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花】万里蓬程02
*主要是讲老齐的故事,从赴德留学,一直到霍家大院遇到解雨臣。花大概得到最后才能出场
*时间跨度长,中间纯靠编,有点半架空那意思
复活节前后,黑瞎子被邀请参加房东举办的小型家庭舞会,几十平米的客厅里容纳了近百人,喧闹拥挤,人们搂抱在一起,扭动腰肢跳一些无意义的现代舞蹈,随着音乐节拍挥动手臂。
巴伐利亚王国是艺术的国度,多代君主大力发展推动文艺产业,自上而下的形成了一种民族共同意志,对纯粹美的追求在音乐和建筑方面被彰显得淋漓尽致,似乎尚存古希腊遗风。
黑胶唱片机里此时放起了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波尔卡,音符流淌在空气中,活泼俏皮。黑瞎子...
*主要是讲老齐的故事,从赴德留学,一直到霍家大院遇到解雨臣。花大概得到最后才能出场
*时间跨度长,中间纯靠编,有点半架空那意思
复活节前后,黑瞎子被邀请参加房东举办的小型家庭舞会,几十平米的客厅里容纳了近百人,喧闹拥挤,人们搂抱在一起,扭动腰肢跳一些无意义的现代舞蹈,随着音乐节拍挥动手臂。
巴伐利亚王国是艺术的国度,多代君主大力发展推动文艺产业,自上而下的形成了一种民族共同意志,对纯粹美的追求在音乐和建筑方面被彰显得淋漓尽致,似乎尚存古希腊遗风。
黑胶唱片机里此时放起了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波尔卡,音符流淌在空气中,活泼俏皮。黑瞎子轻轻扶着房东家大女儿的腰,共同跳一支搞笑的华尔兹,那姑娘转着圈,棕金色的头发到处乱扫,她忽然问,你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
黑瞎子摇头,Ich weiß nicht.(我不知道)
那姑娘便说,这叫安娜波尔卡。
他们从厨房旁边跳到靠近阳台,其实本质上是被人流挤过去的,后来曲子一换,温柔甜美了几分,那姑娘咯咯笑起来,说,noch sie!(还是她)
黑瞎子问:Anna?
姑娘眨着眼睛道:还是同一个安娜,却不是同一首安娜波尔卡。她马上解释说,这两首曲子都是写给同一个玛丽亚安娜,她是老约翰施特劳斯的妻子,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母亲。
黑瞎子对此有些兴趣,又向她询问了许多,这姑娘还在念中学,已经是校管弦乐队最棒的小号手,在市属业余乐团做预备役。她正值倾诉欲最强的年纪,叽叽喳喳给黑瞎子讲个不停,几乎要讲穿整个德国古典音乐传承谱系,最后问黑瞎子有没有兴趣去听歌剧。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歌剧最辉煌的岁月已经过去,但在音乐演出方面仍占有重要的位置。黑瞎子初来乍到,心里装的都是急急风的锣鼓点,脆亮的京戏和柔美的昆腔水磨调,尚未了解歌剧这种艺术形式,谈不上兴趣与否,但那小丫头天真又兴致勃勃得样子让黑瞎子感到轻松、也可以说是熟悉,仿佛梳着一双乌黑油亮辫子的新派女学生,他立刻答应了,甚至绅士地欠了欠身子,用敬语说他希望能有幸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去听一场歌剧并共进晚餐,以此作为新春礼物。
那姑娘听完乐不可支,说定了要下周三去国立剧院听帕西法尔。
她说着,没忍住又讲起瓦格纳的种种,专业性强的东西黑瞎子听不大懂,不过闻及路德维西二世为一人一剧拨款搭建拜罗伊特节日剧院的往事,忍不住感叹古今中外在曲艺方面人们还是颇有共同之处的,谁玩票都不过是送珍惜玩意儿送银两,而国王玩票就是这么令人望尘莫及。
到了约定那日,黑瞎子特意穿得正式一些,全套的西装衬衫马甲都招呼上,皮鞋锃亮。那姑娘也一身闪耀的金色长裙,在蓝天之下宛如第二个太阳。
歌剧院的灯光缓缓熄灭,乐池里传出悠扬浑厚的弦乐共鸣声,引起一个稳重却朦胧的动机。长达数十分钟的Ouvertüre将人们带入这场幻境,以绝对强有力的气势裹挟听众的魂魄,徐徐展开温和又绝望的诗篇。
三幕的歌剧一共演出五小时余,期间两次幕间休息,而直到曲终散场,黑瞎子都愣在椅上,艰难地消化放才领略到内容。他对于各类艺术是存在一种天生向往的,可能是命数,也许是遗传。家族里那些患上眼疾的长辈,常常劝告晚生早些去接触音乐,他们本身也唱听常唱,自有一番耳濡目染的作用。黑瞎子爱过戏,爱过琴曲,能欣赏温婉娇媚的无锡景,也听得沙哑有力的纤夫号子,然而在瓦格纳的恢弘歌剧面前,感到的却不再是爱,而是由心底升起的畏惧。它美好到让人不敢亵渎,甚至不敢平视。
他恍惚地在大提琴的尾音里颤抖着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抓住一段琶音一段和弦,但它们都毅然从指缝间离开了。
灯再亮起的时候,他有些回不过神,茫然地向四周望望,那同来的姑娘红着眼睛拼命鼓掌,看起来十分激动。
黑瞎子没头没尾地问道:还有吗?
