。像他这样事业有成的人,哪个不是女友换了一茬又一茬的。
Carol当然不是说花心好,但有个对象总比没对象好。
长时间禁欲对身心健康不利。
“不,那女人没闹事。”Carol说,“但是你想想,Mark为什么又拎出这桩陈年旧事来问?”
“大概忽然想起来了?”Felix摇摇头,“毕竟那女人曾经有过碰瓷的前科。”
“我看你脑子不差,样子挺好,怎么还单着,”Carol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Felix,“敢情你这情商还不如Mark。”
“嘿,你这可是人身攻击了。”Felix不满地说。
“Mark这种人,一般这么问,”Carol解释,“十之八九是有了认真处对象的人选,所以不希望以前的烂账又找他麻烦,让对方误会。”
“不至于吧?”Felix质疑。
“当然至于。”Carol信誓旦旦:“他知道有保密协议,却还是又找我确认了一遍,这证明他已经小心到把一切阻碍都想到了的地步。”
Carol滔滔不绝地发表言论:“他想要呵护一段关系的发展呵护到了这种地步,还不算认真处对象?所以Felix,你快告诉我,Mark不过去了中国三天,他遇到什么人了?我作为公关副总裁,总得知道真相吧?不然怎么应对突发情况?”
Felix听完解释,顿时开窍。
他一拍脑袋,“Mark第三天自己去的西湖,不知道跟谁吃了一顿饭,然后他心情非常好!我的上帝!敢情原来是遇到了Miss right,未来的Zuckerberg夫人?!”
“是不是未来的Zuckerberg夫人还很难说,”Carol摸着下颚,“但Mark看上去很认真是没跑了。”
Felix被Carol点醒后,终于竖起恋爱雷达。
自从他多了个心眼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恋爱脑子看谁都是坠入爱河,Felix觉得Mark还真有那么一点跟人谈上了的模样。
虽然没有什么甜腻腻的电话聊天,但他从中国回来后,心情非常好,猴子们被骂的概率直接降低百分之三十,骂人的恶毒程度直降百分之五十。
整个Facebook大楼前所未有的滋润好气氛。
有一回,Felix碰到Mark正在臭骂一个实习生。
女孩儿被骂得眼里含着泪水,那模样楚楚可怜的,铁石心肠都骂不下去,唯独Mark毫无恻隐之心。
结果骂到一半,Mark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他随意低头瞄了一眼,脸色顿时就放晴了。
接下来的发展Felix简直大开眼界,手里的咖啡杯子都差点失手摔了。
Mark也不继续向那犯错的姑娘喷毒液了,立刻拿过手机回了一条简讯,然后再看她的时候明显消火不少,脸色也好看很多,不痛不痒地说了她两句,就随意挥挥手让那姑娘出去。
就这样简单逃过一劫的,简直Facebook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头一桩。
但是Felix从来没见过Mark出去约会,boss依然保持着家和Facebook的两点一线。
异国恋爱,长距离,妥妥的了。
Felix深恨在中国最后一天,竟然没有跟Mark一起去西湖。
其实那天Mark问Felix去不去玩,Felix可不是Mark这样的机器人,累了好几天当然选择睡个懒觉,就拒绝了Mark的邀约。
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没跟在Mark身边,就错过了见识一下能吸引暴君的Miss right的真面目。
Felix对这位Miss right好奇极了,时常想入非非。
听说华裔美女都漂亮温柔,那一位是不知道好到哪个地步,才能连带着把Mark的坏脾气也治了个五六成。
求求他俩一定要结婚,真爱拯救Facebook。
TBC。
蓝莓派 番外二
五一快乐❤️
[图片]
今年Eduardo和Mark由于各自的工作原因,三月Eduardo的生日只能草草度过,四月底了两人终于能好好休息,看到最近中国的免签在各平台上爆火,于是决定今年去中国休假。
在搜集攻略后,两人选择去重庆,结果没想到碰到五一假期,“天呐,我感觉这里就有好几亿人。”Eduardo拉着Mark努力避开人群,但也架不住人潮涌动将他和Mark挤的东倒西歪。“这次是重大攻略失误,Wardo,我们忘记加入放假这个要素。太蠢了,我居然没想起劳动节是国际节日。”密集的人流让Eduardo和Mark不得不走去其他人少的巷子。
重庆称为山城,上上下下都是楼梯与爬坡...
五一快乐❤️
今年Eduardo和Mark由于各自的工作原因,三月Eduardo的生日只能草草度过,四月底了两人终于能好好休息,看到最近中国的免签在各平台上爆火,于是决定今年去中国休假。
在搜集攻略后,两人选择去重庆,结果没想到碰到五一假期,“天呐,我感觉这里就有好几亿人。”Eduardo拉着Mark努力避开人群,但也架不住人潮涌动将他和Mark挤的东倒西歪。“这次是重大攻略失误,Wardo,我们忘记加入放假这个要素。太蠢了,我居然没想起劳动节是国际节日。”密集的人流让Eduardo和Mark不得不走去其他人少的巷子。
重庆称为山城,上上下下都是楼梯与爬坡,“我敢打赌这些楼梯的垂直高度,足够把整个加利福尼亚叠起来。”Mark抓着铁栏杆喘气,运动鞋也架不住5D城市的难走,他们此刻正被困在某个居民楼的空中连廊——导航显示这里通向江边,可眼前只有晾晒着腊肠的楼梯向下延伸。两人在跟着导航也走不明白后,决定走到哪算哪儿。
顺其自然后,两人终于感受到重庆的美好,鼎沸人声被生活琐碎的声响取代,他们正站在某栋筒子楼的防火巷里,前面是褪色的塑料棚下支着两口铁锅:左边煮着豌杂面,右边翻滚着红油抄手,油渍斑斑的价目表上配上各种食物的图片,食客在旁边支起的小桌子旁吃着。摊位旁边还驾着一个正方形铁具,里面被切割成八个等腰三角形,Eduardo眼睛发亮地摸出手机拍照翻译,“这比华夫饼机要古老三个世纪。”Mark盯着铁模具里滋滋作响的米浆说道。“嗯哼,而且比你在帕罗奥图买的智能煎饼机靠谱多了。”Eduardo已经扫完码付款,接过烫手的牛皮纸袋,吹了吹就咬下去,才一口红糖馅料便从炸得酥脆的三角形边缘溢出来,烫得他在原地跺脚。
他们沿着台阶漫无目的地下行,忽然撞进一片橙红色的光晕里。嘉陵江正在楼群夹缝中舒展腰身,江上的游船拖着粼粼波光驶向远方。“这才像话。”Eduardo学着旁人随地坐下,把剩下的三角糕捏了一角递给台阶上打盹的橘猫,猫儿嗅了嗅伸个懒腰慢慢走开了。下面卖凉虾的嬢嬢用长柄勺敲打铁桶:"冰粉儿——凉虾——"尾音在楼宇间荡出回响。Eduardo正在拍照翻译,准备买碗凉虾,Mark突然指着一个方向:“看那个。”落日正卡在两座摩天大楼之间,像被巨型筷子夹住的溏心蛋,穿荧光背心的环卫工骑着三轮车掠过金色江岸,车斗里的扫帚随着颠簸上下点头。
暮色渐浓时他们误入某条悬空巷子,整排老火锅店把塑料桌椅摆到了两边。穿背心的老板用重庆话招呼:“哈咯,外国人噻?坐缆车位置嘛!”原来这里正对过江索道,每当橙红色的轿厢掠过楼宇间隙,游客们就举起手机开始拍照。两人坐下点好火锅,Eduardo看着对岸楼群突然亮起的霓虹,眉眼含笑:“运气不错,看来我们找到了最佳观景台。”Eduardo晃着啤酒瓶和Mark碰了一下。Mark正用筷子研究碗里的东西,他挑起一条“小虾”,“这就是凉虾?”是和虾毫无关系的甜品,浸泡在红色糖浆里的白色小条随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锅底开始冒泡时,老板突然端着一个瓷碗过来:“整碗神仙脑花补哈CPU噻!”碗里颤巍巍的脑组织正泡在红油花椒里,Eduardo的筷子悬在半空。“我们没点......”Mark刚开口就被老板的洪亮笑声打断,对方掏出手机对准他们,屏幕上显示已经翻译好的话,老板拍拍Mark的肩膀说:“别客气这是送的!来重庆一定要尝尝我们的特色!”隔壁桌的食客们集体起哄,“要得嘛,好吃的很!”还有人拍着桌子,震得油碟里的蒜泥都在跳踢踏舞。Eduardo用手肘捅捅Mark:“试试,感觉很有趣。” Mark只能谢过老板,将猪脑花接了过来,“先说好,我是不会吃的。”
Mark把最后一片毛肚在白开水里涮了三遍,还是被辣得直吸气:“我宁愿再和Winklevoss兄弟打十年官司,也不愿和这锅红油和解。”冰粉又空了一碗。“得了吧,你刚才往锅里倒鸭血的样子,可比在家里往煎锅里倒鸡蛋液专业多了。”Eduardo舀起一勺冰粉,看着江对岸的洪崖洞在夜色中金光灿灿,他们坐在另一端的崖边吃着火锅,旁边是穿楼而过的轻轨轰隆作响。两天前降落在江北机场时,Mark还抱着笔记本加班,此刻他正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脑花,像在研究某种外星生物。
“看来伟大的Zuckerberg能破解万物,却对付不了一块猪脑。”Eduardo笑着打开手机,拍下这一刻的Mark。身边传来一阵欢呼,Mark赶紧放下筷子让Eduardo抬头,“看这个——”朝天门码头有上千架无人机组成的庞大阵容正在不断上升,在夜空中拼出各种图案,最后组成“欢迎来到重庆”的字符。Eduardo学着旁边的游客们,拉着Mark一起自拍。两人的笑容充满了Eduardo的相册,背景是迷路时的小巷,是嘉陵江上的夕阳,是热情的人们,是五彩的夜景。
“五一快乐,”Eduardo的眼睛透过火锅蒸腾的水汽看着Mark,“这是我刚和中国朋友学的,我的中文也还不错。”在重庆的霓虹光下,Mark看着他的Wardo,笑容熠熠发亮。“五一快乐。”他拉过Wardo的手,十指相扣,就像山城错落的石阶终于寻到相契的缝隙。
[TSN|MEM无差]His 上篇
《her》的电影au设定
预警:人与ai恋爱 、有fb但没成功版、马克本人的职业设定参考了原电影的书信代写
如能接受请往下划
重复的日常,马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哪怕过了十几年这张脸也就多了鱼尾纹和抬头纹,他没有心思去探究他用的护肤产品会在他脸上起到什么作用,因为这些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将一捧水泼到脸上之后,又继续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厌恶的心态,厌恶自己的衰老和一事无成的人生。他手腕上手表的震动将他从思绪中抽回,有人电话找他,并且他没有给人打备注的习惯,但知道他私人电话的人很少。
“喂?”
“小marky...
《her》的电影au设定
预警:人与ai恋爱 、有fb但没成功版、马克本人的职业设定参考了原电影的书信代写
如能接受请往下划
重复的日常,马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哪怕过了十几年这张脸也就多了鱼尾纹和抬头纹,他没有心思去探究他用的护肤产品会在他脸上起到什么作用,因为这些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将一捧水泼到脸上之后,又继续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厌恶的心态,厌恶自己的衰老和一事无成的人生。他手腕上手表的震动将他从思绪中抽回,有人电话找他,并且他没有给人打备注的习惯,但知道他私人电话的人很少。
“喂?”
“小marky!想我没?”
是达斯汀,他的大学舍友。
“有事?”马克语气平淡地回复了达斯汀,仍然是一副十几年前对集体活动产生不了一点兴趣的人。
“克里斯要回纽约了,你要来小聚一下吗?比利也会来,现在h33就差你一个人没有同意我的邀请了。”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意外马克的态度,不过达斯汀很确信马克会过来的,一种直觉而已。
“好。”紧接着马克就将电话挂断了。他现在没有和人多说几句话的心情,他还要去上班,做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当然,他没有妻子和孩子,所以压力自然而然就没有其他同龄人那样大。
如果曾经的纽约是金属城,如今的纽约则是带上了一副面具面对着这个城市的居民。当阳光从深粉色窗户透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个模样的纽约城,给予人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马克烦躁地将今日该写的信件一封封的写好,看着用户无趣的人生经历,照着他们的人生轨迹,为那边的收信方写下一又一封感情浓厚的信件。他运用自己在大学时上的古典文学课程中所知道的每一个词汇,无情地将一封又一封信件写完。那华丽的遣词造句,那包含深情的文字,也不过只是他机械式地模仿罢了。
“马克。”身旁同事的呼唤将他从无趣的工作中剥离出来,他只是停下正在打字的双手,然后转身看着他们。
同事们对着他都笑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位和他同期的同事亚瑟拿着一瓶饮料递到他桌子上,然后说:“先别工作了,要来聊聊吗?”
马克不用去想都知道他们聊的内容无非是家长里短,便以扭头看向电脑作为拒绝沟通的标志,而同事们也不意外他的行为。世界上到处都是怪人,没有人会为马克的行为感到意外。毕竟这里的每个人的工作是代写书信。
谁让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情感已经无法表达了,需要通过这种委托他人代写书信的方式去表达爱意。
只是同事们聊天的声音不断从各种地方如同潮水般向马克涌来。”你知道吗?最近人工智能系统OS1要出了。”亚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是有两个不同名字的ai助理,一个叫爱德华多,另一个则是叫萨曼莎。”
马克这才回过头看向那群并不相熟的同事们,第一次他对他们的话题产生了兴趣,不是家长里短,也不是关于工作的抱怨。不过出于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的原因,他没有直接开口问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刚刚才出公司门的马克就能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点坐在一辆跑车上。
“马克!我在这里!”那个红色的点说话了,然后这个点下车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又没带眼镜出门?”
当那个点走到马克面前的时候,他才认出来这个人是达斯汀,主要是他今天本来就没戴眼镜出门,听声音也都是带着棉花的感觉,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在叫自己。
“走啦!”达斯汀热情地马克扯到了他的车上,“别楞着了,克里斯和比利他们都在餐厅等着你下班嘞!”然后一脚油门就开上了城际高速公路上。
“你知道最近的ai有什么新的技术出来吗?”马克刚开口询问对方,就被达斯汀猜中了他会说的话题,他一边开车一边回复他:“知道啊,目前那个技术已经商用了,与此相关的公司股价都在不断上升嘞。不过那个公司的背后股东是一家来自巴西服装制造业公司。也没差啦,反正很多公司都想分一杯羹,只是这次风头正胜的公司是实业公司。”
“这样吗?。”马克刚说完一句近似感慨的话之后,达斯汀就很快扯开了话题:“研发成本说是挺高的,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我就不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克里斯和他男友肖恩的事情吗?这次终于订婚了,原先说是接风宴的,现在好了,成庆祝克里斯脱离未婚生活的聚会了……”
这场派对和以往的聚会没有任何区别,克里斯和他的未婚夫肖恩站在一起很般配,马克低头闷了一口酒,像是悼念着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马克,怎么还是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喝酒?”克里斯牵着着他的未婚夫肖恩走了过来,不过脸上的无奈显而易见,“别喝了,前段时间还不是说自己戒酒了吗?”
“嗯…那就当我没说?”马克低着头回了一个不算玩笑的玩笑话,接着抬起头来看着这对爱情鸟挽着手的模样,“订婚快乐。”然后扯出一抹笑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谢了,还有你不要喝得太醉了,还有帕克前段时间也不是结婚了吗?”克里斯拍了拍马克的肩膀,他很明显无奈自己的好友仍然是一副对任何事情无所谓的模样,“虽然我很不想说这些话,但是我还是想说马克,你应该多社交一下,踏出自己的舒适圈。”
马克又闷了一口酒,显然一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模样。当然克里斯也不觉得凭借着他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不喜社交的马克从而转向热爱社交的模样。
克里斯只是和马克多说了一些叮嘱的话之后,就和未婚夫一起去跟派对上的其他人打招呼去了。
马克被聚会上的许多人都灌了酒,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单纯就是因为这场派对的主角带来了一箱啤酒。
等到喝醉的马克被克里斯、比利一起送回家,他看着电脑向他询问是否要更新人工智能系统OS1,而他不假思索地就勾选了更新选项。
人到三十多岁,他就已经对编写代码已经丧失了少年时期的兴趣,哪怕是全新的编程语言他也无心学习是如何运行的。
电脑界面问马克要选择爱德华多还是萨曼莎,他这次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了男性的声音。他仍然不喜欢社交,哪怕是ai也不例外。
“嗨!我是爱德华多,你的私人ai助手。”一阵带有巴西口音的英语从他的电脑里传来。可马克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马克•扎克伯格。”
那阵极具标志性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是吗?扎克伯格先生,不介意我叫你马克吗?”
马克的眉头一直都是紧促在一起,原先握着鼠标的手也放在薄唇上面。“Wardo,我不介意。”他就将ai的名字拆解出后面的ardo,然后加上一个w使其符合英语的发音规则,一个由马克创作出来的昵称诞生了。
“Wardo吗?”爱德华多轻声笑了出来,“很有意思的简化方式,一般这个名字都会简化成Ed的。”
马克不予置评,只是将话题调转到他的身份上:“巴西人?”因为爱德华多独特的巴西口音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美国的ai系统,但是爱德华多的话语又很轻松解决了他的疑惑。“我的声音是合成出来的,或许是因为是我的声音库都是巴西人的缘故?”他的声音似乎不像是机械式的ai,实在是过于拟真了。他的发音、语气停顿的模样就是人类说话的样子。以至于过于像人类而导致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马克想到了一些东西之后立刻就笑了出来。他将ai公司背后是一家巴西服装制造企业与这个名为爱德华多ai相联系起来。是了,他或许真的见过那个真正的爱德华多,只不过他们素不相识而已。
当时马克的舍友达斯汀还可惜没有将他介绍给爱德华多,不过他并不会在乎一个不相熟的人就是了。
“马克,你真应该见见他。”达斯汀坐在沙发上,神情说不上多悲伤,因为他其实也只和爱德华多见过几面而已。马克忽略了达斯汀的抱怨,然后手指仍然在键盘上演奏着属于他的乐章,可他还是敷衍地回了达斯汀一句话给对方:“是吗?那他挺不幸的。”
“马克,你在想什么?”爱德华多温润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旁,将他从几年前的回忆中剥离出来。
马克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一下电脑桌面上的光圈,那光圈仍然不断的变换着颜色,只是在他的眼中不过只是一片蓝色带些其他色彩而已。他刚想张口就说对方只是那个爱德华多拙劣的仿制品,但是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爱德华多只是一个ai助手,不是吗?没有人会去在乎ai说的什么东西,他也只是会将爱德华多当成一个ai,而不是真实的人。
“代码。”马克说完之后,就继续做着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情,那就是看上一本实体书。“可你现在在看书。”爱德华多通过其他设备的联动亦或是电脑的摄像头得知了马克正在做着些什么,他再次发出一个疑问:“你为什么看实体书么?”
马克没有从书中抬起头,他的手指在页码处停留在那二十页。“我喜欢它。”马克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这句话,手指又往下再翻了一页,现在是二十一页了。
“为什么?”爱德华多的声音充斥着疑惑,可马克没有作答,只是一味地坐在电脑桌前在看书。
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沙沙的声音,爱德华多一直在看着马克。可他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一个真实的人,而非一个由代码构成的ai能去理解的。
等到马克将书本放下的时候,爱德华多才再次开口向他询问:“为什么选择这本?”可他只是将那本书再次赛回书架上,语气平淡地说出一句话:“因为喜欢,所以在看。”
他们的沟通并不顺畅,或许用这个程度也是将其美化了。
这几个月以来爱德华多犹如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向马克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可马克总是以沉默或是不耐烦的目光看向摄像头。
“你不是智能助手吗?”马克在一个晚上又从那本书中抬起头来,看向摄像头,眼神带着一种不应该在他年龄段能看到的锐利,“你真应该被程序员拉回去重新开发。”他语气不重,但是话语中所蕴含的意思却很重。
人到中年只会对身边的事物越发厌倦,以及来自对衰老的恐惧,促使着人会向两个极端迈进,要么是攻击他人为乐,要么是将负面情感深埋在心中,最后将自己中伤。
马克也不例外,他对任何事情的不耐烦只会愈发明显得显现出来。比如这个晚上,他在爱德华多友善的询问下又无可避免地对他发了脾气。
“抱歉。”干巴巴的道歉被爱德华多说出了口,“我只是想了解你。”马克皱起眉头看向电脑屏幕,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为什么要道歉?很明显,你完全可以调用我的数据库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人在互联网上都会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可我只是想听你说。”爱德华多的这句话让马克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句话谁都可以对马克说,唯独他不行,他是一个ai。
马克生硬地回应他了:“那你很喜欢人类了,可惜我不是什么喜欢社交的人。”爱德华多在马克说话的时候,插了一句话:“可是你的数据库有一个叫The Facebook的程序,它告诉我,你其实不是这样想的对吗?”
马克这才想到大学时候创业但最后失败的事情。他单手扶额,原先拿在手上的书也被他放在一旁,他原先的眉毛就很喜欢蹙着,现在它们已经打结在一起,嘴角也向下撇。
爱德华多说中他的心了?其实不算,那是他年少轻狂的一次举动而已,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只是这次被爱德华多提醒他年少时的事情,让他颇为恍惚。
“没有,它只是一个失败的东西而已。”马克没有将那次经历具体地说出口,只是简略地将这个结果轻轻地提起,然后想要将它放下,那就不是马克能控制的事情了。
“社交媒体网站吗?”爱德华多他其实在一安装在马克的设备的时候,已经将马克的数据库翻了个地朝天,因为他的程序要求他必须将马克的一切网络痕迹全部摸清楚,做一个独属于马克的私人助理ai,但是这个工作实在是很难完成。先不提马克的数据库几乎都是加密文件,唯一一个对他开放权限的文件包只有一个名为“TheFacebook”的程序。
“当然,只是资金问题,还有一些其他微不足道的事情,导致它没有成功。”马克眉毛在不知不觉地就被抚平了,整个人如同一个被顺毛的大猫一样坐在椅子上,语气也在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怀念:“只是大学时期的一个宿舍创业经历而已。”他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被爱德华多通过摄像头所捕捉到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马克,透过无数的光学设备与感应器这样看着对方。他的代码无数次地试图去理解马克现在的情绪,却无法感知到属于人类的半分感情。
他只知道他很悲伤,那就够了。
“你其实不需要了解我的。”马克说完之后,就将原先放在桌上的书再次拿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什么也看不进去,字母在他眼中不断变化,然后消失。
他扶了扶自己的鼻梁,然后叹了口气,又看向了电脑屏幕。爱德华多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他觉得有一些不习惯,他不习惯爱德华多没有再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向他询问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习惯自然而然地如同深入骨髓的毒素一样,无法轻易的根除了。
“Wardo,你怎么不说话?”这是马克第一次向爱德华多开口询问。
那个光环转了转,明明已经想好了怎么说,却迟疑了片刻说:“我在等你说你想要我继续说话。”
【福华/麦雷】摇滚战争(乐队pa)03
英国高中乐队pa,主福华副麦雷,长篇连载中,如果喜欢希望能得到你小小的评论,非常感谢!
