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出场男角色：万叶 艾尔海森 迪卢克 流浪者 达达利亚 钟离 魈 神里绫人 阿贝多（彩蛋）

主要男角色：万叶 魈 

ooc预警！！修罗场预警！！深擦预警！！！

旅行者🟰玩家🟰你

不喜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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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灯节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你跟着忙前忙后一阵子，也总算有了能休息的时候。

而且最近壶里那群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房子里难得的清净。

偶尔和万叶一起在窗边看看夕阳，他会揣摩你的心情，合时宜地为你吹上一曲。

那时的少年是温柔且好说话的，可惜晚上不是。

万叶和壶内其他人回来的时间总会错开，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属于风男的自由。

就像温迪总会在壶里藏起苹果酒，喜欢看你找到之后惊讶的表情。就像每次你总以为壶里没有其他人时，忽然出现的魈。

至于流浪者，还是算了，他有点自由过头了。

“你又在想谁？”白发少年停下动作，抬起头在你脸上不满地亲了一下。

“是上次在这里和往生堂的客卿，还是和须弥的那只狐狸？”万叶语气跟平常一样，但是说出的话可不是很平常。

你已经学会了在这种时候闭嘴，毕竟说多错多，一不小心说错话，受累的可是你自己。

“莫非旅行者更喜欢紫色头发的那位？”万叶看你没有说话，接收到了你心虚的意思，继续得寸进尺起来，把所有人的飞醋吃了一遍，最后还是折腾了半宿。

第二天，这家伙会诚恳地道歉，然后哄骗着你让你帮他扎一下辫子，随后帮你打点好一切。

除了腰实在是太酸，其他的倒是好说。

本想着这几天要是他一个人折腾倒是也行，结果艾尔海森一声不响地来到了壶里。

艾尔海森接受你的邀请进壶，倒是有点出乎你的意料，毕竟人家自己在工作地有着大房子，同时他怕麻烦，又是个生活中很能给自己找假放的人，来壶里住反而要比下班直接回家多几个步骤。

艾尔海森来的那天早上，万叶反常地说要把早餐给你端到房间里吃，你也没有拒绝，吃完早饭之后，在房间呆了很久才下去。

一下楼看到艾尔海森坐在一楼，让你非常震惊。

“艾尔海森？” 你叫他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叫我。”

男人回答着你的话，但是手里的书并没有放下 “那位叫枫原万叶的说你还没起床。”

“怎么会。”你下意识扶着腰  “我之前就醒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来了，你怎么没叫派蒙去喊我。”

“那人带着派蒙出去执行任务了。” 艾尔海森放下书 “不过看得出来，似乎有人不太欢迎我。”

“没有没有”你连忙摆手 “应该是大家比较认生，你放心吧，你会在这里遇见好兄弟的。”

艾尔海森没同意也没否认，把手里的书轻拍在了你手上 “这书有点太无聊了，建议下次准备几本多语言的。”

你看了看这本无聊时从行秋那淘来的《霸道帝君爱上我》两眼一黑。

为了让艾尔海森享受几天清净日子，你瞒下了他进来住的消息，出去做任务和回来也是轻手轻脚的。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你刚进壶，看到一楼二楼的灯全都开着，你感觉到大事不妙。

推门进去，第一眼就扫到了醒目的红色高马尾。

这还没完，旁边神里绫人和达达利亚挨着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寻找着艾尔海森的身影，结果看到钟离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你没来得及还给行秋的那本书，你快步走了上去。

“这个不能看。”你拿过来之后迅速放在身后。

“旅者，这书……”客卿先生还是那副不骄不躁，天然俊逸的模样，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颇为自在地看向你。

“这书……”你来回看着这几个人“这书，其实是你们的新室友，艾尔海森拿来的。”

你本打算趁他不在，把这个事情就这么跳过去，结果一侧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抱着胳膊的艾尔海森。

“哦？”他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着你的下文。

不过这次还没等你开口，就有人替你转移了话题。

“是你让这家伙住进来的？” 流浪者把手搭在二楼的栏杆处 “我说过了我最烦教令院那群神经病。”

“如果你指教令院那群废物来说，确实。” 艾尔海森开口“不过我也很烦脾气不好的小鬼。”

流浪者嗤笑一声，又把目光锁向你 “你还真是嫌壶里不够乱。”

“我相信你们能友好相处的。”你悄悄往门口走了几步，这个距离应该能跑吧。

“比起这个。”神里绫人笑笑接过话题 “旅行者藏人的本事倒是比我们交友的本领大得多。”

迪卢克在另一侧冷哼一声 “早说了让你们注意一点。”

“什么叫藏人啊。”你又往门口走了一步 “这不是给你们找队友么？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过我来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跟你们组队。” 艾尔海森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顾别人死活的，有攻击力。

“那阁下应该知道壶里的规矩吧。” 达达利亚坐在那活动了一下手臂，伸出手向艾尔海森勾了勾。

“至少给我们看看你有没有可以待在这里的资格。”

“我只是个文弱的书生罢了。”艾尔海森面不改色“ 作为一名武者，如果输给了我，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看得出来你很有自信。” 达达利亚起身“希望一会儿你还有说出这话的力气。”

一瞬间，水刃从青年手里化形，达达利亚也在那一刻直接闪身到书记官的面前，艾尔海森的怔愣也只是一瞬间，他拿出裁叶萃光，正面挡住了青年的一击。

“不赖嘛。” 橙发青年似乎兴奋了起来 “你还真有点本事。”

所以艾尔海森的武器是从哪拿出来的？

你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下。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快阻止他们，这可是室内。

“给我停下！”你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人拦腰抱走，从窗户跳了出去。

“等一下！”你回头 “屋里还在打架！”

“会有人控制住他们的。”少年清冷的声音在你耳畔响起“里面过于危险了。”

“魈？”你疑惑地开口。

“我在。”魈继续抱着你，直接落在了房子的最上面。

“不能就这样扔下那群人。”你站在房顶“我害怕一会儿我房子炸了。”

“帝君还在。”魈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示意你过去 “不会有事的。”

“来这里。”他说。

“行…行吧。”你想了又想，还是走了过去，然后和魈一起坐在那里。

“这里的夜景很好看。”他又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你抬头望了望“是挺好看的，你平时就在这么？为什么不回房间。”

少年仙人转头看了看你，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这里适合我。”

不得不说，月光下的少年那副冷清的模样，是易碎的，让人感到有些虚无缥缈的，但是与此同时作为夜叉的那副狠戾气质仍存在在他周围，他整个人，尤其是眼尾，是带着媚态的。

你看着他，他也看着你。

“要接吻么？”你问。

魈像是整个人颤了一下，但是目光没有移开。

他点头，然后凑了过来。

不知道吻了多久，他撤了回去，拿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你的嘴唇。

“可以么？”他问。

你恍惚中点了点头，然后一瞬间就被带出了壶。

等你回过神来，你已经在望舒客栈，魈的房间。

他平时住的床很硬很硬，此时正在旁边有些笨拙地帮你铺上厚厚的软垫。

“我来吧。”你伸手。

“不用。”他摇头，然后熟练起来，很快整理好了地方。

他把你抱了上去。

“这样可以么？”他问“如果不舒服的话我…”

“太不舒服了。”你成心想逗逗他 “肩膀都硌疼了。”

“那…我…”魈正欲起身“我去给你重新…”

“逗你啦。”你拉住他 “上仙倒是很好骗。”

魈看着你，像是轻轻笑了一下。

他亲了亲你的额头“只是很容易被你骗。”

本来你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没一会儿就没了那个心情。

魈不敢动，你也疼得不敢动。

他仍然在等着你的同意。

你舒了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快点吧。

你狠心点了点头，少年紧张地和你十指相扣。

“要是受不了就咬住我。”他说。

最后也没什么咬住不咬住的了，因为你晕倒了。

第二天起来天都已经黑了，你看着房间又看着身上这套合身的新衣服，忽然想起来了壶里那点烂摊子。

但是实在是不想起来，你又窝了回去。

这一窝弄出了一点微小的动静，魈一瞬间出现在了你面前。

“你醒了。”他站在床边，不敢看你的眼睛。

到底是谁被谁那个了啊！

你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后瘫在了床上。

“早饭午饭晚饭都有”他开口“你想吃哪顿。”

“…你看着拿吧。”你实在没有思考的力气。

“好。”他点点头，然后走出屋子。

结果魈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位一走进屋，叮铃叮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仅藏人的本事见长，现在跑的速度也快了。”来者挑了挑眉，在你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你。

“你是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扔回壶里？”

流浪者摸了摸帽檐 “你自己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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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壶里那群人发现你跑了之后的修罗场

我入坑太太太晚了！这几天疯狂补剧 这里整理的可能不全 待补充！

傲娇的小粉！

你这是干嘛！？小粉太可爱了(  ･᷄ὢ･᷅)


老白这里直接站起来维护小粉





你就是他们的婚姻顾问！！！

索尔也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啊 一出场骚话就一套套的 







这里真的太有爱了！！ヾﾉ≧^≦)─=͟͟͞͞=͟͟͞͞➸♡

老白安慰心灵受重伤的小粉 太美好了！

老白不放心术前的嘱托




这是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爱情



“杰西是我的家人”

趁着寒假疯狂补剧，他们太好磕了！！！

演艺圈paro

黑猫探戈（下）

咳，话题有点儿跑偏，对不起，上午吸了点儿猫薄荷，现在脑子有些混沌。

让我们继续聊聊为什么我觉得影山律和灵幻新隆的恋爱令人想不大明白，归根结底还是门当户对的问题。

我不是刻意要强调这件事情，这样显得我很小气，好像要独占灵幻似的。

但事实就是，不适当的婚姻往往会滋生出很多矛盾。根据我之前的描述，所有人都会觉得影山律和灵幻新隆是一对神仙眷侣，是的，他们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玫瑰粉色的浪漫爱情圣地，另一只脚则被困在一堆无刺藤蔓里。

我总是爬到立柜顶上，除了我谁也上不来，那儿是我的安乐窝，上面是有我最喜欢的黄色小鸟布偶，它看起来蠢兮兮的，相当衬托我的优雅气质。

我亲自把它搬运了上来。因为影山律总是在灵幻面前拿它逗儿我玩，我当然很想得到它，这只是一种猫类本能，就跟狗会去叼飞碟、仓鼠喜欢转滚轮差不多。但是影山律不会让我得到它，他是故意的。灵幻则会在边上感叹我跟影山律关系的亲近，他是个脑袋一根筋的愚蠢犬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猫主子正在生气。

为了杜绝我绕着影山律打滚的丢人情形再度发生，我把它搬了上来，和我偷偷藏起来的木天蓼与妙鲜包放在一起。

当影山律和灵幻新隆吵架的时候，我也会去立柜上，抱着小鸟布偶，俯瞰地上的两个人。他们站在落地电视两边，既不肯看另一个人的脸，也不愿意背对着背错过对方的一举一动，于是他们就这么对着墙纸，一边欣赏上面的挂画与相片，一边播放嘈嘈切切的争执声，如同两个在不同频道的长方形音响。