姑娘擦擦眼睛,说,下礼拜会上演尼伯龙根的指环。但我更期盼五月底那一场费加罗的婚礼。
他不想去等,也没有等。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置办了一台留声机,买来莫扎特贝多芬肖邦等人的古典乐黑胶碟片,还有一些歌剧的唱片和Libretto,在寓所对照着一张张地听。他怀着一种戏谑的心态,用黑色布条蒙住双眼,故意陷入全盲的境地,仿佛抚摸过这些天鹅绒一般的乐曲,连纯粹的黑暗也拥有了光怪陆离的色彩。
仗着年轻冲动,他在一个料峭的春夜里惊醒后,披着外套坐到桌前,拿起笔小心措辞,很夸张地拟了一封长信,向大学申请修读音乐专业。他此时德文已经用得蛮顺手,甚至能稍稍引经据典,写着写着便露出了些许八股文的结构,黑瞎子自己觉得搞笑,但一想到德国人也不懂这个,便检查几次没有纰漏后,封上了信。
不久后收到回信,前去面试,考官询问了一些简单的想法和规划,然后要求他展现乐理与器乐的基础知识。
黑瞎子早有准备,他挑了一把银色的长笛,先试了试指法,然后在奇异的音色中,有些勉强地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叠音赠音那些锦上添花的技巧性手法有些难以完成,不过曲子好歹没有跑调,节拍是对的,大体上总还算是那么一回事。
考官为他鼓掌,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或者厌恶的神色,只是告诉他这样的曲子闻所未闻。黑瞎子说我还能吹小十面和四大景,要再来两首吗,你肯定都没听过。
考官难得露出笑,做了一个少安毋躁的手势,说,不需要了,谢谢。
他拿到了允许修读的通知,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音乐学院已经缺人缺钱很久了,几乎是来者不拒,他的面试不过是个过场——故从春季学期伊始,他便成为了一个要修双学位的大忙人。
机械工程专业的同学调侃他,你在给自己花钱找罪受,黑瞎子晃晃手指,千金难买爷高兴。
第二个学年里,黑瞎子彻底融入到同龄群体之中,尝试德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有手腕,得益于从小在深宅大院里的模仿惯性,能恰到好处把自己放在旁人顺心顺眼的位置上。这套小花招到了异国他乡依旧好用。
可能是受欧洲地型和气候的影响,有很多人喜爱徒步旅行,他们唤黑瞎子一道去山里露营,在高高的山脊上迎风跋涉,又脱得一丝不挂在湖泊里游泳嬉闹。
黑瞎子差不多一米八五,这身高在这一波同学里只能算中等水平,而身材健壮程度几乎是倒数。
自然有人开他的玩笑,用那种具有时代性的蔑称侮辱他,他听后笑了笑,叼着烟,慢悠悠地走上前去,抡起一拳打歪了那人鼻子,那男生当然立刻怒火中烧揍了回来,双双用最野蛮的姿态撕扯扭打,直到黑瞎子手脚并用抵住关节穴位、把人按在地上,对着眼眶一下一下地砸下,把那人凿到昏死过去。他自己也没落下什么好下场,眼角和鼻子乌泱泱地冒血,多处指骨骨折,绑了小一个月的夹板才养好,不得不练着左手写字。
打架太常见了,这点儿小事跟本算不上风波,连个劝架的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警察。唯独可惜最后也没逼那人说出一句道歉。
齐家子弟有一套特殊的训练模式,对肌肉和关节要求很高,从五六岁开始练童子功打基础,为以后下地做准备。黑瞎子也曾经在京城打过不少硬架,有些流民地痞是练家子,跟他们动手让黑瞎子吃了不少苦,但也借此偷到了宝贵的技巧和经验,以至于后来少爷堆里发生口角,干翻个把人都轻轻松松。到德国后,黑瞎子很头疼,因为这架忽然又变得难打起来,在体格被压制的情况下,纯粹比得是谁更狠,谁更不要后路。日耳曼民族有股剽悍的血性,打架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在成天到晚酒精的作用下,脑子没有拳头动得快。黑瞎子一月月一年年打得多了,落下几个疤,住过几次院,终于没人再敢招他。
甚至有人问,你是不是半个维京人?
黑瞎子就乐,说,我往上数,祖上其实是蒙古人,他们几百年前曾经一口气杀到了多瑙河畔。
这话怎么听都像挑衅,但跟他搭话的哥们只变了变脸色,干笑着走开了。他还没想让后脑勺上被开个洞。
有处得差的,自然也有几个相处不错的。其中一个叫Lukas的棕发瘦高个是新闻署老总家的少爷,能跟黑瞎子混到一起,也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有钱人,尤其喜欢狩猎,小时候玩猎弓,后来玩步枪。他总单独叫上黑瞎子一个人,一同开车扎进西边的山林里,花上三五天工夫慢慢地跟踪动物足迹,去猎那头最壮最大的鹿。黑瞎子动态视力极佳,打靶时候不显,但一逢打活物便是百发百中,厉害得连当地老猎户都要连声叫好,称他一句Genie.
他们也会射杀飞禽,拔了毛就地支火烤熟。自从在黑瞎子那边蹭过几次饭,Lukas彻底折服于孜然辣椒打底的“神秘的东方香料”,每次都把全部烹饪工作全都交给黑瞎子,拿着小折刀坐等肉考熟。
黑瞎子慢慢地也迷上了这项沾染着浓厚血腥味的刺激活动,他买了枪——一把猎枪和一把长得很秀气精致但后劲剧大的小手枪——还有很多很多子弹。不可否认,这是很大一笔开销。
不如说后几个学年他开销都相当夸张,留不下一点储蓄,花钱如流水,不光是买新款服装,买小提琴,购置书本杂物,观看演出,枪支,最烧钱的还有一趟趟奢华旅行的费用。
那就不得不说起他的另一个好兄弟Patrick了,这位仁兄出身油画世家,不知怎的被逼着上了工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是十分感性又崇尚情怀的人,三天两头坐火车往维也纳跑,在艺术史博物馆一坐就是一天,用素描本临摹彼得伯鲁盖尔的巴别塔,或者克里姆特个人风格浓厚的壁画,拱顶两侧雅典娜的长矛与伊西斯的安卡彼此相对,在他本子上勾勒得也颇具神韵。
他隔三差五拉着黑瞎子逃课,最开始还是德语区,后来又去巴黎去米兰去布达佩斯去佛罗伦萨等等,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课可以再补,某某展览某某沙龙万一错过就再也没有了。Patrick的口才好过了头,放几百年前就是个当说客的料,被他盯上的人没有能扛住他条分缕析外加软磨硬泡的,黑瞎子本来也是个爱吃爱玩的主儿,俩个臭小子一拍即合,到处撒欢,论文和实验报告拖了又拖,直接成了教授黑名单上头两名。