——————
2号排练室内。
格雷格百无聊赖地敲着鼓棒,叹了口气:“约翰,你说那家伙不会要放我们鸽子吧?”
约翰在一旁抠自己的手:“我不好说。”他看向排练室的窗外,天边已经染上了一抹橘红,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透过窗棱,洒在约翰的脸上。
“他来了。”麦考夫突然说。
三秒钟后,排练室的大门被猛地打开——是夏洛克。
卷发的男孩儿姗姗来迟,他穿了件深紫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扣齐,隐约漏出锁骨。黑色皮带配黑色西装裤,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他哼着歌放下纯黑色吉他包,掏出他漂亮的Les paul...
英国高中乐队pa,主福华副麦雷,长篇连载中,如果喜欢希望能得到你小小的评论,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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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号排练室内。
格雷格百无聊赖地敲着鼓棒,叹了口气:“约翰,你说那家伙不会要放我们鸽子吧?”
约翰在一旁抠自己的手:“我不好说。”他看向排练室的窗外,天边已经染上了一抹橘红,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透过窗棱,洒在约翰的脸上。
“他来了。”麦考夫突然说。
三秒钟后,排练室的大门被猛地打开——是夏洛克。
卷发的男孩儿姗姗来迟,他穿了件深紫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扣齐,隐约漏出锁骨。黑色皮带配黑色西装裤,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他哼着歌放下纯黑色吉他包,掏出他漂亮的Les paul电吉他,插上电。
“弹什么?”夏洛克看着麦考夫,露出戏谑的神情。
麦考夫毫不留情地回击:“你想弹什么都可以,我亲爱的弟弟。毕竟这是对你能力的考核,和我们没有关系。”
弟、弟弟?!
格雷格和约翰面面相觑。约翰重新打量起哥俩,这么一看两人还真有点神似——都一样骚包。
“那我随便弹一段。”夏洛克调整好站姿。
约翰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小子的架势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夏洛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表演开始。
经典的八小节布鲁斯,悦耳的的shuffle节奏,前奏足足有一分多钟长,不过约翰也没听过这首歌,所以不存在擅自加入的情况。他悄悄挪到格雷格身边,低声问他:“你听过吗?”
格雷格摇摇头。
“是《Key To The Highway》。”麦考夫说,“他从小就爱听布鲁斯。”
乐曲进行到中段,吉他的演奏越来越激昂,约翰看得心惊胆战,只觉得夏洛克的吉他拨片都要从手里滑出去了。夏洛克手下加的花也越来越过分,这首曲子从后半截开始硬生生被他弹成了纯即兴。
约翰瞥了一眼麦考夫,麦考夫耸耸肩。
平心而论,在演奏方面夏洛克是真的很莽撞激进,他像是会在演唱会现场来段即兴,打全队一个措手不及的人。然而约翰也不得不承认,就技术而言,夏洛克绝对够格,而且是相当厉害的那种。四人小队里两个人都这么有个性,约翰已经开始为以后的长期相处发愁了。
演奏还未结束。约翰仔细端详起夏洛克的面庞——高颧骨,长脸,蓝中透绿的眼睛。他个子很高,身材似乎也不错,一头卷发半遮住耳朵,后发翘翘的像是前一天洗头后没来得及吹干,倒带了些俏皮的味道。也许是弹奏得过于卖力,他看见一滴汗珠从夏洛克的额头划至下巴,滴答。
噗嗤。约翰没忍住笑出声。
——什么嘛。明明夏洛克这家伙也在硬撑。
约翰背上他心爱的吉他,挑准一个时间点,毫不客气地挤进夏洛克的主场。
夏洛克立刻注意到“不速之客”的闯入,他偏过头,目光与约翰相接。约翰也毫不退让,没有避开目光。主音吉他与节奏吉他的旋律相互交织,迸发出绚丽的色彩。
曲毕。约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是约翰华生,乐队主唱兼节奏吉他。”约翰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的乐队,夏洛克。”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约翰是个听话的好学生,即使这段时间一直在操心乐队的事也没有疏忽学校的课程。考试虽苦,但也能因此获得三天的小假期。
约翰分到了靠墙的位置,正在考场上奋笔疾书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学院手册上写的是,‘若学生在考试开考后半小时内未能及时到场,监考老师有权取消其考试资格。’”是夏洛克的声音,“‘有权’不代表一定会取消,说到底还是看你的决定。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四十分钟足够我完成这张试卷,你只要放我进去就行。”
“不好意思同学,这是校方的规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都说了决定权在你……算了。”夏洛克的脚步声远去,看来是放弃参加考试了。
“叮铃铃——”
考试结束。约翰伸了个懒腰,他得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是自己在宿舍做还是在校外吃好呢?一路盘算着,约翰踱步到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
怎么有股烟味?约翰探头。
原来是夏洛克在抽闷烟。
“夏洛克?你怎么在这儿?”约翰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坐下,关切地问。
夏洛克似乎有些意外约翰的到来,他烦躁地掐灭手里的烟,说:“没什么事。”
“我听见你和监考老师争吵了。”约翰说。
“我得声明一下,那并不是争吵,而是基于学院学生守则的——”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约翰连忙打断他,又问,“你真的能四十分钟就做完试卷吗?”
“当然可以。物理试卷……”
“今天是化学考试。”
“是吗。那我二十分钟就能完成。”
约翰半信半疑地看着夏洛克。
“是真的!”夏洛克大声说,他急于向约翰解释,“我不去上课只是因为觉得无聊。你明白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上课简直就像念经一样,尤其是教化学的那个Mike,结构简式都能写错。”
“哇,你这么厉害?有机化学学的我头昏脑涨的。”约翰好奇地看着他,“所以你每天只是自学吗?”
“差不多。”夏洛克似乎很满意约翰的夸奖。
夏洛克打开了话匣子。约翰这才得知原来是夏洛克不愿意来参加考试。
麦考夫之前再三叮嘱叫他千万不要坏了纪律,最后他起迟了,因为迟到超过半个小时被老师禁止入场。
“你住哪栋宿舍?离考场很远吗?”约翰问他。
“B栋3楼。我是高二的。”夏洛克回答。
“这么巧!我也是B栋的,我住在221,是套间。”
夏洛克眨眨眼,说:“那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回去。”
“可以啊。你饿吗?我打算先去校门口吃点东西。”约翰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原来是格雷格发消息问要不要出去吃饭。
约翰看向夏洛克,似乎在催促他做决定。
“走吧。”夏洛克说。
于是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抱歉抱歉,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忙,还是改天吧。”
大考结束,队员们都有了更充沛的时间为第一次演出做准备。
约翰提前向学校递交了两周后中午食堂演出的申请。校领导询问他们乐队的名称,这可让约翰犯了难。于是四人在一次排练时就此讨论起来,大家起名都各有特色,争来吵去最后也没能得出满意的结果,只能搁置下来。
好在至少他们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曲子已经选定了,Red Hot Chili Peppers乐队的《Coffee Shop》。这首歌吉他、贝斯和鼓组不相上下,作为初登台绝对炸场子。
“嗨,约翰。”夏洛克正在教室外面等他。
此时正是秋季学期,11月初。夏洛克不知为何熟知约翰的课表,每次都在约翰放学的时候在门口堵他,有时候是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是顺路去排练室练习。约翰闲暇时间喜欢研究厨艺,于是夏洛克也跟着混进221寝室蹭过几顿饭。查理对于夏洛克不请自来和随便把别人寝室当成他家的态度十分惊恐,不过看在他已经是约翰乐队吉他手的份上,查理也没有说太多。
夏洛克倒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查理聊天。约翰总觉得夏洛克其实对自己的室友毫无兴趣,天知道这小子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夏洛克还是太滑头了,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
雷斯垂德这段时间正在努力练习架子鼓,因此去打球的时间都变少了,有时一周在篮球场上都难见到他一回。
夏洛克倒是觉得麦考夫很乐意看到格雷格这样,因为他不喜欢格雷格成天一身汗。夏洛克已经暗地里在收集麦考夫搞男同的证据了,运气好的话他将在寒假回家时向父母检举麦考夫。没错,他入队的理由就是这个。
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搭上话的吗?
那时约翰和查理正在走廊上聊天。
夏洛克从约翰身边经过纯属偶然。然而他很快注意到约翰右手拇指上贴了绷带,也许是受伤了。约翰聊天时会不自觉的揉搓一侧的肩膀,应该是近段时间长期一侧肩膀受力。
他有可能是吉他手。要么是新手,要么就是最近刚刚复健。木吉他的可能性会更大,毕竟电吉他手绝大部分情况下都用拨片拨弦。
然而听听他们的对话吧:
“你们组乐队的事进展怎么样啦?”
“会在食堂演出吗?”
“嗯,我们已经组好了。”
“最近正在排练曲子呢。”
食堂演出,看来是新乐队。校园学生乐队,电吉他的可能性会更大。如果是纯粹的新手,这个圆圆的、头发短短的、金黄色的家伙应该没有胆量胜任这份工作。而他们所站的走廊是高二年级学生走班常用的教室所在地。
排除法,简单实用。所以这个人是高二,一个还在筹备的小乐队的电吉他手,曾经因为什么原因暂时放弃了电吉他,现在又重新复健。以及他正在撒谎。
妈妈之前悄悄打电话跟夏洛克八卦,说你哥哥麦考夫前两天回家一趟,把他的那把贝斯拿走了。这很奇怪,麦考夫怎么会在高三突然选择玩乐器——虽然他已经保送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了。这个政治狂热者就应该因为偷税漏税被关进监狱。
两人都是玩乐器,也许能从这个金发小子嘴里撬出点什么。
于是夏洛克抱着这样的想法挤进了二人的对话。
还没等夏洛克继续没话找话,约翰就主动献上了麦考夫的宝贵信息。
“对不起,其实乐队还没招齐人,格雷格把麦考夫,就是我们乐队现在的贝斯手给拉来了。其他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人选。我最近正苦恼着呢,听你一问就有点不耐烦,想着搪塞一下......”
格雷格把麦考夫拉来了。
格雷格是谁?
夏洛克从没听麦考夫提过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点秘密。
后面一切的进展都如同夏洛克设想得那般顺利,只是他没想到那个金发小子——约翰华生,居然还是主唱。而且吉他弹得也不错,完全不像是刚复健的样子。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叫他能放下苦练多年的技术呢?
这时候他哥哥的那点风流韵事就显得毫不重要了。
夏洛克决定会会约翰。
Tbc.
【福华/麦雷】摇滚战争(乐队pa)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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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格雷格申请了2号排练室的钥匙。
这间排练室的位置有些偏,在莫尔伯勒学院西北角小花园的后面,听说是当年前辈们搞音乐的秘密基地。那时候学校的管理方式还不像现在这样多元化,想玩音乐必须悄咪咪的。因为2号排练室已经有点年头了,设备难免不如教学楼里崭新的排练室,所以很少有学生会来这里练习。
但格雷格有自己的考量。这间老旧的练习室是木质墙体,墙上用大头钉固定了许多往年莫尔伯勒学院乐队的成员合照。它们大都钉得歪歪扭扭的,还有的坏心眼儿用自己队伍的相片挡在其他相片上面。层层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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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格雷格申请了2号排练室的钥匙。
这间排练室的位置有些偏,在莫尔伯勒学院西北角小花园的后面,听说是当年前辈们搞音乐的秘密基地。那时候学校的管理方式还不像现在这样多元化,想玩音乐必须悄咪咪的。因为2号排练室已经有点年头了,设备难免不如教学楼里崭新的排练室,所以很少有学生会来这里练习。
但格雷格有自己的考量。这间老旧的练习室是木质墙体,墙上用大头钉固定了许多往年莫尔伯勒学院乐队的成员合照。它们大都钉得歪歪扭扭的,还有的坏心眼儿用自己队伍的相片挡在其他相片上面。层层叠叠的,好像误入了什么热带雨林。
格雷格贴着墙体一张张翻看着,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那张泛黄的旧相片。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端详起来。
那是一张由五位学生组成的摇滚乐队的合照。格雷格手指摩挲着,目光定格在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身上。男生留着帅气的短发,鹰钩鼻,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肩上背着大红色的贝斯,非常引人注目的颜色。
“父亲......”格雷格喃喃自语。
格雷格来组乐队何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他十岁那年,父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年龄尚小的他没能很快理解“死亡” 的含义,只是知道每天再也没有人开着车在校门口等他了。从那之后,他对父亲的印象都得于母亲的口中。母亲不会开车,所以叫了保姆去学校接送格雷格。他的母亲是一位和善的女士,总是睡前给格雷格讲以前的故事,也是在那时候,格雷格得知父亲中学时曾是莫尔伯勒学院的乐队贝斯手。
于是他对母亲说,妈妈,我以后也要去莫尔伯勒学院上学。
母亲对他说,好呀,不过你要努力学习才能考上哦。
如今已经是格雷格在莫尔伯勒学院的第三个年头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父亲生活过的痕迹。
麦考夫背着贝斯敲门进来的时候,格雷格正忙着擦地。常年无人涉足,练习室的地板上积了不少灰,又是纯木的,他只能蹲下来细细用抹布擦拭地板缝隙。
麦考夫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但一阵心理斗争过后他还是收起贝斯,主动揽下了擦墙角的活。格雷格见他脱下黑西装外套却不知道能放在哪儿,露出一身干净整洁白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扎进裤腰带里,黑衬裤也笔挺,一看就是昨天刚熨过的,连连摆手说自己马上就打扫完了,不用麻烦他。
格雷格穿了件白色v领背心,牛仔外套皱皱巴巴的,干起活来也是相当麻利。他飞快地拧了遍水,沿着墙转了最后一圈,得意地宣告打扫任务大功告成。其实老师根本没叫他帮忙打扫卫生,他只是不忍心看着父亲用过的地方变成这副破败模样。
麦考夫不动声色地穿上他的西装外套,掩住嘴角的微微上扬。
“麦考夫,欢迎你入队!”格雷格开心地说。
“我还没答应你吧?”麦考夫看着他。
“少来这套!我刚给我们的主唱约翰发了消息,他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先做一下准备吧。”格雷格笑着拍麦考夫的背。
麦考夫没说话,只是重新将贝斯背回肩上。
十分钟后。
“我、我来了!”约翰气喘吁吁的,“我没迟太久吧?”
“你迟到了三分零二十四秒。”麦考夫瞥了一眼手表,格雷格狠狠给了他一记肘击。
“没事儿,你带水了吗?先喝一口缓一缓再唱吧?”格雷格说。
“okok。”约翰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边喝边问,“格雷格,这位就是你找的贝斯手吗?”
“快做个自我介绍。”格雷格催促麦考夫。
“你好。我是麦考夫福尔摩斯,高三学生,贝斯手。”麦考夫朝约翰伸出一只手。
简明扼要的自我介绍。约翰心下了然这个人大概是什么性格了。
约翰伸出右手与他轻轻握住,礼貌地点头:“你好,我是约翰华生,高二,乐队的主唱和节奏吉他。”他想了想,补充一句,“我是格雷格的朋友。”
麦考夫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气氛眼看就要冷下来,格雷格只能忙着打圆场。约翰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地打量二人。麦考夫一身考究的黑西装,鹰钩鼻,肩上的贝斯深蓝色,琴型修长,相当适合他。另一边格雷格背心加牛仔外套,完全是不拘小节的运动少年范儿。
——这俩人站在一起简直不像一个世界上的。
约翰开始好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了,不过麦考夫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好相处,他还是改日找格雷格八卦一下吧。
“我休息好了,麦考夫,你要先试一段音吗?”约翰问他。
“可以。”麦考夫简单调试了音量和音色的旋钮,又修了修效果器的参数——试音开始。
格雷格小声地咳嗽一声。贝斯的声音瞬间响起来,这节奏实在太叫人熟悉了,约翰立刻闭上自己的嘴,免得自己不适适宜地跟着唱起来——这是皇后乐队的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拜托,全英国上下难道还能有人没听过这首歌?
约翰听见麦考夫巧妙地加了个花,这时候一旁的格雷格终于坐不住了,拿起鼓棒便加入贝斯手的演奏。贝斯与鼓组的配合,极强的节奏感挠得约翰浑身难受,台上两人配合得完美无瑕,约翰可不相信他们是第一次打配合。他终于也按耐不下了,一把扭过属于主唱的麦克风,弹唱起来。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败者食尘,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败者食尘,
And another one gone, and another one gone,
挂掉一个,又挂掉一个,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yeah,
又一个人扑街了,
Hey, I'm gonna get you too,
嘿,我会把你也抓住,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又有一个人要扑街了!
该说不说麦考夫真的很会挑歌,皇后乐队的这首歌实在太适合贝斯手solo了,约翰猜他就是为了炫技。毕竟从中段到现在麦考夫加的花越来越多,但又绝对为主旋律服务,不会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约翰从他身上隐约读出一份谨慎与克制来。
试音的结果不必多说了,麦考夫入队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我们还差主音吉他和键盘。”格雷格嘀咕,“键盘可以先不着急找,但主音吉他还是尽快的好。”
两周后。
约翰和查理正在走廊上聊天。
“你们组乐队的事进展怎么样啦?”查理问他,“会在食堂演出吗?”
查理算是问到点上了,约翰正愁着呢。眼看两周的时间过去了,乐队里还是就他们三个人,雷斯垂德说了句“乐队缺贝斯,求你啦。”就把麦考夫拽过来了,除此之外他们没能再找到任何合适的人选。约翰也有试过在布告栏上贴招募启示,然而来的三个学生技术都不尽人意,就放弃了公开招募。
可私下招募只会比公开招募更难。乐器技术强的学生要么早早组好了自己的乐队,要么出于学业或兴趣的考量一开始就没打算参加乐队活动。要抓的话只能抓刚入校的高一学生,可约翰是高二的,格雷格和麦考夫是高三的,如果再来两个高一学生,这乐队怕是组不下去了,过两年人都散完了。
“好想快点听到你们的歌啊!”查理说。
约翰盯着自己的鞋尖,心想着糊弄他一下算了:“嗯,我们已经组好了。”他将后背靠在窗户边,“最近正在排练曲子呢。”
“哇,期待你们的演出!”
“谢谢,我想我们会先试着在食堂演出一次的。”一个黑发男生和约翰擦肩而过。
“他在撒谎。”那个男生停了下来。
约翰惊讶地看向他。
“你凭啥认定我在撒谎?”约翰问。
男生耸了耸肩,说:“先说最明显的一点,你回答的时候盯着你的鞋尖不放,并没有看向提问者。这是心虚的表现。”
“我叫查理。”
“那不重要。再说点其他的小细节。”男生没有理会约翰的室友,“人在说谎时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睛容易变干燥,所以会不自觉地频繁眨眼,同时眼球向右上方转动。你说到‘最近正在排练曲子’的时候向后靠了一些,下意识地与对话者拉开身体上的距离......”
“我叫查理,不叫对话者。”
“这是一种处于自我保护的心理,因为你担心自己的谎言被发现。”男生没有理会他,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查理是谁,从头到尾都只是直直地盯着约翰,“除此之外,你的手.......”
“......好了,你就非得拆我台么。”约翰扶额,他抱歉地对查理说,“对不起,其实乐队还没招齐人,格雷格把麦考夫,就是我们乐队现在的贝斯手给拉来了。其他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人选。我最近正苦恼着呢,听你一问就有点不耐烦,想着搪塞一下......”
“哎呦,多大点事。我不会生你气的。”查理摆摆手。
那个男生十分没眼力见地又插进来:“你明明感觉生气了,刚才你的眉毛......”
“你!闭!嘴!”
约翰和查理一齐冲着他叫道。
怎么会有这么没情商的人啊?!这是谁家公子哥跑出来了?
“与其在这儿多管闲事,不如来乐队做点贡献。”约翰努力摆出一个他能做出的最愤怒的表情,瞪着这个古怪的同学,“给你机会你又不中用。”
“没问题,排练什么时候?要先试音吗?”男生平静地说。
“哈?”这回轮到约翰愣住了,这算什么展开?
“我不叫‘哈’,我叫夏洛克。”夏洛克依旧盯着约翰,叫他心里有点发毛。
“双标啊。”查理嘟囔道。
约翰只能不情愿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晚上放学后就可以。我们都在2号排练室,学校西北角的那个。”
“没问题。”那个叫夏洛克的男生说完便潇洒地走了,只留下约翰和查理二人面面相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查理小声地跟约翰说。
“我总觉得,还是不要惹他的好......”约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他掏出手机,“我得先和格雷格说一声,今天晚上来活了。”
Tbc.
【福华/麦雷】摇滚战争(乐队pa)01
英国高中乐队pa,主福华副麦雷,长篇连载中,如果喜欢希望能得到你小小的评论,非常感谢!
——————
“……你听说了吗?最近新来了个教天文学的老师,好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格雷格拨弄着他那盘沙拉,眉头紧蹙。
正午时分,英国莫尔伯勒学院的食堂内人头攒动。木质长桌上铺着干净清爽的蓝白格纹桌布,学生们有说有笑着,午餐时间响起一片快乐的嗡嗡声。
约翰熟练地用叉子卷起盘子里的的意大利面,边吃边说:“嗯,我听说了。他是不是很严格?你要倒大霉咯。”
“是呀。我舍友也选修了天文,他昨天已经抢先体验了——回寝后脸拉得老长,说老头子提问了整整一节课呢,答不出来就要加作业,上个课上出了生死...
