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我真的不想ooc 我真的不想ooc 的推荐 sky-epic.lofter.com
纸鹤供应商(私前请看置顶)
是我原来看的一篇文里的一个小情...

是我原来看的一篇文里的一个小情节,两人一起看相册让我觉得很治愈,就画出来了,希望也能在秋冬带给正在阅读的你一点温暖XD~

(谢谢告知我的姐妹,这个情节出自ao3上的《show me》)

是我原来看的一篇文里的一个小情节,两人一起看相册让我觉得很治愈,就画出来了,希望也能在秋冬带给正在阅读的你一点温暖XD~

(谢谢告知我的姐妹,这个情节出自ao3上的《show me》)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默读广播剧完结番外

新来的猫进门之前,要先送医院驱虫打疫苗,再观察一阵子才能接回家。观察期满,骆闻舟下班的时候顺路把小猫给拎了回来。


地下室好像有个猫笼子,你看看还在不在,一会把这个小的放出来试试,”资深饲养员骆闻舟拎着猫包,把从超市买的菜递给费渡,又看了一眼警惕地跳到鞋柜上的骆一锅,“要是实在不行,就得先把俩猫隔离几天。”


费渡问:“把小的放笼子里养吗?”

“不,那多残忍啊,”骆闻舟换上拖鞋,“当然是把骆一锅关进去。”


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的骆一锅:“……”


骆闻舟把猫包打开,新来的小猫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骆一锅从鞋柜上...

新来的猫进门之前,要先送医院驱虫打疫苗,再观察一阵子才能接回家。观察期满,骆闻舟下班的时候顺路把小猫给拎了回来。

 

地下室好像有个猫笼子,你看看还在不在,一会把这个小的放出来试试,”资深饲养员骆闻舟拎着猫包,把从超市买的菜递给费渡,又看了一眼警惕地跳到鞋柜上的骆一锅,“要是实在不行,就得先把俩猫隔离几天。”

 

费渡问:“把小的放笼子里养吗?”

“不,那多残忍啊,”骆闻舟换上拖鞋,“当然是把骆一锅关进去。”

 

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的骆一锅:“……”

 

骆闻舟把猫包打开,新来的小猫就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骆一锅从鞋柜上一跃而下,砸得把地板 “咣”一声。

它座山雕似的耸着肩、眯缝着眼,围着小猫转了大半圈。

小猫在骆一锅这个吨位的庞然大物面前,肚皮紧贴地面,尾巴尖都在哆嗦。

            

不过大概是听懂了骆闻舟这逆子的威胁,骆一锅面对新的家庭成员表现得相当老成持重,始终没露出什么攻击性,闻了一会儿就爱答不理地走了。

 

“还行,可以不用拿笼子了。”骆闻舟松了口气,“我听人说猫一般不打老猫和小猫,看来骆一锅虽然不是东西,起码的猫性还是有的……对了费总,你给这小的起个什么名?”

 

“没想好呢。”费渡一边说,一边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

他这点特别神,好像是个人形的自动仓储系统,家里有什么、保质期还有多久,在放进冰箱的刹那,也在他脑子里存好了档。别看费渡在家游手好闲的就会点菜,点菜也能把库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要他不出远门,冰箱里就不会出现过期牛奶和放坏的菜,可以说是个居家必备的超级点菜机了。

 

“超级点菜机”把冰箱里的几样东西随意换了换位置,也不知道进行了什么神秘编码,漫不经心地说:“是叫斯金纳呢,还是叫华生呢?”

骆闻舟听着都牙碜:“路边捡的土猫起什么洋名,你也不怕咬嘴。这么着吧,你捡回来的,跟你姓,按家谱跟骆一锅一起,当‘一’字辈,嗯……一锅它是装不满了,一碗还凑合,就叫费一碗得了!”

 

“师兄你看我一眼,”费渡从冰箱门后面露出脑袋,“看这:这个表情叫‘每根头发上都写着拒绝’。”

 

“贱名好养活……哎我去,差点……我说费渡同志,咱能别老玩悬的吗,说你多少回了。”

“超级点菜机”虽然实用,也不是没有毛病。除了晚睡早起干家务活没眼力劲儿以及不爱穿秋裤外,他还什么东西都喜欢随手放桌边,甚至总得险伶伶地悬出来一点——手机悬着小半个机身,饭碗水杯悬个边,最要命的是让他切个水果,切完把刀放下,刀把也得在操作台外面悬出一寸。幸亏骆闻舟没有强迫症,不然能活活让他逼死。

            

骆闻舟脱外衣没注意,差点把他又“挂”在桌边的手机碰掉地上,幸亏骆队身手敏捷,硬是接住了。

“是咱家桌子不够大,还是你胳膊不够长?”骆闻舟钻进厨房,拿着费渡的手机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哪天给你摔了你就老实了——晚上要吃什么?东西拿出来,然后喂猫去。”

 

费渡“哦”了一声,干活去了:“对了老骆,明天我出差。”

“成,一会儿吃完饭给你收拾衣服,”骆闻舟一边洗菜一边问,“几天?哪啊?当地多少度?”

 

“至少一周。”费渡说,“温度差不多,就滨海。”

“滨海?”骆闻舟一愣,那不是开车一天往返的地方吗,“你要去滨海待一个礼拜?”

 

“嗯,”费渡顿了顿,“我们想把那块地拿下来,老周和陆嘉先过去疏通关系了,需要我沟通的事还挺多的。”

 

骆闻舟沉默了片刻,关上水龙头。

费渡没说是什么地,但他一听就知道。

            

“能拿下来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骆闻舟:“说人话。”

“尽力,”费渡给还没有名字的小猫挤完营养膏,回头冲他一笑,“要不我怎么至少预留一周时间呢,大不了多跑几次,慢慢磨呗。”

 

“拿下来准备做什么?”

“那是重新规划的旅游用地,我们呈报给当地政府的策划案是主题游乐场,”费渡把往小猫饭盆里凑的骆一锅轻轻推开,“那是幼猫营养膏,热量太高了,改天给你买低热量的——郭恒没跟你说吗?”

 

“最近没联系过……郭恒?这里头怎么还有郭恒的事?”

 

“游乐场是我们征集了那些受害人家属的意见,他们投票选出来的。”费渡说,“初步想法是把那些女孩生前喜欢的东西都融入到设计里,参与设计的……父母们都算股东,拿技术分红。不过具体操作还得到时候看,涉及别的版权的得再找人协调,老周未来几年,没准都得耗在这上面了。”

            

“他们……自己投的票?”骆闻舟皱起眉,“不怕触景生情吗?我以为……”

“那块地、那座城,终其一生,都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噩梦。”费渡接上他的话,“可是地狱是客观存在的,不听不看不想,它也不会自己消失。除非你占领它、统治它,然后自己拿起锄头,在里面种满花——最难的部分都过去了,后面的事当然要继续做。”

 

“行吧,也有道理,”骆闻舟出于职业敏感,又提醒了一句,“不过这案子引发过热议,你在那建游乐场,将来会不会招变态。”

 

正在给俩猫当人形分餐隔离板的费渡笑了。

“我的地盘吗?”他推了一下眼镜,“师兄,蛊王住的地方,方圆十里,不长虫的。”

            

“快行行行行了吧你,你厉害,你真是个镇宅辟邪的大樟脑。”骆闻舟喷了口气,“给烤箱预热去!”

            

英明神武的“蛊王陛下”尾巴上的屏没来得及打开,就让骆队薅了,并于当天晚上因为记吃不记打,被骆闻舟吼成了菜青虫——

            

费渡牛奶喝一半,周怀瑾有事打他电话,厅里信号不太好,费渡就放下杯子,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又把四分之一的杯子悬在了茶几外面。

 

无名小猫被奶味吸引,壮着胆子跳到茶几上,想闻闻杯子里有什么。说时迟那时快,骆一锅以一种与它身姿不符的矫健一步蹿上去,照着马克杯就是一巴掌。

 

“啪”!

无名小猫:“……”

 

真凶骆一锅作完案,毫不犹豫地跑了,猫毛都没留下一根,深藏功与名。

 

正在屋里给费渡拿衣服的骆闻舟听见动静跑过来一看,属于工薪阶层的灵魂都炸裂了。他虽然从来不对费渡的消费指手画脚,但有时候也会上网查一查价格,以防不小心怠慢了费总那些看着不起眼的金贵东西。

 

“你知道他那破杯子多少钱吗!”

无名小猫从小流浪,营养不良,脑子发育也不良,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犯罪现场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

 

神不知鬼不觉蹿上猫爬架的骆一锅没事猫似的,在旁边点着头舔爪,对他孝子贤孙骆闻舟的话深表赞同——有什么办法呢,这家里的闯祸精实在太多了。

            

“你别过来了,没看见满地碎渣吗?”骆闻舟伸长了胳膊把小猫拎下来,扔进赶过来的费渡手里,“败家子捡的败家猫!我看干脆叫费钱算了!”

