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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嗷嗷嗷嗷

【荒连】金色海岸 01

      *现pa年上,大概2-3w字完结,是有一点宿命感成分的小甜饼(咦)。

      

      

      01

      

      记者在下午两点准时按响了荒的门铃。这是一所位于郊区的独栋公寓,不太好找,驱车过来通常需......

      *现pa年上,大概2-3w字完结,是有一点宿命感成分的小甜饼(咦)。

      

      

      01

      

      记者在下午两点准时按响了荒的门铃。这是一所位于郊区的独栋公寓,不太好找,驱车过来通常需要费些工夫,可这位年轻人居然是踩着单车来的,这让荒不免有些惊讶。他打开门,将对方引导到书房里,然后倒了两杯热茶。

      

      “您好,我是X杂志社的记者,之前通过邮箱和您预约了采访的时间。”他们在写字桌两边坐下后,青年极为简洁地自报家门。

      

      “我记得。”荒回答,“很感谢您按时来了。”

      

      话虽如此,事实上,荒并不愿意在这个时间接受采访。通常来说,这是他珍贵的午休的时间——在睡眠方面,荒和其他大多数作家一样有着独特的习惯。他的夜间睡眠总是很短,且被连续不断的梦境充斥,反而是中午能睡得安稳些。在晴朗和暖的天气里,他甚至能把整个下午都睡过去。

      

      年轻的记者双手捧住茶杯,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口。现在是深秋,外面起着冷而干燥的风,他的手被吹红了。“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您。”仿佛看出了荒刚才的想法,他说。

      

      “我看上去很疲倦吗?”荒试着开一个玩笑来放松气氛,可惜并没有成功。记者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看上去容光焕发,而且十分英俊。

      

      英俊?

      

      这个词用得有些太讨好、太刻意了。荒已经步入中年人的行列,他不是保罗·塞尚那种大器晚成的艺术家,却也算不上年轻了。风还在窗外吹着,吹过玻璃窗时,从缝隙溢出尖锐的嗡鸣。荒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刚才的夸奖,并试图看清记者的脸,但他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忘了戴眼镜。

      

      他的眼镜放在哪儿了?刚才去开门的时候,它明明还待在荒的鼻梁上,否则他会立刻就注意到的。

      

      “您在找什么吗?”见他愣住,记者问道。

      

      直到这时,荒才意识到这位来访者是十分难缠的类型:他的观察力、他的直觉,都太过敏锐了。但他不擅长理解玩笑,也不擅长称赞别人,就像一个聪明伶俐却又缺乏处世经验的小孩子。

      

      眼镜什么时候去找都可以,反正就在房子里面,总可以找到。至于这位记者的模样——今天之后,他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所以看不清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没什么。”荒回答,并习惯性地做出了推眼镜的动作,“我们直接开始吧,记者先生?”

      

      “好的,荒先生。”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笔记本,把它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本子的封面是深红色,看上去有些脏了。荒想,这种颜色的封面上通常应该有玫瑰图案的。尽管他自己从来没有买过红色封面的笔记本,但他就是这样觉得。

      

      “我读过荒先生之前的访谈,上面说您是从工作后才开始写作的。”青年开门见山地说。

      

      荒感到额角的血管跳了一下。“是的,偶然间对写作起了兴趣,尽管当时什么也不懂,但还是手忙脚乱地开始了。”他说。

      

      写字桌另一边的青年皱了皱鼻子,似乎是捕捉到了荒一瞬间的慌乱。但他并没有对此提出质疑,只是接着问了几个温和而常规的问题,例如荒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以及近期是否有公开活动。荒一条一条慢慢地回答着,青年则始终微笑着望向他的眼睛,有时候拿起笔记录一两句。他没有录音,这是十分能够提升荒好感度的一点——他是受访者,又不是犯人。他讨厌自己的声音被翻来覆去玩味、解读,毕竟,某些人对他文字的随意掰揉就已经足够冒犯了。

      

      再然后,青年忽然打了个喷嚏。荒发现他的手还红着,甚至在微微颤抖,显然那杯热茶没能让它们暖和过来。“需要把暖风调大一些吗?”他问。

      

      “如果方便的话。”青年露出一个明亮可爱的笑容,令荒联想到黄昏时分那种蜜糖色的阳光,“多谢您,荒先生。”

      

      荒于是就起身去调整暖风。这是座四季分明的城市,秋天短暂、单调,犹如缝在夏天和冬天之间一段窄窄的棉线。这么远的路程,骑单车过来的话,难免会觉得冷。这样看来,他没怎么给对方休息的时间就直接开始了访谈,就显得有些不够体贴了。

      

      荒愧疚地放下遥控器,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路过厨房时,他又泡了一杯加蜂蜜的热可可,送到青年手上:“现在暖和点了吗?”

      

      “哇,谢谢荒先生。”他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其实有热茶就够了。”

      

      “你们年轻人并不喜欢喝茶吧。”

      

      青年闻着可可的香气,“别人的话,我不太清楚,我确实更喜欢甜甜的东西——但也并不讨厌茶。”

      

      他没有说谎,荒能看见那杯热茶已经下去了大半。不过,比起热茶或者可可,他也许该准备些更有助于恢复体力的点心——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点心来着,巧克力甜甜圈?奶油泡芙?

      

      “暖和过来了吗?”

      

      “好多了。我们可以继续吗,荒先生?”

      

      荒看着他因为身体回暖而泛红的脸颊:“当然。”

      

      “荒先生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了消息,说有一部新的长篇即将跟读者见面,”青年飞快地扫了一眼笔记本,“可以问一点相关的问题吗?”

      

      哦,社交平台。那其实是他的经纪人代发的,荒自己早就连账号密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请便。”他回答。

      

      “这次也是荒先生擅长的现代题材吗?”

      

      “是的,但也加入了一点新元素。”

      

      “什么样的新元素?”

      

      “有一些对现实问题的思考,当然,非常有限。”荒斟酌了片刻,补充道,“毕竟很多人喜欢批评我的故事太浪漫、太天马行空。”

      

      青年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这个理由感到惊讶。“可我觉得荒先生本来的风格就很好,不需要因为那些人做出改变。”他说。

      

      他的语气很真诚,真诚得让荒感到心脏轻轻打了个颤。开始写作以来,他常常听到称赞,诸如文学批评家的赞赏,读者的来信,还有他们在见面会上亲口说出的夸奖。但是眼前这人离他太近了,才害他不由得乱了方寸。荒咳嗽了一下,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轻巧巧地抛出一个反问:“是吗?”

      

      “嗯,我可是您的忠实读者,您所有公开发表的篇目我都读过。”说到这里,青年羞赧地笑笑,眼神也几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

      

      “非常感谢。”荒说。他不擅长应付这种真情表露的时刻,于是略显僵硬地支开了话题:“你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吗,关于新书?”

      

      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跑了题,脸上的绯色似乎加重了几分。“关于新书……”他转动着杯子,然后抬起头来,“这次也会出现名为‘Ren’的角色吗?”

      

      “Ren”是荒所有小说中都会出现的角色。在不同故事中,这个漂亮的少年有着不同的具体形象,或懵懂或乖张,或倔强或软弱,但总是全文最灵动而美好的部分。许多读者认为这些“Ren”是同个角色,或者是其分身,也有人认为这个名字只是代号,囊括了一个角色类型。

      

      “会的。”荒说。暖风的温度有点太高,他的嗓子开始微微发哑了,就好像有一根藤蔓从虚空中探出,绕住了他的喉咙。

      

      “很多评论家猜测这个角色是有原型的,对吗?”

      

      “是的。”藤蔓在收紧,荒的嗓子更哑了。

      

      “能讲讲您的这位‘缪斯’吗?”

      

      荒皱了一下眉毛。他觉得这位记者有些不礼貌,但并没有对他所用的词语进行反驳,因为一目连确实是他的缪斯。

      

      “我认识他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在考古系念书。说是念书,但更多时间是在外面做田野调查,偶尔有一点收获,更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停下来,等他发问,说得有点太多了,荒心想,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说着,“一目连就是我在做调查的时候认识的。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从他身上感到了奇妙的力量,像是那幅著名的《创造亚当》一样。”

      

      “那时候您就有写作的冲动了吗?”在荒停顿的时候,青年终于如他所愿地发问,“或者说,灵感?”

      

      荒几乎就要下意识地给出肯定的答案了,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差点踩中了陷阱——十分钟之前,他还表示自己的写作完全开始于工作之后。

      

      狡猾的小家伙,荒想。他低估了年长者的经验,所以注定不会得到预想之中的顺利进展。“也许可以称之为‘灵感’。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实现它。”他说。

      

      “原来如此。”青年温和地笑笑,“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赤着双脚站在一棵树上。”荒回答。

      

      “一棵树?”

      

      “是的,一棵树龄超过五十年的榕树。”那真是一棵非常漂亮的树,荒想,“他上去是为了援救一只被小树枝卡住的猫,结果自己也差点困在上面。等下到地面的时候,他对我说了非常有趣的话。”

      

      “什么?”

      

      见青年露出迫切的表情,荒感到自己终于在这场拉扯中取得了一次胜利。“他说,他是这里的风神。”

次日送达

[荒连]我给你荒郊的月亮-06

想不到吧,我还活着。存货修了修先更着(


***


苍风坐在后座,车门自动关上。


他挑选了副驾的正后方坐下,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一目连长长地垂在背后的头发,驾驶座上的荒,直直地盯着前方,后视镜可以瞥见他的眉眼,额间的肌肉不自然地锁着。


车内充满了清冽的,穿透性强而悠远的水息调。苍风曾经天真地以为那是清新剂的味道,哪怕这个气味格调远高于市贩的清新剂。谁知道呢,荒什么都喜欢用最好的。


苍风的大脑嗡嗡的。接收的信息过载,他甚至不知道先处理自己的哪些情绪。自罪也好,痛苦也好,总得腾出个空间去剖它,现在他连这样的空间也没有,缩在狭小的后座,跳动的秒针拷打自己。


一目连和他寒暄......

想不到吧,我还活着。存货修了修先更着(


***


苍风坐在后座,车门自动关上。


他挑选了副驾的正后方坐下,这个视角只能看见一目连长长地垂在背后的头发,驾驶座上的荒,直直地盯着前方,后视镜可以瞥见他的眉眼,额间的肌肉不自然地锁着。


车内充满了清冽的,穿透性强而悠远的水息调。苍风曾经天真地以为那是清新剂的味道,哪怕这个气味格调远高于市贩的清新剂。谁知道呢,荒什么都喜欢用最好的。


苍风的大脑嗡嗡的。接收的信息过载,他甚至不知道先处理自己的哪些情绪。自罪也好,痛苦也好,总得腾出个空间去剖它,现在他连这样的空间也没有,缩在狭小的后座,跳动的秒针拷打自己。


一目连和他寒暄,说起他们此行的目的,苍风也早能猜到。是啊,一对无子的伴侣来福利院,还能是做什么的呢。


雨水挂在车窗上,拉长出细细的丝。


“那苍风先生怎么选择会在来这里。”一目连回头问他。


“这是我出身的福利院。”苍风也没有想到,惯不爱在人前谈及私事的他此时会如此诚实地回答,或许是一目连的探问有种无法回避的力量,他便像被拷问的罪人一样坦白所有。


被动的人也不全然是自己。苍风从后视镜中捕捉到了荒稍纵即逝的震撼,他在心中自虐式地窃笑,他太懂他了,荒与自己在一起很多年,却从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过去。


荒不让他过问自己的过去,苍风也知道,一过问就会触碰到另一个人的痕迹。同时像是为了保持某种平衡一样,荒也不过问自己的过去了。于是,就像是婴儿还没意识到客体永存的时候,认为什么东西不在眼前就从未存在,眼前的东西不见了就永远消失,荒亦是如此认为自己在他没有见到之前是不存在的。他们在此刻相遇然后整个世界才存在,然后无数个此刻组成他们相爱的回忆。


他与他的世界,只有此刻,没有过去和未来。


如果是平时,两人独处的时候谈及这个话题,荒会说,福利院吗,难怪这么多年没有听你提过父母。


然后苍风会想要和他讲起自己矮小瘦弱的童年,让他再次大吃一惊。你知道吗,荒,我其实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没有独立的轨迹的。迄今为止,自己只是在回应他人对自己的期待而已。


荒会说这真不像是你说的话吧,他不确定,从十来岁突来的性别分化起,他就模仿着所有人期待的alpha应该做的事情,但这些迷惘和内心动荡显然是不应说的。


他其实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模拟对荒倾诉自己,把一些对话咀嚼了很多遍,咀嚼得多了,他们之间仿佛真的进行过了那么多交心的谈话,他于是更爱荒了。


荒完美无缺的教养之下有一套残酷的看人准则,不酷,不厉害,不时髦,让他欣赏不来的人,会变成像游戏里连建模都不会有的黑影路人,被他的礼貌隔绝在他的眼睛外面。苍风很早就敏锐地感觉到荒痴迷的是自己有些脱逸的模样,尽管明面上对自己一些举止颇有微词,但其实循规蹈矩反而会让他感到无聊。


苍风不惯于受束缚,却也不是时时张扬,做不到时时张扬。他尽可能地用洒脱,掩盖他的困顿,反而被荒束缚得更深了。


然而,为了迎合期待而叛逆的叛逆,还是叛逆吗。


“苍风先生,之后要去哪里?”


“唔……接下来还需要去工作室整理刚才的照片。”事实上照片并不急于整理,在家做也是一样的,可他不敢说实话,怕自己的安排太自由,便能轻易被盛情架空。


“这样啊……那苍风先生工作室在哪里?”


“上野那一带。”苍风并不太想说出具体位置,但又分不出再撒一个谎的力气,就交代了。


“凑巧了,正好顺路。荒,我们送苍风先生一程怎样?”


“我出发前说过,我一会儿要去公司拿印章,不要耽误别人的事情。”荒声音低沉,上车后第一次参与进两人的对话,他看着前方的路,仿佛没在注意这边。


说者无意,别人这个词忽然刺痛苍风。


“谢谢二位的好意了,我在电车站前下车,自己过去就可以。”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在楼下等他,他动作尽量快一些,这样就算加上耽误的时间,比起一个人赶电车,还是方便一些的。”


“不然直接送他吧,印章我明天再拿。”


“明明都是顺路就做的事情,何必拖到第二天?”


“如果有正事要做,真的不好麻烦二位了……”


“印章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紧急。”


“你去公司拿印章,我们在楼下等你,随后我们将苍风先生送回家,自己再回家,这个过程,究竟有什么不妥当的。”


荒终究是将车停在公司楼下,对着车里的人说:“那你们稍等我一下。”


不要。苍风心里求救。


千万不要留他在这里,让他在他的妻子面前孤立无援。


荒关车门时,看了苍风一眼。下一秒苍风好像溺水。


一目连低头整理着福利院的信封,空气静下来,两个人尴尬地沉默。


苍风不敢细看一目连,除了可耻的心虚之外,还有alpha本能的避嫌。一目连实在是所有的alpha能够想象的完美配偶的样子,宽怀而持重,把美丽节制在不可被冒犯的界限中,牵引他人情不自禁多看他几眼,又不敢把目光长久地放置在他身上。


“苍风先生吸烟吗。”一目连先开口。


“这个看得出来吗。”


“闻到了烟草的味道。”


“可能是我的信息素……”苍风的信息素,有一些像烟草的味道,说出口,自知失言,“我确实有吸烟。”


“能给我试试吗。”


一目连的热络有些越过边界的怪异感,但苍风没有直视一目连的眼睛,去琢磨他感到的怪异。


苍风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打开了烟盒盖子,又翻出打火机一并向副驾驶坐递出。


一目连抽出一根烟,在手上把玩,也不点燃,不知为何露出一种恍然状,让苍风迟疑了一下,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又为自己的草木皆兵感到可怜,在一目连面前自己确实不能泰然自若。他双手攥成拳头,目光望向窗外,荒离开的那个方向。


“是七星啊。”


“一目连先生对烟草也有兴趣吗。”

  

“只是觉得像苍风先生这样的人,会抽更特别的烟。”


“我年轻时试过很多,最后还是觉得它最顺口。”


一目连笑了笑,没有把话题延续下去。好在荒在他找不到更多话题前就回来了,他风风火火拉开驾驶座的门,一坐下就启程,比所有人都盼望这段路程快些结束。


他们三人的目光,从没有两两交汇过。


 


炸炸不吃鱼
“喏,巧克力。” (我,一般路...