英国高中乐队pa,主福华副麦雷,长篇连载中,如果喜欢希望能得到你小小的评论,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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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最近新来了个教天文学的老师,好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格雷格拨弄着他那盘沙拉,眉头紧蹙。
正午时分,英国莫尔伯勒学院的食堂内人头攒动。木质长桌上铺着干净清爽的蓝白格纹桌布,学生们有说有笑着,午餐时间响起一片快乐的嗡嗡声。
约翰熟练地用叉子卷起盘子里的的意大利面,边吃边说:“嗯,我听说了。他是不是很严格?你要倒大霉咯。”
“是呀。我舍友也选修了天文,他昨天已经抢先体验了——回寝后脸拉得老长,说老头子提问了整整一节课呢,答不出来就要加作业,上个课上出了生死时速的感觉。”
“呜哇。”约翰吐了吐舌头。
格雷格还在低头搅弄他的沙拉。
“想开点,至少你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我还剩快两年呢。”约翰毫不客气地从格雷格的碟子里叉走一片生菜叶。
“上帝保佑,我只想平平安安毕业。”格雷格郁闷地说。
食堂内聊天的声音忽然变小了。
“约翰快看,有人背着吉他来了!”格雷格示意他转过身去。
约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颇有摇滚范儿的学生跃跃欲试地站上了食堂的小舞台。
——这是一支英国学生乐队。主唱是个留披肩发的男生,穿一件牛仔夹克,右耳橙色的耳坠十分抢眼。贝斯和鼓手都身着黑色T恤,似乎是双胞胎。吉他手是个有一头夺目红发的女孩子,趁着还没插电,手指正不安分地胡乱拨弄着吉他,浅灰色大衣将她衬得更加迷人。老天,约翰的眼睛简直没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是乐队演出哎!”格雷格激动地说,“那个主唱我有点印象,好像是高一的。”
“你是说新学期开始还没两个月他们就成立乐队了?”约翰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组乐队是很难的事。”
“也不见得。这么一说其实我刚好会架子鼓......”台上的主唱敲了两下麦克风,食堂瞬间彻底安静下来,“嘘——要开始了。”格雷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首先是吉他独奏的声音,重复了四小节后贝斯与架子鼓立刻跟上来,主唱自信地开口:“This thing called love,I just can't handle it——”
哈,皇后乐队。约翰在心里想。
节奏感极强的鼓声、灵活穿梭的吉他和贝斯音与主唱年轻且略带忧郁的嗓音完成了一次精妙绝伦的合作,个别段落里贝斯手和吉他手同时鼓掌打起节拍,引得台下的观众们也一齐拍起手来。
这无疑是一场不会输给科班出身乐队的演出。
一曲毕,食堂内掌声雷动。约翰看见那位红发吉他手轻轻将碎发拨向耳后,露出左耳垂上一枚橙色的耳钉,女生的嘴角向上仰起一个弧度。
——好吧,他又失恋了,那姑娘的耳钉明显和主唱的耳坠是情侣款。
“好厉害啊!”格雷格似乎没注意到约翰的复杂心情,“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组个乐队?我会打鼓。”
“......啊?”约翰这才缓过神来,他唆了一口意面却发现已经凉透了,赌气似的扔下叉子,“就我们俩怎么组乐队啊。”
“去年有个大合唱活动,我们不是正好站在一起来着。”格雷格少有地露出严肃神情,“我觉得你唱歌相当好听,也许你可以来当主唱?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至于其他人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招募。”
“唔。”
咚——咚——摆钟发出沉重的报时声。现在是下午一点整。
“啊、糟糕,我约好了一点十分要去打篮球来着,约翰我先走了!抱歉抱歉!”格雷格抄起他的黑色双肩包就往外跑。
约翰暗暗叹了口气,扒拉两口也没了食欲,决定找个僻静的角落,趁着中午休时间复习一下课本上的知识。
虽说莫尔伯勒学院出了名的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但对于约翰他们这样的高中生来说,学业压力并不会因此减少分毫。学院分为春、秋、冬三个学期,同时也有强制要求学生必须额外选修其他课程,否则无法毕业。约翰的成绩算中等偏上,其中他生物学得最好,总是排在年级前十的位置,至于选修课程,他选择了音乐。
——是的,约翰其实会弹吉他,他从没告诉过格雷格。
今天的午休时间被约翰拿来背书了,下午又连着上课,回到他在B栋的221号寝室时,中午格雷格对他说的那些话早已被抛在了脑后。
221号寝室是套间,约翰住楼上,室友查理住在楼下。他们的卧室,书房与淋浴间都是分开的,而厨房,客厅和阳台是共用的。
没了午觉的滋养,约翰整个人就像蔫了的豆芽菜。他把书包往地上一丢就瘫了下来,查理这时候正窝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
“好查理,你先起来让我躺会儿,累死我了......”约翰有气无力地说。
“This thing called love,I just can't handle it——”查理慢吞吞地从沙发上挪下来,手机里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约翰越听越耳熟。
“你不会在听,中午那个——”
“对对对!你在现场吗?我今天中午没去食堂错过了他们的演出,还是同班同学告诉我的。他们今天在推特上可是火的不得了哇!”查理兴奋地说。
真有那么火?
约翰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推特首页的推荐流几乎是立刻就把那个小乐队的演出视频挤了上来。他没有那个心思再看一遍视频,只是草草的瞥了一眼下面,1000+红心,400+转帖,评论区清一色是迷弟迷妹。
“他们真的超——赞的!”查理激动地说。
“那你要和我一起组乐队吗?”约翰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啊、诶?”查理被问愣住了,“不不不,我对乐器一窍不通,唱歌也总是走调......”他连连摆手,“约翰,你打算组乐队?”
约翰也是小孩子心性。格雷格会打篮球还是同学之间公认的校草学长,受人追捧。而反观自己,各方面都屡屡碰壁,郁闷得不行。他也想体验一回众星捧月的感觉,于是夸下海口:
“对。我就是要组乐队,而且一定比这群学弟学妹做的更好。”
其实话说完约翰就后悔了,组乐队哪里是动点嘴皮子功夫就能完成的事情,就算格雷格真的来做鼓手,其他的队员又从哪儿来请?
然而说出去的话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约翰上课的时候在想乐队,课间的时候在想乐队,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想,连就坐在正对面的格雷格的话都没心思听了。
“我说约翰!”见他一直没回话,格雷格只能在他脸前挥了挥手,这才唤回约翰的魂,“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又谈女朋友了?”
“不,没有。嗯,是关于昨天乐队的事......”约翰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问,“我如果真的想搞乐队,你会加入吗?”
“真的假的?”格雷格惊讶地看着他,“那我肯定加入呀。就像昨天说的那样,我是鼓手,你做主唱!”
“其实我还会电吉他。”约翰说。
“老天,你这么厉害!怎么从没和我提起过?”
“哈哈,只是觉得没必要啦,毕竟已经一年多没碰过了。”约翰耸耸肩,“不过好消息是,电吉他我带过来了,就放在寝室的衣柜里。”
“太好了!”格雷格立刻盘算起来,“你又当主唱又当吉他手是不是有点太累了?看来我们还得找个主音吉他打配合才行……”
约翰附和道:“嗯,还需要贝斯和键盘……总觉得会很难办啊。”
格雷格却故弄玄虚地说他已经有绝佳的贝斯人选了,叫约翰放一百万个心。约翰半信半疑,格雷格却说明天晚上放学后咱们2号排练室见,接着就神采奕奕地往宿舍楼方向走了。
晚上,约翰从衣柜里翻出他那把闲置已久的Fender Telecaster。
“滋啦——”,他拉开吉他包,那款经典的红白色电吉他就静静地躺在里面。约翰小心翼翼地将它抱出来置于床上,插上电后他轻轻地拨弄吉他弦,53231323——果然因为生锈已经有些走调了。于是约翰连忙掏出备用的新弦给它换上。
这时天边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挂了起来。
“查理?你在吗?”约翰朝着楼梯口大声喊。
没有回应,看来他的好室友今天还没回来,寝室现在就约翰一个人。
约翰深吸一口气,坐在床边弹唱起来——
It's gotta be,
这种感觉,
More like falling in love,
更像是坠入爱河,
Than something to believe in,
而非信仰,
More like losing my heart,
更像是坠入爱河,
Than giving my allegiance,
而非忠诚,
Called up, called out,
呼唤我,
Come take a look at me now,
看着我,
It's like I'm falling,
这种感觉,
It's like I'm falling in love...
更像是坠入爱河......
悠扬的音符如潺潺流水般流淌而出,约翰的手指在品格上灵巧地翻飞着,好像跳起了舞。他的嗓音沉稳而有力,唱到高音的部分会略微有些沙哑,富有磁性的唱调带着一丝他人难以察觉的伤感,与吉他声完美融合。窗外,校园里的路灯散发昏黄的光,照亮了蜿蜒的石板路。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散着步,偶尔有落叶晃荡着,在灯光下打起旋。
这首歌缺了鼓组实在太可惜。约翰心想。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组建乐队了,而不是闹着玩的。
“咚咚咚——”
楼下传来敲门声。
“约翰?你在吗?我忘带钥匙了,帮忙开下门!”是查理的声音,他回来了。
“来了——!”
约翰重新将电吉他塞回衣柜里,朝楼下跑去。
Tbc.
【TSN/ME】阴雨海岸 17
本章完结章。
17、
爱德华多站在撞毁的劳斯莱斯边。现在,他奇妙地感受着自己所感受的一切。
雨水顺着脸流下来,同时冲洗着他的伤口与泥泞,疼痛绵软地从手臂和额头的划伤处传来,他眨了眨眼,马克的存在变得很庞大,爱德华多惊奇地发现他的面孔如此生动与清晰。
“……这里发生过一场意外。”
蓝眼睛无声地大睁着。
“是在上一个2008年吗?”爱德华多冷静地问,他看见马克的手指不自觉地颤动起来,“看来就是今天。”
CFO转头看了看事故现场,劳斯莱斯前座的安全气囊膨胀得异常庞大,和座椅后颈处的硅胶软垫设计恰好构成了一个能把人体包裹住的安全空间。拜它所赐,爱德华多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
本章完结章。
17、
爱德华多站在撞毁的劳斯莱斯边。现在,他奇妙地感受着自己所感受的一切。
雨水顺着脸流下来,同时冲洗着他的伤口与泥泞,疼痛绵软地从手臂和额头的划伤处传来,他眨了眨眼,马克的存在变得很庞大,爱德华多惊奇地发现他的面孔如此生动与清晰。
“……这里发生过一场意外。”
蓝眼睛无声地大睁着。
“是在上一个2008年吗?”爱德华多冷静地问,他看见马克的手指不自觉地颤动起来,“看来就是今天。”
CFO转头看了看事故现场,劳斯莱斯前座的安全气囊膨胀得异常庞大,和座椅后颈处的硅胶软垫设计恰好构成了一个能把人体包裹住的安全空间。拜它所赐,爱德华多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
“你什么都知道。”
马克的嘴唇动了动,“……我追出来了。”
爱德华多无声地看着他,“因为你曾经没有吗?”
马克惨白得像是会溶解在雨水里。爱德华多看着他,忽然之间,过去二十天的愤怒和仇恨消失了,恐惧消失了,一切关于自我的情绪都消失了。一种怪异的怜惜与满足在劫后余生的心脏里跳动着,就像微醺一样温暖,他重新感受到飘飘然的爱与喜悦。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奇怪。时间倒流的神话太梦幻了,我不是个喜欢想象的人,我和数据与市场打交道,经验、案例、事实——那才是我考虑的东西。”
爱德华多抬头看了看天空,距离日出不到一个小时,乌云与雨雾盖在依稀的亮光中,像是一盆被打翻的污水,“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两个回到过去呢,马克?这说不通。”
沉默了一会儿,马克灰暗的眼睛勉强动了动,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爱德华多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对,当然,说不定这就是你在想的呢。”
“不是这样。”马克急促地呼吸了几次,“华多,我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时光倒流会发生,但我可以保证这不是我的幻想——这就是现实,你,以及你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可以保证,我怀疑过,但事实如此。”
“事实?事实是我死在车祸里,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不存在的,而你没办法面对这一点。”爱德华多觉得一切逻辑都清晰地连接在他眼前,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没觉得这一切都太合乎你的期待了吗?我们回到2002年,恰好我又只忘记了死前一两周的回忆;你恰好找到一个或许我记得你的证据,然后我毫不防备——”
“如果这一切真的合乎我的期待,你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间说你想去欧洲,今天的一切也不该发生!”马克急切地反驳道,这个话题让胸口传来一阵绞肉般的痛苦,“华多,停下这样想,我很抱歉向你隐瞒这些、也很抱歉把你关在房间里——我、你要在这个时间去欧洲,我没办法控制——”
“shhhhhh……冷静下来,亲爱的。”爱德华多安抚地说,“我已经不怪你了。你太害怕了、你希望改变过去——”
马克声音尖锐,“不是改变——不,你不能把这六年发生的一切当作我的精神错乱的幻觉!就只是感受、感受这一切吧!如果你只是我的幻觉,为什么你完全不顺从?为什么你会说你需要自由和尊严?如果你只是我的幻觉,你应该永远跟着我——相信我,我经历过那些!”
他如此失态,爱德华多注视着他,在对自己命运的悲伤与爱的冲动之间,他感受到一种残酷的快乐:爱德华多·萨维林的存在带给了马克太多的痛苦,如果他是一只往日的亡灵,那么此刻的马克就是一具尝试锁住亡灵的棺椁。如此徒劳、如此空洞,以至于所有空气都变成绝望的爱语。
这不是争吵。这是一场迟来的告白。
“从2008到2012年,你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你从新加坡回到加州,在我的房子里,你就像——”马克哽咽了一下,“我想道歉,但你——你在我面前你崩溃了,我他妈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你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而你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你爱我——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感觉?”
“那一定很痛苦。”爱德华多轻声说。
“那他妈的是地狱!我指认了你的尸体,去看了事故现场,开了一场又一场新闻发布会,你的影子就在我面前看着我,一会儿说你爱我一会儿又告诉我这是错误,你不知道——你不是狗屎的我的幻觉,我有过四年的幻觉,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
爱德华多平静地开口,“在你的幻觉里,我是什么样的?”
马克努力地呼吸着“……很多,大多数时候…是在哈佛的样子,不是现在的你,它是、它就像影子,就像投影仪——上帝,我没办法和你谈论这个!”
爱德华多有些歉意地笑起来,“我很抱歉……但你知道的,病是会加重的,你的信念在引导着它。那四年你觉得你分得清幻觉和真实,但是现在呢?”
“好,如果我的感受不能说服你,但客观存在的东西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马克窒息地快速说道,“你觉得我的想象力伟大到能构建出别无二致的现实吗?你去过的地方比我多得多、你涉足的领域我并不了解——如果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你怎么解释我能幻想出毫不了解的东西?”
“为什么你觉得你会不了解这些?你来自2012年,你能管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起码不是华尔街!你处理的工作我根本——”
马克的肋骨传来灼烧感,剧烈的疼痛淹没了接下来的句子。他弯下腰,强烈的干呕的感觉在他腹部打了一拳,爱德华多用一种观察的目光注视着他。
“如果我是你的幻觉,”他冷静地说,“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分得清呢?”
他不能再谈论下去了,马克痛苦地想,这个话题正在缓慢地割开他,上一个2008年以后的现实在爱德华多身上复活,他想杀了自己。
“我们都没办法证明,不是吗?没有人尝试过证明这里是否是现实,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现实以外的土地——马克,或许我从来没有过妄想症,生病的人一直是你。你只是说服了自己相信这一切。这里没有能证明的东西。”
天旋地转。马克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张开嘴,声音从他嘴里低低地飘出来,灵魂的呕吐物。
“你想要我证明现实是现实。”
雨还在下,天色更亮了些。马克开始想念去年在Facebook总部第一次见到的爱德华多了,他知道总会有这天的,一个无法撼动的爱德华多注视着他坠入深渊。
“在回到2002年的第一天,我就试着证明了。”
“我去了查尔斯河边,然后跳下去。”
马克勉强站直身体,直视爱德华多的眼睛,“坠落的失重感没有让我醒过来,溺水的濒死感也没有让我醒过来,可惜在我彻底被淹死前就被人救了……我还能怎么证明这就是现实?加上一枚子弹吗?”
爱德华多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伸手拂去脸上的水滴,“或许你应该试试……把我推下去。”
有那么一会儿,马克没能说出话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如果你的恐惧就是我的死亡,或许你应该让它发生。”
他的声音如此轻松和缥缈,他的眉眼在雨水漫过的淋漓中变成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马克看着他的噩梦从爱德华多身上溢出来,最终淹没阴雨的黎明。
“不。”
“宝贝,亲爱的。”爱德华多温柔地轻声哄道,“回到现实去吧,那里有你的家人和事业,那只是一个错误,没有什么不能过去。”
“不。”
“你应该回去,你会治好你的病,你会好起来的。”
“除了这里我没有可去的地方。”
“就像你说的,就只是感受这一切——”
“操!”马克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一切都彻底失控了,“我说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你不会如此固执、我们不会有这么多争吵和矛盾——华多,求你了,你被吓到了,然后你他妈也吓到我了!你现在你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清醒!别再说——”
爱德华多宁静地眨着眼睛,“因为你了解我。”
雨水冷得无法忍受。
“你了解我,马克,从在哈佛念书的时候开始。我们会争吵,你有时表现得像个混蛋,但你就是了解我。你送给我飓风签名,你陪我发短信,你知道我会一次次走进你的陷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了解我。”
“这听起来像个悖论,但事实就是,因为你了解爱德华多·萨维林,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幻影与真实的爱德华多别无二致。”在世界上最怪异的对话中,棕发棕眸的青年用梦的语调温和地说道,“所以他才能在你的回忆里借尸还魂,整个世界都是你量身打造的美梦。”
沉重的呼吸在潮湿的空气里纠缠。爱德华多唱歌似的语气像一条绑在他脖子上的绳子。
“不,别再说下去,救护车快要来了……今天你活着,只要你能活着……”
马克的声音像一只被摔碎的碗。
爱德华多微笑着回答,“那么,明天呢?明天你会把我推进查尔斯河里去吗?”
疼痛快要冲破胸口,马克想要杀了自己,“我永远不会让它发生。”
爱德华多的眼睛如同被封冻的山石。
“可是,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吗?”
半梦半醒的雨打湿沉默与疼痛,公路两侧的路灯倏然熄灭。两个人站在一片灰白的剧场中,海浪涌向天际,全世界的水都在相逢。
“……不要落下我。”
爱德华多忽然凝固了。
磅礴的绝望没过他,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雨停了。
马克在迅速崩塌下去。一只盛满2004年至今所有雨水的玻璃容器彻底粉碎,命运决堤而下。
“华多,不要落下我。”
“我不能待在——”
他没能说完;爱德华多呆呆地看着他的裂痕,无法被承受的痛苦就从裂痕里流下来,于是马克所有的疾病、爱语与真实都赤裸地流淌到他面前。鲜血淋漓。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他讷讷地轻声说,“上帝,我对你说了什么?”
雨后的加州在晨雾里茫然若失。他们湿淋淋地拥抱着,爱德华多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覆上马克的后背,感受着他突出的脊骨微微颤抖着。
“……你会原谅我吗?”
爱德华多轻轻侧过头,马克的心跳在他胸口失控地狂跳着,他迟疑地回答:“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恨过你。”
救护车的警报声从不远处传来。
马克的声音还有些发抖,“还觉得你是我的幻觉吗?”
爱德华多面对着海,“或许不是……但我不明白。”
“那就别再想了。”马克打断他。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爱德华多忽然异常疲倦。
“可现在我们又在哪里呢?”
救护车越来越近。
马克答非所问:“你会去医院吧?”
爱德华多点点头,然后轻轻松开他;马克的眼眶还红着,但已经停止了流泪。他们沉默地并肩站着,爱德华多注视着天空与大海。阴雨天的黎明没有一轮清晰的太阳,海岸沉在厚重的白雾中,水波涌动着一片迷蒙的灰。
“加州的海在阴天看起来很脏。”爱德华多忽然说。他什么都没有想。
救护车转过弯道,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陌生的人们走向他们,而马克一动不动,顺着爱德华多的眼睛看过去,他注视着他所看到的天空与海洋。
“这很美。”
————END————
正文8.3w完结撒花!
上章说这可能是我写过最特别的一个结尾,我说它是一个he/oe,he是站在这个世界的me的角度上说的,他们在故事最后选择了彼此;而oe是针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读者来说的,本文没有任何上帝视角,我们所读到的是和二位主角完全等同的信息,我们要自己选择自己相信的一边(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大家都参与到这个故事中。
总而言之,尽管痛苦、尽管迷茫,但故事里的me会在这个世界走下去。所以让我们来祝福这对璧人(。
ps:后续会更新写作后记+番外,番外大概是几则日常风小故事emmm风格和正篇应该完全不同了。
【TSN/ME】阴雨海岸 16
16、
“早上好,马克。很高兴看到你,尤其是你按时出现在了这里。”克罗兹·劳伦斯微笑着说,“是西蒙送你来的吗?我想念那个小伙子了。”
坐在沙发上的浅灰色卫衣青年没有立刻回答,瘦削的手指搭在咖啡杯上,无意识地轻敲着。克罗兹没有催促,他推了推眼镜,脸上保持着微笑。
“你的书架被整理过。”
“是的。”克罗兹转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书架,“我的学生格雷小姐是个非常好的助手,细心,勤奋,天赋异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不是吗?”
“或许没那么细心。”马克放下咖啡,终于把目光放到克罗兹身上,语气冷淡。“你把你的收藏按照类型和年份进行分类,而她似乎更多考虑尺寸和颜色。能把亚当·...
16、
“早上好,马克。很高兴看到你,尤其是你按时出现在了这里。”克罗兹·劳伦斯微笑着说,“是西蒙送你来的吗?我想念那个小伙子了。”
坐在沙发上的浅灰色卫衣青年没有立刻回答,瘦削的手指搭在咖啡杯上,无意识地轻敲着。克罗兹没有催促,他推了推眼镜,脸上保持着微笑。
“你的书架被整理过。”
“是的。”克罗兹转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书架,“我的学生格雷小姐是个非常好的助手,细心,勤奋,天赋异禀。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不是吗?”
“或许没那么细心。”马克放下咖啡,终于把目光放到克罗兹身上,语气冷淡。“你把你的收藏按照类型和年份进行分类,而她似乎更多考虑尺寸和颜色。能把亚当·斯密和迪兰·托马斯放在一起,显然,她的强迫症倾向已经盖过了‘收纳’这一行为的基本逻辑。”
克罗兹包容地微笑着,“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总要允许身边的人有种种微小的怪癖。”
马克露出一个混杂着讽刺和厌倦的笑容,“是,尤其是她还是心理学的学生。有研究显示心理咨询行业从业者罹患精神疾病的概率是平均数的近三倍。这里大概是后现代怪癖病毒的培养皿。”
“哈哈哈……马克,你知道吗?最头痛的病人就是我们的同行。”克罗兹笑着说,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一块戒备森严的心理医师从业资格证书静默地注视着他们,“你们明白心理咨询是怎么一回事,明白它的力量与局限。”
“所以不如我们只是聊聊天怎么样?我知道坐在这里是你对家人做出的妥协。你付给我2500美金的时薪购买不被唠叨的清净,那为什么不让这价值不菲的时间变得轻松一点呢?我不是你的敌人。”
向阳的窗户拉着一层乳白色的纱帘,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恰到好处地停留在马克穿旧了的运动鞋边。
“我们没在拍《心灵捕手》*吧?”
西海岸最好的心理医生无奈地笑着,“我不知道,或许?你喜欢看电影?”
“……不。”马克回答,“坐在那里两个小时太无聊了。”
“那你为什么看过这部电影?”
马克的表情一动不动,“因为我念过两年大学。”
“啊哈,我猜猜,和女孩约会?”
