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簓】闹剧
“你说卢笙结婚的时候,我的致辞说什么好?”
太难为情了。男人若以不醉不休之势将一整杯烧酒灌进食道,就不应以如此难为情的方式作结。酒按理来说是壮胆的,但面前的青年——白胶木簓用脸蹭着油乎乎的木桌,手指却顽固地捏着酒杯,仿佛想再喝一口的模样只能用滑稽至极来形容。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一定有杂志社愿意出高价吧。
当然,这点钱和通通打趴啦本铺的形象与前途相比微不足道,所以天谷奴零只是打开手机,选两三个角度随便拍了几张。啊,簓看了镜头。
“婚礼致辞?还以为你是负责结婚的那个呢。”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喂,别发给卢笙。”...
“你说卢笙结婚的时候,我的致辞说什么好?”
太难为情了。男人若以不醉不休之势将一整杯烧酒灌进食道,就不应以如此难为情的方式作结。酒按理来说是壮胆的,但面前的青年——白胶木簓用脸蹭着油乎乎的木桌,手指却顽固地捏着酒杯,仿佛想再喝一口的模样只能用滑稽至极来形容。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一定有杂志社愿意出高价吧。
当然,这点钱和通通打趴啦本铺的形象与前途相比微不足道,所以天谷奴零只是打开手机,选两三个角度随便拍了几张。啊,簓看了镜头。
“婚礼致辞?还以为你是负责结婚的那个呢。”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喂,别发给卢笙。”
“要看你愿意出多少了。”
零关上手机,朝簓比了个代表钱的手势。簓把贴着桌面的脸颊换了一侧,像是真的在考虑价格。零大笑几声:这家伙真的把脑子喝坏了。
“簓啊,如果不想增加不必要的开支,建议你不要在欺诈师面前喝太醉。”
“因为是你我才这么喝的,”簓摇摇晃晃地举起手,“再来一杯。”
“真信任我啊。”零笑着,将酒壶倾向了在空中颤抖的酒杯。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他当然清楚,簓对他的“信任”源于他们的利害一致:尽管最终目标不同,他们都需要队伍在DRB登顶。至于在任何场合都保持体面的簓为何愿意在最可疑的队友前醉成这样,他认为是一种物极必反。他们第一次单独喝酒时,簓说:“反正在你面前装样子也没意义,不如想说啥就说啥。”零问:“那你在卢笙面前都是装样子吗?”簓沉默了一会后说:“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告诉他。”
这些事包括簓在池袋的经历,他回大阪的真正原因,以及他对卢笙那远超相方范畴的感情。零从一开始就知道前两件事,听到第三件事溜出簓充满酒气的嘴时,也不意外。那简直是一目了然的。随便换个情商正常的人和他们相处几天,都能看出簓喜欢卢笙。
“卢笙要结婚了吗?”零把话题扳了回去,“连我都没有这种情报。”
簓艰难地抬起上半身,抿了一小口酒。
“没有,”他靠在居酒屋包厢的墙壁上,脸红得像被从四面八方揍了一样,“只是感觉快了。他最近……最近对结婚很感兴趣。”
隔壁的大包厢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零挑的这间居酒屋以隔音好闻名,可见隔壁包厢的人有多吵。那是一队大约十五人的上班族,来得比他们早一些。不出意外,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已经不省人事,或是开始发酒疯了。一个美好的周五晚上。
簓接着说:“卢笙他妈之前一直让他相亲,他都拒绝了,说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最近去他家的时候,他一看到我靠近就会关掉电脑和手机。我知道他手机密码嘛,上周就趁他洗澡的时候看了他的浏览记录,发现他一直在搜‘怎么求婚最浪漫’‘婚戒价格中等’‘婚戒 金色’之类的东西,我就又看了他的LINE。他和两个人聊得最频繁,一个叫小林,看头像是个女的,还有一个叫石田,大概是男的,好像都是他的同事。卢笙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他们分享求婚和婚戒相关的图片和网页,还问他们‘哪个好’‘这个怎么样’啥的……这还不够明显吗?他都和同事商量了,却不和我说!然后他洗完出来了,刚好看到我在翻他手机。”
“然后呢,他生气了吗?”零问,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没有比簓和卢笙之间的趣事(或蠢事)更合适的下酒菜了。
卢笙的手机密码是1031,是他自己说的。组队不久后的某一晚,他们三人喝到了半夜,然后簓突然说要打个电话给经纪人,但他的手机没电了。卢笙或许醉得忘记了充电器的存在,直接让簓用他的手机,却没有解锁。簓说不知道密码后,他才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这都不知道吗,是你生日啊,笨蛋。”零第一次见簓愣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但到了第二天,卢笙又把这事忘了,还对随便打开他手机玩的簓发火,却至今没有改密码。零还知道,簓的手机密码是漫才组合通通打趴啦本铺的结成日。
“没有,但这样问题更大了!他要是不介意我看的话,就意味着他搜那些东西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肯定在准备给别的某个人求婚。我就问,卢笙啊,你想求婚的话,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他先是说我肯定会开玩笑,又说我推荐的方案肯定不是普通教师负担得起的,理由多了去了。我又问,之前看手机和电脑的时候为什么躲躲闪闪的?他说不想被我起哄……我就没敢问他的对象是谁。可我啥都不说的话气氛不就变糟了吗?我就抱着他的手臂,说卢笙你千万别和我以外的人结婚。他很随便地回了句知道了,还把我的手挥开跑去装水了。零,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准备婚礼致辞比较好?”
