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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仁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较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圣经·哥林多前书》

在Eleanor启程回到家乡的前一天，Reggie在家吃过早饭之后，西班牙女佣因为女儿生了孩子要回家照料而提出辞职，她还说自己年纪大了，以后都不会再来。
她在这个家里服侍了这么多年，比Reggie的妈妈待在家里的时间要多得多，Reggie虽然没有明面上表露伤感，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舍。
下午他上完课，领着Eleanor在朱丽亚音乐学院报名课程。朱丽亚音乐学院只有一栋主教学楼，低层是学生们上课用的教室，高层则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每层楼的结构都很复杂，常常拐过一个角之后，就搞不清房间的布局了。
Eleanor跟着Reggie在七弯八拐的楼道里走，左看右看，对即将有机会来这里学习兴奋不已，即使她上的仅仅只是面对成人开设的一些课程。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快要成为这个学校的大龄新生，而Reggie由于早慧跳级的缘故，小小年纪就已经念到了大三。这么说来，他还算得上是她的一个"学长"，这样的错位想想也挺有趣。
可她也意识到，今天Reggie看上去闷闷不乐。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那位工作了多年的女佣即将离开的事情。
"人生中，有很多事是你最后一次做的，有很多人是你最后一次见的，而你却完全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她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告别感到遗憾。
"人生就像一连串的事物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我们都习以为常，但当我们想要抓住眼前的东西时，却发现怎么也抓不住，这应该是最寂寞和最措手不及的吧。"Reggie是个情感丰富细腻的人，却喜怒不形于色，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宁愿自己忍受。然而今天也许让他联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一次离别，更加体会到寂寥，他的语气难掩失落。

晚饭之后，他送Eleanor回到酒店门口，挥手告别。Eleanor走进酒店大堂，又忍不住回头看他，颀长的背影在夜色里颇显孤独。她突然迈腿跑向他，Reggie闻声转身顺势揽她入怀。
Eleanor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说:"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心里的沉郁终于在这一刻被温柔的怀抱疏解，他竟差一点落下泪来。

第二天他们一起回到了Eleanor的老家，家里还挺热闹，添置了新家具。Eleanor的妈妈还是老样子，招呼客人吃些零食，但她却没有认出来和Eleanor同行的这位年轻人就是以前来过家里的那个小孩子。
家人们为了不日后举行的婚礼忙碌着，被欢喜的氛围所笼罩，不复当年般矛盾激烈。他们好像自然而然地在经年累月的对峙中和解了，Eleanor更觉得，这番改变其实是她与从前不甘贫穷、自我否定的那个自己默默和解了。
帮妹妹在店里选定好了捧花和头纱之后，她带着Reggie散步到了她以前就读的学校，指给他看她小时候练过短号的琴房，她曾经演出过的会场。多年来学校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她的家乡这座小城一样。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Reggie很感兴趣的样子，"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Eleanor却腼腆地摇头，"我那时是个自卑的小孩，喜欢待在学校，尤其是泡在琴房。我不愿意回到叔叔和妈妈同居的那个家里，也不愿意去爸爸那里听他无止尽地发脾气，待在学校反倒是最自在的选择。"Eleanor如今已经可以淡然地回忆起那段日子，Reggie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Eleanor说着说着，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与Reggie常常有知己之感。尽管他们的出生背景天差地别，却有相似的童年经历——不称职的父母、破碎的家庭关系、在音乐中找到了乐趣。

妹妹的婚礼在几天之后如期举行，办得很温馨。晚上宾客散去之后，Eleanor在房间翻看老照片，Reggie在她身后俯下头来，轻吻她的颈窝双手轻柔地搭上了她的腰际。Eleanor暗自心惊，他的个头终于跟上了他心智的高度，也许她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就没有把他当作小孩。她回头，眼神低垂，落在他外套的纽扣上，鼓起勇气循着脖颈向上看去，还没有迎上他的眼神，迟疑地一瞬间，Reggie的吻便落了下来。
她诚惶诚恐，生怕打搅了这一刻的宁谧，悄悄把手覆上腰间Reggie的手上。她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她深知这一点，然而这一刻，她竟久违地脸红心悸。
他热乎乎的气息袭上她左脸，嗓门压得低低的，"你嫁给我好不好？"
Reggie单膝跪地，如同数年前Eleanor也曾向他跪下那样。他知道她还有些犹豫，"我做好了与你过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你随时要走的准备。"
这也许是最好的爱情，深情而不纠结。Eleanor哽咽着点点头。

一夜过去，Eleanor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时，身边已没有了Reggie的身影。她起身走到阳台上，看见他在院子里给玫瑰花丛浇水，回头冲她一笑。
Eleanor快步下了楼梯，冲他跑去。
岁月中不完美却美好的部分都将随她一起向未来奔跑而去。