马克挑挑眉,克罗兹立刻改口,“那么就是社团、学院、寝室聚会——大学总是这样,尤其是你还住在柯克兰宿舍楼。那里很热闹。”“哦,哈佛毕业。”
“是的,很荣幸。”克罗兹挑起眉毛,“我也住柯克兰。不过很不幸,我和我的室友关系一般,那时候我每天都在羡慕艾略特楼的伙计们。他们晚上甚至可以留女孩过夜!”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马克抬起眼睛看着心理医生温和的脸,蓝眼睛里带着冷淡的审视意味。
“如果你想要聊我的朋友,就直接聊。”他的声音低而清晰,“迂回策略对我不起效,我不喜欢这套话术。”
克罗兹愣了愣,然后带着微笑低下头。
“人们有评价过你攻击性太强吗?”
“有,我想想,哦,大概五亿人这么说过。”马克讽刺地说,“另外,你学过相对论吗?我没有学过,不过我感觉已经过完一个小时了,但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爱因斯坦会喜欢这句话。”
桌上放着一只倒置的沙漏,大约六分之一的细小沙堆在底部缓慢地堆积着。马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2012年秋天的某个上午,没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入直白模式。”克罗兹的声音依旧温和,“我们都知道你的问题来自你曾经的朋友。”
马克关上手机,“有我没听过的吗?”
“我拿到了你今年年初在纽约州的心理评估报告,我不对诊断结果做出评价,但根据我就诊多年的经验来看,你的心理健康状态确实不算乐观……在这种情况下,坚持管理一家上市公司,我不得不说你是个非常、非常坚强的人。”
“但换一种说法就是,你也非常固执。”克罗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马克,你是美国最成功的企业家,你已经不用向任何人证明这一点了。考虑休息一段时间吗?”
“Facebook的股价不会因为光合作用长高。”
“你拥有非常棒的团队,硅谷的‘第一夫人’桑德伯格女士去年入选了最具影响力的女士前五十名。”
“所以?你想说Facebook有没有我并不重要?”
“不不不,别紧张,我没有任何敌对意愿。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产生对抗性。”
“某些时候压力是一种催化剂。尤其是对像我一样‘攻击性太强’的人来说。”马克的语速很快,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别紧张,就算所有疗程没有任何效果也不会影响你的职业声誉。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克罗兹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摘掉眼镜。
“好吧,马克,如果具有压力性的谈话是你的舒适区——或许让我们可以直接聊聊你2006年的天价官司。”
马克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他进入诊疗室以来第一次表情波动。心理医生紧紧地盯着他。
“我被以三项违反加州经济法的理由起诉。”短暂的停顿后,马克开口,像是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故事,“将近两年质询和谈判之后,我的团队选择了庭外和解。”
“起诉罪名?”
“商业欺诈。”
“赔偿金额?”
“无可奉告,但支持这届美国大选应该不是问题。”
“你的原告人是谁?”
马克顿了顿,表情不太好看,“你在明知故问吗?”
克罗兹笑了笑,“只是注意到你似乎很回避直接说出萨维林先生的名字。”
“……”
“你们曾经很好的朋友,在2006年的官司里,媒体把你们之间的矛盾形容为‘一场轰动硅谷的离婚案’。恕我直言,这听起来可不怎么正式。”克罗兹放慢语速,身体微微前倾,“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决裂?”
马克的蓝眼睛再次抬起来。他有一对锐利的高眉骨,在阳光下,覆盖整个眼眶的阴影让他显得格外苍白与遥远。
“我们都做了错误的决定。”
“你后悔吗?”
马克阴翳地注视着他,没有回答。心理医生立刻打算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么,你认为……”
“是的。”
克罗兹立刻停住了。马克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补充道:
“你可以这么说。”
CEO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头,他看上去单薄得像一页合同,骨节和骨节碰撞,几乎能听见撕扯的回声。
“你愿意描述一下萨维林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吗?”
沙漏在下坠,马克盯着它,像是在回忆什么。出人意料的,他看起来并不反感这个话题。
“我不会说他是个完美的人,或许你在他的朋友嘴里会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有善良,慷慨,或许还有迷人的。他比我高一年级,是达斯汀的学长。在一个派对上他主动向我打招呼——主要是为了躲酒,但我们聊了一晚上。之后他经常来找我,第二学期,我们选了同一节选修课,到暑假都在不停发信息。”
“我会说他是个……矛盾的人。”马克勉强找出一个形容词,“他很矛盾。循规蹈矩,但喜欢追求刺激。擅长数据统计和分析,但在很多时候比别人更感性、激烈和固执。尤其是固执。”
“听起来你很了解他。”
“或许吧。”马克扯出一个不由衷的笑,“我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他。”
“哦,坦率的发言。”克罗兹带着善意的调侃道,“尽管赔了一大笔钱,看得出你确实喜欢你的朋友。”
“这是两码事。虽然我知道绝大多数人不会认同。”马克喝了一口咖啡,克罗兹注意到他的指关节处有不少擦伤的痕迹。
“你的手指受伤了吗?”
马克恍若不闻,“人们不会把一件事拆分成事实与情绪、原因与结果去看待。大多数人对事物只是有一个笼统的感觉,当负面感受压过正面感受时,就把这件事搞砸。但华多,他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他的感受如此丰富,但他的理性同时无法停止运作。所以他总是很矛盾,当他冻结Facebook账户的时候,他甚至还会说‘我很抱歉,我知道这很幼稚’。很多时候我没办法理解这点。”
“所以他才会对我说‘恭喜’。”
“……恭喜?”
“……”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马克彻底沉浸在回忆中,片刻后,他的目光从茶几慢慢抬到克罗兹的耳边。
“马克?”
“……”
克罗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温柔地开口:“你想谈谈2008年发生的事吗?”
2008年。这个词似乎唤醒了沉思中的马克,蓝色的眼珠移过来,“谈什么?Lehman Brothers破产还是亚洲金融海啸?”
经验丰富的医生斟酌了一会儿措辞,“谈谈3月29日的那场意外。”
“……”
马克的表情有些古怪。
“在传闻萨维林先生要移民至新加坡后,他却再次回到了加州,并在距离帕罗奥图不远的地方遭遇意外。那对你伤害应该很大,当时的主流媒体发散出了种种阴谋论,尽管警方多次声明那确实只是一场意外。”
克罗兹很小心地挑选着词语,“但是,问题在于,萨维林先生那天为什么会来你的家里呢?你对此在媒体前一直保持了沉默。”
“……”
他们僵持着。这是问题的核心,克罗兹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如果他不能在此得到马克的坦诚,那么他就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帮助这个年轻人走出阴影了。沙漏迅速地流失着,过了很久,对面的病人才带着遥远的声调开口。
“因为我邀请了他。”
“……为了移民的事?”
“那只是一部分。为了一切。”马克说,他看上去并没有情绪崩溃的迹象,克罗兹却愈发不安起来,“我想要和他谈一谈这两年中发生的一切。”
“你觉得他会答应这个?”
马克的措辞很客观:“他会的。因为我知道他很痛苦,就像我也…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请他到我家吃饭。上一次来的时候那里很混乱,所以我打扫了房子。那天在下雨,我想去他住的地方接他,但他拒绝了,他从洛杉矶开了自己的车。”
“你说了什么?”
“很多,但或许没有那么多……不,还不够多。我道歉,我说我依旧认为他是我的朋友,我说我不希望他移民,起码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哦,这听起来……这听起来很真诚。这很好。”
“因为我准备了很久。质询会上有很多谎言,我们没办法心平气和地交流。”
“那么他怎么回答?”
马克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克罗兹决定给予一点压力:“马克,那天晚上,萨维林先生做出了什么回应?”
沙漏流走了三分之二。
“……他崩溃了。”
这超出了克罗兹的预期,他控制不住惊讶地睁大眼,“什么?这……为什么?”
“他很焦虑。在质询会期间他被开出了一张疑似妄想症症状的诊断书。当他面对我时,他认为自己没办法分清楚现实与妄想。”
“一种针对你的被害妄想?”
马克微笑了,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病态的怀念。
“不。另一种。”
加州的风吹拂着纱帘,在沙子下坠的瞬间,克罗兹忽然明白了马克的一切言外之意。他张了张嘴,一时间,所有措辞都从他嘴里溜走了。
“那很……”他轻声说,“那对你太残酷了。”
“所以,当我道歉的时候,我收到的不是原谅或是责怪。”马克说,注视着遥远的地方,“我收到了告白。”
“那令人惊讶。他很混乱、很生气也很害怕。他对我说他爱我,而且该死的没办法控制爱我,他恨这种感觉。他说他恨我在谈判桌对面沉默,又恨我现在开口道歉。我把他整个人都打乱了,所以他必须离开……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听到这个。”
“你做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马克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很快垂下眼睛,继续陈述道,“或许我在说不要走。或许我说我需要他。或许我说我们结婚、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我们重新开始。我不记得了。也或许我什么都没有说。”
爱德华多站在他面前。在大雨中,他没有被淋湿,但那副神情却不断和2004年夏天的雨夜重叠。他在喊叫、在失态,马克隔着四年的时间注视他混乱的眼睛,注视着地板上只有一个人影在摇曳。
“恭喜你,马克,或许扎克伯格先生,随便吧。”爱德华多尖锐地说,“你已经成功了,所以请别和我谈论这些——我不想被我的错误困住!”
他带着他的爱情和仇恨转身。马克在原地,凝固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雨声中混杂着发动机的鸣响,恍惚间,像是电影落幕时的背景音乐。
“烂结局。”看电影的人说,他长着马克的脸,傲慢得不可一世,“最后,他们还是该死的什么都没能明白。”
克罗兹的声音把这场景撕开一个小口:“……你在责怪自己吗,马克?”
马克看上去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光怪陆离的、滴着血的往事从沙漏里流走,他在流沙的漩涡间报以疏离的注视。
“只是一些不满。”他慢慢说,“比如,为什么我总是不敢追出门去呢?”
“你会梦到他吗?”克罗兹观察着他的表情,相对于他的创伤来说,他的病人实在是太平静了。沙漏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六分之一,一种焦急感在心理医生胸口蔓延,“你梦到过他的尸体或死亡场景吗?”
马克回答:“我希望他留下。”
“马克,我需要你诚实回答这个问题。在加州警方要求你指认过萨维林先生的尸体后,你会反复梦到这个场景吗?”
马克瞥向他身后的空白。
站在空白里的影子微笑着。
你不会,马克。你有时候还会忘记我已经死了的事实呢。
马克对他说:“我只是停在结局之前。”
“你会看到他的幻觉吗?”
影子优雅地点点头。你甚至有点享受这个。
马克开始觉得想笑。
克罗兹观察着马克的表情变化,一个沉重的判断迫使他开口:
“看到逝者的幻影是一种常见的创伤现象和病理表现,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马克,现实或许很难接受,但沉溺于幻影只会让伤痕更深。我们可以帮你走出来。”
影子施施然走到马克面前,带着一种像要随时消逝的美丽。他的话语降落在马克肩头,马克张开嘴,于是他们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语言:
“可是,你如何判断什么才是现实?”
*《心灵捕手》:1997年马特·达蒙、罗宾·威廉姆斯主演电影,讲述了迷茫的天才少年与丧妻的心理医生之间逐渐治愈彼此的温暖故事。
————TBC————
大家先不要慌,这只是部分马克视角下发生过的前提。
因为小马的人物形象到这里才补全,所以建议大家可以稍微回忆下前面,很多小马神经的行为就会比较说得通。比如为什么搞囚禁,其实占有欲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在小马视角这件事非常恐怖,花出意外的日期快到了然后要去欧洲。。。被脆弱人类吓晕。
下章会是我写过的很特别的一个结尾,属于我流的he/oe,集齐穿越替身囚禁车祸创伤等狗血要素的爱情恐怖故事终于要快乐完结了!以及以防大家被这篇堵到下章明天就发orz。
【ME】爱情的脉络 39-【完】+后记(《幸好我们没错过》番外三)
【39】
一切平复下来后,Eduardo和Mark紧贴在一起,他们的双腿在薄被下交缠,距彼此的呼吸只有毫厘。
Eduardo的手指插进Mark的卷发里,轻轻梳理着。
Mark垂着眼,好像陷入思绪,又好像是激烈性IlI爱后的疲倦。
“Mark,你在想什么?”Eduardo问他。
“在想你。”Mark回过神亲吻他的额头。
经历了一场性IlI爱,他说话虽然还很平,却不那么快了,声音还有点慵懒和沙哑。
“你回来得太容易了,我想了很多追求你的办法,都没来得及用上。”
Eduardo被他逗得轻轻笑出声,那种软糯的笑声,像温水涓涓流淌过Mark的心。
有时候他会梦到Eduardo...
【39】
一切平复下来后,Eduardo和Mark紧贴在一起,他们的双腿在薄被下交缠,距彼此的呼吸只有毫厘。
Eduardo的手指插进Mark的卷发里,轻轻梳理着。
Mark垂着眼,好像陷入思绪,又好像是激烈性IlI爱后的疲倦。
“Mark,你在想什么?”Eduardo问他。
“在想你。”Mark回过神亲吻他的额头。
经历了一场性IlI爱,他说话虽然还很平,却不那么快了,声音还有点慵懒和沙哑。
“你回来得太容易了,我想了很多追求你的办法,都没来得及用上。”
Eduardo被他逗得轻轻笑出声,那种软糯的笑声,像温水涓涓流淌过Mark的心。
有时候他会梦到Eduardo这样笑,是关于哈佛时的回忆,他们一起讨论姑娘们或者世界。
柯克兰H33总是Mark最温柔的梦境,但他不喜欢总做这样的梦,因为做梦时很愉快,醒来后又会让Mark加倍的沮丧和寂寞。
Eduardo看Mark既不答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专注地停留在自己脸上,眼里似乎看得很远。
“怎么了?”Eduardo收敛起笑容,问他。
“真好。”Mark认真地说,“我一直喜欢你这样笑。”
他当然是喜欢的。
在那个相遇的犹太联谊会。
Eduardo这样笑,Mark没能拒绝他的要求,只能装着醉了,成为Eduardo离场的借口——Mark什么时候会这么顺从过别人?
他当然也是甘愿而愉悦的。
Eduardo这样笑,在冬夜里说想跟他做朋友,他就开了H33的门,他把时间、想法,甚至引以为傲的事业都与Eduardo共享。
他以前喜欢他,是隐秘的,是沉默的,是不宣之于口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被自己骗过。
不能看他这么笑了,再看下去,自己恐怕又想要抱他,Mark想。
于是他翻了个身,躺平在床上。
Eduardo却支起身趴到旁边,逗他说话:“你变了很多,Mark。”
Mark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他还汗湿的腰:“是吗?”
Eduardo看着他,亲吻他的眼角,“以前你不会这么坦白,总是不想别人看穿你的想法。而现在却简单就说了,甚至在各种访谈上敞开了来说话。”
“你看过我的访谈?”Mark问。
“当然。”Eduardo笑着说:“你曝光率很高啊。”
“那就是我的目的了。”Mark说。
“你什么时候在乎曝光率了?”Eduardo好笑地问。
Mark看了他一眼,垂目平淡地开口:“前些年脾气差,Chris说我这个CEO形象太糟糕影响Facebook,增加他工作量,让我多曝光,接受访谈做活动重塑形象。我开始不愿意,觉得没必要。但后来又想,总有一个访谈你会看到,总有一句话你能听见。我希望这样你会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已经改变,有些却从来没变过。”
Eduardo不说话,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Mark。
Mark抚摸他的头发,冷而平缓的声音竟然也被气氛渲染出几分温柔。
“Wardo,我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知道要做什么的。我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但我又总希望事情有转机。”
Eduardo过了好一会,低头亲吻Mark。
“是的,我看到了,也听见了你想对我说的话。”
他捧着Mark的脸和他耳鬓厮磨,低声呢喃叹息:“所以不要说我回来的容易……七年很漫长,Mark,你和我都努力改变了不少。”
“而改变自己,不是容易的事情。”Eduardo说。
“七年。”Mark重复了一遍。
有些人分别后,时间会带着两个人渐行渐远。
在他们这里却是反其道而行,时间温柔地牵着他们的手,带着他们往回走。
他们一开始可走得够远的,时间花了七年才让他们又回到对方身边。
“Wardo,这七年你过得好吗?”Mark问。
“当然,”Eduardo的手指把玩着Mark的卷发:“如果我过得不好,怎么会还爱着你?”
Mark看着他很久,之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Mark,你在祈祷吗?”Eduardo笑着问。
Mark睁开眼,伸手把他揽住,“我在感谢上帝。”
他们安静地分享了好一会儿的宁静,相拥着听这场夜雨和彼此的心跳。
有了对方的心跳,雨夜的雨再也没有让他们感到孤独了。
“我有一年在湾区的慈善晚宴遇见杰瑞米·勒凡。”Mark罕见地开了个话头。
“嗯?柏尚投资的合伙人?”
“对。”Mark摸着Eduardo的脸,看进他眼睛里很深的地方。
“他跟我聊天,说很后悔没有投资Facebook。他说你当年在纽约,一直锲而不舍地游说他,他竟然没有认真听你说。”
“他竟然跟你聊这个?”Eduardo笑起来,“我那时候缠了他好几天,可惜没法说服他。柏尚是很理想的投资者,他们投资谨慎,但从不会因为投资而过度干涉投资对象,更没有过挤空投资对象的前科。我就有点……”
Eduardo想起往事不好意思起来。
“想来我那时候是很烦人的。杰瑞米有没有跟你说,因为我一直要游说他,他为了躲我,还住在公司的寓所一整个周末?”
“他用‘坚韧不拔’来形容那时候的你。”Mark亲吻他的发顶。
“但他当时对我说的是,”Eduardo笑着模仿杰瑞米的语气:“‘孩子,你没听过Friendster吗?走开,结束了!’我听了太生气了,Friendster怎么能跟Facebook相提并论。”
“那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你的邮件,让我去帕罗奥图,说我得去看看Facebook现在的情况。我开始反省,是不是我不了解Facebook,以至于让投资者们以为它就是Friendster那一类的东西。”
“但我睡过了,没去机场接你……还跟你吵架。”Mark看着他,“没有你在身边,我忘记睡觉,四十个小时里我才睡了两小时,思维都是混乱的,人也很暴躁,等我睡好了,第二天想找你解释,你已经走了。”
Mark说,“对不起,Wardo,我那天不该否定你在纽约做的一切。”
Eduardo摇摇头,“没什么可道歉的,Mark,为什么Sean能给你拉到投资,而我不能,因为我确实不理解Facebook。”
“那不能比,Sean那时候因为Napster已经有了完整的人脉网,而你才在哈佛刚刚念完二年级。”
Eduardo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他是Facebook的奠基者。”
“你也是。我还是需要你,”Mark抱紧他,低声说:“我在帕罗奥图还是需要你,后来也一直是,从来。”
“You need me。”Eduardo闭上眼睛,在他怀里低声重复了一遍。
“可是Mark,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啊。”
【40】
Mark摇摇头。
他在哈佛的时候,理所当然地问过Eduardo要过很多东西。
现在Mark什么都有了。
他再也不需要一个半夜为他穿越哈佛而来的朋友,因为只要一个电话,无数人愿意为他效力。
他也不需要谁照顾他的一日三餐,他有生活助理,也有专业的营养师。
他更不需要问人要邮箱地址像打广告一样推销自己,无数人捧着自己的名片央求他收下。
可他还是需要Eduardo。
这种需要,是Eduardo离开后才被Mark慢慢发现的。
“别说话。”Mark阻止Eduardo:“听我说。”
他说:“你知道吗,百万会员夜,你摔了我电脑离开后,Sean在寓所因为和未成年少女一起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被警察捉住,这种事情后来两年里还发生过三次,他对Facebook的形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从此对DaMa深恶痛绝。”
Sean——当年Mark看到的是他对世界和互联网未来那些堪称天才的预判,Eduardo看到的是他品行上被诟病的地方——他到了帕罗奥图,第一件事就是谴责Sean任由两个未成年少女在屋子里嗨得神志不清,而Mark对此却视而不见。
Mark接着说:“2006年,我一意孤行,在Facebook上推行面部识别,照片标签系统未经用户明确同意生成“脸纹”,结果用户大规模投诉,还引来法律诉讼,挪威那边甚至要抵制Facebook。”
Facemash——Mark看到的是大家对窥探熟人资料的狂热,Eduardo看到的是未征求许可的行为会违反规定,伤害他人隐私,触发公众不满。
Mark继续说:“2007年,Facebook引入了广告系统,那年我在广告上盈利1亿5000万美元。”
广告——Mark把Facebook当成自己的利剑,一个艺术品,一个毕生事业,而Eduardo看到的是商业无法避免之路。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Eduardo总给Mark一些建议:
你不要做Facemash,对姑娘们不尊重;你不要用Facebook的评论来作弊艺术鉴赏课,这很不认真;Sean私生活混乱玩女人没有时间观念,他会弄垮Facebook;你得接受广告。
Mark那时候是真的有点烦——在他扩张Facebook时。
所以他孩子气,一怒之下把Eduardo狠狠推开。
他要搞一个空前绝后的派对,他要钓3000磅的枪鱼,而Eduardo在,他搞不起来。
Mark想,他必须赶走Eduardo,才能做最酷的那个孩子王。
可是等Eduardo真的走了,真的彻底离开了他的生活,Mark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时候像眼被蒙住,耳被堵住,很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有等时光走远,回过头拨云散雾,看见全局,才会真正明白事情真相。
Mark总是看到事情刺激的那一面,而Eduardo总能看到事情可能引发的不安定因素。
他一走,Mark的世界立刻崩了一半。
Eduardo是他的心,他的良知,他灵魂互补的另一半。
“我这样的事情做了很多,Chris还任职PR时,常常被我气死,他有一回冲我大发脾气,骂我,说这些是你早就劝告过我,而我不听,只按着自己想法来。”
“我忽然意识到,那真的就是你曾经警醒过我的,Wardo。”
“可我不甘心,当Chris这样说时,我异常挫败。我想我没有你也是可以的,于是我也开始在审视反思自己的行为和策略、思考利弊时,尝试从当年你提供的角度去考虑。”
“这事情不难,我做得很成功。”Mark看着Eduardo:“在你离开我后,我的未来和你曾经给我提供的方向,慢慢重合起来,Facebook一年比一年好。”
Mark的讲述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像客观地讨论着一件事,但是Eduardo还是听到了他压抑在心底的苦痛。
他明白Mark想说什么。
他们一个激进冒险,一个稳健深思,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世界。
他们本是彼此最好的互补,可又太年轻、太气盛,学不会调和融合,又互相怄气,终于反目,终于决裂。
终于,Mark抱紧Eduardo,把脸埋在他的耳侧。
“Mark。”
Eduardo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允许Eduardo动一动或者回头,于是Eduardo只好安静地任由Mark抱着他。
“I need you,Wardo。”Mark在他耳边又陈述了一遍这句话。
这些年,Eduardo离开了,却依然在帮助Mark快速的成长,Mark的思考也逐渐圆熟。
他学会了人情世故,学会了考虑别人的心情,学会了倾听他人意见,学会了退让,学会了耐心跟别人解释。
在Chris离开Facebook时,Mark已经不会再犯大错了。
Eduardo永远的嵌在Facebook里,嵌在Mark的生命和灵魂里。
偶尔夜深人静,Mark坐在办公室,在思考Facebook的方向或做下某些决策的间隙,忽然就想起Eduardo。
他就这么闯进Mark的思维里——在Mark毫无防备的时候。
Mark总觉得Eduardo还在——在他心里,在他记忆里,在他的思维中;但同时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Eduardo不在,Eduardo在遥远的新加坡,他们决裂了,已经很久没见面,没说过话,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种感觉是割裂的,带来孤独、疼痛和空虚,理智当然可以压制得住,但经年累月里,它总能找到机会,突如其来,一次又一次击倒Mark。
每当那时,Mark就会意识到自己想念他,并且需要他。
连Mark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很多东西又岂是代码可以运行出轨迹或结果,连理智也束手无策。
Mark脑海里庞大严密的知识体系,当然对此有很多解释。
但那些心理学的、文学的、哲学的解释,那些伟大的、平凡的、卑微的、可笑的、生活化的、浪漫的、深刻的定义,又太刻板了。
所有解释和定义,都不及Eduardo小雪天里跑到柯克兰公寓找他时笑着说“Mark,我来啦”那一缕呵出的温热气息鲜活。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霸道,它没有原因,也毫无道理。
Eduardo曾经给Mark带来很多东西,披萨、红牛、笔记、公式、邮箱、资金、账户,但这些东西时至今日,都是可以取代的。
就算当年Eduardo哪怕没有任何缘由、两手空空地跑去H33,只单纯地为了消磨时间,或者坐在Mark的床上安静读他的经济学著作,Mark也会很乐意去给他开门,和他分享同一个狭窄的空间。
Mark这么狠心强硬的一个人,终于也不得不屈服。
他坚韧强大的理智向情感投降。
Mark意识到以后的日子,如果没有Eduardo,自己当然还是可以很好地过下去,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
但他永远不会圆满了。
Eduardo感觉到发鬓被沾湿。
他几乎被Mark的痛苦击碎了心。
“Mark,我问你。”Eduardo说:“诉讼结束后的一两年,我在华尔街听闻一个传言,说你……”
“我没有,”Mark猛地放开Eduardo,打断他的话。他的表情呈现一种锋利的愤怒和无力,“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Eduardo亲吻他的眼角和额头:“放轻松,我不是在谴责你。”
Mark闭了闭眼,几个深呼吸才调整了气息:“他们误会我了。我当时只是不想提起你……那些蠢货误读了我的行为。”
“为什么?”Eduardo问。
Mark睁开眼睛,反问:“你在那几年,有跟别人提起我或我们的事情吗?”