说来也是,他在机械系混得有多差,在音乐系便有多么风生水起,年轻人永无止境的精力终于宣泄在了他自己选得那条路上,而没能顺利踏上在被家人安排好的坦途。
他颇有一些天份,从钢琴学起,继而摸索掌握管乐器的基本技巧,最后倒是在小提琴上扎根生长、颇有造诣,可能是受到了带他的教授的影响。年轻的魏玛共和国闪烁着耀眼的现代性,从美洲传来的黑人音乐正在占领人心高地,南德即使是最保守的土地,他也能在越来越多娱乐场所闻及流行乐曲。它们诞生于古典,却张牙舞爪的背叛古典。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对此痛心疾首,认为这是种对于真正艺术的亵渎,是荒诞的,可耻的,从而把每个还好好写学院派交响乐谱子的学生当宝贝,洗脑似的赞颂巴赫与平均律。黑瞎子不敢苟同他的看法,心道任何东西诞生伊始都是离经叛道,没落后才能称为经典。却只是面对教授频频点头,听着,笑着,没有反驳。
拉得一手悠扬的小提琴曲后,小型聚会终于也有了他一席之地。他着燕尾服,在灯光下抽动琴弓,微阖双眼,仿佛是那一方灯火中最自由的王,那种亚洲式的、诞生于骨子里的儒雅风流让不少女孩们痴狂,疯狂地争斗跟他跳一支舞的机会。这种景象放在几年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也谱曲,将东方的元素暗暗夹杂在古典乐的游戏规则里,创造出某种讨巧的个人风格,以此拿了几个小小的奖项。当然少不了参加室内乐团,进行节日演出,奏得都是一些妇孺皆知的通俗曲目,大抵都很好听很欢快。后来在几个毕业的前辈的举荐下录制过电影的伴奏,得到一笔颇为客观的薪水。
正当黑瞎子洋洋得意如鱼得水的时候,他种下的恶果终于结了一朵狰狞的花,那是机械工程专业寄到他寓所门口的一纸学业警告单,通知他共计十三门课程没有达到要求,无法毕业。
这样的结果黑瞎子不是完全没有预感,他将太多本该用在绘图、计算、作机械实操的时间挪给音乐,他又不是拥有时间转换器的赫敏格兰杰,加上大量的单纯为了吃喝玩乐而逃课。前几年每每与人谈到结业,他总是稍稍一触及,便立马屏蔽到一切负面心态,转移话题,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笃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份劈头盖脸的惨淡结局让他有点不敢相信,拖来拖去,也自知道犯了大错,浪过了头,难以收场,便在例行拍电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这状况一并给家里发了过去。
回信来得匆匆,黑瞎子得到的是父母的暴怒,以及最强烈的失望。这双惯于纵容孩子的长辈,也理智地采取了对待不学无术纨绔子弟最有效的惩罚措施——断了他全部经济来源。
那时本科生涯即将结束,音乐系还有半年便能拿到学位,青睐他的教授甚至曾询问他有否继续深造的想法;而另一边,他原专业的课程若是补,也几乎是需要从头补起,再老老实实花上四年工夫。
出于某种青年人争强好胜的思维模式,黑瞎子虽然痛定思痛,决定未来要好好用功几年一雪前耻,但依旧不想全盘妥协,灰头土脸地出现讲师的面前,听他洋洋得意的唠叨。像他这种自小条件优越的人都有一种共性,被社会毒打后不是变得圆滑,而是一定要加倍证明他的能力,再剑走偏锋,给这不长眼的老天爷一个响亮的耳光,完成这场独角戏似的报仇。
最终黑瞎子瞒着所有人做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决定。
他撕了学业警告,烧了课程笔记,先去酒吧消遣一夜,把整个人放空归零,次日又卖掉很多奢侈的小玩意儿,以换取够他节俭生活大半年的现金。最后在图书馆借来十余本巴掌厚的专业书。这都是他从未涉猎的领域,医学。
他决定去考柏林夏里特医学院——大名鼎鼎的Charité——那是全德最难的职业性入学考试,面向全社会开放,要求拥有一定程度的临床经验或者专业知识。他甚至不仅要考过,还要名列前茅,拿到够他过日子的奖学金。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宣誓,彻底跟以往的生活站在对立面上,梗着脖子说,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从入秋到仲春那段最冷的日子里,哪怕是通了供暖的屋子,也湿冷得让人不想伸出手。他裹着毯子在台灯下老老实实地背书做笔记,不再参加娱乐活动,也不敢沉迷任何非专业书籍,除了为音乐系结业种种而忙碌,剩下都一头扎在备考中。
好歹也经历过初来乍到那生不如死地几个月,这段光阴虽枯燥,但谈不上痛苦。学业警告单先后又寄过几次,被他折成了纸飞机和玫瑰。
蒲公英开花的时候,他拿到了音乐系的学位证明,还有来自夏里特的全奖入学通知书。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完美无缺。给了黑瞎子又一重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收拾行李离开慕尼黑的晚上,房东太太倚在门口,飞快地织一条杏黄色的围巾,勉强在最后十几分钟里完成收尾,还打了几缕漂亮的流苏。她将这条厚实温暖的围巾作为送别的礼物。黑瞎子吃过晚饭,挨个拥抱这一家六口,为他们演奏了一首肖邦的离别曲,想了想,又拉了一支阳关三叠,才提着小小一只皮箱离开了。他大部分家当已提前寄到了柏林。
TBC
如果觉得这章很扯淡,那后面还能更扯(。
【曦瑶/忘羡】毁月当空(完)
文前预警:
*蓝曦臣重生,很黑,不算白切黑,就是单纯的黑
*因为蓝曦臣言传身教,导致蓝忘机也有点黑????
*不会很长,中篇,HE
*在挽回老婆的过程中顺便把弟弟的终身大事也搞定的故事。
*重生时间点是射日之征伊始,反正有些该死的还是要死,不该死的莫名其妙死的都好好活着。
*既然是黑的,那天雷OOC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曦瑶线:重生曦X原著瑶
忘羡线:含光君(但是知道了后面所有的事情)X老祖羡
天雷ooc天雷ooc天雷ooc
第二十三章
晓星尘等人所想创立的宗派,不以血缘传承为主,不设任何门槛,凡是志同道合者或者是那些想要登入仙途的人...
文前预警:
*蓝曦臣重生,很黑,不算白切黑,就是单纯的黑
*因为蓝曦臣言传身教,导致蓝忘机也有点黑????