“喏,巧克力。”


(我,一般路过女同学

含微量狗崽

“喏,巧克力。”


(我,一般路过女同学

含微量狗崽

十连抽荒

【双龙】高天八万四千里

*摸了,一目连成长史。


  在过于茂盛而翠绿的繁缕草丛中,一目连捡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首先是——他的衣着很奇怪。棉麻的布料总是太过粗糙,蚕丝又太轻薄,这个少年穿着一身厚重的织物,但质地柔软、纹理复杂,还佐有精致繁美的金饰,任凭谁一眼看去都知道绝非凡品。整个壱之町里没有哪个工匠可以织出这等布料、锻出这等饰品。


  接着,说奇怪也不奇怪——他长得很好看。侧卧在繁缕草丛里睡得香甜,蜻蛉或是被他深蓝色秀发的反光迷惑了,误认为到了水面,徘徊寻找落处。一目连爬到他身上撩开他的头发,发现他皮肤细嫩白皙,面庞比最精美的风神玉雕还好看。


  一目连用双手拍拍他的脸,少年眼皮一颤,马......

*摸了,一目连成长史。


  在过于茂盛而翠绿的繁缕草丛中,一目连捡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首先是——他的衣着很奇怪。棉麻的布料总是太过粗糙,蚕丝又太轻薄,这个少年穿着一身厚重的织物,但质地柔软、纹理复杂,还佐有精致繁美的金饰,任凭谁一眼看去都知道绝非凡品。整个壱之町里没有哪个工匠可以织出这等布料、锻出这等饰品。


  接着,说奇怪也不奇怪——他长得很好看。侧卧在繁缕草丛里睡得香甜,蜻蛉或是被他深蓝色秀发的反光迷惑了,误认为到了水面,徘徊寻找落处。一目连爬到他身上撩开他的头发,发现他皮肤细嫩白皙,面庞比最精美的风神玉雕还好看。


  一目连用双手拍拍他的脸,少年眼皮一颤,马上醒了过来。看见有人跨坐在他胸口,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金灿灿的大铃铛就要打人,可他打不过一目连,反而被抓住了手腕。


  “好大的铃铛啊!”一目连抓着他的手研究送到眼前的铃。一个大铃铛,由十几个小铃铛组成,每一个都紧张得“灵灵”响。


  “你是谁呀!”一目连看完了铃铛,又看看身下的少年。少年没有继续打人,而是皱着眉盯着自己。蓝色的长发间,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耳朵。


  真好笑,他的脸那么白,耳朵却是红的。


  “你是谁呀?”那个少年反过来问他。


  一目连笑着看他。“我是风神一目连。我没见过你呀?”


  少年顿时睁大眼睛。他又从背后摸出一个包裹,掏出一堆软布封面的书开始挨个儿翻找。他到底藏了多少有趣的东西啊?那些书的外封真有意思,阳光下亮晶晶的。


  “风神一目连……风神一目连……风神……一目连……”少年好像在寻找他的名字。一目连撑在他身上,把脑袋凑过去,想和他一起找。


  “你干什么?”见他探头,少年就把书反扣,不让他看。


  一目连也不恼。“你是不是在找我的名字汉字怎么写?我可以教你。”


  少年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会写。咳……既然您说您是神,就请您从我身上下来,我有东西要呈给神明。”


  他突然用上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尊敬口吻。


  “什么东西?”一目连翻到一边去,盘腿坐着,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奇怪极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换上敬语,自己有那么老吗?


  少年终于坐起身来,原来他身高比一目连要高。他一边继续翻着那堆书,一边自我介绍说:“我名为荒,来自云之彼方、高天之原,特来邀请诸位神明赴高天大殿参加讲经。稍等,我找一下给您的文牒……”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焦急。


  “能不能别说‘您’?听着怪怪的。我来和你一起找吧?”一目连觉得他那么年轻又那么古板,最好还是征求下他的意见好。


  荒翻书之余抽空看了他一眼。“真是奇怪的要求……该不会,你在欺骗我,根本不是神吧?”他好看的深蓝色眼睛里多了一抹怀疑,像夜空一样阴晴不定。


  一目连笑了起来。他从地上抓起两枚小石头握在手心里,伸到荒的眼前。“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石头。”荒不想浪费什么口舌,“你想变就变。”


  一目连摊开右手。小石头不见了,一朵小小的、如同绒花婆婆丁一样的白云浮在他的掌心里,它开始膨胀、变厚、变灰,小小的电光闪烁,接着,这个灰扑扑的小云球在他的手中下起了雨,一会儿就蓄起一汪雨水。


  一目连摊开左手。左手的石头也不见了,手中什么也没有,但是忽然间,右边的云球开始变形移动,它变得扁平而稀薄,雨水渐止,很快,云就不见了踪影。


  荒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似乎并不惊奇。轮到一目连惊奇了:“不厉害吗?”


  “厉害厉害。你确实是神。”


  “小孩子都很喜欢看我表演。”这是一目连最骄傲的事之一。“话说回来,‘高天之原’是什么?‘高天大殿’又在哪个乡?你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


  荒的眉毛又拧起来了,口气不知不觉变得严厉。


  “我说你啊,虽然是神明,却不知道高天之原吗?”


  “不知道。”


  “也从没去过讲经会?”


  “没有。”


  一目连摇着脑袋,瞬间觉得有些心虚。“讲经会,是一种集市吗?”


  “不对!虽然有集会的意思,但讲经会绝不是那么敷衍的东西,而是婆娑世界国土内的所有神明聚于高天,听主神说法,然后讲经辩道,答疑解惑。这是神明最盛大的仪式!你几岁了?”


  荒这个少年一点都不像少年了。


  “一百五十个春秋。”一目连答道。


  “还很小。”荒兀自点了点头。哪里轮得到他点评?他看着才小呢。


  “——但也该参加过讲经会了。每百年就会召开一次,你理应去过。”荒话锋一转。


  明明身在旷野,微风吹拂,一目连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拘束。


  “不……我没去过。而且,你说的‘所有神明’是什么意思?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神明吗?”


  荒严肃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你们……不住在壱之町的任何一个乡里吗?那你又是从哪里来到壱之町的呢?”


  真是天大的奇怪。壱之町的人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壱之町,在一目连诞生之前,这片土地根本没有神明庇佑。妖鬼肆虐的时候,神明们在哪里偷懒呢?天灾横生,他们也看不见吗?


  “我从森林来的。”荒环顾四周,寻找自己来时的痕迹。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林——温暖的阳光下,鲜绿的森林变得可爱起来。可一目连知道它入夜的样子。藤蔓变成爪牙,萤火化为眼睛,森林的深处是妖鬼的巢穴,妖鬼之外是无边的黑暗。


  “森林里都是妖鬼。它们会毁坏农田,会伤害人类。你怎么从那里过来?”


  “我不惧怕妖鬼,因为我是主神的使者,我的身上有无比的光明和至圣的力量,妖鬼靠近我就会畏惧。我途经飞騨国,为了节省时间就在山林中穿行,经过一片异常黑暗茂密的森林,我就来到了这里。”


  一目连捂住嘴巴。越过荒的肩膀,他注视着森林的边界。他——风神一目连,诞生之时就聆听着乡民们的祈愿:


  驱暑者,神风也,烈日当头不灼人;


  求雨者,神风也,苗穗饮露不愁旱;


  夜鸣者,神风也,妖鬼横行不近身。


  他是为了保佑风调雨顺、抵御森林中入侵的妖鬼,由强大的信仰和愿力凝聚而成的神。他诞生在这里,和乡民们一同劳作,一同玩耍,为大家击退来犯的妖鬼,乡民们感谢他、喜爱他,他认得一町四乡的每一个人。


  壱之町是一目连的全部。而他是壱之町唯一的神。


  包围壱之町的森林之外,难道不是不停诞生妖鬼的无边黑暗吗?


  荒却说,森林之外还有什么飞騨国,什么高天之原,还有许许多多的神明。


  “你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呢?”一目连望着荒的眼睛。要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所看过的东西就好了!


  荒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地讲道:


  “混元既凝,气象未效。天地初发,阴阳斯开。山川悉动,国土皆震。由地上行八万四千里,高天之原生一神……”


  *


  荒的腿麻了。


  这个奇怪的小小神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全然不顾自己正讲到月出东海、万星归一的壮丽场景。


  荒低头看着他毛绒绒的白色脑袋。可真小啊,才一百五十岁。如果换算成人类,确实是听故事会听到睡着的年纪。


  ——一目连,一目连,你的名字不在任何文牒上啊。你不知道外面有神,外面所有的神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没有神认可的神,也能算作是神吗?一点都不端庄,一点都不深沉,没学过任何经典古籍。头发凌乱,面色红润,眼睛比东海之月还圆、比众星聚合还亮。


  一目连不知道森林之外是群山,群山之外有城池,城池更远有大海。他不曾到过神明的讲经会,没有见过四方诸神齐聚云端华丽宫殿的盛况。光是听荒描述,他就惊讶到瞪大双眼、一直张着嘴巴。如果能去见一见,不知道他会有多欢喜。


  此时,夜幕降临了。一目连没有醒来的迹象,荒却不想像他叫醒自己一样去拍他的脸。森林变成了一个完整而巨大的活物,于漆黑中酝酿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地面在微弱地起伏。


  就好像狩猎者在猎物前努力屏住呼吸,身子却因为激动而止不住战栗一般。


  荒把一目连的腿屈起来,让他尽量完全靠在自己身上。这时候,他发现一目连卷起的裙摆下露出了一截小腿,洁白的皮肤上包裹着不那么洁白的纱布。


  他又摸了一下一目连的手。不像自己的手、或者任何神的手,关节处有很多茧子。这是一双属于劳动者的手。


  一目连和所有神明都不一样,是荒见过最独特的那一个。会受伤,会劳作,会和乡民们嬉闹。


  大地的抖动更加明显了。但这不是地震,森林静得出奇。以荒和一目连为中心,土地微微隆起,黑暗急速凝聚,微弱的星光隐去了,神乐铃不知所踪,不过,荒的周身笼罩着温润的光,如同月轮一般静谧。


  他猛地以掌击地。


  却用一种沉稳的声音贴近大地低语道:


  “你忘记昨天靠近我的痛苦了吗?”


  一切都停止了。


  大地慢慢平复,黑暗褪去,星光显露。大地之下的某物在最后关头悻悻离去——这是明智的。


  一目连猝然惊醒,拍着脑袋跳起来,不顾荒还坐着就要跑。


  “连!你别跑,我腿麻了,拉我一把!”


  一目连惊慌地叫道:“完了,我睡过头了,妖鬼会去村子里的!”


  “是那个有着水缸那么大的血盆大口的钻地狼妖吗?”


  “你看到它了,完了!”一目连再一次打算向山下跑去,可是荒不肯放手。


  “没事的,它回森林里去了。你想一想,要是我看到了什么,会不叫你吗?”


  一目连歪过头打量着荒,思索着说:“也许不会?”


  “那你可看错我了。”荒板起脸来。


  一目连笑了,露出他白白的牙齿。他似乎很喜欢笑,一笑就露牙。荒注意到他不仅有颗犬牙,犬牙上还缺了一小块。和他在一起,荒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荒问他。


  一目连赤着脚走在下山的路上,脚步轻快。从山上可以俯瞰壱之町的四乡十一村,每个村都非常小。夜幕下的壱之町安静而祥和,漆黑的村庄只剩下轮廓,还有一两声被野猫惊起的狗叫。


  “我?是懂得月相的老人看了月亮给我起的名字。大家都很奇怪,我两只眼睛好好的,为什么要叫一目连。”


  “他怎么解释?”


  “他是月相占卜的结果。荒啊,你说,有没有掌管月亮的神明啊?”


  “有的。”


  “那会不会是这个神给我起的名字呀?”


  “我不知道。”


  掌管月亮的神负责预知。也许,也许是那位老人看错了吧?


  荒看着他年轻的背影。那么青春可爱,那么富有活力,那么踌躇满志。“他大概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你看,连是‘连续’的‘连’,意思是绵延永续。”


  一目连回过头来指着他自己的胸口说:“我是风神,风怎么会是绵延永续的呢?风会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在别的地方悄悄出现。就像现在这样!”


  他撒腿向山下跑去。


  荒看见他奔向不可逆转的滔天洪流。


  再揉眼睛的时候,一目连明明只是快乐地向村庄奔跑。


  荒追了上去。泪水莫名地出现在他的眼眶里,又被微风拂去了。


  可是啊,为什么胸口疼痛了起来呢?一定是因为有风吹进了衣领吧。


  *


  “我要离开了。”


  一目连正抱着乡民送给的地瓜向荒跑来,就听他这么说道。一个地瓜从他过满的怀抱里掉了出来,摔在脚边。


  “为什么?”


  荒帮忙把地瓜堆在地上。灰扑扑的泥土弄脏了他锦缎的衣袖。他不抬头地说道:“我是来送文牒的,要给很多神送。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这样啊。”


  一目连也蹲下去。地瓜已经堆好了,他一双手不知道干什么,只能把玩顶部的叶子。早就知道荒会走了,从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


  荒说:“你要记得来讲经会。”


  开什么玩笑呀。“我没有你说的文牒。这是凭证一样的东西吧?”


  “没有文牒也可以去,”荒笃定地抓握着一个地瓜,对着地瓜说话,“你拥有神力,就可以走神之道到高天大殿。如果有谁拦你,你就说是我邀请你来的。”


  一目连笑了,用摸过地瓜的手戳荒的脸。“荒,我不明白,你是高天之原的什么人?是掌管所有神明的人吗?”


  荒躲开他的脏手。“当然不是。我要是那么有权力,还会出来跑腿送文牒吗?”


  “那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还这么小。”


  “因为高天之原听任何人讲话。所有人都可以被倾听。”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里也是一样啊?”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目连追问,荒不讲话了,而是抓着他去河边洗手。当然,还要洗洗他的脸。已经被摸灰啦。


  “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吃东西之前不洗手?”


  荒抓住他的手按进冰冰凉凉的河水里,春天了,河流却好像还没有迈进春天。一目连没什么反应,倒是荒冻得哆嗦了一下。


  “手弄脏了自然会洗。”一目连注视着荒帮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搓洗。“像你这样洗手,不会。”


  荒白他一眼。“那就不能算洗手。”


  “外面的神明都是这样洗手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神都是很爱干净的,特别是高天之原。你去之前记得好好洗个澡,不要让大家觉得奇怪。”


  “怎么洗澡?不如你也教教我。”说着,一目连跳进河水里,冰凉的水流包裹了他,他在水流中旋转。“我都是这么洗的!”


  “笨,都弄到我身上了!你腿上还有伤呢!”


  “伤——已经好了!你怎么知道的?”


  一目连欢快地笑着。荒生气地拍着袖子,耳朵又变红了。真奇怪,水又拍不掉,他在拍什么呢。


  “你下水来!”一目连用手扩在嘴旁对他喊,让声音盖过水流声。


  荒有学有样地喊回来:“你上岸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喊:“你说要烤地瓜吃的!”