“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被当玩笑就怪了。”
“说的也是,但那可是我的真心话啊。”簓垂下头,语气有些恼恨,“卢笙那家伙,为什么这种时候就不能像平时那样按字面意思理解呢……”
零耸了耸肩。他不至于为这种事站队,但为了看到故事的后续,他还是得给簓提一些建议的。
“那你正式和卢笙表白不就是了?你们两个的很多问题都是这样,好好说就能解决。”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簓突然拿起酒杯,像之前那样一口饮尽,“表白也得有希望才能开口啊。卢笙那样子……他肯定只把我当朋友。要是失败的话,我们的队伍可能也会受到很大影响——零,从你的利益出发,你怎么看?”
零用鼻子笑了:“我觉得你表白也没关系,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这种时候就别骗人了,”簓干笑道,“谁要做给订了婚的朋友表白的第三者啊。”
“那我们想想你的婚礼致辞吧,”零悄悄把酒壶换成水壶,给簓续了满满一杯,“你可是当红搞笑艺人,现场表演漫谈的话,所有人都会高兴的。”
“原来我不是人啊!”
吐槽归吐槽,簓很快双手抱臂,低头陷入了沉思。被变装用的鸭舌帽和包厢墙壁压乱的头发像河边的杂草一样遮着他的上半张脸,显得沮丧且落魄。零想给他这副样子也来几张特写,簓却瞪了过来。真可怕呀,小孩要是看见这样的眼神,可能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题目……题目就叫婚礼致辞吧,”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好,我是新郎踯躅森君的前相方兼现队友,白胶木簓。首先恭喜踯躅森君和不知道谁小姐,祝你们结婚快乐。此时此刻,能受邀站在如此喜庆的场合,本人不胜感激——”
“这不是你的水平吧,”零打断了簓,“再真诚一点嘛。”
“我要说真话,过不了几十秒就会被赶出去。”
“你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簓叹了口气,第三次咽下了一整杯液体。他“咚”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用手背抹了抹嘴。这动作应该能让某些粉丝尖叫,可惜他喝的只是白开水。不过,仅是壮胆的话,安慰剂也够了。
“接刚才说的。现在的踯躅森君是一名工作负责,深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他回家也经常加班加点,不是改作业就是编课件,根本没时间理我,晚上还穿着班服睡觉。之前在家偷偷翻他带过的班的毕业纪念册时,有学生在留言里写‘踯躅森老师戴着圆圆的眼镜,显得很平易近人’,还有学生写‘踯躅森老师虽然上课讲话断断续续的,但内容很好懂’,可见学生们对他的喜爱——虽然他的眼镜是我送的,怯场症严格来说也是我造成的。搞笑艺人时期的踯躅森君也给当时的前后辈和同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辈A说他现在还记得踯躅森君的弟弟放屁很臭;后辈B说踯躅森君的便服很土,但他太吓人了,都不敢当他的面开玩笑;同期C觉得踯躅森君的段子只有外星人才能理解,可能一辈子出不了本地剧场;相方S觉得踯躅森君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人。能和全世界最有趣的人结婚,他感到非常嫉妒。
“最后,请让我冒昧为两位新人提一些婚后的建议。新娘女士,如果看到踯躅森君开始给奇怪的学习资料分期付款,或者突然提起可以短期赚大钱的副业,请立即阻止他——不,能和他离婚最好。这种被骗的速度比呼吸还快的男人不值得共度余生。卢笙,那五百我实在不想还你了,就当我的精神损失费吧。我会勉强靠我们以前的合照、你家的备用钥匙和这五百块一个人过日子的。再次恭喜二位新人,祝你们百年好合,我讲完了。怎么样?”