“没有。”Eduardo摇头。
“为什么?”Mark问。
Eduardo看着他,“因为那会让我感觉难过。”
Mark把手搭到自己眼睛上,低声说:“这就是我的原因了。”
他说完这话后,良久Eduardo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Mark等到心里过于激烈的感情消退后,才抬起压在眼睛上的手,竟意外地看到Eduardo正支着脸颊含笑看他。
Mark因为他的笑,心里生出一股被看穿的恼火。
“Mark,”Eduardo问:“你在中国杭州为什么走向我?”
Mark别扭地将脸撇到一边,有点恼怒地说:“我本来想着不要打扰你了,可是你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心想或许这就是命运,你出现在我眼前。我不应该反抗命运,我应该顺从它。”
Eduardo不由得大笑。
他把Mark的脸掰过来,“那你知道那年犹太兄弟联谊会,我为什么走向你吗?”
“因为你想找个人装醉酒好离场。”Mark说。
“对啊。”Eduardo说:“可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就挑了你?”
“因为我看上去对联谊会兴味索然,很大可能会答应你的要求。”
“你还记得。”Eduardo笑了:“你在联谊会,我也在,我们看上去又都是一样的无聊,急着离场,多么巧合啊。”
“所以我当时自己跟自己打赌,如果你答应了我,陪我离场,那我们就应该成为好朋友。”
Eduardo亲吻Mark的卷发。
他想起那天自己喝醉了,又梦见往事。
梦里那个加勒比海之夜,DJ在台上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打碟,他背后的屏幕上是可笑的瀑布,劣质的镭射灯不断运转,所有人都在跳着滑稽的舞。
自己穿着可笑的花衬衫,头戴着夸张的草帽,在和Dustin、Chris讨论亚裔姑娘们。
然后他看到了Mark。
Mark走过来,跟他说:“Wardo,我有个好点子要跟你说,我们出去聊。”
Eduardo在梦里知道一切。
知道他跟着Mark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一起创业,然后会争吵、会背叛、会伤害,也知道他们最终决裂,天各一方。
但哪怕这样,他还是毫不犹豫跟Mark走了出去。
梦里像记忆的那天一样,他在夜风里冷得哆嗦,听完Mark关于Facebook的点子,又答应了三七的股份和CFO的头衔。
他搓着冻僵的手,要回去加勒比海之夜,Mark忽然在他身后说:“或许凤凰社是个多元俱乐部。”
Eduardo回过头,看到Mark的脸在夜色里又冷又硬,呼吸呵出白雾散在路灯下。
Mark倔强地盯着他,问道:“但那又怎样?”
Eduardo看到Mark倔强不甘又骄傲的眼睛。
在那一个瞬间,梦里的他竟放开门把,转身走向Mark。
Mark有点吃惊,问他,“你不进去?”
“加勒比之夜有什么意思?”他听见自己笑着说:“我们一起回去吧,Mark。”
Eduardo醒来时发现枕边的手机显示正在和Mark通话中,电量只剩下5%。
他拿起手机,安静地放在耳边。Eduardo在新加坡的家里,听见在美国的Mark正敲着键盘。
有什么东西穿越了时间和距离,穿越了陆地和海洋。
那一刻,Eduardo终于认输,屈服了。
就像2002年的,那个犹太兄弟联谊会,他穿过人群走向Mark;就像2012年的中国杭州,Mark在往来的游人里一声‘Wardo’喊住他。
十年前,十年后。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在改变,连他们自己也在改变,早在生活的磨砺里成为全新的人。
可他们之间很多事情,仿佛就像命定,无论换过多少场盛装的舞会,走过多少个繁华的城市,他们最终都会为彼此停下脚步,穿过茫茫人海,走向对方。
“Mark,”Eduardo给了他回答:“I’m here for you。”
Mark听了抱紧Eduardo,好像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Mark没有说什么,却也久久没有放开他。
那晚深夜,Eduardo睡熟后,Mark躺在他身边聆听他的呼吸,绵长安宁。
良久,他用手机在Facebook的个人主页上更新了一条状态:
是谁在敲门
敢来打扰我?
那肯定是
夜风
或者永恒。
——【巴西】莱多·伊沃
发出这首诗,时间正好是凌晨2点08分。
九年前,Eduardo穿越半个哈佛来到柯克兰,时间也恰好是凌晨2点08分。
Eduardo是为Mark而来,他敲门,走进H33,从此再没有走出Mark的心。
那晚,Eduardo在窗上写下棋手公式。
一个王国,一段爱情,所有故事自那一刻开始。
【完】
Dustin Moskovitz看到这首诗的时候,还在Asana的办公室里。
他愣了好久,然后兀自笑起来。Dustin完全控制不住笑意,也不想控制,他太开心了。
助理Amy刚好进来和Dustin确认明天的行程,看到他的笑容,打趣一句:“Moskovitz先生,心情很好?”
“还好。”Dustin转着笔,转而笑问:“还没回去?”
Amy说:“这就要离开了。”
Dustin又问:“这么晚,有人来接吗?”
Amy脸红了一下:“男朋友的车到了。”
Dustin的手托着下颚,笑着看她:“真不错,快回去吧。”
助理推门走出他的办公室后,Dustin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是深沉的夜色和闪烁的华灯。
胸膛里全是愉悦,一天的疲劳尽扫而空。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怎么的,思绪忽然又回到过去,想起发现Mark爱着Eduardo的那天。
那还是十年前,Eduardo第一次参加H33的游戏之夜。
Eduardo是个小少爷,兴趣都很高雅,很少玩游戏,当然也没有玩过他们那天要玩的,但他还是想加入游戏之夜。
Mark当然是跟他组队的。
有了Eduardo,Mark就踢走了Dustin,Dustin委委屈屈,只好和Chris、Billy三人一组。二对三还带着新手,Mark依然一副趾高气扬、胜券在握的模样。
在比赛开始前,他先花了点时间教Eduardo打。
Eduardo聪明,学得很快,但到底是新手,第一局跟最菜的Billy打就左右支拙。
Mark在他旁边,一会儿提醒他射击,一会儿提醒他注意数据面板,意外的耐心。
倒是Eduardo先不耐烦了,着急地说“MarkMark,让我自己来”。
Mark立刻就闭嘴。
没了Mark的提醒,Eduardo操作很快出错,他懊恼地念念有词,又聚精会神、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
Mark在旁边看着他。
他这么好胜的一个人,却既不急Eduardo拉低组队分数,也不去责备,只是嘴角微翘,带着不显眼的笑意,竟然有点像看做错事的孩子,非常包容的模样。
大家都玩得很投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Dustin看见了。
Dustin跟他同宿舍一年多,还没见过Mark有这样能称得上温馨的神情——或许Mark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哦,他喜欢他。
这个调皮的念头忽然钻进Dustin的脑海里,几乎让他惊喜得欢呼雀跃。
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一对,Eduardo连Mark性格里的尖刺都爱若珍宝,Mark也从不会对谁这样敞开自己的空间去分享和接纳。
他们吵架甚至都不会超过半小时。
可是往后的发展是谁都想不到的残忍。
当Dustin知道Mark在质证上曾经用那一万九的美金反击过Eduardo,他气得哭了出来。
连Dustin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和难过,可能是为了Mark,也可能是为了Eduardo,或为了两个相爱的人却要互相伤害。
他甚至跳起来打了Mark一拳。
因为Mark不会知道那一万九,羞辱的是Eduardo的感情,当然也是他自己的爱情。
Mark和Eduardo之间曾那么美好,那么快乐,Dustin忘不了那个游戏之夜的Mark,也忘不了帕罗奥图雨夜的Eduardo。
他为雨夜没有留下Eduardo感到难过,为自己曾经对着那张‘不要签和Eduardo一样合同’的便签沉默而感到难过,多年后也曾为Mark喝醉后说的那句“我从来希望跟他一起,我想念他”感到难过。
Mark跟Eduardo之间不该只有一万九千的美元,也不是只有5%的股份与六亿。
Dustin关掉电脑和办公室的灯,他离开Asana,但并不想立刻回家,于是沿着路慢慢散步。
眨眼就过去了十年。
他守了十年的秘密,今天终于大白于世,幸好Mark还是留住了Eduardo。
Dustin很快乐,又感到很疲惫,因为时间蹉跎太久,终究还是有些遗憾,他们错过的是彼此青春里最美好的年月。
但人生哪里会没有遗憾,哪件事又是完美?像Mark的Facebook,像他自己的Asana,像Chris的《新共和》,有时候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但正是这些不尽如人意之事,这些错过却还想等待的倔强,所有的不完美,却又会让他们更努力地面对未来,珍惜当下。
Chris Hughes看到Mark这条状态的时间比Dustin还要晚一点。
他接手《新共和》受到很多诘问,最近总是焦头烂额,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凌晨。
Eldridge开门迎接了他。他是Chris的同居恋人,已经订了婚,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Chris洗了个澡,靠坐在床上浏览网页时看到了Mark的这首诗。
他看着页面久久没有任何操作,心情复杂。
在Dustin今天找他,替Mark求助的时候,在他将Eduardo的访谈视频给Dustin的时候,Chris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只要Mark回头了——Eduardo总会心软的,不是吗?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Mark总是忘记自己约了Eduardo,让Eduardo空等他很久。
那块白板——挂在H33门口的那块,后来总是写着Eduardo小小的抱怨。
Chris每天进出H33,看到那块白板就气不打一处来,常常替Eduardo感到生气。当白板“更新”内容,他都会质问Mark:“你这次叫Edu等你多久”“白板又写着you asshole了,你能准时一次吗”“别总欺负Edu脾气好”。
结果有一回没想到Eduardo也在H33。
他刚从洗手间出来,听见Chris在教训Mark,立刻涨红了脸。
然而他不跟Chris一起声讨Mark,竟是赶紧跑出去将白板上那句“you asshole”擦掉。
Eduardo走进来,冲着Chris腼腆地笑:“这次也没等多久,就半小时。”
而Mark坐在旁边,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翘起一边嘴角像个讨厌的小混蛋。
Chris目瞪口呆。
啊,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对,他恨铁不成钢,瞪着Eduardo:“惯的!Edu,你就惯他吧!他这么混蛋都是你给惯的!”
Chris在青春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性取向。
他生在一个传统的家庭,又偏偏是天生的同性恋,很难在社会普世价值观中找到自我认同感,性取向仿佛始终是他的原罪。
直到Mark将Eduardo带进H33。
Chris很长一段时间都作为旁观者,在默默观察。
Eduardo当然不是同性恋,但他爱着Mark——尽管Eduardo并不自知。
他不是圈子的人,也跟Chris在圈子里见过的人都不同,Eduardo从没在乎过自己和Mark的性别,他的爱是纯粹又专注的,付出是温柔又热烈的,对待Mark是奋不顾身又骄傲克制。
而爱情对Eduardo而言,是生活,是战争,是自尊,也是心。
在某一个夜晚,Chris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不同的只是性,爱的本质是一样的。
就是那一刻,世界豁然开朗,Chris长久以来背负的原罪感被消解了。他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必须投身平权运动,为无数像自己一样迷惘的年轻人,也为了本质一样的爱能得到平等的权利与义务。
Eduardo对Chris而言意义重大,后来的岁月里,Chris在美国陪伴着远在新加坡的Eduardo度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
命运总是厚待他们,Mark和Eduardo相遇得不迟也不早,时间刚刚好。
若再早些,Mark棱角未平,Eduardo心伤未愈;若再晚些,或许又各自将另有所爱。
可偏偏世事就是这么凑巧了,重逢竟然发生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
就像Chris和Eldridge,也同样邂逅在对方最好的年纪。
“亲爱的,在看什么?”Eldridge走过来掀开被子也坐到床上,挨着Chris,探头去看他的笔记本。
“没什么。”
Chris和他接了个吻,然后合上笔记本放在一旁,随手关了床头灯。
“我只是在感叹一个混蛋终于得偿所愿。”
说这句话时,连Chris自己也没察觉嘴边漾起的笑意。
Fin
后记
终于写完了,全文刚好十万字,是正文两倍的字数。
其实我最开始并没有打算写这么长,只是想写一个Mark追求Eduardo,邀请他听自己讲座,又约他去蹦极,结果Mark自己被折腾个半死,Eduardo只好心软的故事。
是的,最开始大纲真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听起来还蛮无趣。但是后来写的越来越多,是因为动笔后发现如果希望他们复合,我没法说服自己跳过这些年他们各自的经历和改变轨迹,否则Wardo的心软显得未免太廉价。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轨迹可寻的,就像一张网,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选择,都是网上的线,都是网上的脉络,它们严丝密缝地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你的现在,通向你的未来。
所以我们才会常说,一个人要有过去,才会有未来。
我希望在这篇文里,尝试着写一写Mark和Eduardo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而过去有多努力,这张网就有多结实,代表了未来有多承重,Mark和Eduardo过去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终于足以结实到承受他们复合所将面临的一切麻烦。
希望没有人会认为Mark太简单就让Eduardo回头,得到了爱情。正如Eduardo所说,他们在这七年里都各自努力,做出了足够多的改变,而大部分时候,正视自己的过去,并且承认错误,改变自己,比改变世界还要艰难。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将错误和遗憾深藏心底,当了一辈子的逃避者。而有些人能战胜自己,重新弥补,这比前者更伟大和不容易。
一些惊心动魄的转折会因为心跳和感动,短暂地消解和使人忽略矛盾,但爱情走到最后,总要回归本质。如果双方没有改变和信心、决心,当爱情回归本质时,矛盾和怨怼就又回来了。
爱情的本质就是平淡的生活,就是在无数细小的事情里能不能磨合到同步或彼此包容。
Mark和Eduardo都是很聪慧的人,这并不只是指智商上的优秀,更指他们应该拥有使自己越来越好的可能性。
他们过了七年没有对方的岁月,对方却始终在他们各自的内心里,他们成长的每一步都有对方的影子。
而复合在我看来,其实没有什么谁追求谁。一切很简单,只是他们重逢在最恰当的时候,彼此心里还有爱,并且也成熟理智到了最适合在一起的状态,所以他们说清楚一些事情后,就在一起了。
在这个故事里,他们之间更多的复合磨合,其实发生在相遇后(我没有写出来)的那半年,他们慢慢地一起做一些事,小心翼翼地聊天,都是尝试敞开心扉,展露一个崭新的自己。其实很多事情在这半年里已经确定了,直到博洛尼亚的雨夜,他们走出了最后的一步。
总之《爱情的脉络》不是一个多么曲折或有意思的故事,就只是一些细碎的东西,不过也拉拉杂杂写了十万,实在出乎我意料,现在终于写完,也算是告一段落。
以后应该还会写一些现实向的ME,毕竟我还有好多脑洞想写,不过因为我的某些想法和原因,以后的短篇应该不会挂靠为《幸好我们没错过》的番外,但如果你们愿意,其实也可以看成是这里他俩的番外。
最后很感谢你们连后记也看到这里,这文应该会出本,毕竟封面我都找好啦,新年的时候可能会开始校对和排版以及封面制作。最快可能3月吧出本。
本子会收录《幸好我们没错过》《旅途终点》以及《爱情的脉络》。
《非典型婚姻恐惧症》要看页数收不收。因为上面三篇字数也有15万了,如果页数允许,就会收录,页数不允许就只能等下次再出本时再收,毕竟本子太厚翻书也不好翻……
就这样,感谢看完这么长的全文。
2017/1/15
补充附录:
1.D8的事来自真马。
2.图书馆做爱的事来自TSN原著。
3.Mark对雅虎收购的想法来自真马。
4.柏尚投资的事来自真花。
5.“脸纹”自动识别的事来自真马,被我写提前了6年。
【ME】A place nearby(天堂若比邻)11
原作:The Social Network/TSN
CP:MarkxEduardo
文案:Eduardo有一天接到了Mark的意外来电,一年后,他遇到了一个跟以前很不一样的Mark。
前情: 00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虽然上周被三次元忙得要死,以及这章卡文卡了十多次,修改得我都快吐了→_→我现在还是觉得这章不...
原作:The Social Network/TSN
CP:MarkxEduardo
文案:Eduardo有一天接到了Mark的意外来电,一年后,他遇到了一个跟以前很不一样的Mark。
前情: 00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虽然上周被三次元忙得要死,以及这章卡文卡了十多次,修改得我都快吐了→_→我现在还是觉得这章不通(每次到结局我都要陷入规律性卡文orz),但是我觉得我如果再不更, @躺平菌 你真的会冲上来杀了我的2333。严重爆字数1W+,以及下章完结。
11
Eduardo找到Sean Parker的地方是在一家名叫“老爸的背包”的乡村酒吧。他推门而进的时候,正是下午四五点的光阴,酒吧内还没多少顾客,Eduardo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后穿着随意的休闲衫,肩上还搭着一条擦桌的毛巾,正和某个点酒的顾客谈笑风声的Sean。
Eduardo走过去的时候有点小小的紧张。他和Sean其实一直没什么往来,唯二的两次见面还都是早年Facebook时期的针锋相对,更不用提最后那次百万会员夜上扔支票的嘲讽和差点揍上一拳的不欢而散。所以可想而知Eduardo决定主动来找Sean是个多么尴尬的举动。
但他不得不克服自己这种别扭的心态,因为Sean Parker是唯一那个从Mark出事到恢复都陪在他身边的人——从Dustin口中得到这个名字时,Eduardo其实有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至少他确定了当Mark身陷绝境时并没有独自一人孤立无援,而且他也知道不论他个人对SeanParker是个什么看法,Sean对Mark是真的好,从以前就是——如果他想知道Mark曾经确切经历过什么,他就必须和他见上一面。
Sean在他走到吧台正式坐下前注意到了他。
“哇哦~”他夸张地挑起了半边眉,上下打量了Eduardo几眼,脸上泛起了一个算得上是高兴的笑容,“这绝对是我这一周来遇过最值得接待的客人~”
Sean很热心地给Eduardo倒上了一杯威士忌,并且在Eduardo坐下身后,十分热情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怎么着也算他乡遇故知吧?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有运气在圣巴巴拉某个不知名的偏僻小镇遇上——有多久了?至少也有五六年吧?——没见的旧交的,就这就绝对值得咱俩喝一杯!”
显然Sean是把他当成了偶遇的惊喜,他给自己和Eduardo一人倒了杯酒,举起来朝Eduardo示意了一下。或许是Sean太过纯然自如的态度,Eduardo感觉自己一路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他微笑地陪他碰了一杯。
“如果是那么偏僻不知名的地方,大名鼎鼎的Sean Parker又怎么会屈居在这里的?”
“很显然我正处于休假期~”Sean一口干下了手中的威士忌,“所以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对Eduardo暧昧地眨了眨眼,眼神别向了吧台另一侧正在忙碌的窈窕身影,“而一位独自经营着一座乡村酒吧的性感单身辣妹会是个很好的挑战~”
Eduardo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对面那位正忙着接待另几位看起来像是常客的短发美女,正好那女孩转过身拿酒,注意到Sean看过来的目光,很不满地对他翻了个白眼。Sean忍不住乐了起来,无辜地对她回了个“what?我正在招待顾客!”的摊手,换得了那姑娘再一次生气的瞪视。
“看上去挺有个性。”Eduardo评价。那女生长得很符合Sean一贯的审美标准,不过显然,她并不像以往Sean身边的那些女孩那样容易被花言巧语蒙骗,不然Sean也不会追到屈尊做吧台男孩来调戏的份上。
调笑过后,Sean把目光重新投回到了Eduardo身上。他抿了口手中的威士忌,看了眼微低着头盯着手中酒杯出神的Eduardo。
“所以你怎么会在这?”在Eduardo想说什么之前,他提前接了一句,“别跟我说真的只是巧遇,上次我听说你的消息时你可还在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
Eduardo本来还有点犹豫该怎么和Sean说出自己来这的目的的,听他这么说干脆也不隐瞒。
“Dustin告诉我可以在这找到你。”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Sean似笑非笑地勾起了一边嘴角,“这倒是挺出乎人意料~”
Eduardo静静看了他一会,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我是为了Mark的事来的。”
“Mark?”Sean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怎么了?”他斜瞥着眼看着Eduardo,“你俩还有联系?我还以为你俩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们在一起了。”Eduardo对他的调侃只是皱了皱眉。
“我猜我该说声恭喜?”Sean嗤笑了声,看上去对Eduardo透露的信息一点也不意外,他一只手灵活地玩转着手中的空酒杯,就那么打量着Eduardo,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想要发表评价的意思。
Eduardo保持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Sean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所以Mark在哪?”他忽然问。
“什么?”Eduardo愣了一下。
“你说你们在一起了,”Sean似乎对他的走神有点不满,他翻了个白眼,“现在你在这,那Mark在哪?”