  嗯……香甜的地瓜,荒从没吃过。外面恐怕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目连踩了几下水,游回了岸边。


  他生起一团火,用风让火苗维持茂盛又稳定。一面烤地瓜,一面烤衣服。哔哔剥剥的火堆,香甜可口的地瓜,还有围绕着火的、不烫不冷的柔风。荒不再讲故事,一目连请他讲了几天,是时候放他歇歇了。


  荒吃了很多地瓜。到最后他好像已经吃饱了,却还打算继续吃。一目连笑他:“我给你装几个,你可以在路上吃。你这一路都吃什么东西?”


  “神社里的贡品。”


  “贡品?”


  “就是给神准备的食物。就像乡民们送你地瓜一样,外面的人会把食物放在神社里,不过神明其实不会吃。”


  “为什么不吃?”多浪费呀。


  荒微微一笑。“外面的神有很多吃的……”


  “那为什么还要供奉?”


  “因为人们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相信可以得到神的关照。”


  “太奇怪了。神是自然而然关照着人的呀?”一目连感到难以置信,“他们送我食物,是作为答谢。”


  荒摇了摇头。“就以你为例。是先有乡民们的祷告,才诞生了你。那么在你诞生、回应之前,他们为什么要祷告呢?”


  不等一目连尝试着回答,荒就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们需要相信些什么,原谅自己的软弱,帮助自己建立勇气和信心,寻找愿景。即便神不作回应,他们也能就这么活下去。”


  胸腔里一阵绞痛。一目连觉得手指有些木然,他低头看了看,并没有被火烧到。


  “你的意思是,我是可有可无的吗?”


  呼吸变得沉重,头也晕晕的。荒在说什么呀!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他这一百多年,不就根本像个笑话一样了吗?


  荒吓了一跳。“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完呢。要知道,愿景是最无所谓有的东西了。如果命运注定悲惨,那怀揣希望只会延长痛苦。然而,你把虚无缥缈的愿景变成了现实,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真实存在的。”


  “是……是吗?”


  “相信我。你是人的神,比谁都更有资格参加讲经会。”


  一目连再度振奋了起来。“可我要怎么去呢?我不能离开壱之町,妖鬼会趁我不在袭击村子的。”


  “你可以学着设立结界!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整个壱之町其实就是一个天然的结界,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从里面却看不到外面。你可以设一个相反的,把所有村子都保护在结界里,这样森林来的妖鬼就发现不了人了。”


  “真聪明!结界要怎么设立呢?”


  荒凝眉思索。原来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唔……”


  “嗯……”


  荒托着下巴沉思,一目连就歪头看着他。荒真好,他来到壱之町,所有乡民都喜欢他,所有妖鬼都畏惧他。他那么聪明,那么好看,虽然有些奇奇怪怪,可如果他能一直待在壱之町,一定是件大好事。


  “我觉得,结界是一种意志的凝练。为了修为,为了作法,为了守护,都是出于一定的意志而创立结界。只要施法者的意志足够强、能力足够强,再用特定的道具标记边缘,就可以完成结界。连,你多练习,一定可以的。”


  一目连笑容满面地盯着他故作深沉的脸。


  “好。等我设立了结界,我就去高天之原找你。”


  “怎么是找我呢?你是要去听讲经会的!”荒提醒他。


  “好的,好的。”


  此时已到黄昏时分。荒抬头望着鸟从森林飞往村庄。


  “我要走了。”


  一目连说:“让我送你走吧。”


  他们默契地踏入森林。在这之前,一目连只会在白天来森林玩耍,并且不会向深处的密林走。因为那里即使在太阳光最充裕的时候,也总是黑漆漆的一片。


  黄昏的绚丽彩浪在树林阴翳中退却了,黑暗一步比一步浓郁,荒的身体朦胧地泛起月白微光,就是这点微微的光仿佛锐利的针芒,刺退了暗中窥视的某物。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荒抓住了一目连的手,往他手中塞了一个硬片。


  “这是我的耳坠。它留有我的力量,你可以把它当做护身符。就算你是神,也防不住妖鬼的偷袭。”


  耳坠的尖角戳着他的掌心。如果一目连不喜欢,就可以把它变成一团云,或者一阵风。


  “哈哈,好奇怪啊。”


  一目连只是攥紧了耳坠,任凭月牙一样的尖角戳痛他。


  他们来到黑暗最深处。亮起的火把只能照出树叶堆积的小路,却照不出小路尽头的任何东西。路就这么断在了黑夜里。


  “这是结界的缘故。只要走出去,再回头看,就能很清楚地看到这里的场景。你可以试着往前走,我会守在这里,不要担心。”荒对一目连说。


  一目连陡然感到一阵慌乱的雀跃。


  “外面是什么?”


  “是森林。和这里一样的森林。但是森林之外,还有大海,有天梯,有宫阙。你只要出去看一眼,就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了。”


  “不……我不要迈进黑暗。除非你先过去,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走的。”


  荒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怕的?”


  一目连固执地摇头。“你先走给我看。”


  松开了牵着的手,荒大步走入黑暗。他发着光的身影如同被什么裂缝吞噬了一般,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


  一目连把火把插在地上,迅速地跑到一棵树后藏了起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喂,一目连!我看到你躲起来了!”荒向他所在的方向呼喊。


  “你躲什么!不要开玩笑了!出来看一眼吧!”


  他悄悄地向回程的路爬行。反正荒不会待太久的,他需要赶路,有那么多文牒要送给那么多神。一目连不想让荒看到自己的脸。


  多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啊!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若是……若是看了那一眼,会不会再也不想回来了呢?


  *


  清丽的日光下,荒缓缓睁开眼睛。他方才打了个盹儿,梦见了一些很怀念的事。越是努力捉摸梦的尾巴,越是会把它整个遗忘。唯有悲哀的感觉无法释怀。


  他此行有要事,须前往京城寻一名阴阳师。


  途经飞騨国。


  曾经,荒在这里遗失过东西。他原先是有两只耳坠的,回去后只剩下了一只。不过,遗失之物并非耳坠。


  他没有能够把那位少年神明带出命运。


  如果当时他迈出了那一步,命运的洪水也许会在最后一刻改道。


  如果当时一直牵着他的手就好了……


  少年神明的名字是一个预言——一个由他作出的预言。预言成真了。没有什么神明在乎这件事,一个小小世界里的小小神,存在与否都无伤大雅。评价一番,就可以抛入浩如烟海的思绪里的小小角落。


  回过神来的时候,荒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森林中的山道上。这条山道人迹罕至,没有人知道它通往壱之町。就连壱之町都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正打算掉头赶路,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轻快的哨声。一个戴着箬笠、背着箱子的人拐了个弯出现在后方山道上,同荒恰巧四目相对。


  是个年轻瘦削的男人。他一见到荒,飞速地笑了,脑袋低得很低,露出他颈骨突出的脖子:“大人贵安。”


  男人把箱子拢了一下,加快步子从荒身边离开,在下一个弯后消失了。哨声再度响起。


  他从壱之町的方向来。


  怎么会有人从壱之町的方向来?


  荒跑上山,远远地,就看见有人站在山道上。


  一个没什么精神的人,穿着浆洗发白的和服。起初,荒没有认出他来。再三确认才明确了,他是一目连。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梳得很柔顺,在脑袋后面绾了个辫子。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把头发的颜色变成了樱红色。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松松垮垮地,遮住了他原本应生长右眼的半脸。


  荒一瞬间驻足不前,感受到胸腔中无法遏制的潮起,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接着,他意识到,一目连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恐怕,一目连正站在黑暗中吧!


  荒明白了。一目连护送着想要离开壱之町的乡民走完漫长的林中道,而他自己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只是遥望黑暗的彼端。


  ——一目连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自己不愿离去,却为何要告诉乡民、壱之町是可以离去的呢?要知道,诞生于祈愿的你,是无法离开人们的信仰而独立存在的、最弱小的神啊!


  荒疾步走到一目连的面前。他知道一目连看不见自己,但他伸出了手,只要一目连决定迈出那一步,那就可以牵住他,无论是海上的仙山还是云中的宫阙,都要不顾一切地带他去看。


  ——来吧,走出你的小小世界。一町四乡十一村,实在太渺小了。


  如同感应到荒的存在一般,一目连也抬起了手。他竖着手掌,似乎想摸一下将壱之町的边缘笼罩在黑暗中的结界。可他也知道,这结界并无法被触摸到。只要再向前一寸的距离,他就会穿过黑暗、碰到荒的手。


  可是啊,一目连缩回胳膊,拢了拢披着的外套,转身离开了。


  漫山都是飞舞的黄叶。原来,时已至深秋了。


  *


  鼻头有些痒。有人在拿羽毛拂弄他的鼻子,一目连偏过头去,发现自己睡在一堆软绵绵的草叶上。


  “醒来了。”一个小女孩咯咯笑着,“睡了太久了。”


  是薰的声音。这意味着山风也在。


  一目连坐起身,看到山风坐在火堆前煮汤——他虽然是妖,却从不吃生食,肉一定要煮得很烂。是个很有个性的妖。


  不过一目连也没资格说他。如今的一目连因为信仰缺失,已经不再是神明了。在就此消散和堕落为妖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也藏匿进了森林。


  只有当他真正进入森林之后才明白,森林中的妖鬼也有善恶。有些妖鬼从不害人,只是被逼无奈来到森林中,有些则是单纯地想要远离人群。


  一目连有了一些妖鬼朋友。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现在,他要从风神神社里偷拿贡品,带到森林里,分给朋友们吃。即便不是神了,他依然履行着神的职责,兢兢业业地守护着愿意留在壱之町的人们。


  “什么时候走?”没有被风力控制的火苗张狂摇曳,山风的脸在火光后忽明忽暗。


  “什么?”


  “你的结界。”山风这个妖,好像总嫌说话费力一样,一次只说几个词,“打算走了吧。”


  “……”


  也许得益于村落规模的萎缩,一目连的结界已经可以覆盖全部村庄了。


  “大人一直很想出去吧?每次送人离开,都会在原地站很久。”虫师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关系的大人,离开的时候,我们会替您照顾好壱之町。请相信我们吧!”古笼火在火堆另一边浮现。


  薰和古笼火嬉笑地推着一目连,把手足无措的他推到森林小路的尽头。


  山风和虫师也跟了上来。


  薰送他骨制的哨子。“可以吹很好听的声音!”


  虫师送他丝线的斗篷。“下雨的时候能用来挡雨,我自己纺的……”她的声音很小。


  古笼火送他一盏灯笼。“我的妖火不会熄灭!”


  山风送他一张兽皮。一目连婉言谢绝。于是,换作短刀。


  一目连从小路旁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挂在脖子上。一一谢过朋友们。他带上了朋友的祝福,面向黑暗走去。他以为至少会撞到雾气之类的东西,或者感受到穿越了什么界线的凉意,然而什么都没有。如同乌云移散、青空乍现,黑暗被抛之脑后,一目连来到了一片绿意深浓、蝉声聒噪的森林里。


  四围是明朗的夏天光景。他回过头,看见朋友们向他离开的方向挥手。


  一目连也挥起手。壱之町的一切都看不见他了。


  那么、要去哪里呢?


  他用手作凉棚遮挡在眼睛上,仰头望着天空。这是他几百年来养成的习惯。


  外面的天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


  又到了开讲经会的年份。荒历练得足够多,早就不需要他在各国奔波,为千万神明送文牒了。他也不需要去做打扫经堂、准备文卷的工作。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很清闲。


  荒慢悠悠地来到高天大殿。硕大的白玉石台向下延伸,共有18层。最底一层石台连着三条穿过云层、连接地面的漫长通道,分别是空路、水路和地路。


  空路为神之道。所有的神明都可以通过空路轻松上升,一路伴随繁花盛景,聆听仙乐贯耳。


  水路为中阴之道。向善者归寂后,中阴身可以乘坐小船通过水路逆流而上,在高天大殿聆听讲经教诲。一路观众生百相,内心滋生恶念者所乘之船会倾覆。


  地路为人之道。所有人都可以攀行山路,途中有修行者建立的庙堂,可以供朝拜者小憩。只是路途遥远,石梯只铺到半山腰,剩下的道路崎岖险峻,未曾有人成功登顶。


  荒沉默地俯瞰一切。


  八万四千里,或许终究太过遥远。


  *


  山路石梯上,有僧侣和信众一面磕头一面上爬。


  也有人别有用心地说:“听说爬到顶上,可以得到宝藏。”


  还有喜好攀登者,只想试试自己能力的极限。


  不乏凑热闹的人。


  一目连不属于任何一类。他披着斗篷,遮挡住自己黑色的妖目,默默随人群移动。最初,石梯的台阶宽阔,并且由于人们频繁往来而被打磨得光滑平整。渐渐的,高处的石梯更加接近原石,要在这么高的地方修筑石梯,必然无法尽善尽美。


  凑热闹的人开始感到乏味。队伍里多了抱怨。响起了小孩哭闹的声音。一目连看到有人离开了石梯拐入两旁的森林,或许是去歇息,或许是寻路下山了。


  夜幕降临,他就去森林里睡觉。有时候会有一丝丝后悔,觉得当初带上山风送的兽皮就好了,那样睡觉的时候会暖和不少。不过每当他睡醒需要继续旅行的时候,这种后悔就荡然无存了。


  信众不分昼夜地磕头爬行。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好像给了渺小的人类无穷无尽的力量,好像能让他们无所不能。


  而一目连为什么要向上去呢?不仅仅是因为几百年前的一个约定,更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他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讲经会上的众神一定会给予他解答的。


  向上走吧。


  白天就迈开步子,晚上就席地而卧。饿了就烹饪野草野菜,渴了就啜饮山泉雨露。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目连已经来到了石梯尽头。最吃苦耐劳的信众也看不见踪影,眼前是嶙峋怪石和参天巨木。原来,这里是人类的极限。


  他没有犹豫,继续向上。脚踩着厚厚的腐殖土,手扶着石头,会摸到青苔而打滑。头顶的树叶时而把天空完全遮蔽,时而稀疏地透出光亮,告诉他月亮或者太阳的方位,好判断时间。


  深邃的森林曾经一度让一目连害怕,不过现在,他却感到内心非常宁静。不管是那浓郁的草木气息,还是枯叶的漱漱声,还是夜间化作巨大活物的压抑感,都与壱之村的森林如出一辙。


  向上走吧。


  他在森林里看到一个老人。老人坐在一条逆水而上的小船上,招呼一目连。


  “你的船呢?”


  “我没有船。”


  “那你是自己攀登上来的吗?”


  “是的。”


  老人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我活着的时候也曾经尝试过,但那时只爬了一点就爬不动了。”


  “您是僧侣,还是信徒?”


  “我只是个老农夫啊。”


  老人与一目连作别。他的小船快速地驶向高处。


  森林变成了灌木,灌木变成了苔藓。最后横亘在一目连眼前的,是积雪的山岩,一直高耸入云。


  向上走吧!


  一目连是妖,不会畏惧手指和脚掌冻到皲裂,稀薄的空气也不会遏制他的呼吸,尖锐的石与冰能够割伤他,但寒冷会让伤口快速冻住。


  不熄灭的灯火照亮了攀行的方向。丝线的斗篷为他保温,短刀可以当作冰刀。


  吹响哨子的时候,他回想起壱之町乡民们劳作的号子。


  一目连又能鼓足力量,向上爬。


  也不知道攀爬了多少个日夜。他伸出的手指摸到了一块温暖平整的玉石。一目连缓缓地、缓缓地昂起疲惫的脑袋。


  ——高天大殿。


  *


  三天三夜的说法结束了,三天三夜的辩道也结束了,三天三夜的问答,进入了最后一天。


  神明与中阴身们依次向主神提问,主神给出答案,所有人再围绕答案进行讨论。如果有意见相左,大家会自动根据观点分别聚集成队伍,这是公正开放的环节。


  一个矮小的身影迤逦而行,踏入正殿。


  荒注意到了他。在场所有的神或者死去的人都注意到了他。


  不知是谁问大声问他:“你怎么来的!”