End

影片缓缓地走，观影人静止在投影屏微弱的光晕里，我看到她的侧脸轮廓。光与影交融又相斥，我以为我离她最近，她给我的却只是剪影。
我想伸手，定不见五指。我欲开口，又怕惊扰了温柔。我不能大声呼吸，我只想闭上眼睛依偎在她的宁静里。
大提琴和科尔内管合奏声响起的时候，我听见的是两只孤独的影子再度交融共鸣，我伏在自己被指挥的心跳上，不想走开。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醒来。
小男孩望着大女孩，极力拉扯着最后一层成熟：“真的很难相信我和你只相处了几个月，感觉我像认识了你……”一辈子。在与女孩的分别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想要告诉她他所有未开口的心事，夹杂着全部的孤独，完全展现给她，他自以为足够保护她的成熟。可是下一秒，他又用天生的敏感和习惯性的自我保护在已知不可挽回的情状面前认了输，最好的表达就是让那个真实年龄的男孩从长久的防御里跑出来，扑到她怀里，直白地宣泄，用力地痛哭。
画面逐渐模糊，她还是走了。
男孩脸上难见的张皇与匆忙，目送最珍贵的礼物不由分说地被失去。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
女孩的面庞映在车窗上，双目放空是思绪的自由游走。
我又看到了她的侧影。
如果记忆带我一起回首，我看到那个蹦跳在庭院里的羊角辫小姑娘，在每一个陪她从沉默玩耍到疯跑的人与她挥手告别时，她撕心裂肺的嚎啕。从客厅送到门外，再执意要到车站，最后泪涕满面地蜷在墙角，认为全世界都给了她背叛。她不懂，陪伴之后为什么还有分手。如果离别是注定的，那又为什么要来打破无声的孤独。
怒形于色，怨声载道，他们说她还小。
以年长为资本的臆断妄言，不公平，她不服。
孤独是无关年龄的永恒主题，在最内在的精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爱并不能消除这种孤独。
只是比起融合后再撕裂，她更害怕自始至终形影相吊独自走。
伤痕，是喂养孤独的代价。
镜头很慢，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感受，但如果时光进一步停留，那我愿永远睡在那阳光宠爱的草地上。女孩从熟睡中醒来，男孩数着她呼吸的节奏，梦境与现实同在，童稚与成熟握手。
聊音乐，侃旧事，谈婚姻，论人生。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永远要比世俗定义的要丰富。友情中，亲情上，爱情外，不是所有的情感都能被命名，所有的规则与伦理都荒唐无力。
只是荒唐自有它的力量，不可言喻的情感只能不言而喻，不为众知的感情茕茕独立。赤裸在冰天雪地里的互相取暖都要成为众矢之的被论辩肮脏或洁白，纵使绝美都要被看作病态，整个社会的不接纳才是最深的孤独。
心与心的相遇是幸运，孤独与孤独的互补是救赎，在此岸有了缺失就会贪婪地在彼岸弥补，知音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你与我的共鸣是何其幸运。我有我的不言，你有你的不语，不被理解的孤独，好过被胡乱解读的孤独；安静独处的孤独，好过被噪音塞满的孤独；干净一味的孤独，好过杂味乱炖的孤独。人生而孤独，所以最依恋的人，就是有分寸，守距离，懂得爱护彼此孤独的人。
如晴似雨，如情似愈，始于共鸣，止于知音。
孤独只能独自喂养，距离是最好的答复，在黑暗中大雪纷飞，能说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独。

        
                                       《如晴天，似雨天》电影之我见

一个灵魂的拥抱

你温暖了我，我也温暖了你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5月31日21:21

这一分钟里，他们拥抱对方，交换了一个温暖，湿润，绵长的吻。

这也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个吻。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5月31日21:38

“even你快点！要停止登机了！”暴脾气isak反反复复抬起手腕，看着手表，着急地说。

“别催我啦，我在提裤子了！”even站在厕所里，不知道为什么发了一下子的呆，但是爱人暴躁又可爱的抱怨把他拉了回来，他洗干净手，洗把脸，然后推门走出来。

“快点！”空旷的候机厅里，两个人飞奔过去。

他们几乎是冲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飞机。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5月31日22:03

AF447，起飞了。

Isak感觉有一阵压力像一双大手一样把他按在座位上，飞机起飞时的刺激程度不亚于过山车，even看起来也很紧张，飞机起飞时的三分钟是最容易出事故的三分钟，所以他们俩一直保持清醒，不，应该是警醒。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黑暗里机翼被闪电照亮，频闪灯在云雾水汽里一闪一闪的。Isak有点害怕地看着窗外，even把手指穿进他的发丝，安抚着他。

但是他们还是平安到达了平流层，云层上方，今晚没有看到月亮。飞机平稳地飞行着，没有遇到乱流，没有颠簸，飞行的平稳使得困意渐渐袭向两人，他们拿起一张毛毯，靠着对方的肩膀，进入了梦乡。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6月1日02:10

乱流。飞机似乎正在穿越在平流层出现的云，飞机摇晃了一阵子，然后又恢复了正常，isak醒了过来，紧紧攥住even的手，用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肩，睡梦中的even似乎回握的他的手。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6月1日02:13

Even醒了过来，因为耳鸣。真奇怪，为什么在平流层会耳鸣？

“isak，你有耳鸣的感觉吗？”

“有点……吧。”

他们在毛毯下拉紧对方的手。

飞机开始抬头，那种被死死按在座位上的感觉又出现了，然后是一阵失重感。

“我们在爬升？”even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鬼知道。”isak翻了个白眼，“别出事故就好。”

格林尼治时间2009年6月1日02:14:28

飞机失速了。

以每秒55.43米的速度坠落，最终以每秒78.3米的速度撞击海面。并在水面上解体，飞机的碎片浮在水面上，而带着真相的黑匣子与228条生命一起沉入大海。

如同97年前的泰坦尼克号，载着音乐家，孩子们，贫民，设计师，银行家，载着遗憾，沉入海底。

唯一没有遗憾的是，even和isak，是手拉着手迎接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