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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The Normal Heart这部影片还是一月的事。我等了四个月，等到5月26日网上终于有了生肉。那是个平常的晚上，我略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地点击了播放键，让音乐和画面，让故事和历史，呈现在眼前。

然后我忽然间醒悟，这绝不是一部消磨时光图个乐子的片子，绝不。就像微博上@果然字幕组 说的那样，“你可能是因为‘博士’、‘孔雀’、‘Sheldon’和四处流传的大尺度剧照被吸引来看这部电影，但是当影片结束，你会知道，这不是一部简单的基情四射的片子，这是一个人，一个群体，一个时代，用鲜血作为代价，为了生命，权利和爱所做的斗争”——这样说，是毫不夸张的。我甚至打心底里希望，那些跑来舔男神的，那些跑来看热闹的，那些看完以后说些不痛不痒甚至还带着讽刺味道的怪话的，请不要说你看过《平常心》，至少是在你怀着哪怕一丁点儿严肃和尊重之前，请不要。

这部片子我看了三遍，第一遍惊讶，第二遍难过，第三遍震撼。我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每一遍我都是抹着眼泪、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完的，每一遍我都无法镇定、无法冷静、更无法理智地认知所有的情节。直到现在，我每每想起The Normal Heart，脑子里仍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故事的每一个段落杂乱地漂浮着，然后整个人就都低沉了下去。

这篇勉强可以称作“观后感”的东西，我早就想写，却迟迟无法下笔。对我来说，《平常心》是太深厚太沉重的存在，总能在想起的一刹那扼住我的咽喉，让我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我神经质地下意识地拖延着这篇文章的写作，找些不相干的东西填补我无聊的时间，可是，当我处在那些短暂的空闲里，当夜深人静灯火渐熄的时候，这个故事就那样尖锐地闯进我的思维，冲撞我的胸口，叫我不得不去想它。

影片的开头那么波澜不惊又愉悦欢欣，就像一切故事的开头一样。同志们在海滩狂欢，尽情享受着他们为之斗争多年才得到的爱与性的自由和解放，全然不知那已潜伏在他们身侧的危机。

一场‘Gay Cancer’发生得那样突然，叫人措手不及。病例数迅速地增加着，仿佛死神在收割生命的稻子。Ned不想做什么领袖，但和Emma医生的对话让他不得不站出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即使是以激进的方式。

我总觉得，作为那未知疾病的先锋研究者，Dr. Emma这个角色像是对时代、对社会、对人性的一种微妙的讽刺。作为小儿麻痹症患者，Emma也是所谓的“弱势群体”，也曾经甚至正在被“正常人”的世界疏远和排斥——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在这场发生在纽约城的面对所谓‘Gay Cancer’的战役里，根本就是“弱者”救助“弱者”，而我们这个直人和健康人的群体却无动于衷。另外，就像Emma医生说的那样，小儿麻痹症的病因也是病毒，而现在已经没有人得小儿麻痹症了——这是不是在预示艾滋病的未来呢？这是不是在激励戏中的Ned和戏外的我们，只要战斗不息，人们也终能消灭AIDS呢？我怀疑我可能想多了，但是我希望是这样的。

Ned与Felix的爱情，始于Ned的斗争，更反过来让Ned的斗争成为固执的、近乎绝望的必须，只是以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剧的方式。谁也无法预料，那样美好到让稍微保守一点的人都能受到惊吓的爱情（我不否认影片前半部分的某些镜头尺度略大）竟会遭遇如此的晴天霹雳，谁也无法预料，那样梦幻般完美的男人竟然也会染上这魔鬼般的疾病——幸福，对Ned和Felix来说，短暂得残忍。可怕的黑色病斑一步一步地爬遍Felix的躯体，坍塌的免疫系统、疯狂进攻的病菌让Felix英俊漂亮的脸庞瘦削到支离破碎。病重的Felix接受Emma医生检查时那一节节从单薄的皮肤下凸出来的脊椎骨，真的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虚弱到不能自理的Felix在Ned的搀扶下走进浴室却颓然摔倒绝望哭泣身影，让人心痛到想和他一起哭号、一同崩溃。这是多么相爱的两个人啊——Ned在时日无多的Felix的病床上坚定地写下两个月后约会的日程，Ned临死前找到Ned的哥哥立下遗嘱把平生所有全部留给Ned——他们做错了什么，又辜负了谁，竟让命运如此亏待、如此折磨？我不知道答案。真的不知道。