战争爆发的理由五花八门，最最常见的当然是因为绯闻。

可别误会，通常并不是由灵幻挑起事端，而是影山律。

记者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职业之一，但有的时候他们也令人厌烦，尤其是八卦记者。影山律的事业蒸蒸日上，伴随而来便是一系列桃色绯闻，对象往往是在同一剧中搭对手戏的女影星，鉴于影山律相当洁身自好，流露出的照片也通常是片场两人坐在一张桌子边上聊天，或者在一个游泳池里靠得比较近，女主角的笑容都很灿烂。

最过火的一次是有个狗仔拍到两人隔了两个小时先后从同一家酒店的大门里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八卦新闻编辑大部分都修过各种野鸡心理学——两个小时的间隔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段刻意而为的暧昧时间，专门为掩人耳目用；两个人都选择顺时针旋转玻璃大门，这说明两人相当有默契。

我坐在灵幻的腿上和他一起看这则绯闻，灵幻哈哈大笑，说律如果真的想隐瞒，完全可以从三楼露台跳到后花园里，然后悄声无息地翻过铁栏溜出去，他国中在体操队的成绩相当优异，身手厉害地像只猫咪。

这太夸张了，我认为灵幻是在跑火车，他这个比喻也让我不太高兴。我把目光重新放回屏幕上，那女孩看上去还行，只是金发要比我那蠢笨的主人颜色黯淡许多。而影山律被拍到了一张相当英俊的平静侧脸，他总是温和的。

这不是说他不会发脾气，但这种友善和怒意都在水平线四周以很小的幅度波动，像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被抛进水里时所下陷的深度与溅起水花的高度。

如果有人想体验一下海啸的话，可以试试从影山茂夫与灵幻新隆入手。我是不是还没有介绍？影山茂夫是影山律的哥哥，也是灵幻那位锅盖头弟子，嗯……或许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丘比特。

灵幻总是说我跟影山律很像，其实在很多方面我们并不像。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母亲在一次外出觅食后便再也没回来过，我并不责怪自己的父母，因为事实上我根本不想拥有一个小崽子，建立和维持羁绊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影山律是一个很顾家的人，这个家，在他与灵幻谈恋爱之前应当定义为父母和兄长，而之后重心则转移到灵幻身上。

我来举个例子，这个例子恰好发生在这场酒店绯闻之后，它可能会伤透无数粉丝的心：影山律曾经动手打过人。

别误会，不是女孩，也不是狗仔队。

那个可怜的家伙在某一年的冬天曾经给灵幻打过几次电话。我趴在灵幻的小腿边上，把对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一场筹备仓促的敲诈勒索，男人手头上的凭据似乎是偷拍到了事务所里灵幻和影山律亲吻的照片。

如何处理这件事令灵幻陷入了很久的沉思，他属于那种喜欢把什么麻烦都交给jing察的类型，但是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因为涉及到影山律的事业和未来。

现在对于同性爱情已经相当宽容了，但明星的恋爱自由天经地义是由粉丝给予，影山律不是那些又唱又跳的偶像少女团体成员，没有严禁恋爱一说，但无论如何灵幻不该是公众视野里他的另一半。

我想，大概是出于对年轻爱人的尊重，当天晚上灵幻在沙发上与影山律耳鬓厮磨之际，把实情告诉了对方。

巧的是一个星期之后恰巧是两人的恋爱纪念日，影山律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地方，居然直愣愣地提出了公开。

然后影山律开始大谈特谈这种地下恋爱的憋屈和苦闷，偷欢确实有某种奇妙刺激的乐趣，但一场沐浴在阳光下的堂堂正正的爱情才应该是人生必需。接着他又开始分析自己的粉丝群体，说是随着自己演技的精进和知名度的提升，粉丝中增加了不少理智成熟的中年人和热衷浪漫幻想的少年少女，所以两人公开的被接纳程度会有相当大的提升………………

平心而论，影山律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可惜，他忘了灵幻是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字典里逃占了百分之八十的页数，一般是逃跑，另一半是逃避。

果不其然，灵幻很模糊地呻吟了一声，我确信从里面听出了懊恼，然后他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抓起了影山律的手，用嬉笑的态度说这件事由自己来处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的第六感立即开始嗡嗡作响，提醒我情况有些不太妙。

下一秒影山律把灵幻的手甩开了。啪的一声，天哪。

总之我先窜上了立柜。

影山律不依不饶的样子简直像那种校园里非要问出最优解之外其他所有解答方案的难缠小学生，呃，还是要求把每个符号都写得工工整整的那种。

首先他指责为什么灵幻总是如此回避公开恋情事宜，难道在他眼里自己还是那个家中着火所以需要短暂借住的小男孩，不定下任何契约、不让他人所知，为的是有一天方便把他赶出去；然后他耿耿于怀地质问为什么灵幻对自己的绯闻无动于衷，看样子这一阵子他若无其事的早安晚安都是装出来的；再然后就是一些陈年旧事，比如灵幻从来不去送机或者接机，连久别重逢的第一次晚餐都是小饭馆中进行，灵幻甚至不肯为他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天知道他有多怀念灵幻炸得油过头了的天妇罗、还有味增总是放少的海菜汤。

这些形容也太刻薄了，我摇摇头，俯视影山律冒烟的头顶。哎，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无理取闹？

灵幻不接机或送机是因为担心暴露身份，影山律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关注航班动态，手机上弹出任何坠机事故新闻时就冒冷汗；那家拉面馆的生意火爆到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影山律提前杀青回来，灵幻给老板送了一斤最上等的神户牛肉才临时混到了一个二人小包间。

对待吵架，灵幻一般都是先软下去的一方。准确来说，他有个模糊的阈值，如果影山律没有突破这个阈值，那么灵幻都能柔软地包裹住爱人任由他横冲直撞。

这个阈值一定还适用于爱情，我猜想，在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影山律的一切追求手段都像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是那首情歌直接破坏了男人一切敷衍回避的姿态，逼他正视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

不过在吵架上就不那么妙了，灵幻的脸拉得很黑，是之前影山律这顿冒着烈火的数落把它烤成炭的。

可怜的灵幻自尊心一定严重受损，我担忧极了，老天啊，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气得忘记给我倒猫粮。

结果灵幻不仅没有忘记这么干，甚至还往里面加了一罐头小鱼干和碎鸡肉粒，我很快知道他这么干的原因了——他在我埋头吃饭的时候撸我的脊背，还故意拔高声线大声嚷嚷：“还是养只猫轻松。”

我才不是完全被晚餐吸引住了，而是懒得理会他赌气时用的这些小手段。等我优雅地伸出前爪清理干净嘴巴之后，才意识到影山律已经摔门离开，而灵幻正在给自己做饭，天妇罗、海菜汤，还有一条干巴巴的盐烤秋刀鱼，边做边嘟囔：“有那么难吃？”

我挺想替影山律品鉴一番，可惜除非灵幻邀请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屈尊纡贵碰一碰这堆外貌古怪的人类食物的。

但影山律还是每天深夜回家，拿出冰箱里准备好的饭菜（旁边还有一罐新鲜牛奶）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填饱肚子，然后窝在沙发上看剧本，准备下一次的试镜。卧室的门永远也不会上锁，枕头永远还是两只，空调开着，仿佛非得等待后进来的这个人关。两人背靠着背，嗯，所有同床异梦的恋人都应该是这种睡眠姿势，但不应该把脊背贴得那么近，这样看起来像是在用屁股接吻。

哼，我真是受够了这种假惺惺的冷战了。

有的时候灵幻在忙的时候会冷不丁来一句：“帕芙，去看看律那家伙在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狗，狗也不能感知并且闪现到影山律所在的地方，说不定这家伙正躲在哪家高档酒吧里喝闷酒，猫不能喝酒。

灵幻看上去有点蔫儿，甚至没给我顺毛，于是我决定下楼去僻静的小林子里找到自己的石头磨蹭一下肚皮，和灵幻是我的私人铲屎官一样，这是我专用的按摩石，觊觎它的小猫小狗们全都被我赶到了一边儿去，它们不够强大高贵。

我在那块石头边上遇见了影山律，和威胁说要公开灵幻新隆和影山律关系的那个人，我认得他，他是住宅区的保安，脚边放着一架无人机，正在给灵幻继续打电话，说拍到了影山律和灵幻新隆的同居照片，赶紧把钱打到XX账户云云……

影山律站在他背后，神情冷淡。

呃，作为一只品味高雅的黑猫，我不太爱看动作片和暴力血腥文学，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场面。

就是，咔嚓咔嚓，吱嘎，噼里啪啦，砰砰，咚……附加一连串的求饶声，不太雅观，我就不做赘述了。

影山律绝对是在借故撒气，当然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这家伙也是罪有应得。无论如何，反正我是相信灵幻说他能完成跳楼翻墙的话了。不，影山律可能不仅仅是体操队骨干，还是空手道精英社员、拳击社头号打手、击剑部种子选手——那束可怜的玫瑰花被他当成剑劈向了对方的脑袋，完了，和重要道具稀巴烂在了一个混混的脸上，这次和好行动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趴在石头上，感到非常痛心，它可比保安那部被砸得粉碎的手机和无人机有价值多了。

最终影山律单膝压在那家伙的胸骨上，揪起对方的领子，威胁道：“你最好有胆量去公开。”

嗯……？说不定还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殷殷期望在里面？

影山律带着一身戾气回家（这是他最近第一次在天黑之前到家），然后轻飘飘撂下一句：“解决完了。”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如果想要被撸毛，就应该仰起脑袋乖顺地喵喵叫上两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摆着一张中二傲娇的臭脸？

总之，那天他们没能成功和好。

灵幻在洗手间里，给影山律的助理打了电话，确定事情真的告一段落后，严肃紧张的神色才有所缓解。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所有的猫都喜欢跟主人呆在一个卫生间里。

所有的战争都有个终结，我们来赌一条秋刀鱼，你猜他们两人最后谁先示好的？

再加一条，不对，十条秋刀鱼，示好的方式是什么？

我赢定了，答案谁也想不到。

——灵幻向影山律求婚了。

不过我认为这真不是个好主意来着……灵幻把一枚易拉罐扣包在了饭团里，而影山律差一点儿就把它吞了下去。

好在这枚银光闪闪的东西最终被吐了出来。很奇怪，影山律似乎不敢看灵幻，专心致志地瞪着这玩意儿，神情混乱，脸上五颜六色像一碗俄罗斯炖菜。

灵幻挠挠头，嘀咕了一句：“真钻戒很贵的，万一真吞下去了怎么办……”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的心脏都要被他吸出来了——然后摸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影山律面前，和那枚粘了饭粒的环扣并列：“律，我在社交网站上设置了公开的定时发布，@了你……”

影山律没说话。

灵幻继续说：“距离设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你要反悔还来得及……”