 

费渡为了小猫未来的尊严,跟骆闻舟抗争了半宿,第二天早晨不得不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小猫:“你叫斯金纳,记住了,别听骆闻舟的。”

小猫打了个大哈欠,迷茫地把他送出了门。

 

费渡这一次出差,比想象中花的时间还长,奔波了足有大半个月,才把憔悴了一圈的周怀瑾与自称“累得水肿”的陆嘉一起带回燕城。

周怀瑾上了车就开始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夹在燕城下班高峰的堵车大队里了。他揉开眼,从车窗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连成一串的车灯,光影模糊,感觉这一觉睡实在了,舒坦。

这时,他余光瞥见陆嘉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什么东西,不小心瞄到,只见那胖子写的是:

 

某月某日,老板开车我坐车,豪车一路引人围观,路人都以为我是老板,堵车时候有俩妹子冲我笑了,爽!老板啊老板,你以为你有魅力是因为长得帅吗?错,散发魅力的是座椅!

            

周怀瑾:“……你干什么呢?”

要造反吧?

 

“记录生活里的美好瞬间,”陆嘉把备忘录存档,“有的人天生长在蜜罐里,人家世界的逻辑就是甜甜蜜蜜的。咱们呢,差一点,就得自己留心收集各种糖,慢慢攒,三年五载,总能给自己攒一个蜜罐——这是老板教我的。”

费渡开车看路,头也不回:“你那糖里少放点关于我的坏话就好了。”

周怀瑾却认真地想了想:“费总也会做这样的记录吗?”

费渡一口否认:“我就是口味甜一点,倒也没有这种居住需求。”

 

陆嘉笑而不语。

 

一路把他俩送回陆嘉的拳馆,下车拿行李时,陆嘉忽然好像无意中提起:“哎费总,去年骆队生日时候你发朋友圈里那蛋糕哪订的?”

“他发的,我就点了个赞,微信一会推给……”费渡随口接了一句,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嘉。

 

陆嘉就大笑着扛起两个人的行李,跑得比使坏的骆一锅还矫健。

            

“死胖子。”

费渡摇摇头,合上后备箱,跟周怀瑾告别,回家去了。

他不用记录,他是“糖果库”的自动仓储系统,每一笔进账都清清楚楚。

            

哦对了,至于“斯金纳”……什么斯金纳啊,费渡一走半个月,回家一看,那傻乎乎的小畜生早把“费钱”这糟心名字认下了,一叫就摇头摆尾地过来。

叫了“费钱”,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它欣然接过骆一锅的衣钵,成了家里新的食物链底端,这是后话了。

            


区叭是7个8
-最近又跑去重温了if线,我满...

-最近又跑去重温了if线,我满嘴玻璃渣x于是就自己玻璃渣里掺点儿糖,这是糖这是糖这是糖!!!!不虐不虐不虐!!!!我自己都受不了玻璃渣了x

-最近又跑去重温了if线,我满嘴玻璃渣x于是就自己玻璃渣里掺点儿糖,这是糖这是糖这是糖!!!!不虐不虐不虐!!!!我自己都受不了玻璃渣了x

三月廿三

【南以颜喻】潘洛斯阶梯

半架空/勿上升真人/全文1w字已完结

爆肝八小时的产物,没有过于纠结语句通顺,见谅


一句话剧情简介:永远走不出的7月24日。


7月24日。


没有行程的平凡周三。


空调运转的轰鸣和窗外隐隐约约的麻雀声侵扰着人的梦境,张颜齐在被窝里醒来,翻了个身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按开屏幕。


07:30


他昨晚剪阅片室的视频熬到了凌晨两点,特意关掉闹钟就是想睡个懒觉,可是身体自带的生物钟却没打算放过他。


隔壁姚琛的床铺是空的,张颜齐按了按因缺眠而发痛的太阳穴,后知后觉地...

半架空/勿上升真人/全文1w字已完结

爆肝八小时的产物,没有过于纠结语句通顺,见谅


一句话剧情简介:永远走不出的7月24日。


 

 

7月24日。

 

没有行程的平凡周三。

 

空调运转的轰鸣和窗外隐隐约约的麻雀声侵扰着人的梦境,张颜齐在被窝里醒来,翻了个身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按开屏幕。

 

07:30

 

他昨晚剪阅片室的视频熬到了凌晨两点,特意关掉闹钟就是想睡个懒觉,可是身体自带的生物钟却没打算放过他。

 

隔壁姚琛的床铺是空的,张颜齐按了按因缺眠而发痛的太阳穴,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室友这两天都在外地跑活动,已经很久没回宿舍住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漱,走到门前转动把手,门把发出咔擦一声,像是铁器和木板碰撞的声音,张颜齐往前推,房门却像是被焊在墙壁上一样毫无动静。

 

张颜齐低头调试门锁,防盗门内传来清晰的反锁与开锁的金属声,显然门锁并没有问题。可门依旧嵌在门框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具镶死的木质尸体。

 

“什么情况?”

 

张颜齐挠挠头,坐回床上拿起手机给队友拨电话。R1SE的新歌骤然在楼下响了起来,没过多久电话被接起,歌声也戛然而止。

 

“喂?任豪你在宿舍吧,我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你能来帮我看看不?”

 

任豪的脚步声和笑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他走到张颜齐的房间门外,夸张地喊了句不带脏字的感叹词。

 

“卧槽。张颜齐你得罪谁了?你门口怎么拴着一条铁链啊?”

 

“啊?”

 

“是啊。像是栓自行车用的那种,特别粗一条,”任豪把铁链拿起来掂了掂,补充道,“还特别重。绝了绝了。”

 

“什么鬼?我昨晚睡觉前还没有的啊?”

 

“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借个钳子来。”

 

“好好好,谢谢。”

 

时间过去半小时,任豪带着跑了附近几户人家才借到的铁钳回到张颜齐的房门口,随着一声清脆的铁链碰撞,房门终于被推开。

 

张颜齐冲上前打算拥抱解救自己于水火的队友,后者侧身避开了他并表示只是举手之劳。“别谢我了,赶紧下楼吃早餐吧。”

 

早餐是一如既往的粥和包子。张颜齐下楼的时候,碰到了刚晨练回来的刘也和赵让,他迅速地把自己今早凄惨的遭遇讲给了对方听,两个人都感到很奇怪,也都不知道栓链子的究竟是谁。

 

“该不会我们屋子里进私生饭了吧?”赵让捂着嘴震惊地说道。

 

“私生饭进来什么都不干就给他门前栓个链子?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刘也开玩笑似的敲了敲赵让的脑袋。

 

“说不定是那种心理有些变态的人啊……”赵让摇摇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聊什么呢?”何洛洛坐在餐桌前边啃一块面包边抬头问道。

 

“我跟你说,颜齐哥早上醒来发现他的房门被一条铁链锁住了,还是任豪哥用钳子才绞断的。”

 

“真的假的!”何洛洛的眼睛瞪得老大,看向张颜齐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张颜齐挥挥手说:“我没事,就是被关在房间里关了半个多小时,其余的什么也没发生。”

 

“我觉得咱们小区的安保得改进了,这件事乍听起来还是挺可怕的。”焉栩嘉端着一碗粥在餐桌前坐下。

 

何洛洛点头似擂鼓,他看着焉栩嘉分发碗筷,边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数,问道:“对了,南南吃过早点了吗?”

 

“他六点多就走了,要赶十点钟那班飞机。”刘也说。

 

“好了好了,大家先吃早饭吧。谁去把闻闻和光光也叫起来。”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赵磊敲了敲筷子,打断了闲聊的众人。

 

吃完早饭后张颜齐回到房间继续剪昨天没剪完的视频,戴着耳机一帧一帧筛选作废的部分,反复循环到后来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感到有些陌生。

 

12:25的时候,宿舍楼下突然喧闹了起来,何洛洛眼睛通红地跑来敲张颜齐的门,说:“经纪人哥哥让大家去客厅集合。”

 

张颜齐莫名其妙地下了楼,正好听到经纪人在安慰坐在一旁垂头不语的队友们:“官方通告还没有出来,还有生存的可能性,大家不要着急。”

 

“怎么了?”张颜齐问。

 

“周震南坐的航班出事了,飞机迫降失败,坠进了海里,所有乘客生死不明。”

 

“……什么?”宛如五雷轰顶,张颜齐整个脑袋都是晕的,他越过人群走到电视机面前,新闻里果然正在播报这起重大航空事故。

 

“由北京首都机场起飞飞往台北桃园机场的RJ-7314次航班在我国东海海域坠毁,搜救队正在紧急前往营救,目前暂无具体人员伤亡消息,我台将持续为您报道……”

 

张颜齐捂着头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大脑像是要裂开一般,剧烈的疼痛传至每一根神经末梢,叫嚣和撕扯充斥着耳畔。

 

大概在下午三点时,机场官方报告发布,飞机上的乘客无一生还。整整65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死神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斩断,一时间举国哀痛,所有社交网络都点满了红色的蜡烛,祭奠不幸的逝者。

 