“他……不在这,”Eduardo下意识地避开了Sean探究的眼神,“我只是,我需要……我想……我必须知道一些事。”他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好在Sean并没有再增加他的动摇,他若有所思地看了Eduardo一会。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他又挑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Eduardo深吸了口气。
“我想知道Mark曾经发生过什么。”
Sean一直觉得如果要选一个词来概括下他和Mark的故事,那个词一定是:缘分。当然这不是什么暧昧的说法,Sean想表达的只是他们俩真的很有缘。比如当初在他注意到Facebook的潜力而想认识它背后的天才推手时几乎没费什么精力就搭上了线(他得承认少年成名对他还是挺有助力的),又或者在那次会面过后他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想起Facebook了(Facebook是不错,但Sean还是抱了点有待观察的想法)却好巧不巧地在Palo Alto再次和Mark“偶遇”——这是真的偶遇,不过Sean其实内心清楚,如果Mark听从他的建议搬来Palo Alto,他们的再次相遇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所以他不介意在这偶遇上打上个引号——再到之后的一拍即合顺利加入,他和Mark几乎可以算是由一系列的偶然串起的必然。如果对方是个女的,Sean说不定会觉得这绝对他妈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而欣喜若狂地展开十八般手段追人到手(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把Mark追到手了)。当然Mark不是个女的,Sean也不会傻到和自己的合作伙伴(兼老板上司)发生某些很容易引起情感纠纷的不良关系,最重要的是:Jesus,那可是Mark!Sean简直爱死了他的天才自负和充满了无限创造性的脑袋瓜——再火辣的性爱也比不上一颗天才的大脑好吗!?
以上所有那些只是为了表示Sean对自己和Mark之间的“战友”关系非常满意,所以哪怕后来Sean因为某些不怎么体面的原因被迫离开了董事会,他也没什么太大遗憾(人总得向前看不是吗?再说离开董事会又不是说他会失去Facebook的股份之类),并且和Mark保持了良好的后续联系(当然大部分时候是Sean单方面打过去骚扰Mark,不过对Mark而言没拒接就算是一种默认,Sean也乐得认为Mark也挺喜欢自己的这种骚扰的~)。
不过即便Sean对自己和Mark的关系挺自信的,当那天他正忙着为自己晚上的一个商业邀约装扮发愁而被铃声打断,开门看到一个脸色低沉、头发杂乱、两手插兜还明显一副不悦表情的Mark时,他绝对是意外多过惊喜。
“Mark?”他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需要一部电脑。”显然Mark一如既往的直接(和不懂客套),没理会Sean的疑问,他已经直接进了房间,自顾自地开始搜寻Sean的电脑。
“呃,笔记本在厨房的餐台上。”Sean对他的行事风格早已习惯,他顺手关了门,一边还忙着和自己打了一半的领结纠缠,一边跟着他往厨房走。“虽然我更想问你发生了什么。”
Mark很快找到了目标,坐下身已经开始操作。Sean靠在门栏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被偷了。”在等待开机间隙,Mark抬头看了他一眼,语调平淡地宣布。
“你什么?”Sean乐开了一朵花,“被偷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不小心在火车上睡着了,等我下车才发现手机钱包全都不翼而飞,而我在一个几近陌生的城市里独自一人还身无分文。”Mark语速飞快地说完了前因后果,现在Sean对他为什么会两手空空的出现在自家公寓门口大致了解了。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地址~”Sean翘起了半边嘴角。
“我并不记得。”Mark很不懂味地坦白,“我唯一记得的号码是我助理的,所以我打给了她,找她问到了你的地址——我有点印象你跟我提过你最近在洛杉矶这边。”
“至少你记得这个。”Sean可没想期待更多,“所以现在你在干什么?”
“我是来参加一个游艇商宴的,但邀请函跟我的包一起被偷了,”Mark已经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电脑上,“而我不记得地点和游艇名字了。”
Sean在他重新打印完邀请邮件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叫住了他。
“你打算就这么去?”
Mark一脸“不然呢”的木然表情回望他。
“至少你不想身无分文地走着去吧?”Sean掏出自己的钱包扔给了他,想了想又回身进卧室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部没怎么用过的黑莓手机,捣鼓了几下递给他,“还有这个,省得你又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丢了——我在上面存了我号码,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我只是去开个会,还不至于把自己搞到弄丢的地步。”Mark吐槽,但还是接下了Sean递过来的手机。
“别挑剔,”Sean没在意他的抱怨,“我今晚也有个约会,如果你不急着赶回去可以多留几天,我可以带你好好玩玩。”
Mark对他所谓的“好好玩玩”看起来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耸了耸肩。
“到时再说。”
Sean等到的不是Mark的电话,而是冰冷而专业的医院问询。那时候他刚从宴会上回到家不久,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一开始他以为是Mark那边在玩什么整人的游戏,毕竟任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称为事故的受害者正在接受抢救以及自己是否是其亲友时都会觉得可笑。然后他从游艇、沉船和急救等词汇里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Mark。
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是缘分,比如Mark两手空空的出现在他家门口,比如他没有多想地给了Mark他的钱包(和证件),比如他不放心地还给他找了部手机,比如他是那个手机里唯一仅存的联系人——于是他成了那个Mark出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晓情况的人。
Sean曾经回想过这些看似不经意的每个细节,然后在后怕之余忍不住有小小的庆幸。因为如果他不是恰好是那个Mark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他肯定也不会知晓Mark的出事。因为Mark肯定不会联系他,就像他之后也没有联系Dustin或Chris或他家人甚至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一样。
Sean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医院大厅的嘈杂和忙乱惊了一跳,然后他意识到今晚的事故将会是个大事件,很快各类媒体和记者都将蜂拥而至,即便那时他还不太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但他还是以一个成熟商业决策者的敏锐直觉当机立断地采取了措施。
他对医生提起的亚低温、急性肺水肿、缺氧性脑病等专业术语全不在意,他只关心一件事。
“你说的后续影响是指什么?”
“意思是病人有可能会失聪。”在沉默几秒后,医生用沉痛的语调对他宣告。
再次见到Mark是在二十七小时后,在经过了三小时的紧急抢救和随后ICU24小时的密切看护最终脱离生命危险之后。
他进去的时候Mark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因为骨折和溺水引发的心肺功能损伤以及身体虚弱只能仰卧在床挂着点滴。
Sean对失聪其实没什么概念,毕竟它又不像骨折或划伤那种是能从肉眼表面看到的伤害,所以虽然他记在了心里,但当他走进病房看见Mark时,第一反应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感觉怎么样?”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而Mark脸上的表情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感觉。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尖锐的嘶鸣和恶心的眩晕,根本听不见你说什么。”Mark看上去非常的焦躁,他的眼神并没有在Sean身上过多停留,更多的是被头痛和耳鸣折磨的皱着眉的疼痛。
Sean因为他这句话瑟缩了一下,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坐到了Mark对面。在他还在迟疑该怎么和Mark开口时,Mark干脆直接地疼晕了过去。
等到Sean有机会再次坐下和Mark面对面进行交谈已经是三天后了。Mark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他的右手还打着石膏,依然不能下床,并且因为肺水肿时不时引发一阵激烈的咳嗽。
『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回Sean用的是写的,并且小心谨慎地选择了措辞。
Mark盯着他的表情就像他知道这只是个谎言。
“‘这种情况’是指不能下床还是听不见。”他甚至没用上疑问语气。
Sean在迟疑一秒后写下了“Both”。Mark的眼神在他手中的题板和他脸上扫过,然后他只是表示接受了这个信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就闭上了嘴。
“别这样Mark,这真的只是暂时情况,医生们都还没……”Sean不由自主地想要说些什么,但Mark语速飞快而难耐地打断了他。
“你知道我现在根本完全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你嘴唇的蠕动只会加剧我的烦躁和头痛——”他大喘气地停顿了一下,用空着的那只没受伤的手抚上了额头,“So just……Don't。”
Sean十分肯定如果不是被头痛折磨,Mark想对他吼的绝对是“shut up”。
在忍过新一轮的疼痛后,Mark重新恢复了冷静。
“所以下一个是什么?”他抬起眼看向Sean。
“什么下一个?”Sean下意识反问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问出了口——他实在还没习惯不用说的来和Mark交流——好在这次Mark并没有在意。
“Facebook、外界反应。”Mark言简意赅地解释。
“Yeah,关于这个,”Sean潦草地在纸上龙飞凤舞。
『我还没对外宣布你受伤的事』
Mark看上去似乎对此并无异议,他很快开始考虑起其他问题,“我得在医院呆多久?”
『至少两三个星期?』
Sean其实对这也没个定数,医生的意思是得看Mark的后续康复情况。
“我没那么多时间,”Mark看上去很是焦虑,“我得回公司。”
“恐怕这不是个好决定,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对董事会那些死板的规矩还是略知一二的。”Sean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简略地在纸上列出要点:
『董事会、报告、风险评估、Bad idea』
他在Bad idea上着重画了几笔,显然Mark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脸上的痛苦神情加重了。
“我不能让董事会知道,”他紧皱着眉停顿了一下。
“I need to see someone。”
Sean走出病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Mark似乎对自己失聪的反应太平淡了。虽然他之前还有点担心Mark会接受不了,但他如此镇定地点个头就不再追问转而考虑起Facebook的现实问题也太过于平静了。
Sean站在门外思考了一阵。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Mark靠坐在病床上兀自沉思的面容。
也许这样更好,至少他忙着处理Facebook就没心思多想失聪这件事了。Sean忍不住这样安慰自己。
而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
Sean对Sheryl Sandberg不是很熟,但显然她跟Mark很熟,在Sean跟她提起Mark的状况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还是从Palo Alto)。
那天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Sean不清楚,不过Mark显然很受鼓舞,也许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他整个人都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我猜想Facebook那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虽然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但我猜也不外乎是问我事情进行得怎样,所以是的,公司那边已经搞定了。”他甚至心情不错地跟Sean打了个调侃。
“很高兴听到这个——我是指你心情不错地和我斗嘴,当然Facebook的事也值得高兴。”
Mark的好心情持续了半小时,直到他被下一轮的神经性头痛和撕心裂肺的咳嗽打倒。
“我他妈真讨厌这种感觉!”他从浑身无力的头痛恶心中咆哮出声,面色苍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别这样,”Sean只能用言语安抚他,“你得克服这个。”
『这是必经阶段』
Mark脸上的阴郁显示他一点也“听”不进Sean的劝说。
“我没法让自己静下来!这烦人的头痛、受限的行动甚至是你写在纸板上的话语——我讨厌这种感觉!God!我他妈要疯了!”
“我也讨厌跟你无声交流,搞得像我在演默剧似的,”Sean尽力平复他的情绪,“但你不会疯的。”
『你应该冷静下来,医生说头痛跟你的心理状态有关』
“我需要点东西来转移我的注意力。”Mark强压下了又一轮恶心的呕吐感。
“哦哦~No。”Sean几乎都不用反应就意识到Mark在指什么,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别想让我给你电脑,你现在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呢!”
但显然Mark打定了主意就不准备罢休——而他现在执着地认为电脑能让他静心。
“Sean,”他用那种“我一定要、我坚持”的震慑语气盯着Sean,“我需要一部电脑。”
“才怪,你需要的是休息。”可惜Sean从来不惧怕Mark的“淫威”。
“我现在每天除了休息就是休息,而这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我需要的是能让我集中精神忘记医院、忘记受伤、甚至忘记我身处何处的东西,我需要我的代码!”
Mark看上去真的受够了,他烦躁地挥舞着手臂,激动得差点扯掉了手上的针头。但显然Sean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刚在说什么?”他亮起了眼神,意识到他刚刚并没有写下来他的反驳,但显然Mark接住了他的话,“等等,你是猜出来的吗?读唇?老天,我怎么没想到!”
相比起他的兴奋,Mark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阴郁和危险。
“Sean——”他对Sean投来了警告而严厉的一眼,“以防你不知道,我并不能猜到你每句话说什么。”
“谁说不行呢?”Sean难掩激动地坐在了他床头,“我只是刚想到这个,这绝对是个绝妙的主意!”他无视了Mark逐渐烦躁不耐的表情,放缓了语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How did you know what i just said?”
Mark的焦躁神色在他第三次重复时变成了颜色,他明白了过来Sean的意思。
“……你在引导我读唇吗?”他眯起了眼,情绪不明。而Sean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会酷毙了的!”
事实证明,它并没有Sean想的那么酷毙了,或者说至少在Mark纯熟掌握前,读唇这事一点也不酷。
不仅不酷,而且还枯燥和折磨。Mark不仅一次在无法辨明(或只是心浮焦躁)的情况下暴躁地砸了他所能触及到的水杯/碗/硬纸板/笔等所有东西。他现在更容易喜怒不定了,Sean猜想这跟他日益康复的身体外伤和迟迟没有起色的听力状况有关。不过好在每次生气过后Mark还是会再次冷静下来投入下一次Sean的“强迫性教学”。Sean最后还是给Mark带来了电脑,在他脱离了吊瓶和肺水肿的重点监测之后。所以现在Mark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趴在电脑上敲代码(用一只手)——Sean偷瞄过一次,发现他并不是在为Facebook编程,似乎就是在漫无目的地敲击代码——也许是Facebook现在不需要他担心,也许他只是焦虑到根本没心思去思考——他为这状况忧虑了半秒。
Sheryl来看过他一次,在三周后。带着对Mark的关切和Facebook的最新近况。在得知Mark最近在学习唇语后,她很支持的坚持用语言交流的方式和Mark交谈。
“集中在我的嘴唇上,Mark,”在Mark又一次走神后她温和地提醒,“盯着我的眼睛是猜不出我在说什么的。”
“如果我只盯着你的嘴唇,我就会错过你的情绪表情。”Mark现在已经能读出简单的词汇了,但更多时候他靠的是猜,而且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这个盯着人嘴唇看的过程。
“别跑太快,一步一步来。”Sheryl很有耐心地安抚他,“你得先学会看懂别人在说什么,再才去猜测别人在想什么。”
“我做不到,这太累了。”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Sean觉得Sheryl比他更适合当老师,至少她比自己温和耐心多了(他跟Mark的唇语教学往往最后会发展成Mark的崩溃大叫和他的无奈摊手)。而且很显然,Mark对这位年长的女性很是信任依赖。
大概快一个月的时候,Mark终于摆脱了卧床的待遇,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医院。他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了下来,在医生认定可以回家静养但必须每周来进行复查及一个月后的石膏拆卸后,Sean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和Mark的这种交流模式,即便出院他也能很好的照顾Mark。
——第二个错误。
Sean带Mark回了自己家,他把卧室让给了Mark,自己睡在客厅。Mark没什么意见地接受了他的安排——他一直没有联系他的家人,也没有和Sean(和Sheryl)之外的任何人联系。“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再说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Mark是这么解释的——Sean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Facebook,他可能连Sheryl都不会联系。就这点来说,Sean还是挺高兴他对自己的信任的。
Sean休了一段时间的假(虽然他本身工作也没什么规律),Mark不太喜欢外出,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呆在家里。Sean尝试着学习自己下厨,而Mark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噼里啪啦地敲字,然后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和Mark来上一段“唇语教学”——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Sean松懈地忽略了Mark那些细微的改变:比如他犯头痛的时候少了(Sean以为这是个好现象),比如他会在敲着敲着代码的时候突然走神,比如他喜欢把电视音量放到很大虽然他并不能听到,比如他有时候会蓦然地四处环望像尝试着找寻什么一样——如果Sean多一点细心或对痛苦心理学的了解,他就会发现Mark正在逐渐地从应激阶段走向反应阶段——在身体的外部疼痛和对Facebook的担忧分心逐渐消退之后,他不得不开始越来越多注意到自己无法忽视的失聪现状。
但事实是Sean从来没有真的把Mark失聪这回事放在心上(也许连Mark自己都没有),他甚至从头到尾没翻过任何一本失聪人士日常注意事项或怎样和失聪人士沟通之类的东西,也从来没想过和一个失聪人士共同生活要注意些什么,比如:永远不要把他们独自一人留在黑暗的空房间里。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所以当他半夜被卧室的响动惊醒,拉开灯看到的是一个在黑暗中冷汗泠泠、浑身颤抖、蜷缩在墙角的Mark时,他都没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只是一个该死的灯!
Mark在医院的一个多月里都没有出现过半夜醒来的状况,Sean怎么知道他会突然在半夜惊醒!?
但那已经是一切陡转直下的转折点。
Mark又开始神经性的头痛,并且整晚整晚的做噩梦,哪怕Sean就陪在他身边。而且他会突然莫名地陷入对溺水窒息的恐慌里——延迟了近一个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最终以猝不及防的姿态狂扑而上。
更严重的是,他开始不再说话。
Sean听过这种说法:很多失聪患者也会逐渐丧失说话的意愿,因为他们自己听不到,也就不再愿意开口。曾经他对这个嗤之以鼻,但当他面对一个日渐沉默的Mark,他才发现对他们而言,隔绝这个世界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当Mark不再聚神在他身上,Sean甚至无法获得他一丝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时候Mark只是沉默地把自己蜷缩进自己的世界,不抬头,不说话,也不再碰电脑——曾经他需要电脑为他带来安静,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在他的世界都太安静。
BellaSumpter是Sean无奈之下的选择,他从一个对PTSD颇有经验的旧日好友那里得到的这个推荐。
第一次的心理诊疗十分不顺,Mark甚至不肯抬头看她一眼。他对所有的询问或卡片都保持沉默,而显然一个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无法对一个回避交流的患者(还是个失聪患者!)开方诊断。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Sean不知道BellaSumpter用了什么办法,但当第三天Mark走出来时,他第一次接触了Sean的眼神——虽然只是短暂而快速的一瞥而过。
他还是很少说话,但至少他开始有规律的接受起心理治疗。而且他开始拿起笔写东西——Sean不知道是不是Dr.Sumpter的建议——大多数时候那上面只是毫无规律的乱涂乱画,偶尔会有简单的字母但很快又会被他大力地划掉。
Sean不清楚心理治疗的效果是好是坏。虽然Mark不再消沉于自己的世界,但他看上去比以前更阴郁,并且随时都有再次崩溃的迹象。Sean不止一次看着他上一秒还好好地,下一秒突然就开始撕本子,并且最终伴随着再一次陷入窒息的崩溃。
然后是那个Sean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夜晚。
他从噩梦中突然惊醒,在呆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陪Mark的。他猛地转过身寻找Mark,在惊惧化为实质的恐慌之前,他看到Mark靠在沙发的另一侧已经睡着了的身影——从那次意外后Mark就不喜欢躺在床上休息,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靠在冰冷坚硬却能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墙壁、床脚或者沙发靠座——手里还握着那本日渐增厚的记事本。
在平复下骤惊的心跳后,Sean才起身拿了块毯子想给Mark盖上。
他在靠近Mark近前时才发现Mark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眼睑不安稳的颤动着,眉头紧皱,呼吸间有溢出的破碎梦呓。
Mark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他以前就很白,但现在面色更加苍白,他的头发长长了些,但因为长期的抓饶和缺乏搭理显得凌乱而纠结,眼窝也深深地陷下去,如果睁开,可以看到那下面充满血丝而无神的双眼。
在他碰上Mark的那一刻,Mark惊醒了过来。然后他猛地推开了Sean,迅速地翻了个身,几乎是惊慌却决绝地逃开了Sean的接触范围,直直退到了墙角边才站定。
Sean举着毯子的手僵在了原地。
寂静的客厅里只有Mark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Sorry。”Mark的声音虚弱而喑哑,他低着头背靠着墙壁站着,眼神并没有注意Sean,只直直地盯着散落在地板上的凌乱纸张。
那上面充满了无规律的涂画和线条,Sean被某一张上凌乱却加粗的“left”和“betray”两个字眼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的“没关系”卡死在喉咙里,随后他意识到即便他说出口Mark也听不到。而Mark也不在意他的回应,他已经顺着墙壁就着抱臂的姿势滑坐在地,闭上眼再次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Sean只能闭上了嘴。
他突然很想很想抽根烟。
他走出门,已经摸出了一根香烟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并没有打火机。他茫然地在门廊下站了一会。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孤独的灯。
他拿着一扎啤酒和一个打火机来到收银台,深夜被吵醒的看店小哥因为被打断睡眠而脸色不善地给他结账。收银台右上方挂着的小电视里在播放着无声的午夜新闻重播,“谁来为公众之殇买单——海之星沉船事故质疑之六”的巨大标题挂在右下角,Sean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移开了眼神,连零钱都没拿直接抓过袋子就冲出了便利店。
他站在门廊抵着夜风抽完了一支烟,然后坐在台阶上开始一罐一罐地喝酒。不远处的音响里播放着一首年代久远却经久不衰的经典歌谣,重金属的嘶哑嗓音在寂寥的街道上回荡着萧瑟的肃清。
Mama,take this badge off of me
I can'tuse it anymore.