我紧张地快吐了。

这句话让我和影山律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 长：“律，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影山律在最后一分钟飚了手速编辑了同样一条信息，@了灵幻，然后准点发布。

毫无疑问，这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后的十分钟里影山律和灵幻新隆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导致我得了听到当时的手机铃声会全身发抖的后遗症。

好在两人明智地选择关机，然后去了卧室，这次关上了门还关上了窗，甚至拉上窗帘，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而我只是一只高处不胜寒的冷艳黑猫罢了。

如果所有人类从求婚到上床的效率都跟这一夜那么高的话，他们的子嗣也许有朝一日和我们猫咪一样可爱。

婚后生活相当幸福。

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里，灵幻对影山律爱人的身份都适应良好，他接受一切祝福，宽容了大部分恶意。

很多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影山律和我都会喜欢灵幻——承认爱他没什么可丢人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他看上去很懦弱，但其实足够勇敢。

这次公开当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度过了一段焦头烂额的甜蜜时间，期间也有小小的争吵，但总会以一方的让步结束。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总是想放一首Joey给他们听，希望其中某个人能像女主唱一样说All is forgiven，但是其他歌词就不那么合适了，他们不缺钱，也不缺爱，相反的，唯一的症结可能是爱太浓郁。

我认为这些演艺圈里的喧嚣很无趣，反对的声音只是海浪里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时空很大，所有东西都会腐烂和枯萎，最后化作灰烬。唯有爱万古长青。

婚礼举行前灵幻对我说悄悄话，他说自己其实并不在意律的绯闻、脾气或者有意无意的示威，但是他会选择去注意，表现出生气或伤心，因为影山律其实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需要爱人的负面情绪来确认爱意，这是灵幻的小秘密。

而影山律也在之前和我单方面聊了一会儿酷guy之间的话题，他说其实灵幻很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并不善于表现，这个男人像个表面上大大咧咧的胆小蜗牛，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壳里，因此自己需要引导灵幻将这些情绪宣泄出来，所以才不会有爆炸，这是影山律的小秘密。

该死，他们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看过去，他们还在跳探戈。

——拜托，能不能敬业一点儿，踢腿呢？跳跃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跳圆舞曲！

我气愤地喵喵了几下，他们一齐转头看向我，目光含笑。

我意识到他们的爱情像是探戈舞步一样，虚虚实实，一退一进，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踩进了对方心里。

如果舞步停下了，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在忙着接吻。

END

搞律灵好快乐

又写成了日常向我真是屑 ( ╯-_-)╯┴—┴

*茂夫生日活动文

*本杰明巴顿奇事（？）

影山茂夫的十七岁

影山茂夫十七岁的时候已经逐渐脱离青春期的混乱，依然饱含同情且怀有一颗敏感的心灵，又逐渐减少了那种会同时伤害别人且刺伤自己的质地，回想过往种种犯下的错处已不再会那样强烈地自我憎恶，能更坦然放松地面对许多暂时无法解释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进步必然归功于与人不断地产生联系，千丝万缕无法割舍，悲伤愤怒嫉恨恐慌自卑痛苦喜悦傲慢幼稚，每一线带来的体会不同，却都珍贵。

而灵幻新隆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织入他的生活，至今。

影山茂夫不会否认自己喜欢师父。

在未知晓概念的年纪人们就已经产生天然感情，再是发现，最后赋予命名。幼时他愿意亲近自己一同玩耍的青梅，说不出缘故，只知道喜欢，待在一起就感到快乐，看见对方漂亮的脸庞，别人的脑袋就都变成蔬菜瓜果。随年龄增长孩子的心灵同肉体一同发育变化，对待情爱萌生羞耻私密意识，影山比他们稍迟钝一点，却也能从谈话里明白，自己对小蕾的喜欢已经变成了不该在公共场合随意宣布的那一种。再之后茂夫被“真正的影山茂夫”严正告知：你没有喜欢她，喜欢她的是我，因为她不会将我特别对待。

努力堆积起来的面对世界和面对自己的勇气险些全盘溃败。而灵幻新隆在那时向他示范了告白的勇气，不要思虑过甚，请直接托出最强烈的心情。我喜欢你。

命名并不是最必要的。

影山茂夫忽然忘掉自己之前紧张的缘由，迟钝地感知到自己掌纹里沁出的汗被风吹凉，包装花枝的纸被揉捏发皱，他走上台阶时感觉轻轻的，好像每一步都要飞起来。他下意识地回了次头，看见师父微怔的神情和贴在腰侧攥紧的手，维持绷住的姿态，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对上了视线。他好狼狈，头发乱了，西装也损了，赤着的脚被沙砾磨出细碎流血的伤，这一切是为了谁呢。

人们会说喜欢就是那样令人手足无措变得笨拙的感情，或许是的。但是影山茂夫在灵幻新隆身边只感觉到放松，像回到家后躺在榻榻米上关灯拉起被褥的一瞬，浸透在遗留积累的沐浴露香气和令人睡眠的氛围里，只感到安心——师父对他来说就是被子一样的存在，他在师父面前无法感到紧张。灵幻新隆能在任何时刻，都将他从情感的重负下解脱出来。不想面对的时候就逃跑吧。

他对小蕾的感情就那样以令人印象深刻又轻盈的方式暂作了结尾。忽然又被那样一个瞬间启发，与另一种未曾发觉的真实相逢。不必改换注视对方的方式，影山茂夫看向灵幻新隆时依然以信赖的目光，如同过去千千万万日，往后也将一直延续。

一切都没有变得更特别。只是微小的心声填满了他们相处每一个得以透气的间隙。影山茂夫听见自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打工的零钱伴随微凉指尖填塞到手掌里。我喜欢师父。在雾气蒸腾的面馆里进食时谁又因舌尖被烫而紧张急促地呼吸。我喜欢师父。茂夫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喜欢师父。茂夫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的哦。我喜欢师父。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七岁。

为什么不告白，就好像当初对小蕾说“我喜欢你”一样，为什么不把这样的心情告诉灵幻呢。似乎没有必要，对小蕾说“我喜欢你”是想要收获一段青春的体验，而灵幻不需要他把话说出来，不需要他用言辞强调任何事情。灵幻明白他的弟子，尽管有时候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没有必要用告白的话语和关系的明确来捆绑他。

但影山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向灵幻说明自己心情的必要。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在掌心埋入一枚再细小不过的木刺，不触痛时便无法知觉存在。那是不是他的错觉？十四岁的时候他和灵幻同客人坐在快餐店里商谈，灵幻新隆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对谈话所获取的信息进行记录。

影山茂夫记得自己曾一度很喜欢观看他书写的姿态，端正的握笔手法和投入笔画的专注，神情平静略带严肃，散发令他崇拜的气息。而之后随着二人熟悉，他不再觉得灵幻新隆神秘，不再对灵幻新隆所有微小的一切都表现出孩子式的大惊小怪的崇敬，而习惯于平常地听见笔尖与纸页沙沙相触的节奏。

那笔记本是灵幻之前所在公司给员工的礼物，封面上还有公司名称与LOGO的压印，毫无纪念意义或任何感情色彩，被灵幻纯粹出于节约的目的投入新工作的使用。内容写得很杂，有客人的委托信息，从同行那的偷师所获，还有意味不明的数字记录，临时的收支计算，以及假装在认真倾听别人说话时胡乱下笔的涂鸦。

完全是偶然的侧目，影山在灵幻翻开笔记的一瞬看见了最后的夹层，里面有一张照片。

视线一触即收，茂夫还没来得及看清更具体的细节，却已经看出那是师父和别人的合照。

影山茂夫从来不知道。那里原来一直都有那样的一张照片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夹进去的呢。照片里的两个人并肩站着，茶金色头发与黑色头发，身量相似，靠得很近。十四岁的茂夫可还没有长到灵幻的肩膀呢。

当时的茂夫并没有发现自己对师父的情感，也就没有在乎当时匆匆的一眼，而三年过去变化太多，事情的性质便发生了改变。可是记忆实在也模糊了，或许是看错了，或许是把弄混了什么，就算没有看错没有弄混，师父的笔记本背后确然有那样一张与别人的合照，对方是朋友也说不定，毕竟也从来没有听说师父同谁在进行恋爱关系。直接问问师父不就好了，师父一直以来都很少向他隐瞒什么事情，如果他问了师父不会不说吧。毕竟哪怕真的是恋爱关系又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呢。

如果。影山茂夫忽然想到。师父确实有恋人呢。

灵幻新隆比影山茂夫年长许多，而对心智正常且有基本道德的年长者来说孩子显然不太适合作为恋爱的对象。如果师父真的有了恋人——影山茂夫对那种假设无可避免地感到失落——师父是可靠而成熟的大人，像瑞士军刀那样万用地迎合着别人的需要，但他并不是没有需要依赖别人的时候，师父也会流泪，也会脆弱，也会摇摆不定，也会想要向谁伸出手，等待一个拥抱，只是大人们往往成为实用主义者，为了节省能量为了回避屡次失望后心灵的动荡，断尾求存，割掉好似多余累赘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一直以来不断向弟子强调着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多么重要的师父，自己又怎么会没有孤独寂寞的时候。

影山茂夫看向自己的手掌，经由青春期快速的发育，他的手逐渐褪去最后一点稚气，显出修长有力的骨与筋。他希望灵幻可以多依赖他一点，他可以在师父无助的时候，成为对方身边最优先的，无需犹豫的选择。

而灵幻照顾着弟子稚嫩混乱的阶段，也确然，毫无保留地相信着他的强大。

师父当然也可以去依赖别人。影山想。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只要师父感到快乐，他们的关系又不会有分毫的变化。

“所以为什么结论是要告白？”小酒窝看着影山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刘海，“我还以为你想都想到这份上了，就放弃了呢。”

影山脸上又是那种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平淡表情，大概是还没睡醒：“只是觉得想说。”

“你还真是比以前放松很多啊，”小酒窝道，“我觉得灵幻没有别的恋人哦，没准茂夫你就被接受了呢。”

“也许，”影山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但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什么？”

“师父——灵幻新隆这个名字的意义在我这里不会有变化的。”

影山茂夫确然去告白了，几乎没有犹豫太多时间，也不再像上次那样需要别人反复的建议和鼓励。他用从灵幻那兼职赚来的费用挑选花束，即便他还是买不起那样大捧的，花朵拥挤的，甚至还有小熊玩偶的花束，积年累月的零花钱管理也让他有了条件，不用峯岸好心赠送，也可以购买更像样的花束了——向日葵、非洲菊、小雏菊以及白色的满天星。

那种颜色令影山想起师父。

他给那天的打工请了假，抱着花束，蹲坐在相谈所下的楼道里等待，丝毫不因时间流逝的缓慢而感到焦灼不安，只觉得比以往更平静。太阳从建筑间的夹缝里渗漏下去，像溏心蛋流走的蛋黄。