公司忙着处理公关事宜,便嘱咐剩下的成员们不能离开宿舍半步。张颜齐不甘心,他始终没法相信周震南就这样走了,入夜后他背了个包打算趁着夜色去机场看看,却在楼梯拐角处碰到了等候多时的焉栩嘉。

 

“你要去哪?”焉栩嘉半个身子靠在墙上,神情有些憔悴。

 

“你别管。”张颜齐说。

 

焉栩嘉挡在张颜齐的前面,伸手抵住了他的肩:“经纪人哥要我看着你,他就怕你跑出去。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记者,你出去了只会被围住。”

 

张颜齐没有理会他的阻拦,闷头朝前走,说:“我开车出去。”

 

焉栩嘉攥住了他的衣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那也比坐在这里什么也干不成的好。”张颜齐甩开他的手,说道。

 

“张颜齐!周震南已经死了,不管你做什么他也活不过来!”焉栩嘉的声音有些发狠,积攒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每个字都刺在张颜齐的心脏上。

 

张颜齐恼怒地回头想要和他理论,却在转身的那刻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白光,尖锐的耳鸣扎进大脑里,整个人突然踩空失去重心,仰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仿佛下坠时身体与海面触碰泛起的涟漪,绕着惨白的指节一圈一圈漾开。

 

神说,我数三个数,你便会醒来。

 

三。

 

二。

 

一。

 

 

 

空调引擎的轰鸣声嗡嗡的响着,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麻雀的啾啼。

 

张颜齐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往肺里吸着空气,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危及生命的窒息。他眯着双眼,模模糊糊的记忆划过他的脑海。

 

“是做梦吗?”

 

张颜齐伸手掐了掐后脖颈,不知为何,他脊椎的部分疼得要命。

 

手机屏幕显示着07:30,对于没有工作安排的假期来说,这个时间显然有些太早了。张颜齐看向四周,书桌上摆着昨晚他用来剪视频的电脑,姚琛的床铺是空的,被子整齐地叠在一起。

 

张颜齐穿着拖鞋一嗒一嗒地往外走,却被紧锁的房门阻断了去路。

 

“什么情况?”

 

张颜齐试着把反锁关上再打开,房门仍未动分毫,倒是门外响起的金属碰撞声刺得他耳膜生疼。张颜齐捂住了耳朵,靠在墙上才堪堪站稳。

 

他回床边找到手机给任豪打电话:“喂,任豪你在宿舍吧,我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说到一半却产生了某种异样的似曾相识感,他的胃里有些犯恶心。

 

这种不适的反胃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原本尘封的锁链被打开,埋藏在印象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尖锐地以不由分说的姿态横亘进张颜齐的大脑里。

 

任豪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夸张地笑道:“卧槽,张颜齐你得罪谁了?——”

 

“你门口怎么拴着一条铁链啊?”张颜齐冰凉的手掌紧贴着额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和任豪同样的话语。

 

“嘶……”张颜齐说完这句话后头疼得更厉害了,他用力地掐了下手臂,直把皮肤都揪得紫红。

 

任豪的声音还在门外继续:“像是栓自行车用的那种,特别粗一条,还特别重。绝了绝了。”

 

张颜齐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尽管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尽可能一字一句地对任豪说:“你能去附近住户那帮我借个钳子来吗?谢谢你了。”

 

“嗨,我正打算这么做呢。你等等啊。”说完这句话,任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张颜齐跌坐在地板上,几乎是颤抖着掏出手机,点开R1SE的群聊记录,果然翻到昨天经纪人发在群里的每个成员的行程消息:“周震南北京飞台北,明早10:05。”

 

张颜齐给周震南打电话,手指因为发抖点了好几下才成功,好在没响两声周震南便接起了电话。

 

“喂?南南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怎么了?”周震南扶了扶蓝牙耳机,感觉到张颜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别坐这架飞机,你回来!”

 

“你一大清早说什么呢。”周震南低声嘟囔了几句,语气染上了些许不耐烦。

 

张颜齐在房间里急得捶墙,却想不到解释的办法,只能如实说道:“我,我梦到你会出事……”

 

周震南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忽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对着电话笑道:“张颜齐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而且你不知道梦和现实是反的吗,你梦到我出事正好说明我会顺顺利利地飞到台北啊。”

 

“这不一样!我的梦太真实了……总之你别坐那架飞机,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不和你闹了,我马上到机场了,”周震南望着窗外,距离首都机场还有3KM的绿色告示牌迅速地从眼前划过,他对着空气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过几天就回来了,乖啊。”

 

周震南说完飞快地挂断了电话,脸颊微微泛红,本想趁机撩下对方过过嘴瘾,没想到把自己搞得心跳加速了。可惜手机因电量过低而关了机,否则的话他还真想听听张颜齐的反应。

 

周震南拍了拍脸,却仍是没忍住嘴角的笑意。

 

张颜齐被挂断后再打都显示用户已关机,他只能趁着这个时间把衣服换好,又过了十几分钟后任豪赶来用钳子把门打开,张颜齐带上手机就冲了出去,留下任豪攥着钳子不明就里地站在原地。

 

由于保姆车送周震南去机场了,张颜齐只得在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到达机场时已是09:50。机场里刚刚送走周震南的粉丝突然看见张颜齐,顿时又精神振奋地围了过来,张颜齐在人群中艰难地挤进机场,却在大屏前看到RJ-7314次航班顺利起飞的消息。

 

在那之后的每一分钟对张颜齐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

 

他独自躲进机场的VIP接待室里,一遍遍刷新着手机上的消息。事情直到12:10都一切正常,在12:11时微博上关于事故的报道突然开始大批量地涌出。

 

电视直播的午间新闻频道,主持人收到一张刚打印出来的新闻稿,凭借着专业素养迅速地报道了出来:“我台刚刚接到消息,由北京首都机场起飞飞往台北桃园机场的RJ-7314次航班发生航空事故,坠于我国东海海域,具体人员伤亡消息暂且不明,紧急搜救队已经派出……”

 

紧接着,何洛洛的来电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喂?张颜齐你去哪了?经纪人哥哥要我们在楼下集合,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我待会就回去。”张颜齐语气冰冷地回复道。

 

挂断电话后,他一拳砸在了坚硬的瓷砖上,几滴血液顺着手臂线条滴落在干净的地毯上。

 

待到下午三时,关于事故的官方报告依旧经由新闻频道发布,机组人员包括乘客共65人无一幸免。在死亡名单中,还有最近红极一时的偶像团体R1SE的队长,许多粉丝在听闻消息的那一刻直接站在街上哭晕了过去。

 

张颜齐从房间里走出来,果不其然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焉栩嘉。

 

焉栩嘉站直了身体问:“你要去哪?”

 

张颜齐和周震南的关系不一般,这个团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这一点。就连周震南出事,经纪人专门嘱咐要看好的成员也只有张颜齐一人。

 

焉栩嘉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周震南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得到的却是“即使喜欢也没有结果吧”的悲观回答,那时候他便知道这两人还没有互相坦白,明明除了当事人谁都能看出他俩是两情相悦,却偏偏缺了那点表明心迹的勇气。

 

可如今天人两隔,怕是想表白也再无机会了。

 

焉栩嘉叹口气,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张颜齐的准备,但后者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张颜齐望向焉栩嘉的眼神里闪着几乎可被称为癫狂的光,他的嘴角诡异地扬起,冲着焉栩嘉一句一顿地说道。

 

“你别管。”

 

……

 

摔下楼梯的那一刻,这回张颜齐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脊椎碎裂的声音。意识彻底消失前,视野尽头是焉栩嘉惊恐的脸,张颜齐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

 

 

 

 

张颜齐揉着后脖颈醒了过来,胃里反上来的酸让他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好一会。手机屏幕里依旧是雷打不动的07:30。

 

张颜齐用纸巾随便擦了擦嘴,换好衣服后去转门,依旧打不开。他也并不着急,直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二层的窗户,爬上窗沿边半蹲着打量了片刻,纵身跳了下去。

 

“啊啊啊!”在厨房里做饭的保姆阿姨显然被这从天而降的男人吓了一大跳,尖锐的嗓门瞬间吵醒了整栋宿舍楼里处在睡梦中的队友们。

 

张颜齐抱歉地冲阿姨喊了声对不起,便一瘸一拐地往马路上跑去。

 

坐上出租车后张颜齐第一时间给周震南打了电话:“南南,你先别上飞机,我现在去机场找你,你在VIP室等我,顺便把手机充满电。”

 

周震南刚发出疑议,就被张颜齐一句“照我说的做”堵了回去,从来没遭受过此般暴力对待的周震南愣了愣神,竟开始怀疑起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对方这样生气。

 

出租车在09:20到达机场,张颜齐扔下两张百元钞票后就急着往机场里跑,周围紧跟着的粉丝告诉他,周震南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张颜齐狂奔到VIP休息室里,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周震南斜靠在沙发上边充电边玩手机,看见张颜齐后深深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怕我错过登机时间,等得我心惊胆战的,说吧,有什么事?”