  他说:“我走来的。”


  他的衣着脏污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伤口。圣洁的神和人们为他让出一条道,仿佛是他制造了奇迹的坦途一般。


  他双手合十,朝着主神位说:“虽然我来迟了,但是,请允许我提问吧。”


  主神说:“诺。”


  他问:“我们居住的世界之外是什么?”


  主神答:“混元既凝,气象未效。世界诞生自混沌,混沌之外是虚无。”


  他微微颔首,斗篷因此垂落。他银白色的长发末端是松绿色,双目为漆黑金瞳。即使一目连又改变了外貌,荒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不知谁又高喊道:“他是妖鬼!”


  “妖鬼怎么能进入高天大殿!”


  中阴身哗然后退,众神手持武器上前。妖鬼是无法接近神的,如果硬要靠近,那便会痛苦不堪。四面八方涌来了神明的强大威压,一目连猝然跪下,双手依然在胸前虔诚合十。


  主神慵懒发话:“唯有真正纯洁正直者可通过路道。他若是合格,便不必刁难。”


  主神又说:“然大殿不可容纳妖物,汝需洗涤自我,返璞归真。”


  大殿中央出现了一方水池。圣洁的洗练池,可以疗愈伤口,也可以清洗一切污垢和化形。


  一目连无路可退,被逼入洗练池。他立刻因为痛苦而蜷缩打滚——对妖鬼来说,任何神明的力量都是无法承受和忍耐的,光明变成了利刃,洁白变成了荆棘。在滚烫的池水里,他身上全部的伤都愈合了,皮肤重新变得光|滑白|嫩。他的头发缩短了,凌乱而柔软。不论有多么疼痛,一目连死死紧咬自己的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眼睛赫然还是妖的瞳仁!


  这丝妖气洗不掉。


  主神问:“汝为何人?”


  他不回答。池水持续地灼烧他的灵魂,试图洗去他最后的一缕妖气。


  众神齐声质问:“汝为何人?”


  一目连深吸一口气,在响彻大殿的洪亮回声——“汝为何人”之下开口,声若蚊蚋。


  主神挥了挥手,一切归于寂静。于是,他的话变得可以听见了。


  他在痛苦中喃喃说道: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大家默然听着他胡乱的言语。


  一位老人突然走出中阴身的行列,站到水池的后方。“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小世界外有中世界,中世界外有大世界,合理。”


  “一粒沙中也有三千大千世界。”一位女神也来到了水池后方,“吾等也为一粒沙。”


  荒从主神身边离开,沉默地来到水池前。


  “荒,汝反对?”


  主神在他背后发问,声震如雷。


  荒垂目凝睇面色苍白的一目连。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身份?为了守护他人,因此由神堕落为妖鬼,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一目连啊,你在骄矜些什么呢?不愿在众神面前坦白自己曾是神明么?那样弱小犹豫的你啊,又是为什么要攀登八万四千里的天梯呢?


  “我知道他是谁。”荒对整个大殿宣布。


  一目连睁开他疲劳的妖目。摇了摇头。


  花变的妖在池水中会化为花。


  人变的鬼在池水中会化为人。


  一目连是诞生于人类祷告的神,是人的神,池水没有办法将人类的信仰还给他。如果坚持洗练,那他最终会以妖的形态魂飞魄散。


  “我知道你是谁。”荒对他说。


  “我不认识你。”一目连痛苦地低语。


  荒扬起手,池水化为一道水龙,全部卷进了他的袖间。他将一目连打横抱起,稳稳来到主神位前。


  “他是与我私通的妖物。”


  一位神明提醒他:“同性私通,不可饶恕!”


  另有一神呵道:“莫要为他掩盖,他说不认识你!”


  荒却不慌不忙。低下头去,寻到了一目连柔|软的嘴唇。


  尝到了他因痛苦而咬破嘴唇的鲜血味道。


  舔舐到他犬牙上的缺口。


  一目连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可是,并没有拒绝。


  “证据便是大殿上的所有神明中,唯有我接近他他才不会感到痛苦。证据便是他胸口的袋子里,一直装着我赠与他的耳坠。”


  荒转而向大殿之外走去。


  “现在,我要带他离开了。”


  “擅离本殿视为叛离高天之原。荒,汝既司天命,应知——”


  瞬间,荒袖中的水龙横空出世,怒而盘踞身后,以咆哮之态针锋相对。他抱着怀中小小的神明,意识到他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静静地睡着了。


  荒本想对主神说些什么,可是啊,不想吵醒一目连。于是,他斥使流星挡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轻巧离开了。


  那么、要去哪里呢?


  就去寻找没有妖鬼神明之分的,世界之外的世界吧。


  


  *八万四千:佛教中表示众多。八万四千里,出自《玉书录》,指天地间距离为八万四千里。同时,地球同步轨道卫星到地心距离约为42000km,也为八万四千里。至于日本里和中国里长度不一致,不要在意细节。


  *虽然很多概念取材于佛教,但并不是佛教世界观。


  


  

红豆冰皮月饼

【520凪茨60h】你看见我教授了吗?

【520凪茨60h  04:00】

上一棒: @小酒的酒是烈酒的酒 

*考古学教授ngs×社畜茨

*有纯日和提及

*视角奇怪

*OOC预警


Cosmic校区有个众所周知的美人教授。

美人教授大名乱凪砂,为人和善脸杀一片,白色长发微卷,金红色眼睛眼尾上挑,无数女生想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直到她们发现乱教授是考古学的,一个两年招一次生、冷门到北极的院系。

整个考古院上上下下教师三人学生二十一人,上课都不用带点名册,看谁没来直接能电话打过去问,但是乱凪砂不这么...

【520凪茨60h  04:00】

上一棒: @小酒的酒是烈酒的酒 

*考古学教授ngs×社畜茨

*有纯日和提及

*视角奇怪

*OOC预警

 

 

 

 

Cosmic校区有个众所周知的美人教授。

美人教授大名乱凪砂,为人和善脸杀一片,白色长发微卷,金红色眼睛眼尾上挑,无数女生想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直到她们发现乱教授是考古学的,一个两年招一次生、冷门到北极的院系。

整个考古院上上下下教师三人学生二十一人,上课都不用带点名册,看谁没来直接能电话打过去问,但是乱凪砂不这么干,据他本人所说是对智能产品不太熟悉,学生们一琢磨这个设定是不是有那么点耳熟,转而想起来同校区隔壁设计院院长女王型教授斋宫宗好像也这样,再一想,四大校区几个特牛逼的教授好像都这么说?

怎么滴?智能手机真的会影响学术研究还是咋?

乱凪砂上课不点名不签到,课件笔记贴心的群内可见,学不学自己看着办,但是绝对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期末的乱凪砂非常可怕,说是换了一个人都不为过,卷子分数卡的特别死,日常和实践分也绝不放水,就是折算下来59.9都不会给你及格,该重修重修该挂科挂科,曾经有过不怕死的去办公室哭,然后其他人就眼睁睁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乱凪砂冷着脸,一手拎起人高马大的男生后领子丢出了门。

那年也是乱凪砂第一次参与毕业答辩,坐在下面评委席的时候也是冷着脸,句句直戳要害毫不留情,评语尖锐而真实,对于表现好的学生也不吝表扬。总之,那次答辩下来十分两极分化,要么笑的特别灿烂,要么哭的特别伤心。

乱凪砂这种情况会持续大约一周,直到所有期末事项结束。

学生们合计了一下,给这种情况下的乱教授起了个名,“神明模式”。

 

前面说到考古院上下三个教授,其中一个是挂名的名誉教授,常年带着团队在外面跑,一个年事已高,因此基本可以算作乱凪砂一枝独秀,做核酸都只用一波,唯一一个研究生也自然挂在他名下。

学考古的要么因为调剂要么因为真心喜爱,ES大学的考古系也是出了名的“浓缩就是精华”,只要每个学期期末能好好过了,毕业都能被各大考古团队或者博物馆顺利签走,这唯一一个研究生单名橘,唯一一个被“神明模式”下的乱凪砂笑着夸过的人,真心喜欢考古,怕是能跟乱凪砂学到博士毕业。

后面二十个嗷嗷待哺的学弟学妹时常抱着橘学姐的大腿求复习资料之类的,关系都很不错,学麻了之余经常从橘那边打听点八卦什么的。

全系人都不多,期中期末复习索性都凑到一个大教室里,各种意义上的方便交流。

“学姐学姐,”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夹住橘,“乱教授平常怎么打理头发的?”

橘也留的长发,不过还是要比乱凪砂短一点,听见这话一愣,面前两个学妹都是长发,“...啥?”

一个女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也想烫卷发,可是总感觉卷发早上睡起来会乱的更厉害,直发梳头就很费劲了,再叠个debuff我又要早起梳头了。”

橘沉默两秒,“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乱教授是个生活废,上次他不是有事中午没回去吃饭,我亲眼见他打电话问别人办公室里那个微波炉咋用。不是其他两个教授,称呼不是。”

她揉揉学妹的脑瓜,“所以,我怀疑乱教授的头发是师娘帮忙打理的。”

话一出口,其他十八个人齐刷刷转了过来,异口同声,“师娘?”

橘懵了一下,“对啊,你们没注意教授脖子上带的银链就穿的是戒指吗?夏天项链在衣服外面能看到的啊。”

“可是,”有个男生举手,“乱教授夏天上课不脱外套啊。”

橘:......

失策,她忘了教授只有在和自己外出实践热到受不了了才会脱外套。

 

乱凪砂经常穿一件浅绿色的外套,里面是烟灰色的衬衫,能看见脖子上有一条银链,他本来皮肤就白,再加上项链,太阳下是真的能反光,已经有不止一个女生对着教授的锁骨嘶哈嘶哈了。

橘看到戒指那天是暑假,她和教授跟着一个团队直接飞到了对门国家,一个据说遗迹遍地的城市里。

第一次意识到师娘的存在是上飞机之前,乱凪砂打着电话,橘坐在一边和姐妹聊天,无意间就听到了乱凪砂的话。

“...嗯,我知道了,”那是学生们从不曾见过的温柔语气与神情,橘悄悄打量着坐在窗边的教授,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真的可以温柔到这个样子,电话对面是谁?

乱凪砂看向窗外的飞机,“不用担心哦,只有几天,茨也要照顾好自己,我拜托日和君帮我看着你吃饭休息了。”

茨?

橘想了想这个名字,她见过教授身边所有学生和大部分同为教授的好友,没有这个名字,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

至于另一位日和君她倒是见过一面,巴家二少爷,同样毕业于本校本校区,来找教授的时候带了好几盒小蛋糕,是后面一个深蓝色短发的男生提着,过来改论文的橘规规矩矩缩在一边,抱着自己的笔电努力远离。

二少爷和名字一样阳光明媚,分了橘一块提拉米苏,自己和教授坐在桌子上吃其他的小蛋糕,负责搬运的青年在旁边打游戏,橘瑟瑟发抖的缩了两分钟,教授终于良心发现让她先回去了。

啊,橘突然就想了起来,那天她离开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有听见两个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不过她急着溜,没怎么注意就是了。

橘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那个人......是教授和巴少爷的好友么?

飞机上橘睡得昏天黑地,发飞机餐的时候才被教授叫醒,迷迷糊糊间看见教授面前小桌板上放着一本书,书页里夹着一片银色的镂空书签,是一棵树的形状,很快教授就合上了书,那片书签也消失在了视野里。

飞机餐简单而普通,甚至还没食堂里的好吃,橘收拾了一下战场,空姐来收垃圾的时候把打包好的纸盒递给她,收回手的时候被教授眉眼弯弯的在手里塞了一颗巧克力。

还是好贵的那种。

橘一时有点懵,“教授?”

教授自己都含了一颗巧克力,“茨给我带的,很好吃。”

哦,原来如此,橘剥开糖纸,含着巧克力说话有点不清楚,“这个牌子巧克力很贵的,教授可以自己留着吃。”

教授露出了一种有些苦恼的表情,“可是茨给我限制了每天的量,也没有给我带多少。与其一天天数着吃完,不如一下子吃完好了。”

橘发现自己教授好像......一只委委屈屈的白色大狗狗。

我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教授的真面目????会不会被灭口???

 

那个名字很像蔷薇,橘发挥了自己身为女孩子特有的想象力描绘出了一个蔷薇一样温婉的女子形象——她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教授和这个人的关系不一般,管糖管吃饭,这不是小情侣都说不过去。

然后过了几天,他们去挖遗迹,橘戴了个帽子带了个小电风扇,乱凪砂啥遮阳设备都没带,好像只涂了防晒霜。带团的是乱凪砂几年的朋友了,和橘见怪不怪的说他从来没什么外置设施,但就是死活晒不黑,给橘说的羡慕起来了。

这边天气热,橘秉承着可以热不可以晒的一贯准则套了一件防晒衣,乱凪砂没她那么多措施,一件宽松的深蓝色衬衫就上阵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橘拿了两瓶冰水过来给沉迷遗迹无法自拔的乱凪砂,“教授,歇会儿吧,别中暑了。”

乱凪砂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先是擦了擦手才接过水瓶,笑着道谢,拧开喝了几口。

这气温这太阳,就连橘一个女孩子拿到水都是猛灌半瓶,教授还能优优雅雅,橘简直要泪了,什么人啊!

感叹之余橘突然发现教授的胸口有一点闪光,定睛一看,草,“教教教授!”

教授疑惑地看了突然结巴的学生一眼,“嗯?”

橘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教授胸口,“教授,您,已婚啊?”

乱凪砂这才发现一直放在衣服里面的项链和项链上的戒指都因为长时间俯身和衣领宽松掉了出来,“...啊,原来是这个。”他带着温柔的神情把戒指放回衣服里,“我平常工作戴戒指容易伤到戒指,就串到项链里了。”

他抬起头,看一脸懵的学生,“...戒指是我爱人挑的。”

好的,橘想,不是小情侣,是已婚。

 

话虽如此,半年了,她还是没见过师娘长什么样,甚至声音都没听过,唯一获得消息的地方只有教授极少数电话里透露出来更少的只言片语,以及一两次日和少爷来的时候两个人聊天会提到师娘——很巧,少爷带着人和小蛋糕来的时候橘都在场,有一次甚至被笑眯眯着“好日和”的日和少爷塞了一大盒马卡龙,给孩子受宠若惊的差点没拿稳,日和少爷看笑了,又抓了两颗草莓给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有眼色的学生要学会及时退场。

橘和一帮子单纯的学弟学妹叨叨完,收获了一个教室不明但是总有一点敬佩的目光。

Fine。

橘合上书,随口感叹一句我啥时候能见到师娘,就帮你们打探一下教授的护发秘诀。

 

......橘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点亮的“言灵”技能。

下午她被教授叫到实验室分析一件古物的数据,俩人一起熬到十点多,没吃饭,结果终于出来的时候橘后知后觉了饿过劲儿的一种反胃,换完衣服实在没忍住揉着肚子瘫在楼道里的椅子上。

锁好门出来的乱凪砂过来,俯下身和她直视,“怎么了?”

橘摆摆手,“没事教授,就是饿狠了,您先走,我缓缓就回家。”

乱凪砂没动,“你住哪?”