“这不挺好的吗?”零鼓起了掌,“怨气重得酒都变难喝了。”
“你就笑吧。”簓胡乱把刘海拨向头顶,头发却又都簌簌落了下来,“说实话,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以前在池袋的时候,我为了收集情报,混进过一个婚礼会场。里面的新郎刚好是背头,戴着圆框眼镜,上台讲话的时候还有点结巴。我就想,卢笙结婚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吧,然后发现我其实喜欢他。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时机了吧?但也比我过几个月在他的婚礼上正式发言的时候察觉到要好——不,我干脆还是别去了。到时候装病,或者骗他说我必须去外地录节目算了。”
“你会去的。”零说。
“也是。”簓自嘲地笑了笑,“我总不可能把致辞或者做伴郎的机会交给别人吧,明明我才是最了解卢笙的人——那个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卢笙走得那么近,甚至让卢笙产生结婚的打算——难道是骗子?是骗子就好了。”
“真的吗?连你都支持卢笙被骗的话,他身边可就没人帮他了哦。”
“可卢笙要是结婚的话,他的身边就没有我了——不行,我想吐。”
“你喝太多了,”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要帮忙吗?”
簓捂着嘴,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他草草扣上鸭舌帽,踩着鞋后跟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包厢,连门都忘了关。零小口喝着自己的酒,听见隔壁包厢的门刷拉一声打开,将又哭又笑的上班族们一股脑放了出来。有人说恭喜,有人说真是太好了,还有人问一会要不要去唱K,又被另一个人拒绝了。最后这个人很快经过了零在的包厢,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零朝他挥了挥手。
“零?!”卢笙惊讶地僵在了门口,又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我推荐的店吃饭很奇怪吗?”零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不去唱歌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开二次会。”
“你‘们’?”卢笙看了一眼桌上的空杯空盘,又看了一眼簓坐过的位置,“这不是簓的包吗!你们……你们刚才该不会一直在这里偷听吧?”
“想多了,我答应推荐你隔音好的店,就不会出尔反尔。不过刚才你们那边确实很吵,算是成功了吧?”
卢笙关好门,一脸不情愿地在零旁边坐下,才点了点头。他的态度和话语往往只是真心的冰山一角,剩下的部分都藏在行动里。这也不代表前者都是虚伪的,所以簓才总是会被迷惑。
“计划还挺顺利的,”卢笙说,“我的那两个同事都答应了对方的求婚。今晚可紧张死我了,都不敢怎么喝酒。”
零顺势给卢笙倒了杯烧酒。卢笙毫不犹豫地将它一饮而尽,又像从泳池里抬头一样长舒了一口气。零观察着卢笙的脸色,把酒壶移远了些。他暂时还不能让卢笙喝醉。
簓能和零无话不谈,甚至连上个月的体检结果都给零过目(为了避免被骂,簓没有将蛀牙多了两颗,右眼视力比以前低了一些的事告诉卢笙),但是零在这方面从不礼尚往来——欺诈师是负责套别人情报的,不是来白送情报的。当然,他是个遵守约定的人,所以卢笙至今不知道簓的秘密,簓也不知道卢笙的。
卢笙向零求助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们单独喝酒的时候,卢笙说有两个同事一前一后地拜托他帮忙想有趣的求婚点子,让他很苦恼。他一开始还有心保护同事的隐私,被零灌了几杯后,就差把小林和石田的电话号码报出来了。所幸小林和石田看中的不是卢笙的嘴巴的严实程度,而是他脑子的奇葩程度。他们说,踯躅森老师虽然单身,但想法很特别,一定能想出让人永生难忘的惊喜。被夸到这份上,卢笙当然高兴,但这问题不是随便弄两个标新立异的求婚计划就能解决的,因为小林和石田是交往多年的情侣。卢笙必须让他们同时向对方求婚,还不能让其中一人知道他还在帮另一个人出主意,像双面间谍似的。他还担心自己说漏嘴,让计划泡汤。
于是,零推荐了地点(他认为,朋友多且热闹的场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并建议卢笙将这件事硬憋在心里,因为他每复述一次都在增加日后说漏嘴的可能性。
“最好连簓都别告诉。”那时的零还补充。
卢笙却说:“我一开始就没这打算。簓那家伙肯定只会捣乱。他要是认真帮我也不行,因为小林和石田要的是我的搞笑风格,不是他的。”
“想得很清楚嘛。”零有些意外,“确定不是因为不服输吗?”
卢笙愣了愣,仿佛被这一问醒了酒。他又立刻垂下眼,苦笑道:
“也有点吧,但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漫才是两个人的事,我俩只有一个人出风头的话肯定会失败。现在他们只拜托了我一个,就证明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而且……”
他皱起眉,嘴角别扭地垮了下去。
“我不想和簓商量这么……这么贴近现实的话题。我们都二十六了,考虑结婚也很正常吧?如果他帮忙出主意,我肯定会想象他用同样的方式向别人求婚的样子,总感觉……好讨厌啊。”
自那以后,卢笙再也没有和零提起这件事。从簓的话来看,卢笙应该是严格地照着零说的做了,就像他一开始被骗去零的公司听传销讲座时那样。零不清楚卢笙的具体计划,但既然结果皆大欢喜,那他在隔壁包厢里做了什么也不重要了。
卢笙打开菜单,在长长的酒水列表前斟酌着。零问他:“如果簓要结婚,你会在他的婚礼上致辞吗?”