 

张颜齐迈着长腿几步就走到周震南跟前,伸手一把把对方搂进了怀里。

 

周震南嘴唇微微张着,这还是他们在私下里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拥抱,亲密到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张颜齐猛烈的心跳声,亲密到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张颜齐的怀抱里,不知所措地攥着对方的衣摆,也不敢回抱,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

 

“喂……你怎么了啊?”周震南声音低低地问。

 

张颜齐仍是死死地抱着周震南,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一样,他的手插进周震南后脑勺的头发里,左手搂在周震南的腰上,缓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南南,你相信我吗?”

 

“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吗?”张颜齐重复了一遍,“相信我这个人吗?相信我不会害你吗?”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相信你啊。”周震南轻轻地拍着张颜齐的背,逐渐察觉到了对方极不稳定的情绪。

 

张颜齐松开周震南,扶着他的肩膀正面朝向自己,直视进他的眼睛:“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要坐这架飞机。”

 

周震南蹙眉凝视张颜齐良久,终于从对方认真的神情中确认这不是在开玩笑,他低头沉思了半晌,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行吧,我给经纪人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改签。”

 

“真的吗?太好了!”张颜齐兴奋地抱紧了周震南,后者从耳根一路烧红到眼角。

 

机票改签到晚上八点,剩余的时间里张颜齐和周震南打算先回宿舍度过。保姆车上,张颜齐坐在副驾驶,周震南坐在后座和他的巨型背包一起。

 

张颜齐转过头来和周震南聊天:“你不会相信我昨天做了什么梦,太神奇了。”

 

“难道梦到我了吗?”周震南开玩笑地说道。

 

“还真的梦到你了,不仅梦到了你,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待会回宿舍我一一说给你听。”

 

“好啊。”周震南抬头朝张颜齐笑了笑,却在视线触碰到张颜齐身后挡风玻璃外的景象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小心——!”

 

巨大的碰撞声爆发在高速公路上,霎时间天旋地转,弹出的安全气囊挤满了前座的空间,张颜齐整个身子倒了过来,艰难地回过头去看后座的情况,只见周震南满脸是血,眼睛浸在汩汩涌出的血液里半睁着看向他。

 

“张颜齐……”

 

说罢,彻底闭上了眼睛。

 

“南南!”张颜齐猛地砸向车侧的车窗,解开安全带从倒转的车辆里爬了出来,也不顾满手被玻璃刮破淌着血的伤口就拉开后座的车门,用手去探周震南的鼻息。

 

“不要……南南,醒一醒,南南!求求你!”张颜齐跪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反复地说着,却还是没能唤醒爱人沉睡的双眼。

 

张颜齐摇晃周震南的身体时,手机从外套侧兜里滑了出来,碎裂的屏幕上显示着:2019年7月24日,12:05。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张颜齐的大脑里浮现。12:00之后某一刻,便是周震南既定的死亡时间,因此即使把他从那架飞机上救下来,也还是阻止不了他的死亡。

 

“……怎么会这样?”

 

上帝让他拥有倒转时间的能力,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一遍又一遍看着喜欢的人死去吗?这该是多么可憎的神明,多么可恨的天命。

 

“我不相信。”

 

张颜齐最后抚摸了一下周震南柔软的头发,颤抖着从车辆里钻出来,擦了擦额角的血迹,拨通120的电话后,向路人借了一辆摩托车就往宿舍小区里飙。

 

张颜齐浑身是血地走进宿舍里,把在客厅里玩游戏的焉栩嘉和何洛洛吓得半死,张颜齐没有解释的闲情逸致,伸手把焉栩嘉拽上了二楼,让他在自己房门口站定,随即闭上双眼背过身,毫不犹豫地从楼梯上倒了下去。

 

 

 

 

醒来的前一秒,张颜齐还听见了何洛洛刺耳的尖叫。

 

这次从二楼跳窗张颜齐吸取了经验,在落地时借力往前滚了半圈,腿部受到的冲击则没有之前那么的大,爬起来后还可以跑两步。

 

周震南接到张颜齐的电话后就乖乖地在机场VIP室里等着,大概09:20的样子张颜齐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门,冲进来拽着他的身子左看右看,似乎是在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了?”周震南好奇地问。

 

“南南,接下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讲完,行吗?”

 

张颜齐把他度过的三个7月24日全部讲给了周震南听,周震南刚开始以为张颜齐是在寻他开心,直到张颜齐说到他们拥抱后自己就同意了改签时才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张颜齐以为他是因为相信他所以才改签的,但其实周震南心里很清楚,他是因为喜欢张颜齐所以才愿意相信他的一切,即使是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情。而张颜齐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不可能把他的反应编得如此真实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张颜齐并没有说谎。

 

“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周震南蹙着眉,依旧无法全然说服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我知道,我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像那样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停止呼吸的经历,我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了。”张颜齐的眉头紧锁,深深地看着周震南。

 

周震南被他说得心里一痛,不自觉地就软了态度,他伸手抚平张颜齐的眉角,安慰地笑着说:“没事的,现在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坐着,肯定就不会有事情发生了。除非北京这儿发地震,把我们都埋住了。”

 

张颜齐赶紧捂住了周震南的嘴:“你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周震南把张颜齐的手掰开,笑道:“我就瞎说而已,北京怎么可能地震啊,而且机场都是修在最不容易发生地质灾害的地方啊。”

 

周震南说完,张颜齐的表情却没有一丝舒展,仿佛真的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周震南抿起唇,犹豫了半会,开口道:“你就这么害怕我会死吗?”

 

张颜齐抬起头看他:“当然了。也许你会笑我,但我真的怕得不得了,我怕得快要窒息了。”

 

周震南垂下眼眸,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这么害怕?”

 

“那是因为——”张颜齐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说话之前硬生生忍住了那四个字,换了种方式说道,“因为,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嘛,我很珍惜你啊。”

 

周震南点点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得生疼,他僵硬地扯起嘴角,笑道:“这样啊,也是,你性格这么善良,大概换做是其他人肯定也会拼命去救的吧。”

 

张颜齐被问得怔在原地,周震南的这番话使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便是他明知道自己可能有机会救下更多人时,他的优先选择却始终是周震南,尽管他的营救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但万一成功了呢?那剩下的64个人就该死吗?

 

张颜齐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直掐到骨节不剩一丝血色,自嘲地捂住了额角。

 

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人类都是自私的动物。

 

休息室的时钟时针与分针重合,时间来到12点整。张颜齐紧紧攥着周震南的手,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所有动静,周震南被他的状态也搞得紧张起来,掌心里渗出点点汗珠。

 

滴答。

 

分钟朝前转动一格。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头套着黑色布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男人闯了进来。

 

当张颜齐意识到对方手里拿着枪的时候已经晚了,男人正对着周震南的胸膛开了一枪,不带丝毫犹豫,仿佛死神派来的阴间使者。

 

砰——!

 

周震南整个人往后倒去,张颜齐赶紧扶住他,周震南的胸口血液像绽放的莲花一样四散开来。张颜齐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颤抖着捂住周震南中枪的部位,血却一点也没止住。

 

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撞开,一群身穿警服的特警冲了进来,张颜齐听见其中一个拿着对讲机说:“嫌犯从VIP休息室跳窗逃走了,还射伤一名旅客,赶紧叫救护车!”

 

特警在张颜齐身边跪下,把周震南的身体放平,扶着张颜齐的手按住他的伤口,向两个人说道:“救护车马上就来,一定要按好。刚刚那个是想要劫机的嫌犯,被追捕的过程中躲进这间休息室里,没想到有人在所以恼羞成怒开了枪,我们一定会把他抓捕归案的。”

 

特警后来又在张颜齐耳边絮叨了很久,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只看见周震南仰着脸朝他笑,小手微微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用气音轻轻说着什么话。

 

“张颜齐……其实我问你……为什么……害怕我会死……是因为……我……”

 

周震南说到后来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力气,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颜齐,几滴眼泪从眼角溢出,连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一起埋藏在深厚的尘埃里。

 

张颜齐痛苦地喊着,仿佛要把嗓子都喊出血来,周震南的死似乎也抽走了他的半条命,只剩一缕游魂活在世上,紧紧抓着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颜齐把嘴唇咬破了皮,里面的血嵌着肉一起翻了出来,他轻轻合上周震南的双眼,把那双尚带着温热的手掌交握放在肚子上,又脱下外套给他盖住身子。

 

做好一切后他站起身,步伐坚定地离开了机场,他的眉眼是那样冷漠,没有人能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他刚刚痛失自己的此生挚爱,整整第四遍。

 

在周震南中枪的那一刻,他突然想通了很多道理,很多超乎于自然,超乎于人类所能理解的物理现象的更深层的玄妙的事情。这份玄妙赋予了他拯救周震南的能力,不是因为他幸运,而是因为在他和周震南之间联结着看不见的线,这条线在周震南坠入深海的那一刻、头部遭受重击的那一刻、中枪的那一刻联结了他的命运,因而他得以一次又一次走进这个谜局。

 

要成为破局人,显然要具备足够的自省意识,和牺牲意识。

 

上帝不掷骰子,死神也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从楼梯台阶上往下倒的同时,张颜齐弯起嘴角释然地笑了起来,经过了这么多跋山涉水和弯弯绕绕,这一次,他终于知晓了神的意思。

 

 

 

2019年7月24日,9:20。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VIP休息室。

 

张颜齐像第三次那样,没有说明其他原因,只是要周震南相信他。周震南被他怀里的温度烫得头晕脑胀,脑袋一热也就答应了改签机票。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张颜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震南聊着天,更多时候只是紧紧盯着周震南看,仿佛要把他的模样牢牢地刻在脑海里一样。

 

周震南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垂着头吹自己的刘海。

 

张颜齐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极其温柔地说道:“南南,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比如说我们解散了,你见不到我了,你也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周震南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解散就见不到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以后有机会一起约个饭什么的,难道不行吗?”