“我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一个人住,走路五分钟的事。”橘还是按着肚子,“回去的顺路觅点食就好了。”

听完这话乱凪砂摸出手机,皱着眉翻了点不知道什么,然后收起手机,“我查了一下你登记的住址,坐地铁都要二十分钟。”

橘:......失策。

然后教授不由分说的给她定下了后面的事,“日和君找我出去吃饭,我和他说了,带上你一起。”

橘慌得一批,“教授别别别,我我我我......”

“是我要求橘和我一起呆到现在的,”教授依然很温柔,但这不妨碍他不可动摇,“这是我对橘的补偿。”

别介啊,橘泪,我何德何能和教授还有巴家二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啊。

虽然但是,最后她还是坐上了日和少爷的车。

日和少爷坐副驾驶,那个叫涟纯的青年开车,教授坐在日和少爷后面,她在后排另一边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动。

日和少爷有点自来熟,跟着乱凪砂一起叫她橘,“凪砂君一搞起研究就不管时间了呢,辛苦橘和他一起熬到这么晚了。”

橘疯狂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日和少爷又掏出一把巧克力糖给她,“吃点巧克力垫垫,别吃太多,一会儿吃饭要吃不下的。”

这会儿正好是红绿灯,目视前方的驾驶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日和少爷塞完巧克力收回去的手,从手心里扣出来一颗巧克力,“阿日前辈不能再吃了,今天的宵夜已经超标了。”

巴日和气鼓鼓的坐回去,“纯君好小气,一袋巧克力明明大部分都是凪砂君吃掉的,就一颗都不让我吃。坏日和!”

涟纯淡定.jpg:“可是凪砂前辈也是避着茨偷偷吃的啊。”

巴日和好气,可是巴日和不能从开车的涟纯手里抢巧克力,袋子里又没了,只能吃涟纯的草莓泄愤,吃到一颗都不给涟纯留。

橘捧着巧克力,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巴日和订的餐厅是一家法餐厅,本来这个点早八辈子该打烊,结果来的是二少爷,怎么说都得招待,橘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包场的架势,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手往哪放,还是教授贴心,带她坐好还引着她点好了餐,就冲这个橘能抱教授一辈子大腿。

桌上摆了五套餐具,橘拿着一杯果汁遮脸,听其他三人聊天,大多是巴日和在说,基本能确定一件事,这个点还在加班的师娘几分钟之后就会出现在这里。

橘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教授为了让她放松一点坐在她旁边,她对面是六人桌空出来的位置,放了包,包旁边是日和少爷,再旁边是涟君,涟君对面就是师娘,和她坐在一边但是隔了一个教授。

很好,不会让她很社死。

拿着杯子也就不知不觉喝了很多果汁,以至于人师娘还没来橘就要去一趟卫生间。

卫生间在走廊的另一边,途中经过楼梯。她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就正好和上楼的人碰到了。

物理意义上的碰到,她光顾着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了,完全没发现前面有人,撞上去的时候毫无防备,偏偏那人上身笔直,整得她鼻梁还有点疼。

橘一边揉一边推开,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被她撞到的是个青年,留着玫红的短发,架了一副无框眼镜也遮不住漂亮的钴蓝色眸子,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提了一个公文包,摆摆手示意没事,“下次记得看路。”

橘疯狂点头,然后跟在他后面往走廊另一边走。

......不对啊,橘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这店不应该是被你日和少爷包场、外人进不来的状态吗?店里的店员也不穿这衣服啊?

刚刚撞了一下并且因为饥饿而供血不足的脑子直到前面的青年推开了她要进的那扇门才缓慢的转过弯。

......草。

她看着教授起身,熟练的给了青年一个抱抱,还亲昵的蹭了蹭,“...茨。”

很好,她撞的人是师娘。

很好,她师娘是个男人。

很好,她......

她好不下去了。

放开爱人的乱凪砂终于注意到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僵住的学生,很疑惑,“...橘?”

刚进门的青年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看着女生微笑,“没关系,鄙人不介意的,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进来坐吧,菜马上就上了。”

......更没办法放心了好吗!

 

乱凪砂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出了次门就变得随时想钻地缝的而且钻地缝的原因好像还和自家对象有关的学生,没看懂橘求他别再说话的目光,硬是问出了“出门撞到师娘”这件事。

巴日和笑的特别开心,橘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在这呆下去了。

虽然但是饭还是要吃,更别提这边离她住的地方很远,现在出门打车都打不到,除了等人送她回去根本没办法进家门只能在街上挨冻,橘还是选择屈服。

只要我够苟话题就扯不到我身上!

结果她低估了聊天小能手巴日和。

众所周知巴日和钟爱法式咸派,甚至到了这个点也多要了半份,涟纯随口说了两句阿日前辈太晚了不要吃太多,还在生巧克力气的巴日和当即把车上的旧账翻了翻,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乱凪砂身上,一边看戏的橘还没反应过来,她师娘就隔了个教授点她名。

“您好,请容鄙人介绍一下自己,”她师娘笑的十分明媚和善,“鄙姓七种,单名茨,初次见面多有冒犯,还请不要介意。”

橘直觉他接下来没什么好事。

果然,七种茨下一句就是,“能否告诉鄙人,作为阁下唯一一个亲传学生,您是否注意到了阁下每日的甜食摄入量大概有多少呢?”

橘:......

我不但注意到了我还是共犯!被教授分了好多巧克力糖果小蛋糕的那种共犯!

她还没想好怎么圆,就看见她教授委委屈屈的扯了扯某个笑容里隐有杀气的人,委委屈屈的低声撒娇,“...茨,就一点,没有很多的。”

这语气这动作,是撒娇吧!是的吧!

橘觉得就算她没有因为隐瞒教授吃甜食被师娘灭口,也要因为看见了教授的白色大狗狗模式被教授本人灭口!

七种茨对于乱凪砂的话什么都信就是不可能信这句。

他还是转向了慌乱中带着懵逼的女生,“还请您如实告诉我。鄙人可以保证阁下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您——殿下也请不要再说话,看样子您的夜宵超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这样下去鄙人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在巴日和“区区茨也能威胁我真是坏日和”的抱怨声、涟纯“本来就是阿日前辈不对”的安慰声、自家教授委委屈屈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七种茨一双锐利的蓝眼睛里橘只能如实吐露在学校在车上教授偷偷开了多少小灶。

......我大概命不久矣了,橘想。

还有,她又给自己追加了一条,有一说一,教授师娘这对香起来了家人们。

 

等橘说完,七种茨的气压已经低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能让旁人退避三尺那种。

可惜在座各位都不是普通人,生存状况十分良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七种茨都没和除了涟纯和橘以外的人说过话,就是和这二位说话主题也是乱凪砂和巴日和到底多吃了多少小零食小点心,巴日和气呼呼吃宵夜,乱凪砂委屈屈吃晚饭,偶尔和橘科普一下前情提要。

“...日和君唯一一家特别合胃口的店是茨手里的,”乱凪砂小声道,“如果茨开口,日和君是买不到东西的。”

橘不明觉厉的点点头,“他......七种君是开店的?”

乱凪砂摇摇头,“那是‘父亲’留给他的产业之一,茨现在在巴家公司,过几年可能就要自己独立出来彻底接管‘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了。”

橘一时没搞懂。

感情您这还是个童养媳剧本?

可能女孩子的迷惑过于明显,乱凪砂还是稍微多解释了两句,“那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只是恰好收养了我又把茨带回家而已,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我不喜欢也不擅长打理那些东西,就全部交给茨了。”

橘大概懂了。

更好嗑了。

 

吃完饭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乱凪砂给橘放了假,让她后天再来学校也没问题。

涟纯带着说要让他睡沙发的日和公主回家,七种茨开了车来,先送橘回去再和乱凪砂回家。

晚餐很好吃,就是一起吃的人气氛有点那么不对,虽说不妨碍橘吃饱还吃的很香,但是浓缩进车里这空气就有点沉重了。

橘上了车就果断选择装睡,毫不意外的听见了前排两个人的话。

“阁下不必和我道歉,怎么会是阁下的错呢,明明是鄙人限制了阁下吃甜点零食的,应该是鄙人向阁下道歉,从现在开始阁下想吃什么吃多少鄙人都不会管了。”

这是开着车依旧在散发低气压的师娘,听起来很生气,凶凶的。

“...茨,我错了。”

这是还在委委屈屈撒娇的大狗狗教授,听上去真的知错了。

“没关系阁下,您不用这样,是鄙人的错,倒让鄙人不好意思了呢。”

根据车拐弯的幅度和力度来看,您是真的“不好意思”。

“...茨...”

很好,看来教授撒娇不是很熟练,最起码能判断他们没吵过什么架最起码没有什么大架。

还想继续偷听的橘却因为太累了,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后面啥也没听见,一路睡到小区前的减速路段。

大概因为晚上路上没什么车、七种茨生着气加上想快点把橘送回家休息,一路上车开的飞起还稳当,导致驶入减速路段时车速差异就比较明显,把橘晃醒了。

这姑娘还在迷迷瞪瞪的思索我是谁我在哪,突然就看见了前座乱凪砂飞快的在七种茨脸上亲了一口又缩回原位,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刻进本能的求生欲让橘立刻把半睁的眼睛闭了回去,感受身下的车在停车途中因为副驾驶的突然袭击急停了一下,然后才又缓慢启动,停在了临时停车位,然后乱凪砂回身叫醒橘,等她醒醒盹,叮嘱她直接回家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送她下了车,七种茨也简单说了句再见。

凌晨的风很凉快,橘被吹的三秒清醒,发现这里是小区侧门,挺偏僻的,但是好在相比正门而言离自己的那栋楼更近,毫无疑问是乱凪砂和七种茨隐秘的温柔。

女生脚步轻快的跑到门口,借着门上的灯回头看了一眼。

送她回来的车已经准备离开,两个模糊的人影映在玻璃上,勉强能看出似乎是和好了,毕竟其中一个可以在另一个身上黏住直到车彻底启动,为了不危害交通安全在依依不舍的挪开。

橘失笑,刷卡进了小区,踩着清甜的花香走过一盏盏明亮的路灯,踏进单元门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天是满月诶。

 

第二天下午睡饱的橘就去了学校,在实验室里找到了乱凪砂,交了简单整理过数据的实验报告,敏锐的发现了往常装着点什么的衣服口袋今天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她忍了忍,没忍住,戳戳教授,“您口袋里的巧克力...吃完啦?”

乱凪砂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就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鄙人拿走的,”七种茨还是穿着那件黑色大衣,“阁下放在学校的所有衣服都装着巧克力这件事真是让鄙人大为震惊,不得已鄙人只好采取强制性措施,让您见笑了,敬礼!”

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怂七种茨,嗯嗯嗯了一声就找了个理由准备溜,溜之前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学妹的事,求生欲和对学妹的宠爱在心里拉扯一会儿,不得已硬生生在实验室门口站住了。

她给自己做了十秒心理建设,转身对着七种茨,“那什么......教授的头发是七种君在打理吗?”

七种茨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开始问这个,“是鄙人在打理的。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橘疯狂摇头想我是长了八百个胆子吗质疑您的审美,“没有没有,只是我有学妹想烫一个和教授差不多的大波浪卷,想知道日常怎么打理,比如早上起来会不会很乱之类的......”

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七种茨的表情精彩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敛,“阁下的发质很好,基本不需要特别打理,鄙人是很省心就对了。”七种茨说,他背对着乱凪砂面对着橘,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着“您还有事吗没事请快走”,橘看懂了,听话的告辞了。

 

学妹听见这话感叹这口狗粮真是来的猝不及防,想了想自己的发质发量还是打消了烫发的想法。

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乱凪砂这次前科前过火了,橘经常能见到突击查岗的七种茨,有时候在办公室有时候在实验室有时候在后面的小花园。

刚开始俩人还在橘面前收敛,直到有一次橘自己在办公室搞文献,乱凪砂忘在办公室的手机疯狂响,橘就拿着手机出去找人,铃声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在走廊角落里看见了吻的难舍难分的教授和师娘。

橘本来都打算识趣的先溜了,结果手机兄不给面子,在这个时候又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橘迎着教授惊讶的目光和师娘羞愤的目光觉得自己可以切腹自尽了。

特别是知道来电人是日和少爷之后,橘莫名就觉得这位少爷可能最近几天都吃不到喜欢的小蛋糕了。

这事儿完了她亲爱的教授就再没收敛,化身提茨器,天天能给她狗粮塞到撑。

偶尔俩学术狂一起加班到深夜有概率遇见骂骂咧咧亲自上门把乱凪砂拖出实验室然后请橘吃一顿宵夜的七种茨。

不过可能是社畜属性过于强烈吧,大多数时候请吃饭的还是自由快乐的巴日和,以及绑定的涟纯。

那天临近一个短假期,橘提前列好了囤货单子打算一整个假期都不想出门。

坐在巴日和车后座的时候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拘谨,现在甚至还能和其他仨人聊两句,她再一次检查囤货单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洗发水用完了,“今天晚上我要早点走,去小区门口超市里买一瓶洗发水。”她和乱凪砂说。

巴日和扒着椅子转过来,“洗发水?”

橘点点头。

巴日和的思维忽然就又跳跃了,“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凪砂君直发的样子了呢!”

乱凪砂无奈的笑了笑,“...因为茨总是喜欢给我试验新发型。”

橘一脸懵,“等,等等,教授不是天生卷发?”

在座三人除了开车的涟纯全部转头看她,就算是涟纯也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巴日和看上去比橘都惊讶,“诶?橘不知道这件事吗?凪砂君一直都是直发哦。”

“不知道啊!我们都不知道!”橘感觉自己好像傻了,“所以教授是烫过头发?”

乱凪砂轻笑一声,“...没有,只是茨喜欢给我编辫子,编多就卷了。到后来也不止是麻花辫了,很多发型他都喜欢给我编。”

橘麻了。

行了,我懂了,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从研究生到博士毕业需要几年?

橘最后一次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发了好一阵子呆思索这个问题,就连乱凪砂过来了也没反应。

乱凪砂拍了拍学生的肩,“怎么了?”

橘恍然回神,手不知道怎么放,最后笑了笑,重新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就是有点感慨吧......今天之后我就和这个实验室说再见了。”

乱凪砂温柔的弯了弯眼,“只要你想来,我这里随时都可以给你开一扇门。”

橘成功拿到了博士学位,被很多博物馆、考古团队之类的拉扯争抢了半个月,最后她和乱凪砂聊了聊,定下了国立博物馆,工作位置和待遇都很好,而且还在室内不用乱跑,适合橘这种半个宅女。

证书已经到手,橘开始收拾自己在学校的东西,今天来实验室也不是做实验的,而是来打包书本和两件外套一条薄毯的。

乱凪砂还有工作,先一步离开了实验室,橘把书本装进带来的箱子里,上面放了叠好的衣服和毯子,最后习惯性的检查了实验室的水电窗有没有关好,锁门,离开。

手机亮了亮,橘把箱子放在窗台上用身子卡着,一手掏出来手机,上面标的联系人是“教授”。

【茨说上次你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把水杯落在那了,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拿一下】

在院系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校都算风云人物的橘沉默半秒,一头磕在箱子上。

我,又,特么,在,师娘,面前,社死,了。

橘研究生生涯结束那年七种茨离开巴家公司,正式接手乱凪砂养父留下的东西,他是个天才,仅仅几年就将势力发展到了原来的几倍,社畜属性变本加厉,但是出现在乱凪砂身边的频率从来没有变过。

每次橘都要一边嚼着狗粮一边思索,这就是爱吗?

 

橘的研究方向和乱凪砂不太一样,很多时候都需要她自己去找相关资料文献。ES大学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大学图书馆里配电脑是常规操作,刚开始橘就是这么找的,然后她发现高峰期这电脑的网速不如没有,一张网页能加载五分钟。

这就是图书馆里的网因为自己要负担所有电脑和馆里所有人手机的报复吗?