“怎么突然——”卢笙刷地白了脸,“簓要结婚吗?!”
“别紧张,只是假设而已。”
卢笙松了口气,却还是难以释怀似的嘟囔道:“如果他结婚的话,我肯定要去讲话啊,那个位置肯定是留给我的……但他之前还让我别和他以外的人结婚……”
“那我换个假设。簓要是想和你结婚,你会答应吗?”
“当然会啊,”卢笙想也不想,“比起和我妈安排的某个不知道来头的人结婚,或者让簓和某个不知道来头但肯定不如我了解他的人结婚,还是我和他过一辈子比较好。”
“你把这些话和他本人说了吗?”
卢笙咬住下唇,心虚地撇开了视线。他烦躁地说:“怎么可能啊。那家伙随便说的什么喜欢啊结婚啊都是玩笑话,他觉得好笑才说的。他认真说话才不是那种语气。”
“真难为情啊,”零低声说,“你们两个都是。”
他的声音刚好被开门的声音遮住了。簓低着头回来了,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还是好难受,我可能得先回去了——”他一屁股坐下,才发现桌子对面多了个人,“诶,幻觉?”
“谁改名叫幻觉了啊!”卢笙吐槽。
“卢笙和他同事刚好也在这家店里吃饭。”零解释。
“那可真巧啊!”簓笑道,“说明我们这队人还挺有缘分的嘛……呕……”
他似乎想像平时那样欢快地说话,却被酗酒的后遗症打败了,连帽子都没摘,就虚弱地趴在了桌子上。卢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埋怨地转向零:“簓怎么会喝成这样?”
“你问他。”
“零,”簓沙哑地说,“帮我叫辆出租车……”
“你陪他回去吧,”零对卢笙说,“反正他明天晚上才有工作。”
簓立即抬起头:“我不要去卢笙家。”
“哈?”卢笙被激怒了,“你在故意避开我吧!整整一周都没来我家,还不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才是吧,”也许是回光返照,簓竟然有体力指着卢笙的鼻子回骂,“那么重要的事都不和我说一声,你到底当不当我是相方?”
卢笙看看簓又看看零,声音愤怒得直抖:“你们刚才……该不会……”
零不慌不忙地笑道:“在聊结婚的事。”
“我不是让你不要告诉簓吗!”
簓一下吐进了盘子里。卢笙“哇”了一声,见零无动于衷,还是绕到了桌子对面,帮簓拍背顺气。
“不管怎样都不能这么喝啊,身体最重要。”卢笙安抚道(虽然从他平时的酒量和酒品来看,他是最没资格这么说的),“不过,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抵触结婚,以后就不提了。”
“不行,”簓边干呕边说,“我还要在卢笙的婚、婚礼上表演段子。”
“在剧场里表演不就是了吗。”
“你真是够了!”簓转身拽住了卢笙的领子,疯狂地摇晃了起来,“没法和你结婚就算了,在你的婚礼上说几句都不行吗?”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又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
卢笙瞪大了眼。簓也愣住了,震惊于自己的失言。他垂下头,咧了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笑,说:
“好吧,确实是玩笑……”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这下轮到卢笙抓着簓的肩膀摇晃了,“我可是每次都认真回答的——别吐我身上啊!”
零悄悄关上门,走去前台结账了。
我以為只有你不會再離開我,但是為什麼?你金色的髮絲好像在褪色,慢慢的,我也在其中找到了亮閃閃、仿佛透明的白色。我以為你會像古木一樣沉默著,永遠沉默著,在我身邊的。
你開始拒絕我了。拒絕和我一起出去,也不再記得攔著我。你的小寵物好早以前就離開了我們,先前我對你說:礙事的小傢伙終於不見了。現在卻很想揪它的尾巴。你的頭髮裡慢慢地除了皂角也不再有肉香,更沒有亮閃閃的小石子或者小小的花,我說,你看起來變得無趣了。你沒有向往常一樣反駁或者無視我,只是點點頭。
輕得像風吹過,於是林頂的葉子擺動著。
我以為我習慣了你的無視,才發現你總在順應我的意思,用你亙古如巨木的沉默,我原來最不習慣平常喜...