 

“嗯,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也不用太想我,你只要知道我在那边会过得很好很好就够了。”

 

周震南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会想你了,你不要这么自恋好吗?”

 

“是啊,不想就最好啦,”张颜齐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还是偶尔想一想吧,也不用天天想,就每年想个那么一两次就行。”

 

“你怎么还安排得有零有整的。”周震南吐槽道。

 

张颜齐笑着没有接话,他抬头看了看时钟,11:55,时间过得太快了。他突然很后悔,明明之前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相处,在演唱会的后台,在一起乘车上班的路途中,在跨时区的越洋航班上,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夜晚和白天,却从不曾懂得珍惜,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结伴穿过拥挤人潮时我就该跟在你的身后。

 

理所当然,舞台表演时我就该站在你侧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理所当然,我是你最默契的搭档,你是我最亲近的挚友。

 

理所当然,一切因爱而生的不合理都成了合理,不自然都成了自然,剩下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真心被嬉笑掩过,不小心逃逸出口的表白遗失在记忆之海。

 

当习惯成为理所当然,就连我都差点忘了。

 

我是如此,如此的深爱着你。

 

张颜齐笑着看向周震南,牵住了对方的手,说:“南南,我昨天做了梦,梦里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梦就醒了,所以我现在想要亲口告诉你。那个问题的答案就是——”

 

“因为,我喜欢你。”

 

周震南呆呆地看着张颜齐用他那双温柔过整个宇宙的眼睛凝视着自己,说出了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的话语,同时也呆呆地被张颜齐抱住,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耳畔爆炸,张颜齐抱着他的身子猛地一颤,刺鼻的血腥味隔着空气钻进他的鼻腔,周震南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张颜齐?”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依旧冲他弯着嘴角,身上的力气却一点点软了下来,从撑着他的身体到渐渐无法站稳,跪坐在了地毯上。

 

周震南震惊地扶着张颜齐的身子,终于看清了他的伤势,子弹从背后射进留在了身体里,大片血液从伤口溢出,一直流到了地面。

 

“张颜齐……我的天呐……”周震南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冲进卫生间拿了块毛巾按住了张颜齐的伤口,洁白的毛巾很快就染得鲜红。周震南边按着眼泪边往下掉,颤抖着想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却滑了好几次都没把手机解锁,好不容易解锁了正想拨通,却被张颜齐拿走了手机。

 

张颜齐半躺在地上冲他摇摇头,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喘着粗气跟周震南说话:“不用……打电话……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周震南哭得说不出话来。

 

张颜齐却始终反复地强调着:“你答应我……”

 

周震南只好点点头,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来,但是你也不会死,你让我叫救护车,医生会把你救好的!”

 

张颜齐摇了摇头,说:“没有用的……那样的话……我的努力就泡汤了……”

 

“什么努力?”

 

张颜齐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周震南……我还没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好喜欢……”

 

周震南苦笑着牵起嘴角,说:“我笑起来很好看,那你活下来,我每天都笑给你看,好不好?”

 

张颜齐的眼睛再也没有移动过丝毫。

 

特警队冲进来时,就看见一个男生跪坐在另一位男生的身旁,边哭边笑着说道:“张颜齐,你怎么这么自私……光顾着自己告完白就走了,根本没有给我留回复的机会啊……我也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救护车赶来时,迎接张颜齐的并不是担架,而是裹尸布,周震南摇摇晃晃地跟着医疗人员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

 

迎面射来无数道试探的目光,或怜惜,或惊讶,周震南木然地走在人群里,撞到了好几个路人,每个人看见他满身的血都害怕地避开了。周震南继续往前走着,肩膀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撞到,整个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

 

“喂,小心!”

 

这是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爆发的尖叫。

 

头部重重地撞击在大理石制的花坛上,尖锐的耳鸣似要把他的耳膜洞穿,周震南仿佛听见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痛楚透过大脑传遍身体的每一个感官细胞,视野被茫茫一片白光笼罩,明亮得照得人无从遁形。

 

刺眼的虚空中有身影在朝自己说话,浑厚低沉的声音似竖琴,又似唱诗班吟唱的福音。他听见声音自他心底而来,说着他似懂非懂的话语。

 

 

——你因何而来?

 

——因爱而来。

 

 

——你因何不肯离去?

 

——因我有未竟之事,未说出口之话语。

 

 

——你可知生命不易,用于交换何其浪费?

 

——生命可贵,而爱无价。

 

 

——罢。罢。罢。

 

——我数三个数,你便会醒来。

 

 

三。

 

二。

 

一。

 

 

周震南猛地从床上坐起,手触到枕头,才发现睡觉时他流的眼泪已然沾湿了半块枕巾。

 

周震南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屏幕显示着2019年7月24日,06:00。

 

他按了按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吸几口气,踩着拖鞋出门,直奔宿舍庭院里他新买的那辆自行车。

 

用钥匙顺利解开锁,周震南带着沉重的锁链步上二楼。

 

用钻头把墙上的木板钻开一个洞后,周震南把铁链穿过房门把手,再穿进洞里,使劲一按,铁链便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楼下经纪人的声音传来:“南南,你好了吗?赶快吃完早点我们得出发去机场了。”

 

周震南把钥匙扔进卫生间的下水道里。

 

“知道了,马上就来。”

 

 

 

THE END.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午休等快递的时候看《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面写“清教徒认为人本性是恶的,必须加以限制。我们国家传统哲学认为人性本善,但是一到了慕少艾的年龄,他就不再是好东西了”,看完坐那笑了五分钟,笑完又觉得有点悲哀,╮(╯▽╰)╭

午休等快递的时候看《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面写“清教徒认为人本性是恶的,必须加以限制。我们国家传统哲学认为人性本善,但是一到了慕少艾的年龄,他就不再是好东西了”,看完坐那笑了五分钟,笑完又觉得有点悲哀,╮(╯▽╰)╭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看完阴阳师的音乐剧,突然想写妖怪文,然而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妖怪视角,想颠覆人间、反抗人类压迫的那种0.0

《不见天日的革命者》

《地下反抗军》

《妖生自由》

《荣妖之路》


……什么的。


看完阴阳师的音乐剧,突然想写妖怪文,然而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妖怪视角,想颠覆人间、反抗人类压迫的那种0.0

《不见天日的革命者》

《地下反抗军》

《妖生自由》

《荣妖之路》


……什么的。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元和皇帝是个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狭隘、懦弱多情。

顾昀从小被送到他身边,又聋又瞎,可怜得很,这小侯爷流着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铁三部的正根,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元和帝都必须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给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开始存着做戏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总是容易动摇,一生都在后悔,时间长了,假戏就成了真。虽然顾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辈,但元和帝是拿他当儿子养大的,还是最受宠的“儿子”,李丰与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宠爱不及顾昀一个人多(李丰小时候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说的忌惮,是顾昀身后甩不脱的阴云,而老皇帝不遗余力的宠爱,也给了顾昀恃宠而骄的资本。

顾昀的整个少年时代...