*不会很长,中篇,HE
*在挽回老婆的过程中顺便把弟弟的终身大事也搞定的故事。
*重生时间点是射日之征伊始,反正有些该死的还是要死,不该死的莫名其妙死的都好好活着。
*既然是黑的,那天雷OOC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曦瑶线:重生曦X原著瑶
忘羡线:含光君(但是知道了后面所有的事情)X老祖羡
天雷ooc天雷ooc天雷ooc
第二十三章
晓星尘等人所想创立的宗派,不以血缘传承为主,不设任何门槛,凡是志同道合者或者是那些想要登入仙途的人都可以加入,虽然还是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却得到了四大家和许多如晓星尘宋子琛一般的散修支持。
在四大家族管辖地的中心地带有一座高山,门派最终就建立在这座山上,旗帜最后是由蓝曦臣画的,一只青鸾衔着鸢尾,虽然宗派的名字一直没有定下来,但是青鸾会这个称呼就这么传了开来。
青鸾是上古神鸟,在山海经中代表着吉祥和自由,几人觉得不错,便也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定了下来。
在蓝曦臣的建议下,薛洋也被带了进去,一进去就跟晓星尘和宋岚各种不对付,不过说到底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更何况有魏无羡和蓝忘机看管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山门建成之后,许多散修慕名而来,金光瑶深谙经营之道,原本仙门众人都觉得这是四大家想要制衡百家所创的门派,如今在金光瑶的一手操纵下,树立了不少好名声,情况倒是反了过来,入会得经由审核,虽然对门第血脉没有要求,却对子弟的品行要求极高,审核的人有蓝曦臣,江澄,聂明玦,金子轩,也有几位颇有名声的散修名仕,通过后的人不需要脱离本家,但是可以在家袍上加上一只小小的青鸾,经年累月后,许多世家子弟竟然以衣服上有青鸾图案而感到自豪,这说明了自己的品行深受百家认可。
魏无羡还在青鸾会里开设了符咒课程,薛洋还成了名义上的大师兄,不过想要参加魏无羡的课程可是要经过夷陵老祖亲自审核的,然后金光瑶发现招进来的大多数都是那些长相清秀性格稳重,看起来跟蓝家子弟差不多的人。
金光瑶好笑道:“无羡,你这是变相的给蓝氏招门生呢。”
魏无羡笑嘻嘻道:“敛芳尊你不知道,教这些小古板才有意思呢。”
于是金光瑶拨冗来旁听了一节课,终于是明白魏无羡说的有意思在哪了,比如偷偷在别人腰带上放个纸人,然后人家一起来答题,腰带便掉了。
又比如把水符偷偷改了几笔,变成了火符,结果子弟一拿到,差点把头发给烧着了,委委屈屈的看着台上的魏先生。
金光瑶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还是让蓝忘机来管管他家的小道侣。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青鸾会,也有越来越多的家族愿意出资援建,毕竟自家的儿子女儿还在里面呢,总是希望他们过的舒适一点的。
莫说那些修仙无门的人得到了归宿,就是聂怀桑这样的世家子弟竟也找到了适合自己干的事,青鸾会的招生,规训,子弟分配都是聂怀桑操办的,虽然一开始有些磕磕绊绊,但渐渐的也走上了正轨,还跟着一个剑道上颇有造诣的散修学起了剑术。
聂明玦时常来看他,一开始只是为了挺一下自己两个义弟和打压一下姚宗主之流的气焰才让聂怀桑加入的,没对他真的有什么指望,但看见聂怀桑在这里过得不错,本来想让他回聂氏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说出来,金光瑶和蓝曦臣在他边上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金光瑶笑道:“大哥,怀桑长大了,总不能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
聂明玦不自在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道:“二弟,三弟,怀桑被你们管教的不错。”
蓝曦臣道:“都是阿瑶带着的,我平常族务缠身,倒也不能时时盯着怀桑。”
金光瑶谦虚道:“怀桑本就并非不学无术,只是不精于刀道而已,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一把罢了,如今他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也算皆大欢喜。”
聂明玦看了看金光瑶,道:“三弟,你和从前有些不大相同了,但不管你身居何位,做什么营生,应要记得初心不可变。”
金光瑶顺从道:“阿瑶谨记大哥教诲。”
蓝曦臣在边上看着两人兄友弟恭的样子,心下欣慰。
一年之后,青鸾会的声望在仙门中已经声名鹊起,百姓之间也都是有口皆碑,金光瑶在此时再次提出了瞭望台的计划,这次的计划更加完备,更加细致。
虽然依旧有人反对,但是青鸾会中的子弟都十分赞同,在青鸾会修学的一年中,他们都对金光瑶晓星尘这些人很敬佩,这些人一同意,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家族便也只能同意了。
第一批瞭望台的数量是一千两百三十座,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从四处偏远之地拔地而起,而第二批瞭望台也马上投入了建造之中。
建造第二批瞭望台的时候,蓝曦臣还特意把义城给划了进去。
第一座瞭望台建好之时,蓝曦臣和金光瑶共同登了上去,遥望着四方山河,又看着身旁的人,山河错落,他们始终与彼此并肩而行。
金光瑶忽然笑了一声,转头道:“二哥,你也辛苦了。”
蓝曦臣柔声道:“不辛苦。”
金光瑶道:“前年那场金氏清谈会上,你也是如此对我说的,是不是只要是我们在一起,你就永远都不会辛苦?”
蓝曦臣回想起来,他记得那天的谈话在他那句回答之后便戛然而止,两人沉默的上了床榻,蓝曦臣想向往常一样将他揽在怀中,伸出了手,却又收了回来。
金光瑶也没睡着,只是默默的将蓝曦臣的手捞到自己腰上环住。
蓝曦臣犹疑了一下,道:“阿瑶……”
金光瑶背着他“嗯”了一声。
蓝曦臣又道:“阿瑶啊……”
金光瑶道:“你威胁人的时候,干坏事的时候,也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吗?”
蓝曦臣委屈道:“……我也没做什么坏事。”
金光瑶转过身来,道:“你设计诱拐我,还不算坏事吗?”
蓝曦臣结巴道:“我……我并非……”
金光瑶打断道:“怎么不是?我才二十出头,二哥都觊觎了我三十多年了,怕不是我还没投胎的时候就觊觎我了,如今又一步步的把我拐到你怀里,我哪点说错了?”
蓝曦臣被他绕晕了,虽然他重生了一次,虽然他筹划了很多事,但他面对金光瑶永远是气短一截,讷讷道:“哦……”
金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了,要我不生气不计较倒也不难,二哥,你哞一声。”
蓝曦臣莫名道:“……啊?”
金光瑶掐掐他的手臂,“快点。”
蓝曦臣纠结的“哞”了一声,又轻又短暂。
金光瑶笑的更欢了,笑了半天,道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蓝曦臣张了张嘴,一时又无法反驳,只好无奈道:“阿瑶……别笑了。”
金光瑶终于止住笑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心里大约已经猜出了答案,柔声道:“二哥定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爱我了。”
蓝曦臣眷恋的吻了吻他的掌心,道:“要说是上辈子,也没错。”
“爱一个人两辈子,辛苦吗。”
“你如今在我面前,在我怀中,我便不辛苦。”
金光瑶往他怀中靠了靠,闭眼道:“我心中曾有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天上,有一天他突然来到了我的怀中,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生怕将他弄坏了,又怕他不是真的爱我,今天却是确定了。”
“二哥,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
蓝曦臣记得他那时紧紧的回抱住了金光瑶,吻了吻他的额间的朱砂。
他是月亮,却曾经被世事无常毁灭的体无完肤,犹如水中破碎的月光。
如今,他终于完整。
-The End-
*完结撒花!卑微想要长评……
*有番外有售后的,我们蓝月亮还没求婚呢!
*第一批瞭望台的数量是两人生日的总和。
*恭喜月亮老牛吃嫩草成功!!!!
[黑花/瓶邪]关于我发小让我给他介绍一个鲨手结果我以为他是要相亲这件事
发小吐槽bot营业 1-8END 全文字数1w3-4(大约)
看之前需要接受的设定:
黑和瓶是前同事关系,花让瓶帮他介绍个鲨手,结果邪以为他是要相亲
知道是鲨手的:花&瓶
以为是相亲的:邪&黑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因为我发小总来我家蹭吃蹭喝打羽毛球,小哥生气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小哥会生气,曾经我以为他是机器人,不会生气。现在生气了,我还挺高兴,啊不对,挺意外的。
我问小哥: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花过来?
小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但我就是脑补他脸上写着:他家里没有饭吗,老来别人家吃饭干嘛?