我以為只有你不會再離開我,但是為什麼?你金色的髮絲好像在褪色,慢慢的,我也在其中找到了亮閃閃、仿佛透明的白色。我以為你會像古木一樣沉默著,永遠沉默著,在我身邊的。
你開始拒絕我了。拒絕和我一起出去,也不再記得攔著我。你的小寵物好早以前就離開了我們,先前我對你說:礙事的小傢伙終於不見了。現在卻很想揪它的尾巴。你的頭髮裡慢慢地除了皂角也不再有肉香,更沒有亮閃閃的小石子或者小小的花,我說,你看起來變得無趣了。你沒有向往常一樣反駁或者無視我,只是點點頭。
輕得像風吹過,於是林頂的葉子擺動著。
我以為我習慣了你的無視,才發現你總在順應我的意思,用你亙古如巨木的沉默,我原來最不習慣平常喜歡依靠的樹木被割鋸。你的消失和你的小寵物一樣,突然地,在某一天就無影無蹤了。我找不到你的味道,找不到你的一切痕跡,你好像與森林融為了一體,明明你真的變成一塊木頭我也能認出你。
我只剩下一張紙條,幾百年來你唯一寫給我的信:「在亙古的沉默中,你是鮮活的。」
我是什麼?我是萬妖之妖,新的妖王。你消失的第二年那隻老猴子也死掉了,我想了半天,不知道和誰說,最後對著一棵樹。新生的親眼目睹,老去的化成塵土,你也是扎根於土地守望著森林的樹,但植物也會老和死去,一樣會變得枯朽。
我在臉上變出皺紋,但它不會像乾枯的樹皮一樣加深;我把腰彎得更彎,但它也不會繼續坍塌下去。搞什麼?最後我坐在草坪上,在曾經和死地接壤的那塊平原上看星星,天卻是陰的,風就像那個小蛇怪的哭泣一樣煩人。……他哭什麼來著?
「我不想死,我不想再回到一個人孤零零的黑暗裡。」
……噢,我當時說:「天真。漫長的壽命有什麼好。」可我再看見他的眼睛,他不捨的不是生命,是再也看不見的蔚藍的天空,我又覺得,幸好我是依靠著一棵樹的。
我現在也覺得漫長的生命就是浪費。因為你也要落葉的。
我好像終於忘掉你的聲音了,但又很想聽見什麼,我身後的林葉發出響聲。我說,老朋友,在亙古的沉默中,我是什麼?我是萬妖之王、我是森林之靈、還是沒人要的一隻狐狸?我忘了,我全部都忘了。我要你說給我聽。
【卢簓】Cat'(s) Cradle
·接上篇
第二天,簓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好在除了声音沙哑、体温偏高,其他都不碍事。倒是卢笙该受苦了,宿醉醒来还要上班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借口自己发烧,允许自己在床上多躺一会。昨天晚上他在卢笙家变成了猫,还摔碎了卢笙的相框,然后卢笙哭了,眼泪落在他的背上……这些事情在他的大脑里分解成无意义的单字和一帧帧画面。升高的体温让他的脑子像黄油一样融化了。簓闭上眼睛,紧紧缩在了被子里。不知是不是发烧的错觉,他感到背部有一片地方隐隐灼痛。昨天卢笙的眼泪,是落在那里吗?
簓的感冒很快就好了,背上的灼痛却过了一周才消退。而这一周后,他发现自己的脚又来到了卢笙家门......
·接上篇
第二天,簓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好在除了声音沙哑、体温偏高,其他都不碍事。倒是卢笙该受苦了,宿醉醒来还要上班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借口自己发烧,允许自己在床上多躺一会。昨天晚上他在卢笙家变成了猫,还摔碎了卢笙的相框,然后卢笙哭了,眼泪落在他的背上……这些事情在他的大脑里分解成无意义的单字和一帧帧画面。升高的体温让他的脑子像黄油一样融化了。簓闭上眼睛,紧紧缩在了被子里。不知是不是发烧的错觉,他感到背部有一片地方隐隐灼痛。昨天卢笙的眼泪,是落在那里吗?