元和皇帝是个矛盾的人,尤其晚年,心胸狭隘、懦弱多情。

顾昀从小被送到他身边,又聋又瞎,可怜得很,这小侯爷流着武皇帝的血,又是玄铁三部的正根,于情于理、于家于国,元和帝都必须善待他,自欺欺人,也要给天下人看。元和皇帝一开始存着做戏的意思,但那可悲的老男人天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总是容易动摇,一生都在后悔,时间长了,假戏就成了真。虽然顾昀和老皇帝算是平辈,但元和帝是拿他当儿子养大的,还是最受宠的“儿子”,李丰与魏王加在一起,受的宠爱不及顾昀一个人多(李丰小时候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皇帝不可言说的忌惮,是顾昀身后甩不脱的阴云,而老皇帝不遗余力的宠爱,也给了顾昀恃宠而骄的资本。

顾昀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这两根细丝上艰难地寻找平衡,所以他敢在明面上任性,阳奉阴违、敷衍皇命,干过好多“不似人臣”的破事,闯完祸让老皇帝给他兜着,甚至连皇子们叫他“皇叔”、“义父”,也敢大喇喇地僭越答应(沈易都吓尿了,没想到元和皇帝为了保护处境尴尬的小儿子,没有见怪,后来还很离谱地顺水推舟了)。同时,他私下里又绝不越雷池一步,把肝胆剖开,涂在皇城九门之外,在朝中装聋作哑、独来独往,除了落魄贵族沈易,满城世家名门示好,他一概不理会。明知道李丰与他政见不合,也遵从元和帝的意思,在新君继位时及时雨似的赶回京诚,镇住魏王。

 

后来李丰当了皇帝,顾昀就不这样了。

一方面他跟李丰没什么私人情义,两人更像纯粹的君臣。

一方面也是他长大成熟了,知道传国玉玺与玄铁虎符之下没有肉体凡胎,九五之尊与三军统帅都是“非人”,他找到了自己的路,明白了自己的下场。而宠他又怕他的人不在了,于是宫墙之下、汽灯之间,也就没有他曾经寄存于此的……痛苦的爱憎了。

不扯淡啦,我去吃期盼了一宿的荷包蛋啦,么么~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我小的时候,审美曾受CLAMP与由贵香织里等一干日本妇女影响,总以为在风中猎猎而动的纸片少年才是美,因此跑个步都不敢撒丫子狂奔,唯恐多长一丝肌肉。

长大以后开始热爱美队一挂,才发现当年想太多了,过去爱答不理的肌肉,现在原来高攀不上。

PS

随着运动加剧,人体参与供能的糖和脂肪比例也在增大,也就是说,越剧烈的运动,糖元参与供能的比重越大,等糖耗得差不多了,脂肪是靠不住的(小时候学过哈,糖类可以大量转化成脂肪,但脂肪不能大量转化成糖类,不要问我凭什么,凭胰岛素……),那么身体就会开始分解肌肉了——这就是大量有氧运动消耗肌肉的原因。

有些人会建议运动过后可以补充糖分,避免掉肌肉,但是补充多少...

我小的时候,审美曾受CLAMP与由贵香织里等一干日本妇女影响,总以为在风中猎猎而动的纸片少年才是美,因此跑个步都不敢撒丫子狂奔,唯恐多长一丝肌肉。

长大以后开始热爱美队一挂,才发现当年想太多了,过去爱答不理的肌肉,现在原来高攀不上。

PS

随着运动加剧,人体参与供能的糖和脂肪比例也在增大,也就是说,越剧烈的运动,糖元参与供能的比重越大,等糖耗得差不多了,脂肪是靠不住的(小时候学过哈,糖类可以大量转化成脂肪,但脂肪不能大量转化成糖类,不要问我凭什么,凭胰岛素……),那么身体就会开始分解肌肉了——这就是大量有氧运动消耗肌肉的原因。

有些人会建议运动过后可以补充糖分,避免掉肌肉,但是补充多少呢?又很微妙——是的,补多了又会变成脂肪=w=

啊,生活,真像走钢丝啊!

by 一个麒麟臂围度掉了近一公分,心疼得piapia掉眼泪的健身教练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蒸汽朋克版真心话大冒险

新皇李旻继位后第二年,正月十六,北行宫的温泉别院里灯火通明。

北大营不当值的将士全跑了过来,进京述职的沈将军也特意多留了几日,连向来勤勉的陛下都找了个托词,罢朝一天。有陛下坐镇,那些个想借“贺寿”之名跑来拍马屁的讨人嫌,就全都不敢露头了,北行宫全是自己人,又热闹又自在。

用罢了家宴,北大营的将士们不便长时间擅离职守,都各自回营地了,别院里笙歌渐消,曹春花嫌不热闹,就提议要玩“击鼓传花”。


“作诗么?”葛晨一听,脸色都变了,慌忙摆手道,“我不来,来不了,我给你们敲鼓算了。”

顾昀接道:“那看来我只好给你们当花了。”


沈易寒碜他道:“我说你还行不行了,大帅...

新皇李旻继位后第二年,正月十六,北行宫的温泉别院里灯火通明。

北大营不当值的将士全跑了过来,进京述职的沈将军也特意多留了几日,连向来勤勉的陛下都找了个托词,罢朝一天。有陛下坐镇,那些个想借“贺寿”之名跑来拍马屁的讨人嫌,就全都不敢露头了,北行宫全是自己人,又热闹又自在。

用罢了家宴,北大营的将士们不便长时间擅离职守,都各自回营地了,别院里笙歌渐消,曹春花嫌不热闹,就提议要玩“击鼓传花”。

 

“作诗么?”葛晨一听,脸色都变了,慌忙摆手道,“我不来,来不了,我给你们敲鼓算了。”

顾昀接道:“那看来我只好给你们当花了。”

 

沈易寒碜他道:“我说你还行不行了,大帅?从小也是宫里太傅调教出来的,马屁精们天天拍你是儒将,喝醉了信手涂的鬼画符也敢拿出去卖好几千两……”

顾昀拍案而起:“哪个王八蛋卖的?我怎么一个子儿都没收到?”

 

奉函公察言观色,见顾帅有挂印封金、从此回家大写特写的意思,忙打圆场道:“临酒吟诗固然是风雅,可就如那些个仙音雅乐,少几分趣味,不必拘泥,我看,长歌作赋也不失豪放……”

顾昀笑道:“奉函公说的这个好!我……”

闻听顾帅要“长歌”,四座皆惊,仿佛集体被白虹射爆了太阳穴,纷纷开始头痛欲裂。

 

长庚连忙夹起一块酥肉塞住了顾昀的嘴:“多吃饭少说话,伤还没好呢,让你养气,医嘱都忘了吗?”

陈姑娘肃然帮腔:“不错,大帅伤在肺腑,不可擅动气息。”

沈易也能屈能伸,低声下气道:“真……真不必了,大帅,我们都知道您很行,还是多歇会吧。”

葛晨瑟瑟发抖:“我可能得去更个衣。”

 

有个大杀器在座,歌也唱不成了,最后议来议去,一干半醉的文武栋梁们决定玩个很不入流的游戏——把花球掏了个能伸进一只手的洞,花球传到谁手里,谁就从里面摸个锦囊出来,答不出锦囊上的问题,就罚酒三杯。

 

长庚听完,立刻抬手盖住顾昀手边的杯子:“他不能喝酒。”

刚直起腰的顾帅又软绵绵地塌了回去,懒洋洋地说道:“遵旨,陛下,那我可要胡说八道了。”

陛下想了想,招手叫来个内侍,低语几声,内侍一路小跑,不多时,抱来个小坛子和小瓷盘,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坛子一掀开,一股醇厚的酸味就扑面而来。

“酒虽然不行,但醋还是能喝两口的。”长庚笑道,“反正都是粮食酿的。”

 

顾昀:“……”

他跟沈易还都是肉做的呢,光看脸就知道不能同日而语!

 

顾昀不爱吃甜,更不爱吃酸,小时候在饭桌上闻见醋味就闹,后来被老侯爷打服了,不闹了,也就是勉强能入口。

及至看清了瓷盘里的东西,顾昀终于变了脸色:“大冬天的,哪来的香椿?”

“宫里冰窖里冻的,取意‘春意长存’,怎么能让你干喝醋?当然要拌点小菜。”陛下笑眯眯地挑了一筷子,“我替你尝尝新鲜不新鲜。”

顾昀迅速躲了他三尺远,一时半会不想亲近某人的芳泽了。

 

第一轮击鼓,花球落到了曹春花手里,曹春花拍着胸口,头晃尾巴摇地鼓捣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个锦囊,不等看,葛晨就从旁边探出手,一把抢去,念道:“我看看,问的是……‘你此生,最不可割舍的是什么’?”

曹春花立刻朝长庚一拱手,说道:“忠义啊!”

陛下不买账,笑道:“去你的,我不信,喝酒。”

 

葛晨抬手要灌,曹春花抱头鼠窜:“不不不,等等,我重新说!重新说!美貌,是美貌!”

“不老实。”陛下金口玉言道,“罚。”

美貌的曹春花被圣旨压扁了,只好乖乖张嘴,让葛晨灌了三杯。

 

顾昀自打从两江战场回来,就一直躺着,才刚被放出门,别说酒,连酒糟都没尝过一口,看得羡慕嫉妒恨。

不过羡慕也没用,他面前只有泡死醋中的香椿,时时刻刻地散发着虫尸的辛辣味。

 可能是他的馋虫感动上苍,第二轮,花球就落到了他手里。

然而顾帅平生不认识“乖乖就范”四个字,他为了逃避醋拌香椿,在内侍鼓声停下的一瞬间,手里悄悄一弹,正打在内侍的胳膊肘上,内侍手筋一麻,整个人往前扑去,鼓“咚”地多响了一声——顾昀趁机把花球塞进了沈易手里。

沈易:“……”

他为什么要坐在顾子熹旁边? 


沈将军掏出来的锦囊也应景,那锦囊里的字条写道:“你此生挨过板子吗?最后一次挨板子是因为什么?”