小花在外面帮我们摘豆角,我搬着小板...
发小吐槽bot营业 1-8END 全文字数1w3-4(大约)
看之前需要接受的设定:
黑和瓶是前同事关系,花让瓶帮他介绍个鲨手,结果邪以为他是要相亲
知道是鲨手的:花&瓶
以为是相亲的:邪&黑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因为我发小总来我家蹭吃蹭喝打羽毛球,小哥生气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小哥会生气,曾经我以为他是机器人,不会生气。现在生气了,我还挺高兴,啊不对,挺意外的。
我问小哥: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花过来?
小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但我就是脑补他脸上写着:他家里没有饭吗,老来别人家吃饭干嘛?
小花在外面帮我们摘豆角,我搬着小板凳坐过去,回想了一下我们的闺蜜情谊,试探性问道:解雨臣,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发小嘴上说着没有,手上把豆角掐的咔咔响,硬是掐出了一种杀气。
上道了,我心想我发小天天看我和老张的狗粮,莫不是老树开花终于想谈恋爱了?果然,他瞥一眼厨房里忙活的小哥,问我:欸,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三叔介绍的。
他: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
我:???
这么开门见山,我惊的菜篓子都掉了,小花叹了口气:被你看出来了,最近是有点烦。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小花又说:总之是想一劳永逸一下,你们家这口子不是金盆洗手了吗,但是他有没有什么前同事之类的,帮我介绍一个。
我一时语塞,脱口而出我最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前同事啊?
小花看着我眨眨眼,反而很迷惑,仿佛我问的是最不重要的问题。我看看小哥,疑惑到:和他一样身份成谜?一样语言系统不同常人?一样没有身份证不知道具体年龄?
小花仿佛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技术好不就行了?
我大惊失色:卧槽,你怎么这都知道。
他:?不是说挺有名的吗。
我再也聊不下去了,提着我的菜篓进了厨房,小哥看着我:这么热?
我看了一眼锅铲,照的我的脸通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嗯,是挺热。
为了掩饰自己,我去冰箱里拿水。小花把豆角掐完了,站门边和小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小哥也没回应。
小花吃完饭就走了,我说:你蹭完饭还不帮我们洗碗!
小花讨厌洗碗,他有洁癖,于是说:明天派人给你送个洗碗机。
想了想又说:我跟张起灵说的事你帮我问问。
什么事,我迷惑,走进房间,就看到小哥拿出他的手机,给我推了个名片。
没头像,微信昵称是串德文,我也看不懂。我很吃惊:这是小花要你帮忙介绍的?
小哥嗯了一声,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张起灵居然会给人介绍对象,果然他真的很排斥小花总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想想小哥的前同事虽然危险,但是干他这行的,估计身材好;也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小花比较放心。
我问小哥:你给他介绍的标准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发小条件还是很好的,介绍个对象,颜值身高得跟他相配吧。不然一会儿解雨臣打电话骂我,怒斥我说吴邪你给我介绍的对象怎么只有一米六五。
结果小哥用手点点这个微信名片:他缺钱。
看我迷惑,他补充说明:很需要单子,就介绍他了。
我:……小花怎么和你说的,他的标准是什么?
小哥诚实地说:他没说。
算了,没说就没说吧,我先把这人加上了,又把名片推给小花,小花给我回复了个👌🏻。
估计他俩聊上了,我好奇的不行,忍到了晚上,没忍住打语音过去八卦:都聊了啥啊?
小花说:没什么,先付了定金。
我看了一眼小哥,心想我让你给他介绍个朋友,没让你介绍个需要付钱的朋友吧,这算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结果小哥没有反应,我又问:那还有呢?
小花说:哦,付完定金,他说雇主都要起个代号。我就给他起了个。
我正在喝茶,一口大红袍喷了出来,差点呛死,什么鬼,这么快就进展到主奴了吗?解雨臣,真是没想到,你怎么好这口。
我很想问问他们的代号叫什么,但是想到这是那什么的代号,不敢问了,赶紧挂了电话,心想这种需要付钱的朋友,真的是太可怕了。
02
小花那边说不下去,我拿着小哥手机,想看看他和这个前同事是怎么说的,打开对话框,我就很无语。
他们的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3年前
前同事:?
小哥:。
小哥:!
前同事:1
3年前:
前同事:1
小哥:2
3年前:
小哥:1
前同事:1
今天
小哥:+
前同事:1
什么鬼,我无语,你俩这前同事情也太淡漠了吧。小哥想了想,指着这个“1”:这个是“安全”。
我点点头:这个好理解,那这个问号和感叹号呢?
小哥:问号是情况不明,感叹号是危险,2是别过来。
我:……那这个句号呢?
小哥:是不想理他的意思。
我:……。
我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小哥以前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危险到能让他打个感叹号,一定是特别危险,想想就很心疼,对小哥说:你别怕,你以后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小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是带了笑。我又突然担心小花,问:那你都不干了,这个人怎么还这么缺钱,他是不是有什么陋习,比如赌博之类的?
我知道他们干这行的是很赚的,小哥要不是记不得他的所有银行卡和所有银行卡的密码,我俩早财富自由了。这个人这么缺钱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良嗜好,如果是这样,可不能介绍给我发小。
小哥摇摇头:能花。
原来是比较能花钱的意思,我一时很好奇,他们干这行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多东西也不能买,到底要怎么花钱。
我指着微信问小哥:这位前同事怎么称呼?
小哥说:瞎子。
我啊了一声,好像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我想问问他对我发小的感觉,试着给他发了一个:?
那边回复的很快:?
这给我整不会了,问小哥:这啥意思?
小哥:“不是本人?”的意思。
我无语:……他怎么知道的。
小哥善解人意地接过手机:你想问什么?
我说:快帮我问问他对解雨臣的感觉。
小哥看起来是觉得有些奇怪,回复了个:+
那边回复了个:1
小哥冲我点点头:他觉得还不错。
我:……!!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小哥又回:?
那边回:1
我彻底无语了,小哥说:这是问他有没有什么进展,他说有。
我:……那是什么进展?
小哥很坦诚地说:不知道。
我真是尼玛无语了。
我放弃了用小哥手机跟他聊天了,转拿我自己的手机,试着发了个:1
这货跟别人说话明显正常很多:哟,吴邪,久仰久仰。
我:……过奖过奖
我:今天给你介绍的是我发小,你们聊的怎么样?
他:挺好的,打算明天见一面。
这进展真是迅猛啊!我赶紧帮他们增加话题,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我发小平时喜欢听戏练字插花这些,你可以带他去找个地方喝茶,他平时工作挺累的,特别需要放松。
那边发了个定位过来:约的这里。
我一看,这个地方我知道,是小花开的画廊。画廊是假,掩人耳目是真,安保很严密。
看来他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约会,想想也对。
我赶紧问:你懂艺术么?