簓的感冒很快就好了,背上的灼痛却过了一周才消退。而这一周后,他发现自己的脚又来到了卢笙家门前。簓叹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眼。卢笙的家仍然是他唯一的安全屋。定语遗漏。应当加上:卢笙不在的卢笙家。簓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吊诡的词组,面包售空的面包房,没有垃圾的垃圾桶。如果卢笙不在,那这个家还能算是卢笙的家吗?簓认为不是,所以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卢笙是不同的,即使他不在这里,这间房子依然有另一种形式的卢笙存在,安抚着簓的心。
是气味吗?是偶尔能够看见散落的浅紫色头发吗?是冰箱里摆放整齐的布丁和藏在布丁身后、明明谁也不会喝的蜜瓜苏打吗?是在门口散落的皮鞋吗?曾经卢笙只穿运动鞋,有时上面会带有铆钉,簓对铆钉颇有微词,但一切衣着选择在卢笙的脸面前都是正确的。他闭上眼睛,几乎能够看见卢笙淡淡的身形。走到厨房需要几步,打开冰箱的时候会松一松领带,拿出的啤酒是一瓶,如果是有比赛或者漫才看的日子,拿出来两罐。卢笙是怎样拿起笔改作业、卷子、准备第二天的教案,轻轻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把眼镜链条在指节上绕来绕去。卢笙在房间里经年累月地生活,一如珍珠在贝壳里,他的存在给各处都镀上了浅浅的光晕。
簓弯下腰,捡起卢笙掉落的头发,装进口袋里,和高浓度薄荷糖呆在一块。簓想,卢笙不抽烟。还好他已经准备戒烟了。还好?他的心冲他发问:你难道是为了卢笙戒烟吗?这不是很可笑吗,既然你们已经散伙六年。你难道还在做那个梦吗。你偶尔会梦到——
闭嘴。簓简单地说。
他抬起身子,一道闪光在眼角划过,他转身去看。在橱柜的三楼,放着——簓后退一步,腰撞到了餐桌桌角。他转身就跑,冲出那扇门,冲下二层楼梯,他的脊背随着血管一跳一跳地痛着。
在这一瞬间他是恨卢笙的。如果卢笙留着那相框,却放得高高的,还要倒扣着,说明他仍心怀芥蒂;可现在呢,卢笙换了一个更漂亮的相框,过塑了相片,堂堂正正地摆在橱柜的第三层,每个来他家的人都能看到,卢笙或许还会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对,这是我的前搭档,白胶木簓,我认为他是最厉害的天才漫才师。就像那晚卢笙喝醉后会说的话,绝不作伪。
……这不就说明,连那一点点的芥蒂,都被卢笙解决了吗。
他的体能达到了极限,簓撑住膝盖,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滑落到鼻尖,滴到膝盖上,一滴,两滴,很多滴。单是汗水,会有这么多吗?他紧闭双眼。如果他和卢笙之间有一场“来吧来吧谁先跨过解散的坎儿”竞赛,那么卢笙赢得彻底。卢笙摆出了他们的合照,成为了很棒的老师。他的笑容里没有来自过去的阴霾。而簓拿了冠军后去了东京,彻底从演艺界消失了两年,然后又回到大阪,依旧红得一塌糊涂。看似他也在这场竞赛里做的不错,谁知道
他却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直一直站在起跑线上,频频回望。
与卢笙分开的这六年,为人处世的成熟啊、接人待物的技巧啊、对漫才的理解啊,全都精进了。上周做的节目上,簓曾经被嘉宾评价后生可畏。簓桑,你才26岁,对方拍拍他的手臂。啊啊,这应当就是人所谓的成长了吧?
簓苦笑着在陌生的街区里抬起头,摸索着走路,试图找到地铁站。只有卢笙的房间,他想,只有在那里,一进入那间屋子,我的心就会回到18岁。只要卢笙不在那间屋子里,他就能按照心的年龄生活。但如果卢笙出现在那间屋子里,心的年龄和真实的年龄之间便裂出一道方堑,长八年宽六年深两年,稍有不慎就会跌入,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像那个雨天一样。
一阵脚步声传来。簓身体一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又变成了花猫。
他碰上了卢笙。对方夹着公文包,依照惯例提着附近面包房的袋子。卢笙很明显认出了他,蹲下冲他打招呼。
簓应该逃走的。但他凑到卢笙前面,还把脑袋伸给他摸。因为什么?因为卢笙真的很会抚摸猫咪?他的猫耳自觉地往后,方便卢笙温暖的手摸遍他整个脑袋。他舒服地打了呼噜,听到卢笙温柔的笑声。卢笙伸手到他前肢后侧,将他托了起来,抱在怀里。簓懒散地甩了甩尾巴。他嗅到袋子里的热腾腾布丁、加了柠檬和香草精的杏仁脆片。变了身形。簓的思维也变得迟缓起来,也许是猫的大脑终究太小,考虑不了很多的事。猫倾向于感受、直觉而非思考,不如说动物就是这样。卢笙也是这样,簓想。卢笙披着张漂亮的人皮,里面的生存策略却更接近动物。
卢笙依旧把他放在餐桌上,簓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的合照。他也有一张,是他们穿着元本铺的撞色西装拍的。他把照片印出来,放得很大,挂在自己的公寓里,像是要展示自己有多么问心无愧似的。
他不常回他的公寓。卢笙却每天都能看到相框。他莫名感觉卢笙在他单方面的竞赛里又得一分。他跳到橱柜上,刚好被卢笙看到。
卢笙跑过来把他抱下橱柜。
“其实上次我很感谢你。”他郑重地跟一只花猫说话,簓觉得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尊敬,快活地抖了一下耳尖。
“但请不要再打碎相框了,”卢笙摸了摸簓的下巴,“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他伸出一只手,等待簓把爪子搭上去。很重要的东西?簓气鼓鼓地想,很重要的东西会被放在柜子顶端,落满灰尘?