可是，这样的故事，在20世纪八十年代，就真真切切发生在纽约城之中，这样的故事，不仅仅发生在Ned和Felix这两个人的身上，更发生在千千万万人身上，发生在整整一代人身上。

Ned的愤怒是那么激烈、那么尖锐，甚至让普通的观众都有点承受不住。他对他的哥哥怒吼：“什么时候你才能平等待我？视我为健康人？我现在开始觉得你和你的直男世界都是我们的敌人！”他还对市长顾问怒吼，甚至在白宫的楼道里大声喊出严峻的事实。那个被鄙视、被遗弃、被病魔笼罩却无人理睬的gay man community的无助与愤恨似乎全部集中在Ned这一个人的身上，他一次又一次怒火的爆发，莫不如说是那一大群正在被戕害、正在手足无措地走向死亡的人们的集体控诉。

从1981年艾滋病在纽约爆发，到1985年9月里根总统首次公开提及AIDS却削减了下一年用于艾滋的预算，截止1986年底，已经有24559例报告死亡。Tommy在Nick的送别仪式上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们在失去整整一代人。从年轻人开始，他们就那样走了……戏剧的华章再也无人书写，曼妙的舞姿再也无人跳动……他们为什么让我们就这么死去？！为什么没有人帮帮我们？！”我忍不住想起Emma医生向政府请求资助以进行她的艾滋病研究时，淡淡地却果断地说出拒绝的政府官员眼中的彻底的冷漠；我忍不住想起总统顾问在逼问Ned得到“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异性恋会感染艾滋”的结论后，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无所谓的走开；我更加忍不住想起Bruce送临终的Albert回家路上发生的一切：飞行员拒绝起飞，医生拒绝为Albert验尸，护工把Albert的遗体装在大垃圾袋里丢入垃圾堆，不情不愿的焚烧工将Albert火化后还要讹上几千美金……是的，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完美的、高人一等的straight world的所作所为——不作为。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人类的本能，我们总在寻找和认同着与我们相同的人，总在下意识地用偏见、歧视、排斥乃至残害对待着与我们不同的人；似乎人类所谓的善良与关爱仅仅局限于同类，同我者存，异我者亡。在这里，所谓异类，绝不止于同性恋群体——不同种族之间，不同政见之间，不同信仰之间，敌意与伤害从未停止。这些差异，把人们分成多数派和少数派，分成强势的一方与弱势的一方。那些气势占优的人们自诩“正常”，躲在名为“正常”的保护伞下，缩在名为“正常”的乌龟壳子里，脸上涂满了事不关己的懦弱的冷漠，从不尝试理解，从不试图包容，更不敢于去爱。看看我们身边，看看我们自己，又有多少人生怕成为“少数派”，生怕被划为“不正常”的异类，恐惧真正的自我，不敢说自己想说的话，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时代变迁、社会进步，即使LGBT群体也能够挺直胸膛、挥舞旗帜、进行声势浩大的骄傲游行，人类的种种冷漠、种种压迫、种种戕害仍在继续。

我们真的不该忘记那一代人，不该忘记他们付出的代价，不该忘记他们的努力与抗争。也许在那个时代，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任由他们死去，也许在我们的时代，他们的故事也已不再被主流的声音谈起。好吧，至少至少，我不愿忘记。我不愿忘记，在影片尾声，Ned和Felix在Emma医生的主持下、在狭小简陋的病房中，宣读的婚姻誓言——没错，那个时候，同性婚姻还远未走向什么合法化，但是那场结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动人心扉——去他的教义，去他的伦理，去他的法律，去他的AIDS，这是我的great true love！在那方小小的病房里，天地静默，仿佛全世界都在见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最最深刻的爱情，都在聆听他们对彼此的宣誓。死神的脚步已经停到了门边，残酷的疾病已经夺去了Felix的动人魅力，可是在爱情面前，无论是怎样的阻挠、怎样的障碍都毫无力量。那是多么痛心的时刻，又是多么浪漫的时刻。影视作品中从来不缺少生离死别，从来不缺少赚人泪点的坎坷爱恋，多到人心都已麻木。可是，这份爱的真诚、无畏、坚固、顽强仍然刺破那个层层包围它、千方百计地破坏它摧毁它的straight world，戳进人的心底，震颤着最柔弱的神经。

Men do not naturally not love. You can’tstop fighting for the ones you love.