别回头和小花聊不到一起去,没有共鸣。
那边:我在慕尼黑大学修过艺术史。
我心想真的假的,多半是假的。不过我也不好拆穿,害。
那边还很主动:符合雇主喜好是职责道德,你可以相信我的职责素养。
我:……行吧。
想了想他可能是冲着钱来的,千万别觊觎我发小的钱欺骗他感情,就又发了条语音提点他:我发小很难信任别人的,难得他主动想认识你,我看是小哥介绍的人才觉得靠谱,你可千万别骗他感情,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复。我又发语音补充道:我看那个画廊是小花选的约会地点吧?你也主动一些,别老让他选,让他有些新鲜感。相亲这种事就是两边都要主动,主动才有故事。
那边还是没回,我回想我妈给人介绍对象时的情形,突然恍然大悟,比起我妈,我作为中间人,缺少了一个特别关键的环节!
我赶紧翻了翻我的手机,找到了几张(我个人认为)小花最好看的硬照发过去(图片来源:他公司官网),赶紧说:你还没见过他照片吧?
果然他现在这么不主动,问题就差在这里,小花肯定不会给他发自拍的,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最大优势,哎,还是我考虑周全,我暗自佩服自己。
几秒后我看到小哥手里亮了,前同事发来一个:?
这题我会啊!我看着去洗澡的小哥,给他他回了个:1
几秒后我自己的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前同事给我回复:好的,知道了👌🏻明天看看。
果然,我放下手机,心里非常得意。
03
第二天小花没来,我和小哥久违地享受了一下午间到午后的二人世界,感慨这个对象真是给介绍对了。我睡过午觉起来,问小花:见到人感觉怎么样?
小花:没看全脸,戴个墨镜。
我试探性问:那帅吗?
小花:还行吧。
小花:我管他帅不帅干嘛?
是是是,我心想,你反正技术好就行了呗,真是没眼看。
我说:你跟他说了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小花:还没呢,本来要说的,没想到他那么懂,一聊就上头了,聊完就忘了。
我很惊奇:还有这种事,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小花:就是画廊那些画呗,他说他学过西方艺术史,完了还带我去他家了。
我:?!
小花:就给我看他的很多证件文凭,特别多。
我:真证还是假证。
小花:那些证书要真读,没个几十年下不来吧。
我:所以应该是假的!
小花:嗯,我猜也是。
鲨手假身份很多,这也很正常,不愧是专业的鲨手。不过这人真奇怪,哪有相亲对象第一次做客就带他看自己的假证的?
我看看小哥,想想也有道理,他们鲨手又没有社交,当然不懂一些人情世故,这么想想,我更心疼小哥了。
我调侃道:那你今天挺愉快的咯?
小花语气轻快地说:还行吧。
这也叫还行?我看你很期待下次的见面了嘛,我心想。
我趁机说:既然这次忘记说了,那你就先别说呗。先培养一下感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小花觉得有点好笑:还要培养感情?
我心想啊不然嘞,难道你真要他一直做付钱的朋友?付钱的朋友是不会长久的,物质的感情就像一盘散沙。
我正在胡思乱想,小花插嘴打乱我思路:这是行业潜规则?
我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知道付钱的朋友这个行业有什么规则,就随口说:可能吧。
小花哦了一声。我说:我感觉你前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是不是工作上有烦心事?你今天明显感觉活泼了很多。烦心事解决了?
小花说:差不多吧,这不还得谢谢你。
我觉得我真是太善解人意,给瞎子微信发了个👍🏻,瞎子回复✌🏻。
我赶紧说:我发小今天挺高兴的,我很久没看他这么高兴了,你趁热打铁,再带他去别的地方玩玩呗,他生活里只有工作,也怪辛苦。
说着又把我发小那些公司官网啥啥啥的都分享给他:可以增进一些了解。
瞎子那边问:你说他很久没这么高兴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我迅速回:啊对对对,听他说是公司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虽然感觉这个黑瞎子帮不上什么忙,但能让小花放松一下也是很不错了。
小花好几天没联系我,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不过我没想到瞎子先给我发了张照片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一看,这不是屠颠吗?就回复他:认识啊,他是小花的表亲戚,但我俩没见过。
虽然我也是小花的表亲戚,但我俩不是一边的,所以和他没见过。
瞎子问:他们认识很久了?
我说:那可不吗,表亲啊,我和他也认识很久了啊。
想了想又补充:他参与了小花一段我没参与的公司发展进程。
瞎子问:他们感情怎么样?
我: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感觉小花有点烦他,他心术不正,总是有些歪心思,但是参与的太早了,现在又踢不掉。
想了想又补充:你不会吃醋吧?没必要吧老兄,他家真是亲戚。
瞎子没有回复,我心想嘿这人挺搞笑的,一个臭名昭著,啊不是,一个大名鼎鼎威名远扬的鲨手,居然跟小花的表亲戚吃醋。
那他不会也吃我的醋吧?哪天来鲨我。
我问小哥:你和这个黑瞎子,哪个比较厉害?
小哥唔了一声,看起来在思索,却也思索不出。那就没事了,反正黑瞎子鲨不掉我。
不过黑瞎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屠颠的,小花都开始带他认亲戚了?我问瞎子:你俩最近天天见吗?
瞎子:没,他最近忙,现在还在工作。
我一看时间这都凌晨两点了,小花还在工作?等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瞎子没再回复我了,看来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情报就懒得再搭理我,真是岂有此理。虽然我不知道屠颠是怎么招惹他的,但我想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去问小哥:你们行业里的人会伸张正义么?
小哥迷惑地看着我,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是伸张正义,我说:没有雇主下单子,你们会鲨人么?比如为了一些个人的情感。
小哥摇摇头,我想他的意思可能是他们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那我暂且认为屠颠安全了吧,希望他如果有事也不要来找我。
04
刚安生了没几天,我们的表妹秀秀给我打电话,说小花出车祸了。
啊,我赶紧去医院看他,一进病房急吼吼地问:大花,你怎么样,谁给你开的车?告诉我,我帮你把他开掉。
小花半坐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我自己。
……,那开不了,我清清嗓子,但是一腔怒火总要发泄,一回头,刚好看见一个个挺高的黑墨镜,有了,我赶紧质问: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解雨臣。
黑瞎子还没说话呢,小花无奈地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自作主张。
我说:不自觉啊,你们这种……关系,不应该24H小时随时保护他。
小花无语:就付了一份钱。
我心想怎么的,这种付钱的朋友还是按小时标价的?超时有加班费?
小花帮瞎子开脱,瞎子自己倒是很自觉,握着我的手很诚恳:是是是,确实,是我疏忽了。
小花看起来很无语:我雇他是……,又不是保镖。
小花本来想说啥,旁边过去个帮她换药的小护士,他好像顾及就没敢说,也是,付钱的朋友不好在外人面前说。
护士喊瞎子出去交个什么费,我很关切跟小花:怎么回事啊?哪里出的车祸?到底是谁干的。
小花皱着眉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我指着外面的瞎子耳语:那他怎么在?