但他还是把爪子放在卢笙的手上。卢笙小心地捏住他的左前爪握了握。
虽然有了约定,簓依旧执拗地看着那个相框。相框玻璃上倒映出他的猫脸,比他的人脸胖些。卢笙只好把他放回原处,让他看个够。凝视着自己和卢笙的脸(人脸,当然)簓惊觉自己不能一直在起跑线停留。变成猫说不定是一件好事,代表一个开始。把问题藏起来不愿意触碰,问题当然永远不会解决。簓下定决心的瞬间,仿佛又看到了决心去东京的自己。这一次的结果还会是徒劳吗?猫的脑袋不知道,人的脑袋也未必知道。
但你总要尝试。
猫的尾巴一勾,就听到卢笙说开饭了。簓直接跑到卢笙对面的饭桌,拒绝吃猫粮,被卢笙拍拍屁股轻易赶下餐桌。簓是抗拒吃猫粮的,然而他早已是毛茸茸的猫身,罐头里肉糜浓烈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食欲。簓不仅吃了,还舔了罐子底部,吃得心满意足,觉得这可比他吃过的任何生鱼片都美味。
卢笙把他抱在怀里,缓缓抚摸他的皮毛,簓舒服得尾巴尖都绕起卷来,恬不知耻地又露出白肚皮给卢笙。卢笙一面摸他,一面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簓对棒球兴趣不大,连打了几个大哈欠,卢笙无聊,趁机把手指放进簓大张的嘴里,被簓含住,讨好地用它长满倒刺的舌面舔了舔。卢笙显然无福消受这个,笑着拿开手。
即使卢笙调到漫才节目甚至是他的漫才节目,簓也不会再逃跑了。如果卢笙能够跨过与他的曾经,那他为什么不能?簓恣意地忘沙发上一倒,只有尾巴尖儿立起来,代替脑袋似的左顾右盼。卢笙薅了两把簓的肚皮,专心地看起本地棒球对战来。看了半小时,卢笙把簓放下,去准备教案。
簓亦步亦趋,一来是他也无处可去,二来则是他想看看卢笙作为教师的工作状态。他熟悉的卢笙是很有职业精神的人,但他还是没想到卢笙对教师这份职业有多上心。首先是备课,为了克服自己的紧张,卢笙脱稿背诵了整堂课的教案,还把簓端正地放在椅子上,让他代替学生。簓看得目不转睛,还被踯躅森老师摸了头,夸赞他是用心听课的好学生。接着是学生情况表,是的,簓想,卢笙理所当然地熟悉班里每一个孩子的情况。卢笙伏案填表的时候。簓坐在他的右手边,伸头看他填写的内容。
西村……该生勤勉,学习方法欠缺,课堂上需要重点引导,喜欢物理、数学(卢笙的笔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高兴)
森川……该生学习态度一般,经家访了解其为单亲家庭,父亲常年不在家,缺乏监管(“但这不是根本……监管并不是根本,这个学生的家庭情况才是需要解决的。”卢笙小声说着,被簓高超的听力捕捉到。)
森川是最后一份。簓嫉妒那些能够被卢笙关心的学生,但这嫉妒毫无用处,他还不如嫉妒布丁。
“单亲啊。簓那家伙也是。”
卢笙一面收着手中资料,一面说道。簓难以置信地竖起耳朵。卢笙整理完了资料,就来捉簓,抱到腿上。
“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那家伙啊。你别看他电视上那样,油盐不进的,那其实是个寂寞的家伙。你知道吗,小猫,电视上的那个大明星,白胶木簓,以前是我的搭档。你知道漫才里的搭档意味着什么吗?比朋友更多,甚至像家人。我想,好的情况就是那样吧。”卢笙漫不经心地揉着猫的耳朵,簓被他摸得脚软,一个劲往他身上蹭,恨不得他多摸。
猫在想什么,卢笙可不清楚。他继续道:“但我总觉得没法真正地向他靠近,簓那家伙啊,像野猫一样……本来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的。谁知道会这样呢?我能力不足,患上了怯场症。我知道他不怪我。是我逃走了。你知道吗,那一天?也像这样下着雨。”
簓不喜欢下雨。他估计自己也不会喜欢卢笙接下来的话。
“我说,我们解散吧。他给我拿了毛巾,一言不发。我当时想,我提出散伙,是不是你也觉得痛快?”卢笙的声音里掺进了涩味,簓不小心露出了爪子,贴着卢笙的皮肤,差点就要伤着他了。
“后来我想,嘴皮子那么厉害的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以我觉得,他一定很伤心。不是痛快,而是伤心。”
簓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卢笙的猫就好了,如果能听不懂卢笙的话,他一定会比现在更幸福一万倍,不,十万倍。做一只猫有什么不好?卢笙的猫,一定全天下最幸福,卢笙给吃给穿给抱抱,逢年过节加个罐头。虽然猫一定离开卢笙就活不下去,但也因此卢笙不可能像抛弃一个人一样抛弃一只猫。做一个人有什么好的?虽然在哪儿都能活下来,还从大阪逃去了东京,最终不还是要回到这三十平的房屋里,逃不开卢笙这两个字?