这是这部片子里最美、最动人的两句话。

说起影片的特别之处，我想，它不像我们一般认为的那样，表现脸谱化、单一化的同性恋群体——即齐心协力为平等和权利战斗，就像一个人一样。这部片子中，同性恋群体内部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是尖锐的，这通过GMHC组织内部的矛盾与分歧来展现。同性恋者争取已久才赢得的性自由在这场突然的疾病之下又变得危险而值得质疑，不得不说，这是对这个群体的极大冲击，而这也是斗士Ned最终被同伴赶出GMHC组织的一个原因。面对AIDS，这个可怕的、未知的、迅速蔓延的瘟疫，同性恋群体就和“正常”人类面对任何灾难和挑战时一样，急切地寻找解决的方式，但也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冲突与分歧。是的，他们，和我们，一样。

我一直试图，完全用自己这个笨拙的小脑袋思考“平常心”这个名字的含义。我未能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只是隐约地觉得，“平常心”至少应是我们观看这部电影、解读这个故事的态度：没有预设的成见，也无需先行的同情，只要用一颗有人性的平常心去看、去感受、去体会，就足以领悟到那深沉厚重的情感，就足以懂得那些说出口的话和沉默的语言。

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人说，《平常心》是爱、权利、抗争的礼赞。确实如此。有些永恒不息的东西，尽管我们已耳熟能详，仍须被讨论、被诉说、被强调、被歌颂——以确保它们的永不停息。

　　不久前，我在机场无意中听到一对父女的对话。他们站在安全门旁，互相拥抱道别。

　　父亲说：“我爱你，愿你尽享世间美好。”

　　女儿回答：“爸爸，我们一起共度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你对我的疼爱就是我所希望的一切。我也愿你尽享世间美好。”

　　道别过后，女儿离开了机场。

　　那位父亲走到窗边，离别带来的悲伤让他忍不住要流泪。我无意侵犯他的隐私，但他主动的和我交谈了起来。

　　“你有没有和谁说过‘再见’，而你明知道那是你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是的，我有过。”我说，“不过，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呢？”

　　“我年纪已经大了，而她又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以后的日子里，我要面对衰老和疾病的挑战。事实上，她下一次回到这里，可能是为了举办我的丧礼。”他说。

　　“当你们道别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说‘愿你尽享世间美好’，我可以问问舍句话的含义吗？”

　　他开始微笑，“当我们说这句话时，表达的意思是希望对方的生命里充满足够多的美好事物，伴随他、支持他走过接下来的人生旅程。”

　　他转过身来面朝着我，说出下面这段话，像是翻出了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与我分享：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阳光，好让你永远保持乐观的态度，不管生活看上去是多么令人消沉；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雨水，好让你更加感激那些阳光普照的日子；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苦难，那么即使生命里最小的快乐也会显得大一些；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收获，好满足你的需求；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损失，好让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问候，好让你度过每一次离别。

　　人们常说，找到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只需要一分钟，感激他的存在需要一小时，去爱他需要一天，可是要忘了他却要用去你的整个人生。记得告诉你的家人和朋友，你愿他们尽享世间美好。也希望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尽享世间美好。

　　（完）
　　不久前，我在机场无意中听到一对父女的对话。他们站在安全门旁，互相拥抱道别。

　　父亲说：“我爱你，愿你尽享世间美好。”

　　女儿回答：“爸爸，我们一起共度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你对我的疼爱就是我所希望的一切。我也愿你尽享世间美好。”

　　道别过后，女儿离开了机场。

　　那位父亲走到窗边，离别带来的悲伤让他忍不住要流泪。我无意侵犯他的隐私，但他主动的和我交谈了起来。

　　“你有没有和谁说过‘再见’，而你明知道那是你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是的，我有过。”我说，“不过，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呢？”

　　“我年纪已经大了，而她又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以后的日子里，我要面对衰老和疾病的挑战。事实上，她下一次回到这里，可能是为了举办我的丧礼。”他说。

　　“当你们道别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说‘愿你尽享世间美好’，我可以问问舍句话的含义吗？”

　　他开始微笑，“当我们说这句话时，表达的意思是希望对方的生命里充满足够多的美好事物，伴随他、支持他走过接下来的人生旅程。”

　　他转过身来面朝着我，说出下面这段话，像是翻出了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与我分享：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阳光，好让你永远保持乐观的态度，不管生活看上去是多么令人消沉；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雨水，好让你更加感激那些阳光普照的日子；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苦难，那么即使生命里最小的快乐也会显得大一些；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收获，好满足你的需求；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损失，好让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我希望你拥有足够的问候，好让你度过每一次离别。

　　人们常说，找到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只需要一分钟，感激他的存在需要一小时，去爱他需要一天，可是要忘了他却要用去你的整个人生。记得告诉你的家人和朋友，你愿他们尽享世间美好。也希望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尽享世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