小花说:他把我送过来的。
这可真是介绍对了!我差点老泪纵横,爷爷的在天之灵啊,我们吴家不再是解家收割机了,我(介绍的人)还救了你们家独苗的命。
我赶紧说:他是不是很靠谱?你给他升个级,让他24H保护你。
小花:那岂不是要加钱。
我心里心疼坏了,小花从小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没有温情,好不容易谈个对象,满脑子都是给人加钱,这得是受了怎样的伤害啊。护士要给小花换药了,被赶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感慨,刚好就看到瞎子交费回来。我说:你都知道他银行卡密码了?
瞎子脸上似笑非笑,满面春风:先从定金里扣,后面追在尾款里。
……我生气了,这个人怎么满嘴钱钱钱?他们这个行业第一和第二的思想境界差距太大了,小哥就不这样。我赶紧把小花八岁户口本就只剩他一页了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么一个大家族无依无靠直到今天的凄苦经历又大肆渲染了一番,最后总结说:别老惦记他的钱啊,你也惦记惦记他的人吧!
瞎子脸上仿佛出现了个表情包,就是那个“我出来打工不惦记钱我惦记什么”。
不过没关系,看小花住院瞎子这么忙里忙外,小花一定能感受到这个付钱的朋友给他带来的温情。我又问他:小花说你把他送来的,你怎么找到他的?
瞎子略显谦逊地说:这可能就是默契吧。
我:……对什么的默契?
他:和雇主的默契。
讲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他说还给你起了个代号?叫什么?
他满面春风又故作矜持道:哟,那这涉及到雇主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啧,我说: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一定得为我的发小伸张正义。不过小花仇家可不少,挨个排查也得花点时间。
瞎子还是那个表情:没事,我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吗?他看着也不靠谱。行吧,我又叮嘱道:住院估计也挺无聊的,你多陪他看看电影什么的。
小花换完药了,我们进来,小花纳闷:你们聊什么呢?
我说:让他带你看电影。
小花还挺感兴趣:什么电影?
看点什么呢?我看看瞎子,又看看旁边看天花板的小哥:呃,《这个鲨手不太冷》?
瞎子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我不太放心地走了。过两天我问瞎子:电影看了吗?
瞎子:看了,还不错,挺搞笑的,就是他肚子上缠了绷带也不太敢笑。
我心想什么?那个电影搞笑的吗?问他:你们看的是什么电影?是我推荐的那部吗?
瞎子:是啊
瞎子:这个鲨手不太冷
瞎子:静
我:……。
我:小花觉得好笑?
我:不对啊,那个电影不是还在院线吗?看枪版是不对的!
瞎子:去电影院看的。
我:他住院怎么看!
瞎子:爬墙去的。
我心想这人果然不靠谱,我说:小花这也跟你去了?
瞎子:去了啊,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翻墙的技术很好,你要问问他吗?
瞎子:真没事,肯定是能去我才让他去的,我个人对人体外伤的把控还是比较到位的,你大可放心。
我迟迟无语,瞎子还说: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佩服的哑口无言了吗?那你可以拜我为师。
我:……不用了。
心里暗想:……神经病。
05
时间过得很快,中间我南下去做生意,再回来以后看了看日子,小花差不多应该出院了,我准备最后再去看看他,结果我到了医院,小花的床位是空的。
咋回事,提前出院了?也不说一声。我给小花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都没人接;我又给瞎子打电话,直接就打不通。我跟小哥说:帮我问问瞎子,他们上哪去啦?
小哥给瞎子发了个:。
瞎子迅速回复:×
我:?这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却秒回你。
小哥看着我,表情难得有点严肃:他说不要靠近他们。
我大惊:啊?小花怎么了?我这就去救他!
小哥拦住我:情况应该很危险,不过他没有说需要支援。
小哥把我按住,我也冷静下来,瞎子叫我们不要靠近,一定也有他的道理,毕竟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他们,着急也是白搭。
我拉着小哥分析:小花到底是得罪谁了?先是出车祸,现在又失踪了。前段时间他一直觉得公司的事情很烦,是不是有人要反水?
小花当家的时候年纪还很小,所以他公司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多扎根很深,小花自己都很难撼动。
小哥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我自顾自说:不知道小花自己有察觉么?他那么心细敏感。
小哥说:应该是有的。
我:?你怎么知道。
小哥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是说要介绍鲨手么?
我下意识说:啊?什么时候。
过了几秒大惊:什么!原来他要介绍的是鲨手!!
小哥看着我,似乎很疑惑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赶紧把他的手机记录翻到那天我用他手机给瞎子发的“1”,问他:这里我是不是回复错了什么?
小哥看了一眼,很无奈,又看向我,原来他也需要上下文辅助理解,而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摩斯密码一样的东西。我把我的手机也拿出来做参考,小哥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又看了一眼他自己的。我小心翼翼地说:他不会真的以为咱们给他介绍的是对象吧。
小哥嗯了一声。
卧了个大槽的,芭比Q了,我心想他不是个鲨手么?鲨手不该是冷酷无情的么?为什么还会相信是被介绍对象!
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对象就是我兴致勃勃给他介绍的……(。)
我看着小哥,又觉得能理解瞎子,一个从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面阎王一样的前同事,突然说要给你介绍对象,那是我的话我也会因为好奇去看一下的。
虽然这事很乌龙,我心里还是很信任瞎子的的职责水准的,毕竟和小哥行业地位不相上下,圈内驰名鲨手。
但我没想到,次日凌晨小花被送了回来,居然是送到我们这的。一觉起来我看到一个血乎乎的人躺在我家次卧,吓得差点报警。
定睛一看,沾了血的熟悉的粉红衬衫,果然是小花,给我心疼坏了,却没有看到瞎子的人。
我赶紧先看小花的伤势,他身上都被包扎好了,都是些很小的伤口,像小刀子一下一下割出来的,送医院肯定会被报警,所以没送医院,旁边写着张纸条:没有骨折;没昏迷,打了安定。好好养着。
我看小哥不意外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开的门?
小哥摇摇头,我说:但是你知道是不是?
小哥又点点头。我心想一个大活人背着另一个大活人,我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幸好小哥比较警惕,我问:他说了什么没?
小哥摇摇头,我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丢我们家啊!他怎么不自己照顾!
小哥说:他不会回来了。
我:??啊???
小哥难得说了一句(对他来说)很长的话:每做一单就必须换个身份,不能再见前雇主。
我想了想:那做了一单的意思是,他把那个伤害小花的人干掉了?
小哥点点头,我啊了一声想起来,又给他看我的手机:他问我屠颠的事情,他干掉的是屠颠吗?