影山终于听见师父锁门时钥匙拧转摆动发出的金属声，走下楼梯时鞋底触碰出的轻响。他好像才被敲打清醒，心脏无限度地强调起自己的存在，调动整具身体去配合着紧张。他站了起来，花束被把握的地方早已被手汗弄湿。

灵幻新隆注意到弟子的存在，站在距离他三个阶梯的高度，顿了一下，看见人手里的花束，显露出有些惊诧意外的表情。他走下来，站到了弟子面前，拇指下意识地插放进口袋。

十四岁的时候我还没有长到师父肩膀的高度。影山觉得自己应该是露出了一点笑。但如今和师父平视已经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灵幻新隆没有说话询问，他似乎从看到的那一瞬间都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接下来便只要静静等待影山茂夫的开口。少年抓在花束上的手指紧了又紧，嘴唇不断地打开又切切碰到一起，他想到每一次与师父这样的面对面，都经历了生命里极其重要的瞬间。

“逃跑也没有关系。”

“我其实对灵能力一窍不通。”

影山想他不像师父那样可以漂亮地触动到别人的心灵，他对师父说了很多话，实际上真正完整有用的也不过就是那句“我喜欢你”。

灵幻听见了，短暂沉默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哦。”

他答应了。影山看着师父将花束接抱进怀里，对着自己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一切发生得比微尘还要轻，还要那样不足道。原来被轻松接受并不是十分值得激动欢庆的事情吗？是师父又一次卸掉了他感情的负担吗？为什么影山只觉得好茫然。

他在凝望里发觉男人浅色头发里埋入透白发丝，眼眶随皮下脂肪流失微陷，唇上胡茬剃后微薄青色，隐秘的疲态，比别人更难发觉。可影山记得师父分明应该还很年轻的，应当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这样露出枯败的端倪。

“师父，我们，”影山有些犹豫，“是恋人了吗？”

灵幻原本已走下了楼梯，听到这句话，回转过头，又对着他笑了笑，嘴唇轻轻颤抖着。

“是哦，”灵幻说，“差不多是时候了呢。”

影山不太明白。

灵幻新隆的四十六岁（旅行者的日记）

这是第几次时空穿越了？

我在本子后面画了计数用的符号呢，不过事到如今计数的意义也不大了吧，反正怎么样都是在继续往下生活，我在原本的时间线就不太在乎自己的年龄了，要不是邮件提醒连自己的生日都快记不得了，为什么换了一种方式就要大惊小怪地珍重起来呢。

不过茂夫的年纪我记得还挺清楚的，现在的话，应该是八岁吧。

虽然一直告诉着自己不要在自己没出现的时间段去见他，但果然还是抱了点侥幸的心理——毕竟我都已经快变成欧吉桑了，脸也变皱了头发也留长了一点（白头发也更多了），他又还那么小，估计之后不会记得我曾经见过他吧。

也没想到那么巧，赶上了茂夫第一次尝试离家出走——这小子真的知道“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吗？明明一直和家人相处得很融洽，也一直没有叛逆顶撞过大人，大概是因为很难过才跑出来吧。走到公园的时候别的小孩子都回家吃饭了，那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秋千上掉眼泪，看着怪可怜的。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小孩抽抽噎噎的，话也讲不清楚，但还是听明白了，因为灵能力失控，不小心把弟弟的玩具弄坏了。我说是啊，你现在还太小了，估计连吃饭的勺子都握不稳呢，不会掌握力量偶尔磕磕碰碰的，不是很正常吗，但是你会为弄坏弟弟的玩具难过，说明你是善良的孩子，善良的孩子变得强大了，就可以帮助、保护很多很多人。茂夫被安慰了几句就不哭了——他一直都很听得进去别人说的话，这样的孩子不会变得让人担心的。

最后我不抱希望地指着自己的脸问他，你记得我吗。

他还挂着半条鼻涕，愣愣地看我，最后摇了摇头。

我说好吧，我就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章鱼小丸子教主，去变成一个善良的孩子吧，会有很多章鱼小丸子吃的。

别人靠时空旅行改变命运成为人生赢家，或者一次次弥补过去人生缺憾，只有我被困在这段时间里，一点点跳跃，与所有人逆行，孤独衰老。

还被强塞了一个恋人。

我是二十六岁时候穿行过来的，还没遇见十二岁的影山茂夫呢，就先遇见了二十八岁的他。这到底是谁和我开的玩笑？还是报应？我是撒了点谎，可绝对没到要被这样惩罚的程度吧！你知道一个人一觉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在床上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有多冲击吗，他还自称是你的恋人——我还没打算打破我的单身状态呢——那天实在是过得鸡飞狗跳的，我也没顾得上对方说了什么，拿了衣服就跑了出来，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壁纸上还是我和那个男人的合照，我再一看时间——怎么一下就十七年过去了？这是整蛊节目还是我在做梦？你反正是不能指望一个普通人轻而易举就把这些消化掉的，要不是我实在不敢，我可能就跑到街头上试着制造点车祸来寻回原来的世界了。

后来那个男人，就是茂夫，靠着灵能力找到了我。我们谁也没法接受对方说的，我不能接受我是他的恋人，他也不能接受我来自不同的时空还什么都不记得。后来他说出了一些确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事情，还给我看了我和他的合照（我在合照里被他搂住的表情也太奇怪了），以我熟练掌握图像处理软件的经验来看，不是假的。而他也确然因为我相对而言更年轻的面孔接受了我暂时还不认识他的事实。

茂夫没有逼迫我和他继续恋人的关系，但他也不太愿意放手，于是一边和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边重新对我进行了追求。我起先不明白“我”怎么会和这样一个，看起来性格不太讨人喜欢的男人恋爱，后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他说师父你说过“如果是你的真心的话不用担心被人拒绝”。

我说哈我还说过这种话。

后来我发现我这人看人的眼光确实是十年如一日的精准。

那时候确然因为茂夫的一些举动感到微妙心动了，可实在是觉得几个瞬间的心动也无法支撑长久的关系，我不该那样不负责任，因为这个时空发生的故事就认为自己也有和对方相爱的义务。但是好吧，我说不清是自己一时心软还是早就喜欢上对方了不肯承认，茂夫掉着眼泪说会一直喜欢我的——我居然就被这句话留下来了。

我问茂夫我们什么时候遇到的。

“我十二岁的时候，师父你二十六岁。”

我说哦。他说师父怎么了。我说没事。心里想的是他刚刚哭的样子让我一下子看到一张孩子的脸，不难想象我们初见时他的模样。

这样也行吧，反正怎么样不都是在生活吗。

然后就发生了第二次穿越。

我自认还算是遇事冷静的人，但面对二十七岁的影山确实险些发生了情绪和身体的崩溃，我胡思乱想了很多，心说不会还有下一次吧，然后打开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笔记本，看到里面不知什么时候贴进夹层的合照，想着这是唯一能证明我没有精神错乱的证据。我看着二十七的影山，确认这时候的我们也已经在恋爱的关系里，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先陪伴对方一年看看，如果我又穿越了，那往后——我不太想去考虑往后的事情了。

我还安慰自己，我说至少两个人还有当同龄人谈一年恋爱的机会。

可是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我想我生长衰老的轨迹变得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相反了，我会一步步退行回别人的记忆里。

又一年过去，第三次穿越发生，验证了我的猜想。

你得接受。我看着二十六岁的影山，有一点想要流泪，但最终忍耐了下去。他看出来我情绪的异样，问我怎么了。我用情话生硬地掩饰，我说我觉得我比昨天更喜欢你了一点。他有些意外我这样直白地说出“喜欢”（年纪越大越有些不好意思用这个词了），慌忙说我也是。我心想你不知道，我们的昨天不一样。但那几年里毕竟还年轻，我说服自己不要太早地去忧虑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我的未来，茂夫的过去。

其实短暂几年里的变化还没有那么明显，我也逐渐劝说自己忘掉了时空旅行者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惊慌的呢，我在几年之后依然还是做着灵能力者的工作，“灵幻相谈所”的生意比我一个人经营的时候要好多了，这一切是二十六岁的——遇到影山茂夫之前的我不会预见的一种生活，我以为自己会在厌烦一种单调的生活之后，又去摸索着改变，那时候的我虽然谈不上浑浑噩噩，对自己的工作也负责，却确实没有什么干劲，也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但很显而易见的是，未来的我依然乐于延续灵能力者的工作。

而这一切是影山茂夫带给我的。他让我，复燃起想要变得特别的念头。

我其实是不喜欢自己在观影时被剧透的那一类观众，但这次或许是可以宽容的。

我一直陪伴着茂夫，看着他成熟挺拔的个子又缩回还在生长的阶段，他不需要叮嘱也会乖乖吞服温牛奶，期待自己能再长高一点，长高到一眼望过去便是可靠的形象。他还像孩子似的依靠到墙边要我帮忙丈量身高，给我看他早睡早起努力锻炼的成果。当然是变小了，我始终记得这些数字微小的变化，他买衣服的尺寸，他身高以厘米毫米为单位的变化，他的体重，他的鞋码。但面对茂夫略微期待的表情我还是会告诉他。好像又高了不少，真厉害，这样下去又得买合身的新衣服了。

我看着他的脸颊从稳重笃定的线条重新倒流回饱满稚嫩，性格又重新显露出青春期情绪化而脆弱的端倪，与此同时我的身体正在跨越过精力的巅峰，时间旅行使我不稳定的身体比别人更容易损耗，潮湿阴冷的天气我的腰部与膝盖无可避免地酸胀疼痛。但我的心绪已经渐趋平静，更有余裕去处理和面对那些青春期的问题，我鼓励茂夫去与他人建立联系，告诉他不必勉强自己去承担不必要的责任，有任何的痛苦都应当及时地发泄而不要选择忍耐。

我想那个顺时针陪伴茂夫的我应该也是那样做的，给予了这个迷茫探索的孩子足够的支撑。

我所遇见的那个二十八岁的茂夫就是最好的证明。

影山茂夫十七岁的时候，我三十七岁。

该庆幸自己自打成年以后样貌就没怎么变化过吗，虽然精力越发不比年轻时候了，但脸却暂时老得不太明显，茂夫也就没看出什么异样。我到达他十七岁的那天和他说话，意识到对方注视我的目光虽然一如既往，语气上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哦，这孩子是十七岁的时候和我在一起的，暂时还没告白呢。于是那一整年都在期待他告白的那一天了，想着十七岁的茂夫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既然是学生应该还是送些不太昂贵的小礼物吧，手写的情书？手作的巧克力？不过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啦，毕竟稀里糊涂告白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感觉还挺微妙的，是因为恋人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吗？心情也始终轻飘飘的，被提到了很高的地方。

我以为我会开心的。

但是真的看到他带着向日葵等待我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想哭。

有点对不起茂夫，没有给他一个令人雀跃的反应，明明应该给他点鼓励的，茂夫应该很困惑吧，可我实在没有坚持住演技，笑得应该有点生硬。我脱离家庭独自在外生活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痛苦，有人支撑的人可以撒娇，而我不能允许自己陷入低迷失能的状态，也不可以通过言语发泄——没人在乎的发泄最终只会回返到我身上变成糟糕的暗示。