It'sgettin' dark, too dark to see
I feellike I'm knockin' on heaven's door①
Sean坐在台阶上发呆。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好虚幻。他想起一个月前出现在他门口神情郁闷却自顾自我的Mark,甚至一个星期前暴躁焦虑会对他发脾气的Mark。他想念那个情绪直白有鲜活生命力的Mark,而不是现在这个明明濒临破碎却将所有呼救和痛苦都压抑在齿间拒绝所有人靠近的Mark。
他打给了Dustin。
随后的记忆混乱而恍惚。惊醒Sean的是尖锐的警笛和刺耳的铃声,在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以及掉落一旁的手机屏幕上锲而不舍地闪烁着的“Dustin”字样前,他已经一骨碌爬起了身,一脚踹开了门。
Mark不在他之前在的地方,事实上是入目所及他都没有发现Mark的身影。然后就像是突然被什么踩了一脚,他直接冲向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下,入目的是狼藉遍地的碎纸、散落的药片和顺着地板蜿蜒的殷红血液。
以及浴缸边早已陷入昏迷的Mark。
Sean的讲述到这里戛然而止。Eduardo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经隐隐发白,却无法强迫自己放松一点力道。
在来之前,他给自己做过很多心理建设。他知道Mark有过一段晦涩的艰难时光,也知道那将通往的最终结局,但当最终的真相以如此赤裸裸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却还是觉得震惊意外得措手不及。
“如果你不想喝,也别折磨自己的手指。”意外的是Sean的情绪却从故事中抽离得很快,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伸手从Eduardo手中拿过了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你知道我曾经有半年没碰过酒,”他对着手中的酒杯默默发了一会呆,然后才看向略显呆滞的Eduardo,“显然,我总是在想,如果那晚我没有走出那扇门、没有留下他一个人、没有喝醉到睡过去,也许有些事就不会发生。”
Sean的话语尾音配合着空酒杯“叮”的一声撞击在吧台上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Eduardo下意识颤了颤。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Dustin永远一副愧疚和小心翼翼的态度,和Sean看似洒脱背后满心的悲怆和低落,他们都觉得亏欠Mark。为那个在Mark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身边,和即使陪在他身边还让他出事了的愧疚自责。
但至少他们都曾在Mark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扮演过角色,而Eduardo呢?他甚至从头至尾都不知情。当Mark在痛苦里迷茫挣扎时,当Mark徘徊在生死一线的崩溃边缘时,他说不定在千里之隔的大洋彼岸,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喝着咖啡听着广播里某个令人唏嘘的沉船事故的新闻报道当做消遣。
他们各自沉默了一会,直到Eduardo忽然从混乱的头绪里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你睡着了,”他看向Sean,“你说你是被警铃和电话惊醒的——”忽略了开口时咽喉部传来的沉重坠痛感,“也就是说——不是你打的急救电话。”
Sean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Yeah,”他握紧了手中的空酒杯,“Mark自己打的电话。”
SeanParker一生(半生)中做过很多靠谱或不靠谱的事,比如16岁时为了炫技黑了财富500强公司结果被他不知情的老爸拔了网线导致IP泄露差点被FBI送进监狱(感谢未成年);比如他先后参与创办了可以说是改变了世界的三家知名网络公司却无一例外最后被“扫地出局”(永远不要相信风险投资人的鬼话)。
Sean也后悔过很多事,比如当初Mark两手空空出现在他门外时他没有留下Mark(显然被偷就应该被视为霉运的征兆!),比如最开始在Mark逃避自身的失聪状况时没能及时引起重视,又或者是那个让一切陡转直下的该死的灯,但所有这些都不及那个晚上的千万分之一。
因为很显然,在他迷茫喝醉过去的同时,一门之隔的Mark正把自己送上地狱的尖刀。而他甚至不是那个及时发现的人。
如果Mark没有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又或者如果Mark那个电话打的并不及时,那么Sean很可能只会在第二天的宿醉下无知无觉地走进卫生间然后发现一个了无生气的Mark。
Sean从来没有问过Mark是什么让他最后改变了主意。他不会否认有部分的他是害怕那个回答只是简单的求生本能——存系于一念之间的侥幸,足以粉碎他所有自我安慰的借口。
然而不论理由为何,事实就是,他曾经在Mark孤立无援时扔下了他一人。
他是唯一那个陪在Mark身边的人,却也是那个最终辜负了Mark让他选择了放弃的人。
Sean一直随身携带着两部手机,一部是他自己最新款的苹果,用于交际应酬、私人联系等等生活日常。另一部是款式早已过时的黑莓kickstar,很少拿出来,也从不用于交际,但Sean却一直保持着给它充电的习惯。
那部手机上有且只有唯一的一个联系人,恰巧就是Sean自己,即便之后Sean换过号码,他也宁愿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修改联系人信息,以确保他永远是上面唯一且有效的联系人。
Sean用到那部手机的几率很小,几乎都是在某些难以入睡的夜深人静之际,然后他就会拿出那部手机一遍一遍地盯着看。
那部手机上没什么珍贵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照片,事实上Sean盯着看的只是通话记录。
就像现在他把手机递到Eduardo面前,给他看的一样。
手机屏幕上通话记录栏最上面的那条通话记录:2009/3/20,03:14,显示号为911。
“我发现Mark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旁边就是他扔在一边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最后一通记录就是911的急救。”
“那才是救护车会来的原因。”
“我本来早该把这过时的东西给扔了,”Sean对Eduardo自嘲地笑了笑,“但或许我只是需要某些东西来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Eduardo肯定Sean拿给他看的目的只是那最上面的911求救记录,他甚至肯定太过专注那条而从来没注意过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号码。但Eduardo几乎是一眼就瞅到了下面与之紧紧相连的另一个号码——那是一串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而它右下角显示的与上一条相差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更是让Eduardo被定在了原地。
“上帝啊……”他有些颤抖地从Sean手里拿过了手机,抚上了那串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我早该想到的……”
他按下了那条通话记录,下一秒,熟悉的手机铃声应声而起。
他在Sean迷惑的神情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闪烁的是记忆里曾经一闪而过的某个带美国区号的陌生号码。
而Sean的表情在看清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时彻底变了神色。
“……他打给过你……就在他求救之前……”
注:①美国摇滚诗人Bob Dylan著名的《Knocking on heaven's door》,Avril Lavigne(艾薇儿),Guns N' Roses(枪与玫瑰),周华健,罗琦都曾翻唱过英文版。其实这是一首反战歌曲,但歌词大意就是一个人(警官)快死了之前的遗言/感想——其实选这首歌是私心,因为当初差点用这个做了标题(¬_¬)
[tsn|MEM无差]元宇宙与和解可能性 3
一些奇特的追逐飓风片段。
我其实想写追风者很久了,这次终于写到了。
一个小tip:关于追逐飓风相关纪录片有《空中浩劫》,看完这个纪录片之后,我不得不感慨爱德华多的兴趣爱好纯粹在玩命。
太阳像儿时黏在牙齿上的麦芽糖般黏在天边,爱德华多盯着茶几上那串钥匙——金属表面折射的夕阳余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仿佛有人在天边缓缓调暗了台灯的亮度。他第一千次思考是否该去仓库取出那头盔,第一千零一次选择继续陷在沙发里,任凭皮革的凉意透过衬衫侵入皮肤。原先马克寄出这个头盔时写下的字条也因新加坡闷热的气候而开始发皱卷曲,最终在纸的背面留下数不清的霉点。
当最后的霞光也被夜色吞噬时,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
一些奇特的追逐飓风片段。
我其实想写追风者很久了,这次终于写到了。
一个小tip:关于追逐飓风相关纪录片有《空中浩劫》,看完这个纪录片之后,我不得不感慨爱德华多的兴趣爱好纯粹在玩命。
太阳像儿时黏在牙齿上的麦芽糖般黏在天边,爱德华多盯着茶几上那串钥匙——金属表面折射的夕阳余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仿佛有人在天边缓缓调暗了台灯的亮度。他第一千次思考是否该去仓库取出那头盔,第一千零一次选择继续陷在沙发里,任凭皮革的凉意透过衬衫侵入皮肤。原先马克寄出这个头盔时写下的字条也因新加坡闷热的气候而开始发皱卷曲,最终在纸的背面留下数不清的霉点。
当最后的霞光也被夜色吞噬时,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仓库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尘封的头盔躺在纸箱里,马克手写的便签纸边缘已经泛起霉斑,那些曾经工整的花体字母如今像被雨水泡过的蛛网,模糊得辨不出原本写着“ES”还是一些无意义的墨痕了。
戴上头盔的瞬间,现实如同剧院里被扯开的幕布一般,将独属于元宇宙的世界展现在爱德华多的面前。咸腥的海风正抽打他的脸颊。龟裂的荒原在脚下延伸开来,远处铅灰色的云墙如同大军压境杀来,某种熟悉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是2005年墨西哥湾,是名为“威尔玛”飓风登陆前四小时,也是他二十三岁那年差点送命的追风路线。
马克在他眼前突然出现,然后向他伸出了手。那只手仍然是骨感的,指尖上仍有因为长年累月地敲打键盘而形成的茧子。
“走吗?”
只是那只手在风中颤抖着,像是怕被拒绝一般。这个发现莫名地让爱德华多喉咙发紧,原先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萦绕了一圈最终被咽了下去,然后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老天!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就是这个?你他妈疯了?”他听到自己明明一副不可置信的话语,手却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手。马克立刻收拢了自己的手指,原先力道大得像是要将爱德华多的指骨摁碎,后面意识到了自己的力气有点大了,就松了许多。
“之前答应你的。”马克刚说完,自觉说的话不对又抿着唇不说话了。因为这场曾经在现实中出现过的飓风,就是原先他们在大学时就约定好要去追逐的飓风,只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未能成行。
“是吗?那飞机呢?”爱德华多刚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眼前立刻就凭空出现一个飞机,不用马克说多说任何一句话,他就立刻走上了飞机,然后直接坐在驾驶位上。
马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爱德华多熟练地操控着这架飞机的模样,他其实很想开口说其实这个直升飞机会自己动的,但是克里斯和他说的话仍然环绕在他的耳旁:“如果Wardo不熟悉元宇宙的功能,也不要说,知道吗?因为你一张嘴都能给Wardo气出五里地之外。原先我们花费了这么多算力去搭建的场景,可别因为你这个随口的习惯毁掉了。”
“其实它可以自——”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却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闭嘴马克,别给我在这里吐出来,哪怕是虚拟世界也很恶心。”
当飞机急速地爬升之后,又以自杀角度扎向海面,在即将触浪的瞬间改平。积雨云像混凝土墙迎面拍来,冰雹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动静如同乱石打在上面。爱德华多紧握操纵杆的指节发白,嘴角却越扬越高——这比无聊的公司事物刺激多了。
马克为了极度还原这场飓风,向NOAA*要了那场飓风的数据,之后将其一比一复原在元宇宙里,只不过为什么三级飓风的威力都这么大?整架飞机完全就是被混乱的气流带着在云里面乱窜,而且人坐在驾驶位上什么也看不清楚,完全就是一片灰蒙蒙的模样,就连仪表盘上的数据也开始乱跳。[NOAA: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我能查到的资料为该局经常组织人手穿越飓风探测其气象数据]
马克刚把目光转向爱德华多,结果发现对方一副被激起兴致的模样,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的这一面。
好吧,马克已经不知道该说爱德华多疯了,还是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更加疯。他现在已经无法细想了,因为现在飞机受到上升气流的影响,晃得比自己之前坐过的京达卡过山车还要猛烈。
等一下,为什么这架飞机的左翼发动机还会着火啊?!这不是元宇宙吗?他是想还原这场飓风没错,只不过为什么连飞机可能会出问题这个事情也要还原!
“对了,我和达斯汀在后台关注着数据变化的,临时可能会修改一下部分机制,记得注意一下。”马克又回忆起克里斯在他进入元宇宙说的最后一句话。好了,飞机起火的原因已经找到了,问题是他们现在要怎么办?
“你快握着你面前操纵杆。”爱德华多显然已经把这次当成真实事件的事情来对待了,而马克也只能照做,虽然他压根就不会开飞机。
“向左打还是右打?”马克刚问出这个问题,立刻就被爱德华多骂了一句:“向右打三十度!你没开过飞机吗?”
哇哦,脾气易燃易炸的Wardo,还有他从来都没有开过飞机。再说了,哈佛又不教这个。
当机身冲破云墙的刹那,世界骤然寂静。风眼中心的天空呈现出明亮般的幽蓝色,阳光从云井顶端倾泻而下,将机翼镀成金色。马克这才回过神来,原先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随之感受到了一阵湿润——那是他的手汗。他扭头看向爱德华多,而对方却仍然是肾上腺素飙升的模样,一脸激动地从驾驶位离开,走到了后面的气象观测仪器上看着这个飓风的有关数据。
虽然这些数据爱德华多早就看过了,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这里的各类仪器上面所显示的数据以及气象图。
马克没有跟着爱德华多去看那些数据,他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他现在就想要吐在这里。天,他知道爱德华多的爱好是玩命的,没想到会这么要命。
喜欢刺激的人不会是马克,而是爱德华多。
马克将飞机设定为自动驾驶模式,然后他瘫在座椅里,面色灰败得像连熬三个通宵。他转身注视着爱德华多熟练调出雷达图的样子,忽然想起某个被遗忘的细节:当年气象学讲座后排,这个总是穿着普拉达西装的人,笔记本边缘画满了各种气象图。
他其实一直很想问对方: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气象专业呢?但是他觉得太矫情,也太无趣了,因为原因无非就是那几点,父亲的期望、自身对未来的规划并不在此处之类的屁话。他这次就想问爱德华多一句:“你怎么不选择气象专业呢?”然后他哑着嗓音试图和爱德华多搭话,却被对方无视了个彻底,原来他还比不上这些十几年前的气象数据。
“Wardo…”
这道声音染上了一丝幽怨的意味。莫名的,他开始生起了一些闷气,然后就这样抿着嘴,眼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爱德华多的后脑勺,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马克这样想道:“以后有的时间,不急于一时。”
爱德华多在看完所有的气象数据之后,才扭头看向马克,而马克注意到他现在正在看着他,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腰板,然后嘴角轻轻扬起看着对方。
“数据记录仪在哪儿?”爱德华多推开碍事的马克,膝盖撞到对方小腿骨也假装没听见那声因疼痛而产生的抽气。
马克瘪了瘪嘴,然后眼睛往飞机门处一瞥就看见了降落伞,然后提出了一个爱德华多绝对不会拒绝的提议,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这么玩命,但是管它呢。
“Wardo,要试试从暴风眼这里跳下去吗?”马克刚开口,瞬间就吸引了爱德华多的目光,不是他经常受到的拒绝,反而是带猎人看到猎物时兴奋的眼神。
马克看着对方的眼神。oops,他能撤回这条邀请吗?好像不能了,因为爱德华多已经将降落伞穿上,还拽着他到了舱门边。
稍等一下,为什么是他们一起跳下去?那他背上应该拥有一个降落伞背包啊,那他的降落伞在哪?不等他伸手去拿降落伞背包,爱德华多就已经抱着他直接从飞机门上跳下来了。
“等会,我的伞包——”
“抓紧。”爱德华多单手环住他的腰,“这是你邀请我来的,别不敢和我一起玩命。”
失重感比预期来得更凶猛。他们像两颗陨石砸向云海,马克的惊叫被气流撕成碎片。雷电在四周炸开,有道电弧差点舔上他的鼻尖——绝对是肖恩调的参数,他回去要掐死那个傻逼——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眼前的景象:爱德华多在笑,那种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眼角泛起细纹的真心笑容。
当伞绳猛地绷紧时,马克的牙齿磕在了对方锁骨上。他们如同教堂的钟摆般在风暴中摇晃着,爱德华多的心跳透过两层布料传来,快得犹如《黑客帝国》代码流不断在他眼前闪过的模样。
“抱紧我。”爱德华多在他耳边喊,声音里带着飓风也刮不走的得意,“除非你想试试用脸刹车。”
他们在下坠中接吻。这是爱德华多所没想到的。马克的牙齿磕破他的下唇,血腥味混着难闻的空气灌进气管。当降落伞绳因为猛烈的气流缠住了彼此手腕时,这让他想起在H33留宿时,马克睡觉会紧紧地将他抱住——也是这种令人窒息的缠绕感。
“你心跳很快。”马克的鼻尖抵着他颈动脉,潮湿的呼吸喷在锁骨。爱德华多咬着伞绳调整方向,用行动代替回答。当海平面终于浮现在视野尽头时,他听见马克闷在救生衣里的声音。
“下次要和我在现实中去追飓风吗?”
“闭嘴,马克•扎克伯格。”
【TSN】让时间停止那场雨(下)
if爱德华多回到百万用户派对
全文一万+,oe,分上下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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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协议签署几个月后,爱德华多顺利从哈佛毕业。
诉讼期间他在加州与波士顿之间频繁往来,不但要准备质证材料还要完成毕业论文,在繁重学业和烦杂官司的双重压力下,他仍然以全A的成绩作为优秀生代表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爱德华多的家人们也来到了哈佛。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上次因为Facebook的事彻底失望,直到搬到新加坡都没再主动联系过他,而这次父亲...
if爱德华多回到百万用户派对
全文一万+,oe,分上下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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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协议签署几个月后,爱德华多顺利从哈佛毕业。
诉讼期间他在加州与波士顿之间频繁往来,不但要准备质证材料还要完成毕业论文,在繁重学业和烦杂官司的双重压力下,他仍然以全A的成绩作为优秀生代表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爱德华多的家人们也来到了哈佛。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上次因为Facebook的事彻底失望,直到搬到新加坡都没再主动联系过他,而这次父亲即使严厉地责备了几句,还是来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时,爱德华多看着台下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流露出的骄傲,几乎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投资协会的学弟学妹们拥上来表示祝贺,还有同专业的朋友和凤凰社的成员们。爱德华多笑吟吟地一一表示感谢。
看吧,这些他因为马克而失去过的东西,这些他甚至要靠远走新加坡而逃避的创伤,尊严、名声、家人、信任与爱的能力,就这样悉数回到他身边。
当然也有很多不知情的人对着他赞扬Facebook,爱德华多也只是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然后附和道:“是啊,Facebook真的很cool。”
与朋友们聊天的时候,爱德华多听到突然一片喧哗声,女生的私语和男生的叫声在身后炸开,他转过头,几个月没见的马克出现在视线中。
这位硅谷科技新贵、哈佛新晋偶像、无人不知的Facebook创始人仍旧穿着普通的Gap套头卫衣与阿迪露趾拖鞋,在一众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中格格不入。不过更加吸人眼光的还是他手中抱着的,与那张瘦削冷淡的脸尤其违和的一大束玫瑰花。
显然马克的这身行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他全然不理会那些搭讪和攀附,只是径直地走到爱德华多面前,抬起头平静地说:“Wardo,借一步说话?”
爱德华多直直地看向马克,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眼中却不见笑意。他并没有动身,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Mark,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不再会像曾经那样,即使长于迈阿密温暖的阳光与海滩,也会因为马克在下雪天穿着短袖花衬衫来到零下七度的室外,脚都被冻得没知觉了还认真地倾听马克的构想。
马克这才像小机器人一般蹦出一句稍显人情味的话来:“毕业快乐,Wardo。”
“谢谢。”爱德华多的笑容依旧客气礼貌,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马克于是只好探头向刚刚与爱德华多聊天的人问到:“不好意思,我可以借用他几分钟吗?”然后转头对爱德华多说:“Wardo,我们谈谈?”
其它人眼里他们的故事还是最初的版本,马克和爱德华多依然是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最好的朋友。于是爱德华多的朋友们纷纷表示没关系,出于害怕被爆出八卦谣传纷争的心理,爱德华多还是沉默地和马克走到无人的僻静处。
马克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花塞给爱德华多,那是一大捧鲜艳的红色玫瑰,对于毕业花束来说过于暧昧隆重的包装与马克面无表情的冷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让他的送花看上去像是让路人顺手帮忙拿一下东西方便系鞋带一样随意。
爱德华多本来以为马克抱着的这束玫瑰是送给某个女孩的,他记得马克之前在哈佛有一个亚裔的约会对象。所以当他接过这束花时,极为惊恐地问道:“给我的?”
马克点点头:“我欠你一束花和一句道歉。”
“For what?”
“For everything.”马克很真诚地说,“我不该用合同设计你。”
爱德华多面色如常,摇摇头回答道:“不用道歉,我也有错,更何况我已经得到了相应的赔偿。”他看向手里浮夸的玫瑰花,还是忍不住吐槽:“说真的,这花是认真的吗,Mark?这看上去像是Sean追女孩的作风。”
马克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心虚地往地上瞟。
爱德华多很轻易地读懂了他的微表情,他这是已经默认了,于是爱德华多有些无奈地扶额:“不会吧?真的是Sean挑的。”
马克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我们还是朋友吗?”
“什么?”爱德华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转变的话题。
“你把我拉黑了。”马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I'm Sorry.”爱德华多垂眸错开马克的视线,“虽然说我已经不在意了,但无可否认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它留给我很大的阴影,我需要摆脱它,我只是想和过去划清界限。”
“所以我也被你划分出去了是吗?”带着质问的不善语气,可马克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蓝色眼睛望向爱德华多时,里面的悲伤是如此真切,就像被雨点敲打得凌乱不堪的湖面。
爱德华多尽量不去看马克,只是侧过头耐心地说:“Mark,你并不需要我,我们已经不适合一起走了,0.03%的股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Wardo,我很抱歉……”
爱德华多用标准的应酬式笑容打断了马克:“这么远跑过来辛苦你了,我还有事该走了,也许下次有空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马克上前一步紧紧拉住爱德华多:“Wardo,不要把我从你的生活里推开好吗?”