橘恨恨的咬牙,我特么论文截止期马上到了你给我来这一出?

是的,有时候运气不好了能撞上极小概率的事件,直接崩了。橘在电脑上写的一千多字就这么被吞了,只有之前写的一些还在U盘里苟延残喘。

她也不是没想过回家用自己的笔电写,然后就被用了七八年的笔电背刺了。

得,在学校修复电脑系统之前是写不完了。

橘给乱凪砂打了个电话,接的很快,“教授我人麻了,图书馆电脑卡成PPT,根本用不了,我论文还被吞了一千多字,今天真的整不完了,明后几天我早点爬过来补,别给我扣分行不?”

对面沉默两秒,“阁下在洗澡,等他出来了鄙人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没没没没没事,”她抓住键盘,“不不不不打扰了,那什么我我我先挂了,师啊呸七种君晚安!”

电话那边的七种茨看着已经挂断的通话,反思了一下自己在橘面前究竟是个什么形象能把她吓成这样。

“茨?”穿着睡衣的乱凪砂从浴室里出来,一头湿润的白色长发顺顺滑滑垂在身后,“怎么了?”

七种茨把手机递给他,“橘小姐说今天图书馆里电脑卡死还吞她论文,今天写不完了。”

乱凪砂坐在床边,七种茨拿了吹风机过来给他吹头发,洗过澡的乱凪砂头发大体还是直的,不过鉴于七种茨吹完头发就想给他编辫子的习惯,这头发也直不了多久了。

“橘这篇论文我本来打算替她改一改往一份期刊上投的,”乱凪砂在吹风机的声音里说,“这份期刊在界内是数一数二的。如果能登刊,她后面的路会好太多。”

七种茨的手指梳进他的发丝,“阁下是在担心耽误了截稿日期吗?”

乱凪砂微微闭眼,“嗯,加上改的时间,她至少要提前十天交给我。现在离截稿已经只剩下十二天了。我看过她的进度,如果学校电脑继续崩下去,她十二天能不能写完都不一定。”

七种茨想了想,“是因为文献查阅速度的原因吗?”

乱凪砂点了点头。

七种茨放下吹风机,拿起梳子,一点一点梳开打结的长发,“如果只是这样,鄙人倒有一个办法。”

于是第二天,橘站在七种茨的办公室里时候还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当时殿下在这里多置备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电脑,但是鄙人并不需要一个坐在这里的秘书,他的办公室应该在外面,”七种茨坐在主位上,推推眼镜,“橘小姐坐这里吧,阁下很多专业书就在您后面那个书架上,饮品零食可以自取,祝您论文顺利完成。”

有个当霸总的师娘是一种什么体验?

谢邀,爱了。

橘在七种茨的办公室早七到晚九扎根了一天半,待的时间几乎可以和七种茨本人媲美,终于在截稿日前最后一个黄昏时分重重放下手里写着乱凪砂批注的书,长出一口气,打包发给了乱凪砂:教授这是我论文,您看一下。

乱凪砂几乎是秒速接收:好的。我替你改改,然后帮你投到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期刊上可以吗?

橘心里猛地一跳。

她以为之前乱凪砂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真的会想让自己的论文往上投: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

乱凪砂只告诉了她两个字。

 

虽然橘可以在家里等着最后的结业证书,但她还是跑到学校,和往常一样成为底下学弟学妹们的大腿。

乱凪砂眼界极高,执教几年也只有橘一个亲传——听说斋宫宗说他这是后继无人,明明他自己也只有影片美伽一个学生在设计院当教授——于是不知道为什么,橘就成了学弟学妹们眼里的大佬。

“这段,重点,教授每年必考,不考你来找我,”橘拿着书给划重点,“大一的也听一下,你们应该马上学到和这个有关的。”

下面的小可爱们纷纷点头,下笔的下笔,打字的打字,橘等他们弄完了才往后翻,“期中的时候教授不会‘神明模式’,临时补课还过得去,期末就别想这么混了。”

“混什么?”

乱凪砂不知道什么时候和Starpro校区知名人士礼濑真宵学的神出鬼没,进门的时候谁都没发现。

橘迅速把书翻给他看,“没事,劝他们别想混学分。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去找斋宫教授了?”

乱凪砂笑笑,从手里提的纸袋里给她塞了一把糖,巧克力占大多数,还有一些其他的糖,“喏,都来分分吧,”然后示意橘和她出来一下。

?师娘解您忌口了?

橘剥了一颗奶糖塞进嘴里,招呼学弟学妹们过来吃糖,自己和乱凪砂出来站在走廊里“教授您私自买糖小心被七种君发现哦,日和少爷帮忙买的也不行呢。”

乱凪砂看起来今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不是哦,这是茨买了让我分给你们吃的,顺便给橘带一个东西。”他递给橘一个白色的烫金信封,还盖着火漆,火漆印是一支缠绕的荆棘蔷薇。

橘嚼着奶糖,顺手就打开了,从里面滑出来一封邀请函和一张机票。

“什么......卧槽!”

她整个人都震惊了,“教授,为什么您和七种君都交往这么多年了才办婚礼啊!”

乱凪砂提到七种茨的表情一直是温温柔柔的笑容,“其实已经登记过了哦,只是茨一直很忙,所以现在才是补办的婚礼,我拜托斋宫君帮忙设计了场地和礼服呢。”

橘小心翼翼的把邀请函和机票装回信封,“可是为什么有我?”

“因为橘很特殊啊。”乱凪砂抬手接住一缕阳光,“茨第一次见到橘的那段日子我们在冷战,为什么吵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茨很生气,甚至说出了要离婚。我很想找机会和他好好说说,只是他真的很忙,我们的时间完全错开了。橘猜一猜,我们是什么时候和解的?”

橘稍微回忆一下就想起了那天回家时在小区门口看见的,“送我回家的那段路上?”

乱凪砂点头,“茨为了不吵醒橘一直很安静,我才有机会和他把事情讲清楚。可能橘会觉得有点冒犯,但是我真的很感谢橘,感谢你这几年愿意和我学习,愿意当我最好的助手,嗯......也感谢橘给我一个能哄好茨的机会。”

橘忽然就很想哭。

但是她没哭,也笑着看乱凪砂,“我也很高兴能有您这样的老师呢。以后要和七种君好好的,可再没有一个在车上睡着的学生给您机会哄他了呢。”

 

婚礼地址在靠近赤道一个私人小岛上,由NewDi校区的朱樱司教授友情赞助,斋宫宗教授花了半个月布置场地,然后被Starpro校区的日日树涉教授带来的鸽子十分钟搞坏了一半园艺作品。

听说斋宫老师险些不顾几年友谊拿起斧子。

婚礼来宾基本都是学校教授,橘一个学生在其中瑟瑟发抖,尤其是在目睹了她师娘差点和人打起来之后。

“放松放松,”巴日和见怪不怪,“今天是茨的婚礼,伏见弓弦不会那么没眼色的。”

他们正坐在休息室,巴日和和涟纯是伴郎,Starpro校区知名宗教人士风早巽职业选手参赛,作为牧师,还有几个教授正在最后检查花束,然后去另外的休息室交给乱凪砂。

对,应该是bottom的七种茨,他是今天负责娶的那个。

对于这件事乱凪砂自己没啥想法,倒是巴日和气呼呼了很久,最后还是拗不过本人就这样了。

“外面准备好了哦,”门口探进来一个樱色脑袋,樱河琥珀过来叫人了,“走吧。”

只能说日日树涉教授实在神奇,橘硬是没发现满天飘的玫瑰花瓣是从哪落下来的。

她坐在靠近香槟塔的位置,巴日和陪同穿着精心制作白西装的乱凪砂路过她,走向已经站在那的七种茨和涟纯。

花束的品种是乱凪砂自己选的,橘负责挑选合适的颜色。

两个人的诞生花,珍珠吊兰和六出花以及乱凪砂强烈要求加上的荆棘蔷薇被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很奇怪的组合,但是在正式场合上效果意外的好。

巴日和看上去很想对七种茨叨叨很多,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说了一句“真是好日和”就匆匆拉着涟纯下去了,把舞台让给今天的主角,橘似乎看见了紫水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风早巽穿着牧师袍,温声开口,说的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你是否愿意违背你的天性、忤逆你的本能,永远爱他?”

这是两人一同要求更改的宣誓词。

乱凪砂见过太多历史长河里在教堂中许下誓言最后分道扬镳的伴侣,而七种茨又是从战场上挣扎而出的幸存者,伤痕累累。

只有违背天性,只有忤逆本能。

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永远绑在一起。

“我愿意。”

 

晚上的沙滩上面聚集了一堆人,基本都是月永雷欧教授发挥社牛特性薅到一起的,校园里或是威严或是温和的教授全部没了架子,玩成一团。

即使身边跑过一个抢了烤串的天城燐音教授和一个追着他打的椎名丹希教授,橘也已经能够做到视若无睹,淡定的看浪漫戏剧剧团在临时舞台上扯起来的剧目。

这出戏是他们自己写的,橘看的津津有味,对逆先夏目教授的女装大加赞赏虽然不是很敢表现出来,最后作为结尾的动作是所有参演人员双手缓慢向天上举起,做出朝圣的姿态。

橘顺着他们的动作抬头看向夜空,惊讶的看着月亮逐渐变成了赤色。

......是月全食啊。




*有小剧场彩蛋哦




下一棒:原始乐色


关爱空巢老丸丸

是之前23号没画完的凪茨🏄🏻看看adam贴贴,欧欧西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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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嗷嗷嗷嗷

【荒连】当时的月亮(上)

       *高中生paro,校园恋爱,第一人称双视角。对日式学制不是特别了解,如有bug还请指正XD

       *中和下还在生,全篇预计3w字左右。


       01


       一目连...


       *高中生paro,校园恋爱,第一人称双视角。对日式学制不是特别了解,如有bug还请指正XD

       *中和下还在生,全篇预计3w字左右。


       01

        

       一目连

        

       新学期开始的月份,正逢樱花的花期。A高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樱树,学校的宣传册上还额外提了它们一笔,说是某届毕业生集体回母校探望时种下的,如今都已枝叶扶疏,长得很好。传言说,每年都有很多新生因此报考A高,我想也仅仅是传言罢了,谁会为了看花就来这所格外严厉的学校呢?至于我,也不过是在为数不多的选择中挑了离家近一点、步行即可按时抵达的那个。

        

       ——我讨厌坐公交,尤其是在暖和的天气里。风从车窗吹进来时诚然令人满心惬意,但如果是在上下学时段、车厢拥攘如同沙丁鱼罐头的情境下,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并非讨厌人群,但也谈不上多喜欢……或许仅仅限于观看。过去的学生生涯中,老师给我的评语常有一句“擅长与同学和睦相处”,他们都没有注意过,我不是融入了哪个集体,我只是花费一点点努力,让自己不被排除在外。

        

       一年级的教学楼是最靠南的那幢,楼的两翼向前方延伸,围出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就长着几棵樱树,躯干虬曲苍劲,满枝的花朵在和风里轻摇。现在离上课的时间还早,我怀着某种好奇的心情,慢慢朝它们走过去。樱花是没有香味的,诗人爱把樱花比作落雪,从这个层面上说倒也没有偏差。那些团簇的花朵彼此紧挨着,偶尔几朵被吹落,又会有新的靠上去,将小小的空缺填补,像是永远也吹不尽——当然,只有在花期,人类才会产生如此错觉。有盘错的根系从泥土中冒出来,我小心地绕过它们,伸手触碰苍老的树身。树皮上的纹理就像是年长者深深的皱纹,一道一辙道皆是无言,只有娇嫩的花朵飘落时从它面前掠过。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说:“当心——!”

        

       当心?当心什么?

        

       回过头时,不知道是谁的影子落在了我身上,整个视野都变成灰蒙蒙一片。眼前这个男生穿着一年级的制服,个子高高的,脸色似乎有点难看。见我愣住不动,他又开口提醒道:“抬脚,你踩到它了。”

        

       它?

        

       尽管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的身体还是及时做出反应,向旁边撤了一步。男生蹲下身去,在樱树的根部捡起一只御守,然后用力抖掉沾在上面的泥土。

        

       刚才只顾着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枚御守。“抱歉……”我连忙凑过去,“弄脏了吗?”

        

       本以为对方会再责怪我几句,他却飞快地将御守收进外套口袋,一副不愿意再追究的样子——我连御守上的刺绣字样都没看清。“好好走路。”他看了我一眼,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愣神,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有认识的同学叫我快回教室去,我才从树下离开。

        

       荒

        

       春天、人群和花粉,这大概是我最讨厌的三样东西。好死不死地,这三样东西恰好又彼此相关:春天带来开学季,进而带来我本可以逃避的人群和花粉。更令人不快的是,我本着就近原则报考的这所高中居然就种满了樱花。

        

       真是恶俗的品味,我想。

        

       为了躲避花粉的侵扰,我绕到侧门进了学校,却因为不熟悉地方而迷了路,差点跑到其他级部的楼里面去。那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祸不单行”,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确的路,经过楼前小广场的时候,我弄丢了老妈放在我制服口袋里的御守。回去找时有个同届的新生在树下站着,手掌贴在树干上,呆呆愣愣的模样,也不知道在对着一树恼人的花想什么。我正要移开视线,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丢失的那枚御守就躺在他脚边。

        

       “当心!”

        

       我听见自己这样喊道。快上课了,广场上的人并不多,我似乎没必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但对面的人实在神游得厉害,就连这样大的声音也听不见。直到我在他面前站定,他才反应过来,脸上是茫然和迷惑的神情。

        

       他樱粉色的头发几乎要混进真实的花朵里——此时此刻,就算不去看,我也知道自己头顶上方铺满了粉粉白白的花朵——我简直呼吸不过来,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于是我言简意赅地说:“抬脚,你踩到它了。”

        

       “啊……抱歉!”

        

       我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把御守捡起,那个瘦小的身影偎了过来,用愧疚的语调问我有没有弄脏——刚才应该是角度产生的错觉,他其实没有踩到这枚御守。但他粉色的头发加剧了我喉咙的痒,我怕自己马上就要咳嗽不止了。

        

       在这种尴尬的境况里,我匆匆丢下几句话,没有仔细解释就走开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碰见,到时候再说清楚吧——我是这样想的,以一种侥幸且狡猾的心态。

        

       在教学楼门口,我被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学长拦住。天气还未完全转暖,他们却穿着篮球服,一面冷得手指发抖,一面热情地询问我有没有意向加入学校篮球部。我以自己肢体协调性不好为由,尽量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看上去很沮丧。我想起自己听人说过,最近几年,大学入学考试的竞争格外激烈,高中的社团活动则相应地被冷落了。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终于找到教室时,上课铃声已经响过。我推开教室后门——另一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怕什么来什么”,讲台上恰好是那个樱粉色头发的学生在做自我介绍。我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再抬起头时,他已经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目连。

        

       我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他则继续说着关于自己的事,声音不大,传到我这里时已经不太能听得清——当然,我对此并不是多么关心。最后他说了句毫无新意的“请多关照”,然后乖巧地鞠躬,走回座位,只有隽秀的粉笔字还留在黑板上。

        

       ——“一目连”。

        

       轮到我的时候,整面黑板差不多都写满了。我只好抬高手臂,把名字写在最上面靠近边缘的位置,因为过于用力,粉笔在中途还断掉了一次,只好略显局促地弯腰去捡。这时候我才发觉一目连正毫不掩饰地盯着我看,漂亮的眸子里眼波闪动,似乎有些诧异,也可能是惊喜,总之我记不清了。

        

       ——那天的自我介绍说了些什么、鞠躬前有没有说“请多关照”,我也记不清了。

        

       下课铃响了,我终于从那双眼睛里回过神来,抬起头却毫不费力地捕获了属于一目连的字迹。浅浅的、几乎要被黑板吞没的字迹,就像他柔软的声音一样。

        

       02

        

       荒

        

       开学后的这个星期,所有社团的负责人都在拼命招揽新成员。他们拿着鲜艳的宣传彩页见人就塞,或者干脆把社团里最有魅力的学姐推到众人面前,充作吸引学弟学妹的门面。他们频频在一年级这边探头探脑,惹得脾气很好的教导主任都有些不快,而我——几乎所有的运动社团都试图拉我入社,我甚至觉得负责人们一见我就两眼放光。在高中一年级,大多数男孩子才刚刚开始拔个子,像我这样人高马大的大约是少见。

        

       不过,个子高就意味着运动天赋异禀吗?事实恐怕恰好相反,应该说“那些运动员之所以长得人高马大,是因为经常锻炼”才对。

        

       ——噢,也许还有均衡膳食。

        

       总之,秉持着不让他们失望的良心,作为肢体不协调和心态不积极的重度患者,我只能尽量耐心和委婉地拒绝他们。老妈听我说了这些之后,试图让我改变想法,“哎呀。”她把刚摘下的手套搭在洗菜池边上,故作神秘地挤挤眼睛,“不去社团怎么认识可爱的小朋友呢?”