我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天生坚强的人，但就好像灵能力者可以通过撒谎和别的技能来弥补和假装，坚强这种东西也可以假装，假装多了自然就会变成真的东西。我是能过好任何一种生活的。成年独立后的茂夫短暂赋予我宽容自己不必坚强的机会，但我现在面对的是孩子，十七岁之后就是十六岁，十六岁之后是十五岁，十五岁之后是十四岁，对我来说茂夫只会越来越稚气，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迷茫，他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我作为大人去帮忙。

他会更依赖我，而我不能在他需要依赖我的时候把不可靠的脆弱的东西留给他。

出于大人的狡猾和自私，在他十七岁我们确定爱恋关系的时候，我给他的吻最多最多。

或许茂夫会在之后几年向“我”抱怨“我”没有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愿意亲昵了，只有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即将将作为恋人的茂夫告别。这之后我将看见他遗忘——不是遗忘，是写满字句的本子一点点擦除笔画，里面本有我书写的痕迹，茂夫也将它变作我一个人的记忆。

于他那只是开始，于我是步向结局。

我得承认我是软弱的大人。

他看向我的目光里不再有显而易见的爱恋，易于读取的暧昧的感情，他不再拥有发现自己心意转变的记忆。影山茂夫退回他的十四岁，他十四岁的时候还正有喜欢的女孩子，我不能妄图破坏他成长的轨迹，不该再用爱情的眼光看到这个与我年龄相差几十年的孩子，一在他身上作任何关于情欲的幻想就被无限度的自我厌恶触动。

他对我说师父我该怎么向小蕾告白呢。

我鼓励他，说如果是你的话，用真心就可以了。

如果是影山茂夫的话用真心就可以了。影山茂夫的真心很好，让人无法拒绝，而大部分人的真心都没有那么好，于是需要不择手段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我这样软弱的大人。当然有许多那样动摇的时刻。我梦到自己利用了阅历的差距和茂夫对我的信任来令他爱上我，那样的事情很难吗？十七岁就在喜欢我的孩子难道不会在十四岁因为我提早的暗示也对我产生感情吗？

但我发现我做不到。孩子从来不怕自己爱上大人，但大人会害怕面对孩子的感情。

在那样的真心面前我什么也不敢做。

十四岁是茂夫喜欢小蕾的年纪，那他就应该喜欢小蕾，哪怕被拒绝，那也是他该有的体验。我没有剥夺的权利，我不应该因为掌有他未来人生的剧本，就肆意揉捏茂夫的青春。

我是十四岁茂夫的师父。

可我。

可我还是不可原谅地松懈了，就那么一次，他的能力用过了头，坐公车回来的路上就好像放空了电量那样疲惫，我让他枕睡在我的肩膀上，他便很快陷入了睡眠。

公车上除了司机没有旁人，他的脸近在咫尺，脑袋随车行微微摇晃，潮湿温和的呼吸一阵一阵扑落在我的耳廓，被汗打湿的额发也依赖着我的肩膀，我看着我年轻的陌生的恋人，浑然不觉而又信任我的模样，忽然流泪。

我吻了他。

十四岁之后，我便看着他一点点收回对我的了解和无条件的信任，收回他与别人建立的联系，收回对自己的宽容，看着他痛苦怀疑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做法，过于沉重混乱的感情回到他愈发稚嫩的身体。我告诉自己这都是他已经过去的人生，正常生长必然无可避免伴随骨肉疼痛——但还是替他难过，难过又不敢妄动。无法说服自己这些眼泪都已存进人生博物馆拥有纪念意义，它们分明就掉在我的眼前。

但也逐渐愿意看开了，毕竟转眼就到了快半百的年纪，再谈什么“放不下”“不想面对”，我没做出过这种无用的撒娇，也并不觉得自己拥有资格。我曾遗憾自己不再有机会看到他衰老的模样，后来想想，为什么要用身体同步的衰老来证明我们的共度？时间没有破坏茂夫的生活，也只是给予了我另一种流向，我依然经历着，从相识到分离，茂夫在十一岁遇见了二十六岁的我，也将在未来某一天，邂逅我们的分别。

吹熄蜡烛的瞬间，我迈入我与影山茂夫相遇的那一年，等待着具有仪式意味的初见与分别。我听见他叩门的响声，将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打开门锁，看见他胆怯犹豫的脸庞，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睛里也有短暂疑惑闪过，或许是奇怪为什么我的脸比海报宣传上的疲惫太多。

“您是……灵能力者吗？”

“是哦，如假包换。”我笑得滴水不漏。

茂夫眨了眨眼睛。

“我在哪里见过您吗？”

二十八岁我被告知我与你相爱的事实，十七岁你向我告白我成为你的爱侣，十四岁你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之后忽然将爱恋的感情移转到我的身上，十一岁你走进灵幻相谈所为灵能力的事情向我求助。

我笑了笑。

“或许呢，我很有名嘛。”

END

做一点简单的小科普（可能也不算科普），介绍一下角色名和cp名的日文及罗马音（日后可能会更新）

灵幻新隆 霊幻新隆　れいげん　あらたか　reigen arataka

影山茂夫 （龙套）　影山茂夫　かげやま　しげお　（モブ） kageyama shigeo （mobu）

小酒窝　エクボ ekubo

芹泽　芹沢克也　せりざわ　かつや　serizawa katsuya

影山律　影山律　かげやま　りつ kageyama ritu

茂灵　モブ霊  mobrei

酒窝灵　エク霊  ekurei

抹布灵　モブおじ霊  mobuojirei

芹灵　芹霊  serirei

律灵　律霊  riturei

影山灵　影山サンド kageyamasando （应该是影山三明治的意思，感觉好可爱）

目前更新到这里，差不多是我目前涉及到的cp（还有别的以后遇到了再说），大家可以按这些tag自己找点饭吃！

  

＃关于为什么是“茂↑灵↓”的师徒讨论

＃mob和？？？%尚未彻底融合设定

＃一个小甜饼

  

影山茂夫大二寒假的一个明媚的冬日，灵幻新隆的出租屋内，久别重逢的情侣酣畅淋漓的亲近了一番。

灵幻捂着老腰瘫在床上看着那边倒水回来的弟子将杯子递到了他身边。

“谢谢mob。”

灵幻直接张开了嘴等着弟子像投喂他章鱼小丸子一样将水送进喉咙里，却被弟子拉了起来。

“躺着喝水会呛到的。”

影山茂夫认真叮嘱了一句，将水杯贴到了灵幻唇边，满足的听着他咕咚咕咚喝了个够，舒爽的吐了口气。

他突然开口，“师傅要不要我们换一下？”

“嗯？”灵幻闭着眼揉自己的酸痛的腰部，随意道，“换什么？”

影山茂夫道，“从第一次开始就是我在上面，师傅会因此受伤，而我是纯粹的享受，这是不公平的。”

灵幻尴尬道，“呃，mob你是想试试下面那个吗？”

影山茂夫摇摇头，“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毕竟师傅比较脆弱，我不想让师傅再因此受伤了，还有我听说，其他的同性伴侣大部分上下位是不固定的，所以如果师傅想做这方面的尝试可以不用客气的告诉我，我会尽力配合的。”

灵幻垂下眼眸，捏捏腮部，“我其实也无所谓，只是现在习惯了而已......”

影山茂夫立刻道，“那我们试试吧。”

“现在？！！”灵幻差点破了音。

影山茂夫奇怪道，“师傅，你好像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无所谓，”他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您为什么在我们第一次中那么主动的做了下位，而且在不太顺利的情况下也没有提出交换位置？”

灵幻结结巴巴的解释，眼神飘忽，“因，因为那时候你比较小，而我的比较大会让mob受伤更严重......”

“撒谎。”

灵幻僵住了。

影山茂夫平静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虽然我并没有成年，也是我强行要求师傅做第一次的，但是已经区别不大了吧。”

他执着，“所以到底为什么，之后师傅从来没有提出这种要求？师傅是纯粹的享受在下面吗？”

“之前我也没在师傅家里见过下位习惯的玩具和物品，都是之后陆陆续续我给师匠买的，听小酒窝说，师傅是柏拉图式恋爱的那种人呢。”

他眼神阴沉下来，“还是说除了我之外有什么人给师傅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吗？”

“......”

灵幻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在弟子不断的刨根问底之后终于闭着眼破罐子破摔道，“就是不可以啊！”

“也不是纯享受啊！在你之前这种事情我想都没想过啊！”

“本来对弟子出手就够过分了！如果还做上面那个！就是实实在在的人渣了吧！”

影山茂夫眨眨眼，犀利问道，“是单纯的负罪感吗？”

“师傅原来隐藏着这么多压力，真是我作为伴侣的失察。”

“但是师傅不是告诉过我人生的主角是自己，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的吗？”

他步步紧逼，“为什么现在会因为世俗过度的迁就我呢？”

“我......”灵幻嘴唇颤抖，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最终自暴自弃般大声道，“我这种人啊！就是会爆炸的啊！我真的仔细考虑过法律问题的啊！”

“旁人的视线啊，看气氛啊，我的确还是会在意的啊！是一个完全不坦率的可恶大人......”

“无法抑制自己的爱意答应弟子的告白已经是极限了，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那样做只会让我更唾弃我自己。”

他狼狈的胡乱抹了一下眼角，沙哑道，“花粉症真是的......”

影山茂夫沉默片刻，“......冬天不会得花粉症的吧。”

“那是重点吗？！总之，”灵幻瘪着嘴强忍着在弟子面前剖析心灵的羞耻，“你那么依赖我，我不想依靠心灵的高位进行性剥削。”

影山茂夫表情复杂，“师傅......”

灵幻轻咳了一下，“而且我真的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不如说让我做上面那个运动量会更大吧......”

他反应性的按住了自己的腰，龇牙咧嘴，“所以就这样吧，mob，拜托了不要再讨论这种话题了。”给他这个师傅留点颜面吧。

影山茂夫乖巧点头，“好的师匠，我之后不会再说这种事情了。”

灵幻这才松了一口气，瘫下来，“那就帮我按摩一下，我有教过你的吧。”

影山茂夫揉揉手腕，“是的，那本按摩书我也有好好钻研。”虽然只是为了服务师傅一人。

在灵幻舒服的享受弟子的按摩的时候，影山茂夫突然道，“其实我刚才还有点害怕师傅答应下来。”

“嗯？”灵幻撇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无所谓的吗？”

影山茂夫坦然道，“是的，我是无所谓的，但是那个我好像不太同意。”

他有些头疼的挠挠耳朵，“他刚才一直在我脑海里咆哮，如果我胆敢那么做就要不顾之前的约定强行出来。”

灵幻震惊的扭头，“......”

影山茂夫继续道，“如果还没有成功的时候就被他顶了上来，师傅可能，”

他鲜红的眼眸看着灵幻，“会更惨吧。”

灵幻满脸冷汗，“......”