沈易一指顾昀:“挨过,因为他。” 

顾昀以手撑头,在旁边笑,还挺光荣似的。

长庚便问道:“是给教书先生下泻药那事吗?”

沈易震惊地看向顾昀,一双眼睛里满是“你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往外说,不知道丢人现眼吗”。

“那事太远了,”顾昀说道,“沈季平这个人,从小胆子就一点大,要不是我带着他玩,早就读书读傻了。”

沈易冷笑道:“跟着你,没让我爹打傻,算他老人家手下留情。”

众人便催他说。

“这样一说,也有十多年了,”沈易想了想,说道,“那是西域第一次叛乱之前的事,十六七岁吧。”

十六七岁的长庚他们已经随着临渊阁云游四方了,闻听老成持重的沈将军还在家挨板子,一帮人顿时伸长了脖子。

“元和先帝给他订了门亲事,郭大学士之女,”沈易有意挤兑顾昀,就说道,“长得那真是貌美如花、秀外慧中,敢和当年的太子妃——也就是太后娘娘并称双姝……”

顾昀警觉地打断他:“别扯淡,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连我都没见过。”

说完,他借着倒茶偷偷瞟了陛下一眼,长庚人在灯下,眉目比平时柔和不少,听到这,就似笑非笑地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点了点他,然后又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夹了根香椿。 

“道听途说,郭小姐仰慕者很多嘛,”沈易说道,“其中一些人听说了这门亲事,就很不平,酸文假醋地骂他是纨绔子弟——当然,骂他的人自己也是纨绔,不然没这闲工夫——领头的是左相之子,这位仁兄自诩京城第一风流才子,‘才’在哪,大伙都不知道,倒是知道他没事就喜欢倚翠偎红。有一天,这位去了‘香云阁’,会他的红颜知己,刚把裤子脱了,香云阁就走了水,着的正好就是他的雅间。这位丞相公子情急之下,腰带也没找着,拎着裤子一路踩着浓烟飞了出来,从此人送绰号‘飞云公子’,左相因为这事脸上无光,年底就告老了。”

陈姑娘没听明白,便问她未婚的夫君道:“那为什么你挨了板子?”

顾昀大笑道:“因为这厮不听我的,放完火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前门,非要从后院跳窗户跑,正碰上沈老爷在那会友,哈哈哈,鬼鬼祟祟地乔装打扮,也没瞒住亲爹的眼。”

香云阁在起鸢楼后面,颇有格调,不少文人墨客汇聚,饭菜也是一绝,但再有格调,毕竟也属于风月场所。亲爹在风月场所里会友,虽说没干什么吧,被儿子撞见,也足够他老人家尴尬得恼羞成怒了,何况这小子还淘气淘出花样了。

虽然放火这缺德事,一听就知道是顾昀牵的头,但沈老爷打不着安定侯,只好把一腔怒火都喷在了亲儿子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卧榻一个多月。

沈易愤懑地把花球扔给顾昀:“你陪一个。”

顾昀奇道:“凭什么?”

“凭那事是你一手策划的,要说起来,大帅真是从小就运筹帷幄,香云阁的地形和环境都……”

顾昀忙道:“陪陪陪,我陪,季平兄,快收了神通吧。”

于是顾昀在陛下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夹起一根香椿,吞金似的咽了。 


直到第三轮击鼓,顾昀还没把那根香椿咽下去,痛苦地屏着息,他把花球安全脱手给沈易,去摸茶碗。

谁知下一刻,本该传给陈姑娘的沈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把花球砸回了顾昀怀里。

正在漱口的顾昀差点把茶水洒在前襟上,茫然地抬起头。

“咚”,鼓声停了。

顾昀:“……”

沈易:“哈哈哈哈!” 


顾昀不方便当着满座亲友的面跟沈易互挠,只好故作大度地一挥手:“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我就……”

他扫见锦囊里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你此生,行到水穷处,最大的慰藉是什么?”

众人见大帅牛皮吹一半,忽然哑了,都很好奇,沈易探过身去:“写了什么?”

顾昀伸手一握,把字条藏了起来,他偏头去看长庚,一瞬间,眼神悠远起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就笑了。

长庚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问道:“到底写了什么?”

年轻的陛下目光澄澈,北行宫所有的灯光都在那双瞳孔里。

“写了你,傻子。”顾昀想道,“算了,豁出去了。”