        

       我知道老妈又要开始讲述那些温暖但老套的故事了——关于她如何与老爸在高中社团认识并相爱。我踮了踮脚,从她身后的壁橱里拿走一盒饼干,厚着脸皮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之前说,你儿子我就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我说过吗?”

        

       “你还说‘看镜头,笑一笑,不要板着脸’。”

        

       “——那不是在拍照片吗!”

        

       “反正是说了。”我一边拆开饼干的包装袋,一边脚底抹油从她眼皮底下溜掉了。

        

       可爱的小朋友。哪里有那么多可爱的小朋友呢?只有花粉、花粉、和花粉。

        

       春日继续向深处推进,气温坚定地攀升,在寒冬脚边蛰伏了一季的草木都抽出新叶,学校里那些樱花却久久没有败落的势头。花粉令我喉咙发痒、坐立不安,走路时也像穿着挤脚的鞋子。好在没过几天就到了周末,我终于能极为短暂地松一口气。

        

       真希望星期一来学校的时候,这些花已经全都开败了。我略显恶毒地想。

        

       双休日,店里的生意像以往一样忙了起来,外送的订单也格外多。趁着功课不重,我骑上脚踏车去近处送几份外卖。快送完的时候,地址栏上出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小区名称——后来我才想起那是个老小区,前几年改过一次名字。我每栋楼挨着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对应的楼号牌,小小一块,金属材质的,边缘的油漆已经剥落,所以被雨水锈蚀了。电梯来得很慢,按键不甚灵敏,贴在它内壁广告栏上的海报也已经褪色,斑斑驳驳的,直到电梯停在顶层,我都没弄清楚它在宣传的产品是什么。

        

       顶层……右手边的住户,快递单上是这样备注的。我举起手轻叩那扇门,又礼貌性地后退一步,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前来应门的人居然是一目连。他穿着明显大几个码的浅色家居服站在地板上,略显慌张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啊,荒。”在惊讶褪去之前,他还算自然地与我寒暄,“荒是在兼职吗?”

        

       ——其实衣领已经很整齐了。“不是兼职,只是帮我爸妈送几份外卖。”

        

       “这间面馆是你家里开的?”他指着塑料袋上的logo问我。

        

       我点点头,示意他先把外卖接过去。

        

       一目连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袋子放到一旁的鞋柜上,小声说着“抱歉”。

        

       “你是刚搬来这边的吗?”我以前从来没在附近见过他。

        

       “嗯,是上个假期才搬来的。”

        

       上个假期,那就是高中入学考试之后。我想,他也许是为了方便去学校才搬家的。“那就不打扰了。”我说着,准备转身离开,“多谢光顾。”

        

       一目连却叫住我:“请等一下。”说罢也不等我应答,踩着拖鞋飞快地跑进里屋,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牛皮纸袋。

        

       他的头发绑得很松,发丝随着动作飞扬的样子又让我想起学校里那些樱花,于是喉咙跟着痒了一下。我忍住咳嗽的冲动,“这是?”

        

       “上次弄脏了你的御守,真的很抱歉,这个算是补偿的礼物。”

        

       我打开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只漂亮的玻璃风铃。玻璃罩部分是球形的,浑圆可爱,深蓝色系线从顶部的孔中穿过,挽着细致的结。我翻动坠在风铃最下端的纸签,上面写着吉利的话,俨然是我曾见过的那种隽秀轻盈的字迹。

        

       “谢谢。”我把风铃重新收好,向一目连告别,“下次可以来店里吃,我请客。”

        

       “那就多谢啦!”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大大方方地冲我笑道,“路上小心!”

        

       他说这话时我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于是只回过身朝他摆了摆手。“学校见”三个字堵在我喉咙里,没能顺畅地经由口腔说出来,这大概都要怪春天的花粉。

        

       一目连

        

       “电梯里的广告早该换了。”上楼的时候,同乘电梯的一位大叔随口说道。

        

       我轻轻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或许正因别人与自己看法相同而感到欣慰,实际上,我只是不太想和人交谈。通常来说,我是不会这样失礼的,但我现在满心都是班上突然讨论起来的某部电影。

        

       是一部已经有些年头的爱情电影,它上映时我还在读小学,自然没有被允许去看。他们纷纷说:“没看过那部的话,就像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一样遗憾。”我当然知道那是个夸张的说法。在表达对某样东西的爱或者恨时,人们总是不可避免地夸大其词,这多少有些虚伪,背后的动机却很真诚。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我费了些力气才在网络上搜索到资源,然后戴上耳机,试图让自己沉浸下去。那部电影所讲的确实是好故事,镜头语言异常优秀,演员的发挥也很到位,然而我没有为两位主人公的分别感伤痛哭,也没有在他们最终重逢时欣喜落泪。可能是因为类似的电影已经多了起来,时至今日,那些故事桥段和拍摄手法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太困了。片长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开始播放片尾字幕时,我床头的闹钟已经将短针拨过数字一。作为一个不习惯晚睡的人,在这个时间,我被一阵轻微的眩晕侵袭,有一瞬间甚至觉得黎明就在那根短针的东方跃跃欲动,透出耀目的光来。

        

       我倒在床沿,草草把被角拉到身上。因为眩晕,枕头也变得格外柔软,像是一大块发酵得很好的蛋糕胚。陷入睡眠的前一秒我还在想,电影的相关剧情是否会通过我的梦境重现,好让我再仔细品味一下?但我睡着得实在太快了,成群的梦如泡沫般绵密地浮上来,没有任何线索来得及侵入其中。

        

       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中午——中午的时候,我对荒撒了谎。我并不是最近才搬到这里来的,恰恰相反,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我的父母都从事销售行业,一年四季到各处出差是常事,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独处。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擅长照顾自己,并乐此不疲——比如我的厨艺很好,也愿意下厨打发自己的舌头和胃。但昨天放学后,我熬夜看电影看到太晚,错过了超市的营业时间,今早又赖床没能起来,所以罕有地选择了点外卖解决午饭。

        

       是的,我不常出门,所以荒从没见过我也属正常,毕竟我同样没有偶遇过他。

        

       ——可是,为什么说谎呢?这有什么必要吗?我对着那碗热气四溢的豚骨面思索了片刻,只找到一个“敷衍应付”的答案。可荒又不是昨天在电梯里遇到的大叔,我的脑海也没有被任何急于去做的事情占据。

        

       失去了保温措施,面条开始在汤里变冷。于是我决定先解决午饭,至于别的,如果吃完豚骨拉面之后还能记得,就到时候再想好了。

        

       不过,还真是巧啊。我看着袋子上的logo,不禁唏嘘——随手点一点就点到了同班同学家的店铺,这简直是电影情节。

        

       唉,对于那枚没能看清的御守,我依旧很好奇它的来历,又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我只希望荒没有真的生我的气。不过,就他今天的反应来看,我大概可以松一口气了——我道歉时,他甚至花时间反应了一会。送给荒的那只风铃是在去新年祈福的路上买的,原本坠在最下面的是一枚刺绣布,我把它换成了一张纸签,写了和原来一样的贺语上去。

        

       按理说,向人赔礼道歉不该送量产商品的,但我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尽管我的厨艺还不错,那也总不能送爱心便当吧?

        

       事实上,幸好我没有把爱心便当纳入考虑的选项。眼下这碗豚骨面的味道相当好,我可没有信心做出更胜一筹的食物来。

        

       午间的风稍显燥热,像来自沙漠的粗粝的手,对刚吃完热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我把垃圾收拾好,准备等会去丢掉,走到厨房门口时听见另一只风铃在窗边被轻轻摇响。它和送给荒那只是一样的,只是刺绣布没有被替换。现在我想,御守和风铃都是个吉利的意思,尽管是量产的,那也很好。

        

       03

        

       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诅咒起了作用,周六的晴朗天气过后,周日紧接着就起了一场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空气被搅得一片浑浊。等第二天早上我到学校去时,大半樱花都已从枝头跌落。校工毫不留情地清理着它们,扫把在地上划出沙沙声,就像清理秋日的枯枝败叶时那样。落花混着沙尘,灰扑扑、乱纷纷地滚成几簇小丘,堆在道路两边。

        

       现在,教室里面也有一朵毛茸茸的樱花在晃动——是一目连。这会儿他正忙着把国文课的作业分发下去,胸前的衣料被一沓本子压出皱褶,在桌椅间迈步时,为了保持平衡而将腰身微微后仰。我计算着他的步伐,慢腾腾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放好书包,拿出课本和水杯,抬头,他正站在我面前,分毫不差,“荒,你的作业本。”

        

       我接过本子,他的手顿了一下才收回去,“多谢。”我说。

        

       一目连忽然说:“豚骨面很好吃。”

        

       说完之后,他自己先愣了一下,几乎要把“对不起,我说了很蠢的话”这种心理活动写在脸上。我想说些聪明的话来缓解气氛,憋了半天,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不客气!”一目连说,尾音清脆得有点刻意。

        

       啊,糟透了。

        

       早晨看到那些凋败的樱花时,我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不用再为春日困扰了。但是现在,望着晃动在教室前排的粉色发尾,我才明白自己的过敏原究竟是什么——原来,就像老妈开玩笑时随口说的,在毫无知觉的时候,我已经穿上了青春的苦闷。明朗而多风的天气里,懵懂的幼鸟已经开始换毛,当它们第一次看到自己美丽的夏羽时,并不明白什么正在发生,而我也一样。

        

       04

 

       一目连

        

       开学后不久,班上组织了一次集体郊游,说是为了增进大家的感情。我们的目的地是附近县上的一家温泉旅馆,因此,班长给这次郊游起了个很复杂的名字,好像叫“新生联谊温泉旅行”,不然就是“新生温泉联谊旅行”,总之很复杂,我记不太清了。“大家都去吗?”班主任把巴士车牌号写在黑板上的时候,我问。

        

       邻桌的同学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都去啊!老师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去呢!”

        

       我含混地附和了几声,低头把车牌号抄在了手背上。

        

       周六清晨,天边还挂着淡紫色云彩的时候,我们的巴士就出发了。班主任本来要跟我们一起去,奈何突然有研讨会要开,只能再三叮嘱班长看好我们——昨天的班会上,看着班长信誓旦旦、满口答应的样子,讲台下面的人没有一个不在窃笑:亲爱的老师,这间教室里可没有比班长更会玩的人啦!

        

       驶出城区后,我们沿着长长的乡间公路前行。巴士不停摇晃着,时而轻缓时而剧烈,车厢里面的说笑声却不受影响。高中的第一次集体外出令人格外兴奋,加上没有老师跟随,不放开了玩简直是暴殄天物。天色逐渐明朗,太阳慢慢升上来,把一闪而过的树影投在车窗上,田野中的雾气也全都散去,或深或浅的绿色填充在我视线里。周围的人这时候也吵累了,纷纷安静下来,在座位上横七竖八睡成了一片。也许是受他们影响,晨起的疲倦后知后觉地扰动了我,我戴上耳机,没多久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从旁边经过,似乎还不小心扯了一下我的耳机线,但我缩缩肩膀,又睡了过去。

        

       我们在午后时分抵达目的地。分配好房间后先是各自休整了片刻,然后聚在一楼的餐厅用午餐——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说是晚餐也勉强可以。旅馆老板娘笑眯眯地走进走出,把料理一样样地端上桌来,在锅里咕嘟作响的寿喜烧,味增汤,炸成金黄色的天妇罗,烤鳗鱼,各色寿司,还有新鲜的刺身。大家中午只在车上塞了些速食食品应付过去,这会当然选择大快朵颐。吃得差不多时,班长清清嗓子,起身用筷子敲了敲手中的玻璃杯:“温泉浴池就在旅馆后面,大家休息一会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泡完温泉到二楼正中的大房间来,我们会在里面吃宵夜——还准备了各种好玩的小游戏!”

        

       我混在众人里拖着长音说“好”,心里想的则是在温泉里多泡一会,至于互动游戏,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只是这样的话要可惜宵夜了——在我看来,这家旅馆的传统料理还是相当出色的,至少是很合我的口味。

        

       温泉里热气氤氲,简直熏得人飘飘欲仙。走进去,泉水温柔地包覆我的脚背、双腿,接着是腰腹,旅途奔波造成的疲惫之前还沉甸甸的,现在仿佛正从我身上抽离。就在我倚着池岸、一步也懒得再动弹的时候,许多人依旧有嬉戏的力气,少了班长的管束,他们更是闹得水花飞溅,我毫不怀疑他们能把整个浴池翻过来。

        

       女孩子们在另一个浴池里,交谈和嬉笑的声音不时随风飘过来,清脆可爱。我听见她们谈及校服款式的问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开学那天荒穿制服的样子,不禁走了会神,片刻后突然被人大声叫了名字,一抬头就有瓶饮料啪地一声在旁边入水,溅起高高的水花。

        

       “一目连!”丢过来饮料的同学紧张兮兮地往我这边跑,“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到你走神了,没事吧?没有砸到身上吧?”

        

       我捞起那瓶饮料,笑着擦干脸上的水,示意自己没事。

        

       “对了,那瓶是葡萄口味的,可以吗?”他蹲下来,把冷饮箱子拎近了些给我看。冰块下面埋着各种口味的汽水,花花绿绿,热闹极了。

        

       我小幅度地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对他道谢,又说:“不能更好了,我喜欢葡萄口味。”

        

       听我这样说,他露出开心的表情,朝我挥挥手,然后走开了。双休日,温泉,冰镇汽水——一切确实不能比现在更好了。我拧开瓶盖享用我的汽水,仰起下巴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忽然飘进人群,瞥见了个子高高的荒,于是举着汽水瓶的手一抖,差点把自己呛个半死。我捂着嘴巴咳嗽,并慌忙躲开了视线——虽然已经过去好一阵子,每每对上荒的脸,我还是会想起自己对他说的那句蠢话,关于豚骨拉面。

        

       老天爷。他向我道谢的时候,我完全可以对他点一点头然后走开,顶多顶多回答一句“不客气”。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提豚骨拉面,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美食专家,正准备对眼前的菜肴评头论足。

        

       咳嗽停下来之后,我偷偷瞥了一眼对面。还好,荒正在听别人讲话,应该没有注意被汽水呛到的我。于是我趁机朝旁边挪了挪,避免与荒迎面对上。

        

       要不是人多,我也想在水里用力扑腾几下——啊,都怪豚骨拉面!