影山茂夫开心的笑了，“所以真是太好了，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现在老实多了，我们之间融合的更好了呢。”

故意的吧这家伙......

灵幻咽了咽口水，艰难道，“说真的mob，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让我在上面的事情了。”

影山茂夫疑惑道，“师傅真的不想试试吗？等我们彻底融合就没有问题了。”

那你刚才是想让我死吗？！

灵幻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真的，”他浮夸的竖起大拇指，“mob的技术越来越棒了！我超享受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影山茂夫弯了弯眼睛，“当然如果哪一天师匠想要尝试千万不要客气喔。”

是在威胁我吗？！

灵幻把脑袋甩的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会有那么一天。”

影山茂夫有些遗憾道，“好吧。”

而他内心深处的？？？%，疯狂放起了烟花。

*首发CP24，通贩完售解禁。*

*全文完，本节1w2。Only后放出TXT版。*

（正文）

十六岁，无趣的青春期。

升入高中不久的灵幻新隆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最左侧靠窗的位置。

放到男性向热销轻小说里，这是命中注定的主角位。

在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里，他将会加入一个能够发挥所长的社团，拥有知心朋友，并遇到那么几个女孩——他的毕生挚爱就从中诞生，很快，他会成为某个特殊的人，抓住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但最终，灵幻未能达成其中任何一项目标。

最为明显的，他发现自己无法与人“一直”交往。

灵幻的脸无疑具有迷惑性，再加上那头漂亮的茶金发总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无论何时，“他比大多数人都瞩目”这件事并非没有道理。追求者蜂拥而至。一开始，他感到隐隐的新奇，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也是青春期的难题之一。他必须学会保持平衡：灵幻对示爱的人不善拒绝，但他又不能够收到太多情书，以至于被同性好友暗中孤立。这种事其实常有发生：正如漂亮的校花常被人背后议论，在男生的同盟里，也是类似的道理。

因此他试着与人步入恋爱。

穿过他心中重重筛选机制的是一位单马尾女生，不仅成绩优异、入职学生会，私下里也是性格温和。虽然只不过中人之姿，但灵幻更看重她那份保留的自我，以及对他发自内心的尊重、而非消费。

他们开始交往。为了抵消那份“我并不喜欢你”的愧疚，灵幻兴致勃勃地调动起所有的恋爱策略，想要让女友满意。语言、肢体语言，甚至包括微笑的弧度、眨眼的频率、手势。

单马尾女生果然对他流连忘返，但又因爱而不得而渐渐露出更自私、更糟糕的一面。他才感到格外的腻烦，并终于醒悟：这件事无聊透了。

他无意拿他人的真心作消遣，更无意捧出自己的真心晒给对方。假如换成同班的松下君，或许能够和对方一直谈到毕业：在天台吃便当的时候亲吻，课桌底下悄悄牵手，再跃跃欲试去情侣酒店上一次三垒。灵幻与之恰相反，短短半年内，他不得不因那份“无聊”的情绪更换三任女友——或许是四任。他记不清了。很快更多的人因为这种罕见的高频次，而判定他为“不宜恋爱”的对象，逐渐失去对他的兴趣。

可是这为什么怪到他身上？倒不是说他对人没有任何蠢动的欲望，只不过，要学会去“喜欢”、去“爱”人——似乎这个世界完全忘了赋予灵幻这种能力。他试着喜欢上男人，有性别认知障碍的人，甚至是彻底的变性人，结果一式一样。

在“无聊”的连击里，灵幻垂头丧气地给青春恋爱物语画上了句号。他调转方向，开始比以往更加勤奋地学习。灵幻是回家部部员，没有在社团燃烧“青春”——他情愿把它们分给国文、数学和外语，近乎自苛地修炼自己。距全国统一考试还剩下四个月的时候，他挑了一所离家近而又颇具声誉的古老学府，半年后被顺利录取。在那里，灵幻念了一个金融管理学士。

大学生活始终与高中无异。毕业不久，次贷危机爆发。灵幻的外语不好，终究遭遇裁员，不得已滑入一家小型推销所，干起过去他最为恐惧的一类工作。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灵幻坐在工位上，接起电话又放下，被异化为资本世界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高一时，与第一任女友交往的经历又在他心底浮现。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在做完全相同的事啊。

灵幻辞职了。不久以后，尽管他依然未能久久地爱上任何一件事，可是在爱出现之前，他先懂得了另一种悸动。

——灵幻新隆把它称之为“憧憬”。

十岁的影山茂夫推开灵幻相谈所的门。“我教你如何控制力量。”

 
 

 

十八岁的影山茂夫推开灵幻公寓的门。

在超能力面前，九成的防盗装置都形同虚设。四个月来第一眼，灵幻瘦了。对于年过三十的男性来说，消瘦些未尝不是件好事，总归避开了与肥胖相联系着的各类目疾病。但灵幻窄了一圈，绝非因为他积极健身，或是参加其他任何锻炼。正相反，他是被饿瘦的。全世界非自愿赋闲在家的失业者，恐怕都很难吃得滋润。

灵幻倾在桌面上，肩胛骨在白Tee后勒出两道引人遐想的痕，随男人的呼吸轻轻地起伏。

太好了。影山茂夫想，掌心被汗水打湿，但很快被夜风吹干。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像棉絮一样塞满了他心上的那道伤口，止住那里暗红色的、潺潺向外流淌的血。他向前半步，用念动力托起了老师。

所有进展不顺的事，学业、社团、课余兼职、交际人情，全都像标枪一样，被成年的超能力者投掷了出去，于慢慢长夜里消失地了无踪影。

灵幻的确瘦了。

当你亲手丈量过一个人太多次……连再细微的变幻，都被无限放大，变成敲在耳鼓上最重的一声钟响。他打量着灵幻安静的睡颜，忽然剧烈地一颤，无可自抑地俯下身，偷偷亲吻老师的耳尖，直到哪里泛起了不自然的粉色。他拥住灵幻，被夜雨和噩梦缠住的冷冰冰双手按在年长男人的腰椎部。后者仍然无知无觉，外边风雨起落，雷声轰鸣，灵幻却被塞进了一个温暖过头的怀抱里，像是一条鱼压住了毡板。

一切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仿佛本该如此，并亘古不变。

他抱着灵幻，屈膝倚着床边，安静地聆听老师的梦呓。

前段时间影山茂夫回到了调味市。

无非是按部就班的假日生活。他先去拜访影山律，意外得知血亲在紧要关头更改了志愿。与父母交谈，影山夫妇倒并不为此焦头烂额，甚至也不觉得家里那个更小的孩子报考东大是出于傲慢。影山茂夫自然完全支持弟弟的决定。与律在校门口草草攀谈了几句，对方就带着便当盒向教室走去，迅速投入回到紧张的备考之中，情态如临大敌。那种近乎于决绝的信念，让影山自己也跟着仓促不安起来。

待到夜幕降临，精神因为久违的归乡而逐渐懈弛。圣诞将近，一对高中生情侣撑着相合伞从他身边踱过，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平安夜：那个绝佳的约会地点。

可以是游乐场、碟片店、书屋、午夜怪谈大巴车。甚至，倘若感情升温地快，直接走进温泉店也未尝不可。而下一步，就是尝试着同居。

一瞬间几十个有关灵幻新隆的片段在他心底轰然倒塌。

他取下双肩包，看见插在左口袋里的牛奶瓶雨伞。

之前终于找到擅长手工的女同学帮忙，在学校的自习室里，两个人花四个多小时，合力修好了灵幻的定情信物，甚至连伞扣都换得湛然一新。途中，因为自习室不大，又需要容纳两个成年人和一把张开的伞，有那么几次，他几乎被弹簧节片戳中脸颊。场景惊险，一向寡言镇定的女同学也咤了好几声。

“影山君。”对方试探地唤他。“你是不是，有做了些什么……”

倏忽间，影山茂夫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张开了五指，令牛奶瓶雨伞浮在半空中，不住地颤动。他请来帮忙的女生攥着螺丝刀，睁大了眼，本能地畏惧着他。

“抱歉。”他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是超能力者。”

这变成一个起点。

现在又有一个人悉知他的秘密，并承诺保守它。影山茂夫开始试着向不同友人展露能力，也得到截然不同的反馈。不论女性抑或是男性，都对他展露出不同程度的兴趣。有人询问他是否与调味市的恐怖主义者有关联，更甚者……与他一同在棒球部练习的生物系女生，当场起草了一份“器官捐献志愿登记书”，死死地握住影山茂夫的手腕，恳求超能力者签字。剖白自己一事，逐渐变成一场田野调查。形形色色的人自他这里索求新奇的体验，只不过，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谁，任他予取予求。“我教你如何控制力量。”

可是，在不同的憧憬、崇拜、渴慕、敬畏和爱恋的环绕中，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

十八岁的超能力者影山茂夫，要比三十二岁的灵幻有多得多的选择。

拉回追忆往日的思绪，他望着插在左口袋里的牛奶瓶雨伞，“想要立刻见到灵幻”的冲动，如胃酸一样翻了上来，腐蚀着他的喉管。该如何找到老师？用超能力，至多只能与其他超能力者共振，而灵幻新隆无疑是一介普通人。孤注一掷地，影山茂夫打开手机上下载的地址共享软件。在所有同龄人都换上触屏智能机的时候，他还用着不方便的翻盖款，就像留着那件情侣款白Tee。

他擦了擦双眼，居然摸到一片湿润的水痕。

因为有一个移动中的圆点闪着令人落泪的红光。

原来已经整整七年了。

第一次碰到家长生日时送的通讯工具，第一次随老师除灵时迷路、而被手把手教着打开了GPS定位，第一次通过这个定位获悉了灵幻的公寓地址，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前往那个地方，第一次和灵幻新隆同床共枕……人的一生中，最多能有多长时间和另外一个人一同度过？分手之后，灵幻新隆还不曾关上手机定位。像是期盼他来，又像是期盼他永不来。

他向前走，直到迈开腿狂奔起来，黑色刘海被冬风卷出一个有点滑稽的弧度，露出被冻得发红的额头。调味市下雪了，大部分人都寸步难行，四起交通事故堵死了如织的车流，可是他……比谁都快，穿过数座高楼，风雪沾了满身。

影山终于跑到地图所示的甜品店面前。

他的速率太高了。影山茂夫大口喘着气，像是什么刚从混合马拉松场上下来的业余爱好者，五官皱成一团，只能勉强保持冷静。

紧接着他看见毕生难忘的一幕。

灵幻新隆正在饮茶。影山依稀记得自己告诫过老师很多次，临近傍晚，咖啡因饮料势必会引起睡眠问题，但灵幻似乎已经将这些箴言抛之脑后，冲欣然落座的女人露出一个影山再熟悉不过的微笑，灿烂的茶金发在水晶吊灯下宛如洒了镁粉。

陌生女人对着茶点拍个不停，灵幻却毫不在意，静静地望着她，神色称得上宠溺。

 