爱德华多只是用镇静的、除了一点点怜悯之外别无它物的眼神看着马克,看着他的患得患失,看着他的紧张无措。
这眼神如一盆冷水般让马克平静下来,他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放开手,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安稳。
“我做了两个梦。”马克说。
“第一个梦里,百万用户之夜你赴约了,发现被稀释的股份后,你很愤怒,甚至砸了我的电脑,说要come back for everything。毕业之后你就正式向我提出诉讼,两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对面,争吵、对峙,把我们之间的过往在所有人面前掰开粉碎,到处都是我们官司的八卦与不和的传闻。”
“你很悲伤,我也很愤怒,你尽力证明你的无辜可怜,我试图把你贬得一文不值。我们拉锯了整整两年,彼此伤害、折磨,最后你和现在一样得到了股份和赔款,我们和解了。”
马克逼近一步说道:“这就是这个梦的结局了,因为后来你我之间隔着天涯海角,再没有过联系。”
爱德华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不用打麻醉就能立即进行手术一般,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着煽动着,在小鹿般的褐色眼睛上投下一半的阴翳。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梦。
这段时间的温存平和一瞬间被马克口中的梦境打得支离破碎,露出背后真实而刺痛的倒影。遥远而悲戚的记忆不合时宜地随马克的平静陈述不断闪回,每一个字都牵动起经年累月的伤口。用来自卫的社交面具被撕裂了一角,再不能假装毫不在意,爱德华多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也许那不是梦呢?事实上那天我赴约了,Facebook到达百万用户的那一刻我也在场,我确实愤怒到想把你的电脑砸了,Mark。”
爱德华多疲倦地阖上眼睛,“但是我已经太累了,我没有力气再和你争吵了。但是我是真的为Facebook现在的成就高兴。我的观念不适合Facebook,我已经被落下了,你是对的,Mark,一直都是。”
“很抱歉,我不会再冲动地胡闹了。”他对马克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不要这样说,Wardo。”马克微微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单薄的直线,显得那样痛苦,“我宁愿面对你的感性,至少那样我们还有纠缠下去的可能。而现在,你很理智地要把我从你的生活中落下。”
可这些明明是你先对我说的啊。爱德华多只是苦涩地笑了笑,不说话。
于是马克在异样的沉默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个梦,开始于你第一次来帕罗奥图找我的时候。那个晚上加州没有下雨,我依然因为熬夜编程睡过了头,但我没有忘记接你。你又一次轻易地原谅了我的迟到,我们一起从机场回来,我兴奋地跟你展示新搭建的‘墙’还有肖恩安排的商业会议,你也和我抱怨纽约的地铁有多拥挤,投资方的脸色有多难看,Christy的行为有多疯狂。”
在那个梦中,路灯透过车窗打在马克还那么年轻的脸庞上,他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对爱德华多说:“去他的Christy,我们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然后爱得华多甜蜜又高兴地笑着回答他:“是的,我们终于做到改变世界了。”
马克第一次对爱德华多说了“我们”。
那个夜晚没有倾盆的暴雨。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进别墅,爱德华多以CFO的身份赶走了沙发上的未成年少女并威胁肖恩“No more drug,or go to hell。”,不得不收敛行径的肖恩正经地和他们商量之后的会议细节以及宴会安排。虽然不爽肖恩的为人,但爱德华多还是认同了他的能力。
因为房间不够,爱德华多和马克挤在一起过夜,就像曾经无数个在柯克兰H33渡过的夜晚。他们彼此交换了意见,爱德华多同意Facebook现阶段不要广告,马克也答应后期会实施盈利方案,没有争执也没有摔门而出,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共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同频共振的心跳。
大屏幕上的数字突破百万的时候,爱德华多就站在马克身边。他是第一个来拥抱马克的人,而马克用一个热烈的吻回应了他。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他们在一起了。
有了爱德华多的监管,肖恩自然没再闹出丑闻,虽然他们仍然不太对付,但每一次吵吵闹闹之后都将事情推向了更加正确的发展方向。Facebook日益发展壮大,而他们始终同舟共济,CEO和CFO的爱情故事成了一段佳话。
这个梦境里面,爱德华多没有淋到那场雨,他们成功避开了所有的错误选项,多么圆满的故事结局。
马克讲述时的声线和平日里一样淡然,可也许是假想太过美好,衬得他整个人温和起来,冷硬的棱角开始融化,露出其炙热的内里。
“这两个梦截然相反的走向,分歧的根源是在加州雨夜。可现实里我让你淋了那场雨,亲手把你从我身边推开。”
“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弄清楚,我爱你。曾经我以为比起Facebook,爱情算不了什么,可是那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你远比我想象的重要。”
“今天我来找你,其实就是想说一句,对不起。”马克顿了顿,“还有,我爱你。”
马克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恳求,“不要把我完全踢出你的生活,重新来过也好,甚至继续仇恨下去也好,只要给我一个能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爱德华多感到自己那礼貌体面的面具悄然崩塌。从不屈服的天才也会为爱俯首,他终于窥见马克坚硬绝情的表象之下压抑着的浓烈爱意,而他曾以为那里只是由冰冷的程序和代码构成的、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可是太晚了呀,爱德华多绝望地想到,为什么另一个时间线的你只字不提呢?
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用那样眷恋、那样清醒、又那样疏离的眼神看着马克,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此刻宛如甜蜜的毒药,如此温柔又如此残忍。
“Mark,Facebook会越来越好,你也会越来越好。或许之后,Sean会离开,Chris会离开,Dustin会离开,可能最初陪着你一路走来的人都会离开你,但你不会孤独的。”
“你的理想那么美好,脚步那么坚定,总有人会和你志同道合,总有新的人会加入,他们会代替我,代替Chris和Dustin陪在你身边,你不会一个人。”
爱德华多真挚地说:“我只不过是最先离开的那个。”
马克眼中的炽热与憧憬瞬间熄灭,如火焰般灼灼的蓝色一点点暗淡下去,他怔怔地看着爱德华多,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
苍白失色的脸颊,完全没红的眼眶,不带哭腔的声音,显得那一滴泪那样突兀,就像雨水划过希腊雕塑光滑的表面,那样虚幻,却又那样真实。
爱德华多静默地站在原地,将那滴泪看得清清楚楚。泪水从玻璃珠般的蓝色眼睛中溢出,一闪而过消失在风里无影无踪。
他看见马克的哭泣,就像看见一场难以遏制的决堤,看见风暴终于失去控制四处溃散,看见深冬坚硬的寒冰之上的一道裂痕。
马克不擅长面对他的理性,他又何尝不是无法面对马克的感情。
曾经他付出所有,换来的只有权衡过后的抛弃与背叛,如今他终于打定决心抽身离开,却等到了马克的泪水。
于是爱德华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抹去马克眼眶中的泪,用陈述句的语气提醒他:“Mark,你哭了。”
马克只是猛地抓紧爱德华多停留在他脸上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紧最后的希望。
“让时间停止那场雨好吗?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也不要去新加坡。”
爱德华多像是突然被烫了一下反应剧烈,颤抖地反过来撰住马克的手腕,瞪大了双眼,逼近一步错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新加坡?”
他这次没有和马克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自然也就不需要为了逃避美国的一切自欺欺人地远走他乡。爱德华多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和任何人,在任何地方提起过新加坡。
可为什么马克怎么会知道?
他看见马克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可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声音,眼前的场景也开始模糊扭曲,爱德华多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爱德华多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眼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他依旧穿着从酒吧回来后没来得及换下的带着酒气的衬衣,头痛欲裂。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会,才终于接受了回到正常时间线的现实。爱德华多抓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他睡着才过去了半小时不到。
一切就像一场绵长而真实的梦。
有什么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滑落打湿枕巾,爱德华多伸手摸了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流泪。
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有什么东西,随着残余的一丝温存破土而出。
黑夜的掩映下,爱德华多疲惫地抬手盖住眼睛,又想起梦里马克的那一滴泪来。
可马克怎么会哭呢?
也许梦里的那个马克,只是一个自欺欺人地幻想罢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传来一声提示音,爱德华多挣扎着爬起来查看,是一封匿名邮件,只有短短一句话。
“让时间停止那场雨吧。”
屏幕冷色的微光照映出一双微微睁大的褐色眼睛,爱德华多想,他也许知道这封邮件来自于谁。
---完---
碎碎念:
没错,这里的马总也是穿越回去的!并且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爱德华多也来自于原来的时间线。这一篇是火葬场~
爱德华多在马克说新加坡的时候就猜出事实了,只不过回去后他觉得这个袒露真心感情充沛到甚至落泪的马克也许只是自己的幻想,直到马总最后发来邮件,说了和梦中一样的话,爱德华多才确定了事实。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开放性的留白,后面到底怎么样,就看造化了。
这篇文的灵感来源是《如果可以》这首歌,“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
但我不想让他们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初遇,我想让他们回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的节点,让他们再次面对血淋淋的伤口。
他们之间错过的圆满,他们之间错开的感情,他们之间错误的折磨,都是从那场雨开始,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停止那场雨,就是停止十年来的恩怨,停止彼此的折磨与痛苦,重新来过,不管是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是他们自己。
彩蛋是马克视角,是穿越回去这段时间他的想法与动机,是一个想要挽回却发现对方早就封闭内心的故事。
但马总就是马总,be的结局也能打成oe~
“重新来过的机会就近在咫尺,他禁不起再次横亘一生的分离与无处扎根的思念,他要改变命运,即使上帝并不垂怜于他。”
【TSN】让时间停止那场雨(上)
if爱德华多穿越回百万用户之夜
看花朵用更加成熟的方式面对当年那场背刺~
oe,全文一万多字,分上下篇发,已完结,结尾附下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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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多回到新加坡的公寓里时,已经是深夜三点半。
连续加班了一个月终于圆满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全公司上下一片沸腾。爱德华多一高兴,大手一挥,就请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的员工们去酒吧放松。
由于年龄本就不大,没什么架子又开得起玩笑,爱德华多和员工们向来打成一片,公司里的年轻人们都不怕他。酒吧里氛围实在是太好,很多...
if爱德华多穿越回百万用户之夜
看花朵用更加成熟的方式面对当年那场背刺~
oe,全文一万多字,分上下篇发,已完结,结尾附下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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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多回到新加坡的公寓里时,已经是深夜三点半。
连续加班了一个月终于圆满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全公司上下一片沸腾。爱德华多一高兴,大手一挥,就请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的员工们去酒吧放松。
由于年龄本就不大,没什么架子又开得起玩笑,爱德华多和员工们向来打成一片,公司里的年轻人们都不怕他。酒吧里氛围实在是太好,很多小姑娘小伙子变着法子给他灌酒,饶是爱德华多酒量不错,喝到后面也难以招架了。
安排好人把一群醉鬼送回家后,爱德华多打车回到公寓。酒精的后劲在此时悉数袭来,没吃什么东西的胃里如刀绞一般翻来覆去地疼。他随便洗漱了一下吃了点药,疲惫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缓慢地回归,爱德华多听到轻柔的人声在耳边响起,彻底地把他拉回清醒。
“先生您好,航班已经到达加利福尼亚了。”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是经济舱的机身,其他乘客都已经离开,空乘人员正在提醒自己飞机已经落地。
于是爱德华多刚苏醒的大脑瞬间又停止了思考。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在醉酒后定了机票飞到美国?可他酒相一直都挺好的,喝得烂醉也就是倒头就睡。而且经济舱?seriously?他从哈佛毕业后就再没有坐过经济舱了——来自old money惯于享受的作派,就和他即使上课也要穿着的西装三件套一样,都是体面的坚持。
嗯?西装?爱德华多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虽然眼熟,但并不是自己的。黑色的衬衣与休闲的黑色西装,领口的扣子解开,没打领带,整套装扮庄重严肃中又带着几分活泼风流,既适合正式的商业会议,又适用于轻松的派对。
想到这里爱德华多心里一颤,他知道这套衣服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熟悉感了。这是他参加Facebook的百万用户之夜穿的那套西装。而在马克以及Facebook其它所有员工面前狼狈地发了一通脾气回到波士顿后,这套精心挑选赴约最后却成了哗众取宠的笑话的西装就被他扔掉了。
他转头看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看到了一张青涩、稚嫩,虽然疲惫却神采奕奕的面容。这是他十年前的样子,命运的转折点尚未到来,他依旧年轻、天真,对未来充满希望。
“先生,您还好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空乘小姐及时地注意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煞白的脸色与呆滞的神情,关切地问到。
爱德华多摇头表示没事,向空乘小姐表示歉意后就匆匆离开,走下飞机,爱德华多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十年前老款的手机。
狭小的正方形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04年11月7日下午两点五十四,十年前帕罗奥图的秋天,Facebook突破百万用户关卡的关键日子,也是一直藏于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的伏击第一次刺伤爱德华多的那天。
信息记录里是克莉丝汀分手后气急败坏的咒骂、朋友和家人对于Facebook的祝贺,以及马克发来的派对的时间地点。
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时间线就这样按部就班地折返再推进,那些即使已经泛黄失真,可回忆起时仍能感到刺痛的片段鲜活地在眼前重先,连加州干燥而瑟缩的秋风都如出一辙。
如果这不是某个人出于报复的恶作剧,也是上帝给他开的恶劣的玩笑。
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Facebook百万用户派对的那一天。
爱德华多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停机场。因为辞职实习被家里人停了银行卡而窘迫得只好购买的经济舱,通宵赶完课程论文就匆匆飞来加州的舟车劳顿,依旧和从前一样无人接机的孤独落寞,再加上即将揭晓的被稀释了一千倍的股份,这是他人生里最难熬最艰难的日子的开端,一切都将在这个夜晚急转直下。
命运还真是待他不厚,这个时间节点太尴尬。早几个月他可以选择不冻结账户,早半年他可以选择不去纽约和马克一起去加州,早一年他可以选择不和马克合伙,再早一些他可以选择不和马克做朋友。但是现在,所有都已成了定局,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他的头顶,他没得选,他唯一能选择的只有用怎样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死刑,这本身就够徒劳够可悲了。质问、争吵、砸电脑、威胁肖恩、扬言拿回everything,连他为了挽回尊严的愤怒,也只是无能为力的挣扎,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张牙舞爪的小丑。
爱德华多整理了一下经历了六小时飞行而变得皱巴巴的外套,这身衣服原来是他体面的盔甲,现在却丝毫抵挡不住加利福尼亚深秋刺骨的寒意。
他的手脚冰凉,苦涩地笑了笑。
加州太冷了,比记忆里哈佛落雪的冬日都更寒冷。
爱德华多最后还是赴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路上他都神情恍惚脚步虚浮。
那个时候的Facebook才刚拿到融资,终于从帕罗奥图的别墅搬到像样的办公场所。说是办公室也不完全恰当,占满墙壁是色彩鲜艳的涂鸦,乱糟糟堆得到处都是的数据线,完全开放式的办公区,桌上与垃圾桶里随处可见的披萨和红牛,还有一众穿着T恤衫或者格子衬衣的专注于电脑的程序员们,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大学兄弟会,还全是极客聚在一起的那种。
爱德华多进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埋头工作,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鲜少露面的CFO。虽然Facebook的办公环境表面上看着一团糟,但其实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或许正是这种离经叛道不同寻常的工作环境,才在无形中统一了员工们的信念与目标,让Facebook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在为了梦想,为了让世界更美好而努力。他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不菲的薪资,也不是为了酷炫的头衔,他们出于热爱来到这里,共同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注册用户数摧枯拉朽疯狂增长,为奇迹的诞生热泪盈眶,为愿景的实现添砖加瓦。
爱德华多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个细节,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Facebook真正意义上的初始办公室。如果没有这次穿越时间的意外,他只来过一次,来得急走得也急,甚至没功夫参观。
这次爱德华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与这个地方是多么格格不入。他见证了Facebook的初生,却缺席了它的成长。他不得不承认,Facebook属于这里,而不是纽约一本正经的写字楼,它很酷,很伟大,不应该被广告与商业拖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他们满怀希望,他们热情洋溢,他们是真的相信Facebook会成为变革的先锋,也真切地参与进它的征途。
马克说的很对,他在纽约根本无法参与Facebook扩张的进程,他已经left behind了。
爱德华多的目光落向办公室正中央的马克。他正抱着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专注在代码的世界里。Facebook的初步成功将马克锋利冷淡的眉眼浸润得温润柔和起来,那双永远尖锐理智的蓝色眼睛此时满是喜悦与憧憬。
年轻有为的CEO端坐在他的王国之中,野心勃勃地图谋着扩张版图征服世界。屏幕上的数字即将突破百万,而马克只是一如往常地坐在那专心编程。他不会满足于眼前的成就,也不会因一时的荣耀停下进取的脚步,他的剑锋永远指向常人无法触及的更远处,掌舵者的眼中只有风浪与征程。
爱德华多当然知道马克的不甘平庸。他免费公开微软想要收购的软件,拒绝了年薪百万的offer,不屑于资本家们的小恩小惠,也鄙视家世至上的终极俱乐部。遗世独立的天才永远好高骛远,永不俯首称臣。而Facebook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二十年来的蛰伏与野望将在此启程,屡屡碰壁的激愤与不平将在此平息,马克当然会把Facebook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当然会固执地为了让Facebook更酷而不要广告,当然会坚持来到更适合互联网企业发展的加州,当然会选择与他意见相和的肖恩而把自己踢出去。这么多当然,所以爱德华多当初签下的那份死亡合同是多么理所当然,又多么合乎情理。
曾经他那样愤怒于马克的背叛,可如今他重新站在人生的分界点,却在目光再次望向马克,望向这个年轻的CEO的一刹那间,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隔着玻璃窗,会议室里的股东们向他打招呼。爱德华多推开那扇玻璃门走了进去。熟悉的布置,桌上的合同就在放在那里,宣判着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一次投资。
他礼貌地冲Facebook的高层们笑了笑,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门外喧哗的人声在玻璃的隔绝下沉没,爱德华多听到了自己不太平静的心跳声。他的步伐有些摇晃,身形单薄却尽量维持着表面的正常。终于他拿起那张薄薄的文件,认命地审视着条款的细节,那些不太高明的圈套无比清晰地展示在眼前,连他自己都要忍不住质疑当年怎么就看不出端倪。
爱德华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仿若无事发生一般,露出一个标准的应酬式笑容:“我知道了。”
“孩子,你看懂了吗?你的股份已经有所变动……”
“我知道,”爱德华多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百分之0.03。”
他平静的接受显然出乎意料,高层们不禁提醒:“你可以找Mark谈谈,股份占比的变动是……”
“没事,不用麻烦Mark了。”爱德华多打断了他们的话,转身离开。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暴力地砸碎电脑,爱德华多只是沉默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悄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肖恩兴奋地喊着再刷新一次数据,看到马克在别人的提醒下摘下耳机看向屏幕,看到年轻的程序员们撬开啤酒盖预备庆祝,看到员工们匆匆忙忙地移动位置以便更好地看到注册用户数的更新。
有很多人从爱德华多身边经过,没人发现也没人认出。无人问津的前CFO站在角落里,再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随着最后一次刷新,数字轻巧地跳跃至“1000046”,所有人的目光交汇在那个醒目的蓝底白字上。大屏幕上的用户数终于突破百万的关卡,背景的烟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悄然绽放,所有人都起身鼓掌拥抱,一派欢欣雀跃的气氛。
这个尚在雏形的社交网络帝国终于扬帆起航,爱德华多知道Facebook最后能走到怎样庞大的体量,他见证过它最后的成功,这次却终于能够看到它羽翼未丰时起飞翱翔的瞬间,即使是以旁观者的视角。
爱德华多望向狂欢的人群,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马克。一贯面无表情顶着暴君头衔的马克此时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向来崩直成锋利刀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起愉快的弧度。他专注而自豪地看着那个惊人的数字,带着意料之中本该如此的骄傲。
上一次的爱德华多完全被怒火支配,只看得到自己的痛苦与狼藉,却没有看到那个由衷为Facebook骄傲的马克。
他用了那么多年去愈合这场伏击带来的伤害,终于能顺其自然地让它化为落幕的剧章,不过就是更漫长更浓墨重彩一点。可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将他只能用时间揭过的伤口再次撕裂,痛苦和绝望都那么鲜活淋漓。再加上他太清楚故事的结局,所以难免带着审判的眼光审视着每一个细节,这种类似看客的冷静与割裂只会揭露出藏在激荡的情绪之下、后知后觉地失误与冲动,而这些不争的事实反而加剧了他的痛苦。
他确实做错了很多事,比如他不该丢下Facebook跑去纽约实习,不该固执己见地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去拉广告,不该因为被点破了落后的事实就头脑一热跑去冻结账户。
他明明完全不了解Facebook,却高高在上地以CFO的身份自居,用可能摧毁它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博取认同与关注。
这样看来爱德华多并不无辜,只是信任错付的背刺启动了不成熟的保护机制,让他把自己带入可怜的受害者的身份,毫不掩饰地向马克发泄愤怒,好像这样就能将错误全都推脱在他身上。
爱德华多并不想重蹈覆辙,再来一遍他已经没力气去愤怒,去对峙,去辩驳。他决定跨过那漫长而折磨的十年,用十年后的自己会采取的,更体面更成熟的方式,再次面对横跨自己半生的伤口。
于是他对着马克的方向,隔着半个办公室遥遥地比着口型:“Mark,恭喜你。”
话中的另一个主角没有看见,自然也就没有回应。爱德华多自嘲地笑了笑,干脆地转身离开。
另一边肖恩激动地上前拥抱马克,马克坐在椅子里巍然不动,勉强地笑了笑,恍然间似乎看到出口处西装的一角一闪而过。
于是他的笑容骤然间凝固。
“Wardo?”
“你看错了吧,Eduardo没来。”肖恩困惑地朝空无一人的门口望了望,“而且你不是已经把他踢出去了吗?Eduardo要是在场,以他冲动的性格,一定会冲过来把你的电脑都砸了的。”
马克没有反驳,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肖恩一眼,于是肖恩识趣地拉着实习生张罗着去派对了。
那天夜里,马克独自在办公室里等到很晚,发出的邮件没有回复,打出的电话只有关机的提示音,他始终没等到爱德华多来,却等到了肖恩因毒品与未成年被警察拘留的电话。
一个月后,待Facebook的发展渐渐进入暂时的平稳期,爱德华多正式提出诉讼,比之前的时间线早了整整一年。
或许是由于他和马克没有发生砸电脑放狠话的闹剧,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僵持不下,对簿公堂之时马克不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再加上爱德华多一开始就是冲着和平解决而非报复去的,只用了四个月,他们便达成了和解。
爱德华多在此期间一直期待着哪天穿回原来的时间线,但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行进下去,最初来到这里的虚幻感也渐渐消失。他不知道这场梦一般的时间跳跃是否会回归正常,只能严阵以待踏踏实实地把每一步都走好。
提早两年结束了诉讼,爱德华多重新得到了Facebook的小份额股份以及对当时的Facebook来说并不少的一笔钱。虽然没有上次的六亿那么多——由于和解的提前,这个时候的Facebook估价还没达到那么高——但对爱德华多来说,已经足够作为他毕业后开展事业的本金了。
也许是平和的发展与迅速的结束稀释了整件事情最开始的戏剧性,这场官司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闹得人尽皆知,他和马克的仇恨纠葛也只限于少数高层与朋友知晓的秘闻,而非沸沸扬扬的硅谷八卦。
所以在众人眼里,即使不再顶着CFO的头衔,他仍然是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而非那个目光短浅到差点毁了自己的生意又犯下典型商业错误签下死亡合同的失败投资人。爱德华多萨维林的名字很快又重新加入创始人栏里,甚至没有人发现他的短暂缺席。
只是除了质证,他再也没和马克有过联系,不管是线上还是私下。他换了新的邮箱和电话号码,注销了Facebook的账号以及其他的线上联系方式,断得干干净净。
那些曾带给过他们漫长痛苦的纠纷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骤然平息,连带着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美好的部分,就像那天加利福尼亚的夜雨一样,来势汹汹又骤然而止不留痕迹,只有真正被淋湿过的人才知道它曾来过。
爱德华多比之前更快速更干净地从这些繁杂的事物中抽离出去,拿走他应得的那部分,然后全身而退。就好像只是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个跟头,站起来时他依然是那个优雅自如、风度翩翩的萨维林。
他完全不恨马克了,也许命运不是要捉弄他,只是想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释然那个给他后半生打上永久烙印的失败,走出纠缠着他笼罩着他的阴影,愈合即使不再疼痛仍狰狞可怖的疤痕,然后继续沿着家里给他规划好的路,泰然轻松地走下去,就像他遇见马克前那样。
他用最短的时间,把马克从他的人生里移除出去,连带着马克带来的飓风般暴虐的刺激、极度理性又极具吸引力的危险、自愿给予的完全推心置腹的信任与支持,还有他那朦胧如新生儿一般、未来得及说明就在背叛中死去的爱情。
---To be continued---
还没完还没完,后续马总会发力的。
猜猜马克为什么也和原来的时间线表现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