        

       都怪豚骨拉面!

        

       我用双手拢起一捧水来,将手举离水面,看着水从指缝慢慢流下,然后重复这个动作,来来回回做了好多次。等我消磨完时间准备离开,温泉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周围很安静,水声被衬托得格外清晰,像是空荡荡的音乐大厅里独奏的乐器。

        

       我穿好浴袍,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沿扶梯走上楼,准备直接回房间去,到了二楼却发现那个大房间的门开着。房门正对着楼梯口,所以我根本无法绕开它,还没站定就听见班长在里面叫我:“一目连!这边!”

        

       有水珠从我的发梢滴下来,落进宽松的领口,顺着胸膛往下滑,很痒。我拽了一下浴袍,终于还是选择乖乖地走过去。

        

       “来一起玩大冒险吧!”

        

       我愣了一下,抬手指指自己:“我吗?”

        

       班长热情地大手一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对我说:“来吧来吧,每个人都要玩的!”

        

       看样子是逃不掉了。我打心底叹着气,在班长旁边的空地坐下,然后从主持游戏的同学那里抽了一张牌,翻开,上面的数字是2。

        

       2号……应该没事吧?

        

       “来了,本局的规则——”主持这局的同学是学校合唱队成员,声音听上去格外洪亮,吐字也一板一眼,“请抽到1号牌的人对抽到2号牌的人说:‘毕业后就去结婚吧!’”

        

       一板一眼……

        

       什么?还有这种惩罚?

        

       我记忆里的大冒险规则还停留在手指俯卧撑和苦瓜汁一类。在众人玩味与好奇的目光里,我收敛起震惊的神情,无可奈何地举了举手:“我是2号。”

        

       起哄声轻轻地响起,有人并无恶意地取笑道:“刚来就中招啊,一目连。”

        

       我回以苦笑。班长则在一旁动作夸张地环顾四周,“1号呢?1号是谁啊?”

        

       坐在不远处的荒这时才开口:“是我。”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牌,上面赫然是孤零零的数字1。此情此景,我的大脑短路了几秒,但还来不及进一步反应就被班长拉着到了人群中间。荒也跟着起身,与我面对面站定。和他视线相接的一瞬,我简直要像被人碰了触角的蜗牛那样飞速缩回去——这时候我想起初中的一位老师说过,如果不想和某人对视又不得不这样做的话,就看他的额头。

        

       于是我照做了,并发现这真的有点效果。我盯着荒额前的碎发,它们正以相对柔顺的姿态向两边垂下来,落在眉毛边上。

        

       荒有非常英俊的眉毛。

        

       身边的人还在起哄,他们嚷嚷闹闹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就像从汽水中不断涌出的泡泡。有人轻轻推了荒一下,催他快开口。二氧化碳,我想,我无法在这些气泡里呼吸。

        

       种种小心思作祟之下,我依旧只敢盯着荒的额头看,但我能感到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轻盈得像一片白色羽毛——属于幼鸟的白色羽毛。

        

       “一目连。”终于,他说,低重而安静的嗓音在我耳边呼啸如雷,“毕业之后就去结婚吧。”

        

       荒

        

       这是一句狡猾的、奇妙的请求。当我发现一目连并没有看向我的眼睛,立刻就福至心灵般地明白,它奏效了。

        

       直到这时,我才迟钝地感到羞赧。好在大冒险里面多得是更加过分的惩罚,比如隔着汤匙接吻,或者一起用脸颊挤破气球。短暂的哄闹之后,我和一目连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随着新一轮惩罚的开始,没有谁还在留意刚才的小把戏,除了我。

        

       不,在乎这件事的人显然还有一目连。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我仍能看出他脸红了。

        

       ——甚至耳朵也红了,颜色比樱花更甚,我看着他,喉咙不可避免地又开始发痒。一目连似乎在走神,从我的角度恰能看见他无意识地蜷起手指,揉搓那张新拿到的纸牌。班长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罐饮料时,他的反应就像受惊的小兔子,先是差点从垫子上跳起来,听清对方的话后又把手摆得飞快。

        

       周围的光亮和声响都涌进了我的胸口,它们填充着我的血液中渴求快乐的部分,然后随着呼吸被释放出来。我想要抓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滴水不漏地闪避着我的目光,狡猾得令人束手无策。

        

       啊,太狡猾了。

        

       老师不在,我们这群人实在玩得热闹。夜色渐浓,星子黯然,窗外只剩漆黑交叠的影子,而房间里依旧气氛高涨,直到门被旅馆老板砰地一声敲开——“你们这群学生!”他说话时嘴部动作很大,分向两边的八字胡须也跟着抖动起来,“已经有好几位客人向前台投诉了,再不安静下来睡觉,我就打电话告诉你们老师!”

        

       班长急急地起身对老板鞠躬,马尾辫在背后甩出一道弧线,“抱歉!非常抱歉!”说着又回过头来催促大家,“快把东西都收拾好,回房间去休息!明天还有别的安排,早晨要是起不来,就给我自己走回学校去!”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房间里霎时陷入另一种形式的混乱,听上去并不比之前好多少。旅馆老板站在门边看着,不禁重重地扶额——估计等我们走后,他就会在营业事项里添上一句“对于有集体住宿需求的高中生,本店恕不接待”。

        

       我帮忙把坐垫收好,然后抬起眼睛去寻找一目连。他正忙着把几套桌游卡牌收拾进盒子里,还不时停下来翻看卡牌的内容,我眼尖地发现,其中一套正是刚才玩过的大冒险。

        

       “荒,收好坐垫之后回去就行啦,都差不多了。”

        

       “辛苦了!”我回答着,先一目连一步抵达了门边,摆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姿势等他出来。一目连浴衣的领子没有折好,在后颈处形成一道扎眼的皱褶——他刚刚才把头发绑起来,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于是,一目连从我眼前走过的时候,我不禁伸出手为他理了一下。而他显然在专心想别的事情,居然对此毫无察觉。我不甘心地想开口叫他,屋里有人吵闹着拥过来,将我和一目连隔开。他们手里抱着大家没吃完的零食,塑料包装袋彼此挤压,沙沙作响。我晃了两秒的神,再定睛去看时,一目连就不见了。

        

       05

        

       荒

        

       一目连真的没有注意到我帮他理了衣领。

        

       直到天亮,我都在想这件事。

        

       一目连

        

       我记得自己睡前设置好了闹钟,但它没有响,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同学好心把我叫醒的。这似乎是个不好的预兆。

        

       果然,我昨晚躺下的时候头发明明干透了,起床后对着镜子一看,头顶的碎发不知怎么炸得乱七八糟,犹如水母触手。我站在卫生间里哭笑不得。如果时间足够充裕,炸毛问题完全可以处理一下,但是现在显然来不及了——所以闹钟到底为什么没响!我愤愤地把手机向床上丢去,它越过床头柜,无比轻巧地着陆,然后顺着被子的皱褶滑落下来,和地板进行了一次大面积的亲密接触。

        

       ——果然是不好的预兆。

        

       我苦着一张脸跑过去。尽管闹出的动静很大,万幸,屏幕还是完好的。我收好手机,急匆匆地洗漱完下了楼,却发现餐厅里没有任何紧张的气氛。“不是说今天有别的安排吗?”经过班长身边时,我问。

        

       班长压低视线扫了一眼四周,确定老板不在后小声对我说:“其实没有什么安排,我是当着老板的面随口说的,免得他嫌我们一直待在旅馆烦人,又要啰里啰唆。”

        

       说罢,她又意犹未尽地看了看餐厅门口,补充道:“不过,旅馆的早餐是限时供应的,起晚了确实就没得吃了,血亏。”

        

       我跟着她的视线环视周围,人影稀稀落落的,显然不齐,“大家人呢?”

        

       “有几个昨天晚上没泡过瘾,又扎到温泉里去了。”她张大嘴巴咬下一半寿司,“还有几个说是去附近转转,其他人都去活动室了吧,那边有乒乓球可以打。”

        

       “那我等会也去看看。”我说。

        

       班长把剩下的半个寿司塞进嘴里:“我和你一起。”

        

       活动室里果然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我们这帮高中生,还有几个陌生的住店客人。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天然擅长与人建立联系,所以,尽管最开始互不认识,也完全不影响和那些大人玩到一起去。过了一会,那几个出去闲逛的同学回来了,他们说旅馆附近有座山,修了石阶通往山顶,提议大家一起去山上走走。

        

       今天比昨天要凉快一些,日光也不算太强烈,确实是适合远足的好天气。班长一进活动室就被拉过去打球了,这会儿只边高抬球拍反击能边回答:“山有什么好看的,学校后面不就有一座,你想看的话等回去可以看个痛快。”

        

       有人笑着接话:“说不定能顺便申请一次集体爬山活动。”

        

       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目光。“哎呀,不一样嘛。”最先提议的同学又道,“这可是温泉边上的山,万一遇到什么妖怪或者神明呢。”

        

       这种天真的说法惹来一阵嘻笑,但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于是,尽管嘴上嫌弃,大部分人还是跟着去了。

        

       温泉旅馆附近这座山,按照海拔来说,应该只能算是小丘陵。石阶平缓地向上延伸,雨季还未到,青苔却已经爬满了边沿。我们没费太多力气就登上了山顶,除了两尊面目模糊的地藏像,一路上什么也没遇见。

        

       哦,硬要说的话,还有几只看不清模样的林鸟。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但因为是阴天,整块天幕都落入一种并不丰满的橙灰色里,诡谲而美丽。我们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站着,风轻轻地吹来,带着新鲜的草木香,还有一线春日里少见的潮湿。忽然有人问:“晚上会有烟火吗!就是烟火大会之类的!”

        

       他旁边的人伸着懒腰,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冷水:“拜托,最近又没有什么节日,而且荒郊野外的,哪来的烟火。”

        

       有些镜头从前些日子看过的电影里脱落出来,在我眼前晃过——如果现在是在拍电影,他们的话音落下之后,就会有烟火在空中绽开来,山顶的所有人则带着惊讶的表情面面相觑,紧接着又回过神来,欢呼万岁。可惜这并非什么电影,于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站在山顶吹了半小时的风就原路返回了。

        

       与来时相比,回程的车厢安静了许多。最开始还有人兴奋地讨论这趟短途旅行,或者因为功课没写完而捶胸顿足,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困意朦胧中,我突发奇想:如果我们的司机是个坏人,或者被坏人掉包了,现在完全可以载着一车人跑到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去。不过,把一车高中生劫走似乎不太划算,十五六岁的少年鬼灵精怪、手长脚长,一不留神就会跑掉,没跑的话论斤卖也不值几个钱。要是班主任在还好说,他是某某大学的高材毕业生,多少算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对,班主任在的话,我们肯定不会被劫走啊……

        

       我就在这样没头没尾的怪念头里睡着了,很久之后才被叫醒。巴士在学校门口停下,我们陆续下了车,懒懒散散地相互道别,然后各自回家。站在原地缓神的时候,荒叫住我,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想起我们的家在同个方向,于是点头说好。

        

       此时,将所有街道和楼房浸没的,已经是静谧如水的夜晚。灯光稀少,月色恬淡,把我们的浅灰色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拉斜。走出去没多远,我就忍不住抱怨:“好饿,没想到回来是这个点了。”巴士所走的路很颠簸,为了防止途中反胃,我在回来前的几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

        

       “要来吃碗面吗?”荒忽然说,“来我家的店里。”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以一个近乎暧昧的距离。面前这双眼眸美丽、深邃、固执,令人捉摸不透,却又清澈得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面。我想说“这么晚了,不会太打扰吗”,开口却是一句简单到极点的回答:“好啊,多谢。”

        

       ——既然荒开口邀请我,我就当作不会打扰好了。这听上去有点自私,或者更准确点说,是自以为是,但我愿意更加自以为是地认为,荒不会讨厌我这样做。

        

       荒带着我从后门进了店里。我们穿过后厨来到大厅,为了不打扰已经睡下的家人,荒只打开了一盏靠近柜台的灯,然后让我坐下来等他。荒家的面馆离我的住处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确实没有来过这里。我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四处张望,可惜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连墙纸的颜色也难以分辨。头顶那盏小小的光源稳定地亮着,我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暖色灯光能够促进食欲的说法,而后难以自禁地笑了。

        

       在昏暗的环境里,耳朵变得格外灵敏。远远地,我听到后厨咕嘟作响的水声,还有食材在案板上被切碎的声音,这些响动细密地涌上来,与我想象出来的白色蒸汽一起,将我浸染和包裹,像是一只温柔的茧。

        

       荒很快就从后厨出来,手里端了两碗面,如我想象的那样冒着热气。暖光灯照着他的脸庞,像是一层镀金;有灰尘停留在他睫毛上。他望向我。这是及其富有暗示性的、一点即破的氛围,但没有人舍得戳穿,没有人做多余的事,我们只是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用热腾腾的食物填满空瘪的胃。

芊落ツ
调酒师连我永远的xp…私心加了...

调酒师连我永远的xp…私心加了只同系列的荒,没错时隔多年我又回来搞双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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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橘猫

【绝对演绎】美羊羊:拜托了,世上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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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ylakkkk杏

连理枝🌿

p2是上周荒河,怎么回事...这个机制怎么会如此甜美w我乐得飞起来

说来两位配饰实在太多了(摆烂)

在金主发现我摸鱼之前 放完图就跑路 (:3_ヽ)_

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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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iiiilean
☆荒先生的带小孩魔术时间☆ 一...

☆荒先生的带小孩魔术时间☆

一点不是很有意思的梗()关于paj魔术荒回程,小时候被这个魔术吓哭过好多次【

于是忍不住摸了幼儿园双龙+魔术荒的小日常

今天连连不在家gif

(谁能信这么一张我从皮肤视频出那天一直画到了现在,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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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iiiilean

深夜鱼,以下大量碎碎念

竖排文字顺序从右往左

1P校服参考吟子老师给平安京官方画的图

本来是想画告白予行练习这种酸酸甜甜的双向暗恋,结果怎么觉得按照连连的脾气,在被告白的一瞬间就会告白回去了()什么互相试探爱在心口难开,统统不存在啊!

连学长说不定还会惭愧:“怎么会让学弟先表白呢!”

妄想后续:

(总是在出馊主意的)女子会:他的反应怎么样!吃醋了吗!

荒酱:……在一起了。

女子会:???那你之前在迟疑什么啊!

2P是非要予行练习(?)的师生paro,此时是尚有师德不搞学生的连老师(?)

被学生缠着改情书练习告白的老师可能会有些心酸地想孩子大了

当然结果是皆大欢喜。

最后...

深夜鱼,以下大量碎碎念

竖排文字顺序从右往左

1P校服参考吟子老师给平安京官方画的图

本来是想画告白予行练习这种酸酸甜甜的双向暗恋,结果怎么觉得按照连连的脾气,在被告白的一瞬间就会告白回去了()什么互相试探爱在心口难开,统统不存在啊!

连学长说不定还会惭愧:“怎么会让学弟先表白呢!”

妄想后续:

(总是在出馊主意的)女子会:他的反应怎么样!吃醋了吗!

荒酱:……在一起了。

女子会:???那你之前在迟疑什么啊!

2P是非要予行练习(?)的师生paro,此时是尚有师德不搞学生的连老师(?)

被学生缠着改情书练习告白的老师可能会有些心酸地想孩子大了

当然结果是皆大欢喜。

最后酸甜也没有了,只剩下喜剧了!

YE
画了cp29双龙街区的展板图 ...

画了cp29双龙街区的展板图

保留了一份冬日里的极光送给春天,希望各位玩得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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