他望着甜品店里灵幻的侧脸。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从生命中，被剥了出去，带来致命的绞痛。影山陷入长久的缄默，那种隐隐的焦躁足以让他当即毁灭半个地球。

过了一阵子，雪花穿过他的超能力护罩，簌簌地下落，打湿了他的脸颊。影山茂夫死死地攥住手心的伞柄，面上仍维持着一种局促的冷静。但只有他自己明白，正在冲破心脏的，并非单一的情绪子集，“悲伤”、“愤怒”、“信任”……绝非如此——它如此复杂，而又体量惊人，变成札幌有珠火山地幔里的岩浆。

唯有爱。唯有“爱”。

爱带来森罗万象的痛苦。

“原来不是假的。”他对自己说，眼中缓缓有泪水涌出。全世界最强悍超能力者的泪痕，会变成破碎的车辙吗？

“原来灵幻师父说自己，会感到‘无聊’，都不是骗人的。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那也是谎言。

但原来那是交往以来，灵幻唯一一次说心里话。

我会感到无聊。

我无法与人一直交往。

因此才期盼着影山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所谓“更有意义”的人和事上。

或许是身为外向者，需要更多持续不断的不同刺激，来达到生物上的“唤醒水平”，以杜绝枯燥厌烦之感；或许是灵幻天生在亲密关系中更游刃有余，面对不如他善于周旋的对象，很快感到腻烦；又或许是灵幻根本还没有学会被人喜爱……无论如何，对于灵幻这样的人，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剪去自己的谎言、摘去上过保险的银舌头？

可是超能力者几乎永远错失了再去听一听那求救信号的机会了。

他沉默而僵硬地呼吸着，甚至，连舌头抵住牙龈都变得如此艰难。在人潮汹涌的商务中心，影山茂夫变成一座难以撬动的盐矿。

手机上的GPS定位，像涂了釉一样，仍在一闪一闪。街头艺人抱着吉他，轻轻地唱。他仍然注视着老师的侧脸，灵幻被门店玻璃上的雾气，氤氲成一块看不清表情的画片。

 
 
 

当天傍晚，他提前回到札幌，一路上飞地磕磕绊绊。

途中，影山茂夫想起另一件小事。

灵幻曾经给他所发的照片点过一条赞。

正文含有一张风景照，北海道大学札幌校区的落叶。那时候恰逢期末测验，他望着消息通知，“名叫‘霊’的用户喜欢了你的新推特”，在大脑尚能运转前截图。影山茂夫把照片收入个人收藏，再拷贝去了线上图床。能够轻易扑杀恶灵的指尖，竟然在微微颤抖。过了三分钟，他发现手机屏幕已被盐水打湿，在宿舍的床头灯下，映出他欣喜的泪眼。影山锁上了自己的推特账号，设为“需要请求关注”，修改个人介绍：最近生病了，总是感到头晕。

他对自己起誓，只要灵幻请求关注，明天考试结束，他就立刻回到调味市，与老师和好。

所有的事，无论什么，都可以搁浅。

因为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颠簸的飞行中，他穿过银色的云海。像所有不幸遭遇坠机的旅客一样，超能力者低低地哭了出来。常常有人误以为他不是一个易感的人，也不擅长与人共情。的确，在人生中的前十四年，影山茂夫十分擅长自我压抑。然而，他并非不懂得如何哭泣。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的一生中……可以脱水到这个地步。他的眼泪洒在渐渐稀薄的大气层中，很快烟消云散。影山终于明白，无论过多久，问题的伤口不会自己痊愈，正相反，它在红肿和胀痛中流出一团灰黄色的脓液，四处散播着细菌，引起更多的病变。

没有任何一天，会是崭新的一天。

 
 

接下来一周他开始后知后觉地做梦。

每在梦里多待一秒钟，影山就感到自己多被杀死了一次。

两幅清晰的画面在他的梦境里浮现。

先是一枚刚刚佩戴上的婚戒，从灵幻的无名指滑落，他抱着老师越来越凉的身体，向前伸手，灵幻在他的记忆里变成一个蚂蚁样的黑色小点，逐渐地、逐渐地，消失不见。

再是他把灵幻常穿的白色衬衫晾干，挂在阳台上，冲出这间曾经蓄满了爱的公寓，掀起一场残酷的飓风。如此反复多次，他在夜里惊醒，浑身都是冷汗，打湿了因睡间动作幅度太大而压皱的白Tee。

他合起五指，又张开，再度合起，却发现连一个松松的拳头都握不住，力气像细沙一样缓缓地从手心流逝。

第五个夜晚，影山终于嚎啕大哭，跌下床去拨灵幻新隆的电话。

没有人接。他不耐地捶在床板上，又打了一次，这一次是分秒不差的“通话中”。

电话另一端，分秒不差地传来灵幻疑惑的声音。

“……龙套。”

 
 

一瞬间就好像全宇宙的恒星都变成大爆炸之初黯淡无光的疙瘩，他终于开始缓缓地、正常地呼吸。

他也听见灵幻的呼吸声。活人的呼吸声。

它们有些短促，或许无形中暴露了年长男人的慌乱。在愈发分体离形的现代社会，每一通电话都是一次对私人空间的入侵。影山茂夫却觉得自己终于准确地抓住了那把钥匙，它的金属链扣在灵幻的手腕上，与男人的腕表发出铁器相碰撞的齑音，引他回到现实世界：灵幻还活着的世界。他与灵幻终于再度有了交集。

他望着窗外的夜空，全身的血液往心脏回流。

这个世界有七十多亿人，每一个人都坐拥着各自的幸与不幸。他还未与灵幻死别，无愧是这一秒钟地球上最具气运的大事。

电话挂断了。

也许是因为信号不佳，也许是因为灵幻终于对长达六分钟的沉默感到难以忍受。但没有关系，影山从公寓附赠的白色保险箱里取出水蓝色的对戒，将其中一枚率先戴好。

忽然，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虚掩着的柜门里另一件定情信物。

一包绿色渐枯萎的西蓝花种子，几乎被他遗忘。在灵幻那种状似贪婪、跃跃欲试与不同人交往的“无聊”宣言背后，“它的花语是有生命力。”灵幻新隆只希望他健康。

影山茂夫向上推起窗，负着黑色的双肩包，一跃而出。

念力如水蛇一样缠住他的踝部，将超能力者抛向云外的月亮。淡淡的清辉落在他的后背上，原来他已经比生命中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身量更高、而肩颈更宽厚了。在他脚下，三十七名札幌学子买醉归来，大声唱着近日里流行的韩国情歌。他借力从云上弹起，黑发猎猎地动，泪水已被吹干。飞往调味市的路程，是如此漫长，而又比他所走过的任何一条都更熟悉。早已在五个月的时光中预演上千次的旅程。

的确，没有任何一天，会是崭新的一天。但想要拥有崭新的明天，就必须从今晚开始做出改变。

……

 
 

“梦见我去世，这种事不论怎么说都太……”灵幻皱眉。“给我等等，被你这种程度的超能力者诅咒，搞不好真的会发生。”他伸出手，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影山的发旋。

“你先松手。”

和前男友以一个蹩脚的姿势锁在一起，听上去像是什么庸俗浪漫史的第一幕。他无意与影山茂夫藕断丝连，却又因那种持续性的、未消散的吸引力而感到坐立不安。

影山沉沉地看着天花板。超能力者全身湿透，黑发贴在脸上，像一只被丢进浅水里的小老虎，亟待帮助。

“今天可以留在这里。”灵幻有些心虚地站起来，腾出空间。“现在出门太危险了。明天中午你就回札幌上学。”

影山茂夫捏着老师床单的米黄色下摆，听对方刻意放轻快的声音，刘海遮住了眼，看不清表情。灵幻无声地站了一会，走向卫生间，花了七分多钟从柜子的底部掏出备用洗漱工具。一把儿童牙刷，似乎是有一阵子，镰仓市来的远房表亲在他的公寓里借住时自己特意去超市采购的。

按两支卖，不能拆开，他索性拿了一套。

现在还剩下一支。

他翻了翻防水包里的另一个口袋，果然又找到专用于儿童的牙膏，上书两行预防牙周炎的宣传语。他把牙膏收起来，而捡起洗漱台上的牙刷，推开门，撞上弟子的视线。

影山茂夫眯了眯眼。“之前我放在您家里的牙刷，灵幻师父已经扔掉了吗？”

“我姑且还有大扫除的习惯。”灵幻弯下腰，把牙膏递给他。“去冲个澡。睡衣的话……”

影山已经脱掉了羽绒服，轻车熟路地搭在室内晾衣架上——他毕竟来过这里太多次了，而灵幻公寓的室内结构未有大改动。他的内搭穿得不厚，只有一件白Tee，上面还留着老师潦草的签名。灵幻摸了摸自己后颈的发，移开视线。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也穿着写了“影山茂夫”的情侣款。

近乎甜蜜的心照不宣，在将他们的分手与五个月的失联衬成一个错误。

为了填补这种尴尬的静默，他试探性地拍了拍弟子的左肩。“睡衣穿我的好了。因为不太方便，你可以睡我的床。”灵幻补充道，打开衣橱。“我还有一个睡袋。”

“请师父去睡床吧。”

“睡袋只有一米七啊！根本塞不下你吧。”

“我可以浮起来的。”

“不要炫耀。”灵幻说，“况且，你不是用超能力飞了很久吗？就算是再好的锂电池也不能泡在水里。给我去床上好好睡。”

“师父睡床。”影山固执地说。“如果您不愿意睡床的话，我只能用超能力强迫您了。”

“……拿你没办法。”他哑然。耳后微微一热，像是有一只微型热气球在那里升天。高高的树墙在窗外被吹地倾斜，那种“沙沙”之音勉强盖住了灵幻的心跳。

事情几乎是忽然间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与前男友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待上至少十个小时。

影山安静地钻进了睡袋里，像一颗被裹起来的蚕蛹。因为身量太高，他无法做到伸直双腿，只能弯曲后背，将自己向上提了提，双手也蜷着放在胸前，整个人显得有点滑稽。

超能力者的刘海因重力齐齐垂在一边，露出炯炯发亮的双眼；表情一扫之前的黯淡无光，像是被连上了充电线的智能机。

“……去床上睡。” 灵幻再度强调了一次，被弟子的花招弄地疲惫不堪，搬出了一个永不会过时的借口。“龙套啊，你还在长身体。”

“我十八岁了，师父。”影山说。

“你才十八岁。”

你才十八岁。灵幻想。

十八岁的人总是容错率很高，搭着青春期的末班车，朝气蓬勃、魅力四射。他不自知地摊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掌纹，那条天堑一样的健康线，随年龄的增长刻地愈来愈深，几乎要将他的生命一分为二。他三十三岁了。最近听力水平时有下降，也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点颈纹。衰老总是不动声色降临的，变成每一个人生活中的主旋律。

“等到我三十三岁的时候。”影山盯着他修长的背脊。“师父会觉得我在变老吗？”