然后他一根一根地,把面前的“春意长存”吃了。

唔,口感欠佳,讨个好彩头。

~~~~~~~~~~~~~~~~~~~~~~~~·~~~~~~~~

依照顾昀的口味,这辈子是告别锅包肉了,我觉得这是他毕生最大的遗憾之一。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跟一个坚信过午不食能减肥的小姐姐聊了一会,聊得我相当焦虑啊。

同学们,

不吃饭只喝水

&低碳水

&只吃水煮菜

&低蛋白低热量食谱

&三天苹果/香蕉/芭乐食谱

&哥本哈根还是哥斯达黎加什么玩意的减肥法

&用代餐粉代替饭

&不吃早饭/不吃午饭/不吃晚饭

等等属于上个世纪的封建迷信都不要再用了好吗?

我们可是21世纪的人啊!

跟一个坚信过午不食能减肥的小姐姐聊了一会,聊得我相当焦虑啊。

同学们,

不吃饭只喝水

&低碳水

&只吃水煮菜

&低蛋白低热量食谱

&三天苹果/香蕉/芭乐食谱

&哥本哈根还是哥斯达黎加什么玩意的减肥法

&用代餐粉代替饭

&不吃早饭/不吃午饭/不吃晚饭

等等属于上个世纪的封建迷信都不要再用了好吗?

我们可是21世纪的人啊!

一口獠牙的小甜甜

北疆一段不为人知的小事

上礼拜说到,沈将军咸鱼翻身,终于趁大帅被醋熏得五迷三道时涮了他一把,让他吃了一颗花球,抽到了那张字条。

如果单说“慰藉”,顾昀的慰藉有很多,长庚美人排第一,但除他以外,好吃的、好玩的、过命的兄弟、丧着脸的沈易,王伯种的娇花、老霍喂的宝马……人世间种种能让他驻足欣赏、笑上一笑的东西,都留着他的情,自然也都算他的慰藉。

可是,“行到水穷处”,指的又是什么时候呢?

顾昀第一眼看见这行字的时候,想起的不是他年幼失怙、耳聋眼瞎的那段日子。

一来那是太久远的故事了,二来么,后来好几十年一直也是这样,他反正也习惯了。现在再回忆,反倒是小时候在侯府称王称霸的那几年,事情都模糊了,偶尔想起一些片段、亦或...

上礼拜说到,沈将军咸鱼翻身,终于趁大帅被醋熏得五迷三道时涮了他一把,让他吃了一颗花球,抽到了那张字条。

如果单说“慰藉”,顾昀的慰藉有很多,长庚美人排第一,但除他以外,好吃的、好玩的、过命的兄弟、丧着脸的沈易,王伯种的娇花、老霍喂的宝马……人世间种种能让他驻足欣赏、笑上一笑的东西,都留着他的情,自然也都算他的慰藉。

可是,“行到水穷处”,指的又是什么时候呢?

顾昀第一眼看见这行字的时候,想起的不是他年幼失怙、耳聋眼瞎的那段日子。

一来那是太久远的故事了,二来么,后来好几十年一直也是这样,他反正也习惯了。现在再回忆,反倒是小时候在侯府称王称霸的那几年,事情都模糊了,偶尔想起一些片段、亦或是听王伯他们提起,都觉得不像自己身上发生过的。

他想起的也不是西洋军围城的那回,那时候,他已经是个成熟强大的男人了,该懂的不该懂的事情都懂了,该想的不该想的思虑,他也都虑过了,已经没有人再敢在“侯爷”前加个“小”字了,提起玄铁三部,人们想到的是他顾昀,而不再是老侯爷顾慎。他是国破家亡之前最后的一道墙,没那么多闲工夫感怀自己。

让他想起“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类字眼的,要说起来,其实是隆安皇帝刚即位时,他奉命护送北蛮世子加莱荧惑出关的那一次——

 

那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明明已经是三月,北疆还没有一点活气,这里的天地也像是给冻住了,永远也亮不起来似的,牛羊的尸体被狼群藏在深深的雪坑里,人顶着风走一回,刮破的口鼻就会腥得呛嗓子。

沈易身披轻裘玄甲,马还没站稳,就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帅帐前,没来得及掀帘子,里头先传出一阵闷闷的咳嗽声,沈易吓得手一哆嗦。

守在帅帐前的正是北疆驻军统领,忙道:“不是大帅,是陈公子。”

“陈大夫?”

“是,听人说,陈公子身体不好,冬天向来不出门的,今年破例赶过来,刚出关就赶上这场风雪,好人的身子骨都吃不住,何况是他?给人治病,大夫刚到,自己就快躺下了,唉!”

 

沈易雪天跑马,一身寒气,怕自己贸然闯进去雪上加霜,便缩回了掀帐的手。

他清俊从容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焦躁,不过几天,两腮都凹了下去。交到卫兵手里的马好似和主人心神相连,也在不安地踱着步。

“皇上交代,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把那蛮人世子送回去,然后回西边去。”沈易压低声音同那统领说道,“按理早该动身了!西北大营沿路都护所派人问了几次。虽然玄铁三部在,迟到个十天半月,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可这都快一个月了!”

统领也同他一样,几乎是耳语的音量问道:“大帅还是……”

沈易摇摇头。

“到底因为什么?”统领疑惑不解道,“大帅少年时就是在西北长起来的,他就算回京城水土不服,也不应该喝不惯这北关外的风啊!来时不是好好的么?莫非……是蛮子捣鬼?”

“不是,”沈易不愿多说,眉目间阴鸷一闪而过,摆手道,“快别问了。”

正这时,一个少年从帐中走出来,出来差点没站稳,先给朔风刮得原地晃了晃,这才吃力地出声道:“沈将军来了,我家公子请您进去稍坐,他准备施针了。”

“哎……”沈易迟疑着,末了还是没说出什么,“哎!”

 

太原府陈氏二公子陈飞云,神医妙手,却不能自医,天生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次出门,回去必要大病一场,至于千里迢迢地赶到苦寒的关外,那简直相当于“舍命相救”了。

于情于理,听他咳成这样,也该让他休整几天,可是“陈公子保重”的话在沈易舌尖上转了数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他实在是没了办法。

帅帐里火烧得很热,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血腥味。

“灭几个火盆。”陈公子的声音从帐里传来,他脸上蒙了一层细纱,以防咳嗽惊扰病人,声音闷闷的,“不怕热坏了他么,你家大帅几时怕过冷?”

他咳嗽的时候手会抖,便不敢自己下针,只在旁边细细地指点药童,比自己亲自动手还紧张,一眼也不敢晃神,不过一会,额前已经见了细汗。

沈易没敢过去,远远地等在门口。

小半个时辰,才见陈公子直起腰:“好了。”

顾昀好像有了一点意识,被药童扶起来,沈易正要拔腿上前,就见他一把拨开药童的手,伏在床边呕出口血。

沈易吓得魂不附体:“子熹!”

顾昀离开人手坐不住,软绵绵地往一边倒去。

陈飞云一边在旁边运笔如飞地开药,一边说道:“没事,我给他提提神。”

沈易:“……”

 

顾昀哑声道:“……陈二?”

陈飞云一愣,问沈易:“你们这两天没给他用耳目的药吧?”

沈易连忙摇头,伸手探顾昀的额头,摸到一手冷汗,温度却是降下来了。

陈飞云想了想,低头在自己袖口上嗅嗅,笑道:“狗鼻子。”

 

顾昀眼前一片模糊,很吃力地认出了沈易,病恹恹地说:“你们把他招来干什么?多事……我又死不了。”

“大帅啊,”沈易苦笑道,“今早熬粥的大锅就是压在你身上煮熟的,你再烧下去,就成我大梁第一块人型紫流金田了。”

顾昀本来就听不清,这会还耳鸣,更是没听见几个字,他仿佛也不关心沈易说什么,头一歪闭了眼,不知是又晕过去了,还是闭目养神。

 

“沈将军,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哭丧个脸?”陈公子抖了抖写完的药方,又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泛红,说话却还是带着笑意,这人总是乐呵呵的,用陈公子的话说,他们这些生下来就活不长的,已经很惨了,再不能比别人想得开,岂不是惨上加惨?

沈易心说:这不废话么?找大夫的,十个有八个是有病,难道还要放一挂鞭庆祝庆祝?

但跟他陈公子不熟,不便太不客气,于是低头抱拳道:“劳烦陈兄特意跑一趟。”

“不打紧,顾帅救过舍妹,又对我的脾气,回头等他好了,让他给我写个扇面就是了。”

沈易忙问道:“那他这场病到底……”

“病因是什么,沈将军应该知道吧。”陈飞云冲他笑了一下,“他年轻,武将的底子,只要这三天里能吃进饭去,人就不会有大问题,放心。”

 

顾昀的病因是什么呢?

年前,他心急火燎地带着四殿下赶回元和先帝病榻前,见了老皇帝最后一面。

他对老皇帝说:“皇上若去,子熹就再没有亲人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没有。

 

顾昀不是任性的病人,三军主帅,也没地方给他撒娇。端药喝药、端饭吃饭,他醒了以后,亲卫遵医嘱,给他熬了一碗稀烂的肉粥,顾昀没有二话,一口不剩,都喝了。

沈易听说,大大地松了口气,太原府陈家的人,说话总归有谱。

谁知没到半夜,才让针压下去的高烧又卷土重来,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沈易闯进陈公子的帐子,却意外地发现那白衣公子好像在等他来一样,已经穿戴停当。见了沈易,陈飞云眉目不惊:“我说的不是吃饭,是吃进饭……走吧,我再去给他施一次针。啧,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啊。”

沈易率先走出帐子,替陈公子挡了挡风雪,突然回头低声问道:“要是,三天过去……”

陈飞云顿了顿,呵出一口凉气:“那……将军,恐怕就恕在下才疏学浅了。”

沈易的心微微一沉。

 

三天眼看就要过去,顾昀这个看似配合的病人毫无起色,人像抽干了精神似的消瘦下去,要命的是,别人说什么也没用——他聋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的话也听不见。

到了第三天傍晚,眼圈通红的亲卫再次端来吃的东西,顾昀终于偏头避开了。

亲卫快哭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走进来的沈易。

 

顾昀略微抬了一下脖子,朝小亲卫笑了一下,摇摇头——你这面汤煮得挺香的,但是反复折腾反复吐,嗓子太疼了,实在有点咽不下去。

“没事,你先出去。”沈易接过汤碗,盖上,放在一边的小火炉上,冲亲卫挥挥手,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副琉璃镜,别在了顾昀的鼻梁上。

冰冷的金属框架有些刺激,顾昀略微清醒了一些,好一会,才攒够了冲他打手势的力气——什么事?

沈易神色复杂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京城……京城来的回信,你……”

他俩连哄再骗地瞒着长庚,偷偷摸摸离开侯府,半路上顾昀抓掉了一把头发也没想好怎么哄,干脆逼沈易代笔,自己誊了一份寄了回去。


长庚回信了。

 

那个元和先帝与北蛮人的孩子。

而他之所以流落民间,在雁回乡下长大,就是因为三十蛮族死士偷袭玄铁营那件事,他的母亲给他的父亲做了替罪羊。

 

顾昀透过琉璃镜,面无表情地和沈易对视片刻:“……出去。”

 

沈易抿抿嘴,把信筒放在他床头,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子熹,你……”

回答他的是一声脆响——顾昀把信筒拂落在地。

 

沈易怀疑自己出了昏招,只好再去求陈大夫想办法,帅帐里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了。

顾昀靠在床头,几乎要被这一场大病掏空了,他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悬崖,他的前二十年都在深渊的另一侧,仿佛是刚刚走过,回头看,却又遥不可及。

 

他偏头看了一眼滚在地上的信筒——半个月以前,他还在盼着这封回信。想他的小长庚刚刚满心欢喜地给他过完生日,他却第二天就不辞而别。

想那孩子心事重,一定很伤心……

 

顾昀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层皮,青筋跳了出来。

 

“十六,吃药了!”

“……别动,小心热粥烫着你!”

“义父,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不去,还得练剑呢!不学好本事,将来谁照顾你?”

“义父,吃完面再进门。”

 

那碗面里还有蛋壳,煮成了糊,跟沈易刚才放在火炉上的那碗差不多。

火炉缓缓烤着碗底,细微的气味从缝隙里溢出,像是……正月十六那天,京城肃杀萧疏的天寒地冻里,那个迎他迎到门口的碗。

顾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他突然挣扎着爬起来,膝盖一软,又跪在地上,他随手拽过帐子里的一把割风刃,当拐棍撑着自己,把滚远的信筒捡了回来,脱力的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拆开。

 

“义父尊前:自别后,偌大京城,远近无亲,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

 

我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你的一片肩甲。

侯府梅花快开败了,希望你临走的时候看见了那花,否则它的心意就白费了,又是一年徒劳。纵使以后年年花开,也不是这一朵了吧。

西北军务繁忙,我是不是不能经常写信打扰?

你肯定忙得很,一点也不想我……但我就不一样了。

京城太寂寞了,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思念了。

 

顾昀的手有些捏不住信纸,割风刃“呛啷”一下掉在了地上,金属的震颤声传出去老远,亲卫们吓得鱼贯而入。

 

那天晚上,顾昀忍着疼,灌了半碗和着血腥味的面汤,竟没再吐了。

陈公子妙手,断得很准,三五天后,他果然已经能起床走路了。又半月,几乎痊愈,他亲手把北疆的秘密埋在了这里,连同自己那一副脱下的骨。

 

从此方才算是去了少年轻狂气,他长大成人、刀枪不入了。

大军浩浩往西行去,烟尘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