卢笙当然不知道猫在想什么,却惊讶地发现猫也会哭。这只不知哪里来的花猫蜷缩在他的大腿上,睁着琥珀色的猫眼,水从里面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他轻轻叹一口气,心想难道这猫通人性,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一面摇头一面拿来手帕,这猫哭得毛都湿了,一绺绺黏在一块,看起来好不狼狈。卢笙漫不经心地擦花猫的脑袋,嘴上又开始说他那前搭档,难道今天的饭菜有什么蹊跷,教他吃了便会想起旧人。
“我从没见到簓哭,除了被整蛊的时候。他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露出笑容的人。上节目番位被顶也好,约好的档期爽约也好,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家门也好。簓就笑着,拉着我,在大街上游荡了一夜,还说这是很好写段子的经历。如此说来,我们那时都有点像野猫。但我是往住着人的窗口里看的野猫,簓是看着哪里呢。也许只有顶峰吧。分开的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完全不同的人,凑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大概就是我们这样吧?我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小猫,你说呢?”
但不属于他的花猫大概是哭累了,早就趴在他膝盖上睡熟了。
卢笙把它抱起来,放在枕头旁。他发现这是一只三花公猫,象征万里挑一的好运气。
“小猫,你会为我带来好运吗?”他轻轻摸着花猫的脑袋,猫不耐烦地甩甩耳朵,继续不被干扰的睡眠。猫会做梦吗?卢笙不知道。
第二天,猫消失了。好运气去了别家,卢笙也并不在意。
猫有时来,有时不来,来了,卢笙就招待他,给他吃猫罐头和鸡胸肉干,抱着他看电视,备课。以及雷打不动地看白胶木簓的漫才。花猫似乎对漫才颇有造诣,经常用尾巴和耳朵发表一定的意见,虽然卢笙听不懂。
哦,还有,他偶尔也会抱着猫,回忆旧日时光,并非全部美好。有时他说和簓去水族馆的事情,纪念品企鹅钥匙扣被他用到褪色,还晃晃荡荡地挂在他的钥匙串上。也有时和猫讲自己刚做教师的那几年,讲自己的变化,讲自己开始将守护他人的梦想置于自己的梦想之上。虽然很对不起那家伙,卢笙说,我把他抛下了,让他独自去负担二人的梦想,也不知道簓有没有把自己的那一份丢掉呢。猫抓了他,有点痛。所以卢笙认为簓应该没有丢下过他的梦想。
有时他用猫占卜。
左手是面包房,右手是直接去上班。左手是麒麟,右手是朝日。左手是下雨,右手是晴天。左手是记得,右手是忘记。左手是放下,右手是不甘心。答案是左右右左右。卢笙觉得这猫和自己有缘,也动过收为家猫的想法,但猫都用行动拒绝了。真正的野猫无法归化家庭,所以卢笙也只能享受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伴。
卢笙偶尔做梦,之前,是梦到恬不知耻的布丁小偷。但他其实很感激那个梦,也只有在梦里能够毫无负担地见到那个人。这次又该梦到他了吗?
花猫趴在卢笙床边,频频打着哈欠,显然已经很困了。卢笙睡在床上,嘴里说着什么。猫安静地走过去,脚踩在卢笙刚换洗的被褥上,去听他在说什么。
“簓。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
猫一下掉在了地上,惊醒了卢笙。二人对视了几秒,猫的眼睛在夜里如萤火般闪动。接着它逃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卢笙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
簓一路逃回自己的公寓。谁先跨过过去,谁就赢,事实却证明,在那场竞赛中,他们二人都是彻头彻尾的败者。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找糖果吃,指尖只碰到了冰凉的钥匙。
中王区送来三把催眠麦克风。第三把不知道给谁,然而第二把一定是给卢笙的。
簓走进卢笙的公寓,坐在沙发上。与他一贯的坐法不同,他的背挺得笔直,微微发抖。他在数卢笙回家的脚步声,三步,两步,一步。
簓想,没关系,因为我已经不会再变成猫了。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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