“那是另外一码事，龙套。”灵幻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毫无根据地想到浴室里那根儿童装牙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对话戛然而止。焦虑像黑烟一样从他的心头蹿起来，漫无边际地飘游。他掐了掐左手虎口，强迫自己将一团混杂的思绪抛出心室。灵幻掸了掸床单，躺进影山铺好的羽绒被里。

“师父记得吗？”他的弟子忽然问。

“什么啊？”

“爸爸、妈妈带着律去外地参加比赛的时候，只有我和邻居叔叔两个人在家里。但是他的女儿不知怎么回事吃坏了肚子，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了。”影山从睡袋里探出脑袋，没有了一层布料的笼罩，声音即刻变得明朗起来。

“哦，那次啊。龙套，我一直想说，你的父母是不是太过于放心了一点。”灵幻已经钻进被子，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下一秒就要睡着。这是影山茂夫惯见他转移话题的手段，通常在这种话术的背后，藏着灵幻真正关心的问题。“……这回也是，他们不知道你用超能力来回吧。”

“不知道。”超能力者还是如实回答。

“律呢？”灵幻问。

忽然之间，不安的心绪越叠越高，一种自责拨开了他的肺叶，向外冲撞。

“他在备考。最近都不怎么用手机。”

“如果律知道的话，应该会感到担心吧，你妈妈也是。不要让他们担心。”

他在心里窃窃地说，不要让我担心。

“那时候我太害怕打雷了，本来想要试着让雷声停下，却失控弄坏了避雷针，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您。结果，灵幻师父赶来的时候，对我说，‘已经没事了。因为你有超能力，所以雷电流会被超能力泄放到土壤里。’尽管后来知道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当时我还是很安心。更让我安心的，也许是您一直陪伴着我吧。” 影山茂夫停顿了一下，像是被自己的唾液粘住了舌头。“甚至待在一个没有避雷针的房间里。”

灵幻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影山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因而有点失落地缩进被子里。“可是我一直还害怕打雷。”超能力者说，声音渐渐低下去。“现在也是。飞过来的途中下了大雨，而且，一直有看到闪电。我以为自己要死……”

灵幻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小腿瞬间抽筋，不受控制地蹬蹭在贴了墙纸的壁角。

“别说那个词了！”他的老师大喝一声。影山这才发现灵幻已经撑起了手肘，越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全身都在颤抖。“……别吓我了，龙套。”

“……师父为什么害怕？” 影山问，在黑夜中闭上眼。

灵幻哑口无言。

“我不想失去你。”过了半晌，他艰涩地说。“你是我的弟子。”

他躺了回去，大口地喘息着，像一尾搁浅在海滩上的、可怜兮兮的石斑鱼。调味市的冬天宜人性很低，细细密密的冰雹粒敲在他的窗纱上，再度惊动了他的表情。影山撑起超能力护罩，从睡袋里起身，掀起灵幻的被角，握住老师打颤的手。

“抱歉，师父。”他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灵幻的手背，激起一阵几不可察的战栗。窗外雷雨大作，超能力者仍在看灵幻的睡颜。

半晌后，传来男人逐渐归于平稳的呼吸声。

 

当天傍晚灵幻新隆做了一个梦。

相当糟糕，错误连连。他幽魂离体，浮在半空中看这个故事的悲欢离合。他站在一套塔罗牌的中心本位，像是上帝，又时不时变成裁判。影山茂夫在大二那年辍学，他立刻躲到另一个城市。他们的一生在无限而毫无意义的追逐与逃避中消耗殆尽。

“可是我要死了。”他看见自己说，像在照一面镜子。“可是我爱你。”

灵幻下意识地抬起手，碰到从下眼睑开始延伸的两道泪痕，感到自己像是被遗忘在一节玻璃车厢里的易碎品。

他的四肢逐渐支离破碎，金发变成黯淡无光的稻草。因为未完的心愿而永远徘徊于世，演化为一只低级恶灵，被影山茂夫掀起的飓风打散。

半梦半醒中，他又忽然地想起影山彷徨的脸庞。“我做了一个很糟的梦。”超能力者抱着他，不肯松手。“我梦到师父死了。”

他动摇了。梦醒后的整个上午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灵幻对镜洗漱，毫无征兆地望见自己苍白的脸，重重的黑眼圈是梦魇的遗产。

二人并肩前往车站的最后十五分钟的路程，几乎被灵幻当成了灾害来临前最后的逃跑机会。

“师父？”龙套向他招了招手。他把车票递给弟子，忽然又不愿松手。

“您的精神不太好。”

“拜你这个小鬼所赐啊。”他喃喃道。“快走吧，车要来了。”

影山茂夫固执地留在原地。

“听我说一句话，可以吗？师父。”

他怔了怔，像个天秤上被碰倒的银色砝码，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风吹猎猎，列车穿过流动的原野。建筑物内一片寂静。他忽然预感到影山要做什么了。

 

灵幻摁灭刚刚点燃一分钟的烟草，强迫自己直视弟子的双眼。无论如何，他都太过于恐惧让影山伤心，即使这一生中自己都注定比弟子早十四年迈向死亡。灵幻冷不丁地打颤，十几句话没来由地从心底冒出来。“你不必虚耗时间……来拯救我，带我走出这个怪圈。”最后几个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说我会感到无聊，其实比那更糟。我可能根本不知道怎么与人……”

他想说，“与人恋爱”、“与人结婚”，却觉得词不达意。最后他告诉弟子，艰难地在这场爱的余震中保持直立。“与人一直产生联系。”

“也许从你这里我可以得到温暖。”灵幻闭上眼。“短暂的，快乐的。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像一条鳄鱼一样。”

你不知道。他在心里无声地说，感到一阵眩晕，影山茂夫总是有让他说心里话的超能力。

已经有那么多人都试过了。你才十八岁。灵幻在心底说了一遍又一遍，你才十八岁。

……

 
 

“和您不一样。”影山猛地打断了他。“我似乎很擅长和朋友保持联系。”

灵幻新隆蓦然抬起头。

“我是十四岁的时候认识花泽君的。到现在，我们还常常出去吃饭。您可能不知道，他也在北海道附近念书。还有小留学姐，她在室兰工大念二年级，前段时间，我们还通了电话。不仅如此，我和高岭同学也偶然重逢了。至于铃木君，似乎他的父亲终于刑满释放了呢。他们一家人，最近在小樽旅游，那里运河河畔的煤气灯很出名。师父想去看煤气灯吗？”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灵幻站在那里，像是定住了。

“那不一样。”他缓缓地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

或许吧。影山安静地望着他，描摹灵幻的眉眼，像是在河床上忽然找到一颗最圆润光洁的鹅卵石。

可是现在轮到我了。

“您过去总是教我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勇敢表达自己想法的人、被社会接纳的人。”

现在轮到我了。“也让我教教您吧？”

即使要用一生来授课，也无所谓。“在我看来，您的青春期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您从这里转身回家的话，我不会跟上。”影山茂夫后退半步，一字一句地说。那既不是胁迫，也并非欲擒故纵。他平静地望着老师，挺直的鼻梁上泛起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一如十四岁那年真诚热烈，仿佛这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我会回去上学，也会努力找工作的。唔，说不定，也会和不同的人谈恋爱。结婚，不过我想也有可能不结婚吧。只不过……”

“不过什么？”

“应该没办法再说这么煽情的话了吧。这枚戒指……”他缓缓摊平手掌，垂着眼望它。“我会扔掉的，并且，我可以保证，永远不会再主动出现在您面前了。”

灵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唰”地变白。

过了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他才发现那柄牛奶瓶雨伞，影山茂夫还带在身上。它被塞进了背包的侧面夹层，伞扣及伞帽全部焕然一新，柄上还裹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膜，依稀可见主人的惠存之心。

“那么，我走了，灵幻师父。”超能力者轻轻地说，仿佛是银龙环伺宝藏的最后一眼。列车进站，再保真的唱片也无法复刻的怀旧之音。

“以后还是不要在甜品店喝那么多茶了，新隆。”

他一直都知道。

 

回程途中，灵幻新隆想起另一件小事。

十六岁那年与他约会的单马尾女生，后来转学去了东京，对大城市熟稔起来是她的兴趣。出于同学情谊，他送她去车站，并肩望着在太阳下暴晒出油光的铁轨，夏日浓腻的气息一浪一浪地扑在灵幻的鼻梁上，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灵幻君还是没有变啊。”单马尾轻巧地笑了笑，冲他展示手里握着的情书。灵幻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过去的杰作。“一直是个努力经营的人。”

“努力经营？”

“即使完全不喜欢我，却能够在我身上下很多心思呢。”女生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下巴，像在回忆往昔。淡蓝色短裙被风吹出了皱纹。“比如这封情书，是你从很多名著里摘抄拼凑起来的。”

“……抱歉。” 他挠了挠头，显得有点窘迫。“我当时只是——”

“我知道的。”单马尾向他点头示意。“灵幻君其实没有那种能力吧。”

“差不多。”他诚实地回答，不想在曾欣赏的同伴面前，说谎到最后一秒。

“不过，既然交往过——灵幻君，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一些真心话。”

“请说吧。”

“任何兴趣都是从“一点点”开始发芽的。”

 
 

灵幻低下头，摸到一手眼泪。

再小的西兰花种子，也能够长成参天大树。

灵幻新隆在车站里狂奔。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一切过于沉甸甸的心意，或许都只是以冠补履。前路漫长，而看不到结局，每一秒钟所献出的勇气，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爱情的悼词。

但是，想要拥有崭新的明天，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

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性在车站里狂奔，西装领口还贴着干洗后忘记揭下的耐洗纸，像一个脱离社会而又再度入世的矛盾体，总不免引人侧目。过了几分钟，他才发现开往札幌的列车已经行驶出站。

A站台上的绿色电子屏映着下一班车的时间，耳边传来车轮摩擦铁轨振聋发聩的声音。

灵幻打开手机，冲屏幕苦笑了一下，看见了自己比掉眼泪还难堪的表情。

他按了几个快捷键，向永远被设置为通讯录首位的弟子拨去电话。

没有人接听，冷酷的电子音将他转进语音信箱。

“龙套啊。”他说，告白在喉咙里停住。一瞬间几十个有关影山茂夫的片段在他心里轰然倒塌。

“我可能也有点——”

他不说话了，僵硬地转过头。

因为街头艺人抱着吉他，在鹅毛大雪中轻轻地唱，“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是一个人。但一个人一个人聚集起来，就聚成了这个世界”。

因为手机屏上的GPS定位涂了釉一样，仍在一闪一闪。一个红点贴近另一个红点，一颗心贴近另一颗心。

“……师父？”

因为弟子的声音正分秒不差地，从他背后传来。

（全文完）

重温一遍把自己感动到了（你感动什么啊喂）感谢读到这里的你T T 希望你也能enjoy～

再次感谢各位staff和REPO的姑娘们，还有最好的ONE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