小哥看了我的手机,感觉有些奇怪:目标情报必须由雇主提供。
他说的很短,不过我懂他的意思,如果是小花要下单鲨屠颠,那应该是小花给瞎子信息,瞎子再去动手,他没必要自己调查,更别说来这么问我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他是……把他觉得对小花有威胁的人,都,都干掉了?
小哥没说话,看着我,表情写着:我不知道,他确实干得出来这事。
卧槽了,我心想,我拉着小哥:那他图啥啊?干了这么一大票又远走高飞,树立行业传奇?
小哥说:干不了了。
看我疑惑,小哥说:雇主没下单就动手,不符合行规,以后干不了这行了。
我看着睡着的小花,心里想:花,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他可能真的把你当成了他的相亲对象?
妈呀,他醒来会不会打我呀。
06
到了晚上,小花醒了,我一直等在他身边,赶紧把吸管给他喂水:你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疼?
小花气若游丝道:哪里都疼。
哎哟可怜的,我还想再喂他喝两口,小花不喝了,皱着眉头问:他人呢?
我里很为难,心想要不你还是喝水吧。小花不喝了,用眼神逼问我回答。我很难回答,只好推出小哥帮我说。
天哪,有朝一日我居然需要张起灵帮我说话!
小哥说:他不会回来了。
小花皱着眉头: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哥自然不会回答他,我只好把小哥支出去硬着头皮把小哥告诉我的那些都一一告诉了小花。
我以为小花听到最后会气的吐血,结果他就是一边笑一边咳,让我很惊恐。
我问小花: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下单,他为什么会动手?
感觉整件事都很荒谬。小花看起来身体还是不太好,就说的很简短,没有全给我说完,只说了他那里最后的故事:他在我脖子后面按了一下。
(我心想:不是说打的安定么?怎么跟小哥一样按后脖子,他俩是不是传统派和西洋派的区别。)
但从小花的语言里拼凑出了个大概的版本:
小花继承公司的时候年纪太小,董事会一堆人盘根错节插手太深。他当时没人可信任,只能信任年长几岁的表哥屠颠。
屠颠心术不正,如今就想夺权。小花想鲨的人其实是他爷爷的一个旧部,小花调查了十多年,得知当时是他害得小花大伯失踪,爷爷不久病逝。
结果屠颠先动了手,设下鸿门宴。总之被瞎子干掉了,小花讲到最后,关于黑瞎子是怎么出现把他安顿好又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跳过什么不跟我说。
但我当时看着解雨臣的表情,就是不知为何特别有灵感,我试探性问:……他是不是亲你了。
小花没有回答我,但我一下就猜中一定是。我想象着那个场景:黑暗中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把他小心翼翼安顿好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走之前想到什么,又在他后脖子上按了一下,按之前弯腰亲吻了他。
他走之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面吗?他在想什么呢。
既然这么不告而别,一定是最后还是只把小花放在了雇主的身份上,做完一单就远走高飞再也不见雇主;那走之前,为什么又要在他清醒的时候留下一吻呢?
我问小花:你最后到底下单了吗?
小花说:我把尾款放在了画廊一副画的后面,如果他要接就去拿,不接就不拿了。
我:那他拿了吗?
小花很无奈地看着我,意思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也没法去确认,不知道他到底拿没拿。
我说:那你知道他鲨了不止一个人吗?
小花有点疑惑,我说:呃,他似乎是把对你有威胁的人全干掉了。
小花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才想起来找手机,结果手机不见了。我说:你先好好养伤吧,你公司的事我帮你打听。
我找了我几个部下帮他打探,果然现在一团乱,我说:你最好就在这养伤,不要出面,就好像一缸被搅浑的水,心怀鬼胎的人自己会按捺不住跳出来,最后你再去收拾就行了。
这样一看,黑瞎子的头脑还挺清醒,果然送过来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趁夜找了车,回雨村躲避。
小花养伤的过程中,偶尔打打电话指挥一下战局,剩下的时间就看着雨村的雨发呆。
一天他坐在院子上,我递过去一盘萝卜: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削点做萝卜干。
小花掐着萝卜,突然问我:你们两个是怎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三叔介绍的吗。
然后想想:哦,我懂你意思了,那这是付费内容,要解锁才能听。
小花一阵无语,我说:你现在每天看不见他,心里有没有抓痒一般的感觉?
小花皱着眉头想想,又叹了口气:我的理智告诉我他过得挺好。
我说:……那你的情感呢?
小花:想鲨了他。
我语重心长道:打是亲骂是爱喜欢不够用脚踹,你想鲨了他,怕不是喜欢的不行了。
小花伸手用萝卜打我,我用萝卜还击,我们打了一会儿,小花说:那这个人在他们鲨手届大概是什么水平。
我试着回答:呃……圈内第二?
他问:那第一是谁?
我指着院子里喂鸡的小哥:……?
然后赶紧说:不行的,我们小哥已经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不能破戒,要不再让他给你介绍一个?
小花说:不鲨人,把人给我找到就行。
我:……那可是圈内第二,不是那么好干的。
小花:你欠我的钱,利息给你免了。
我:活捉可比鲨人难度还大啊,还要绑过来给你,他一米八五的个头,不是那么好绑吧。
小花:那本金减半。
我:小哥都好久不干啦,本来在这里喝茶喂鸡享受退休生活了,还要被返聘啊?我听说外面返聘的那不得……
他:债务全免。
看我还是有点为难,不耐烦地说:以后都不用还利息了。
我:成交!
07
和小花约定完,小花就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他前脚刚走,我后脚立刻转身回屋和小哥说:快快快,给黑瞎子发个消息喊他回来。
小哥唔了一声,拿出他的手机,点开黑瞎子头像,发了个:1
出现个红色感叹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我:……他把你拉黑了?
小哥点点头,我不死心地问:他每做一单就拉黑所有人再远走高飞吗?
小哥摇摇头,看来是只有这次是这样,难道是因为这次小哥给他介绍的对象其实只想当他的雇主他伤心了?
这个不重要,问题是到手的鸭子飞了,解雨臣下次一定没有这么好骗,拉拉小哥袖子: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别的联络方式了吗?
小哥看着天花板思考,我期待地看了他半天,甚至以为他偷偷睡着了,终于等到他确定地说:没有。
……看来你们杀手间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很高级,我很愁苦:难道这钱我就只能自己还了吗。
小哥想了想:有一个方法。
我赶紧问:啥呢啥呢?
小哥说:悬赏。
我无奈了:那要是你都找不到他,别人有什么办法?他不是你们那排名第二吗。
小哥说:钱够多的话,他可能会自己出来领钱。
我吐槽:他有什么毛病,那他来找你要,你就让他去找解雨臣要?我们空手套白狼,中间商赚差价。
小哥点点头,没多久就把悬赏消息放了出去。他们鲨手圈应该自有一套消息联络网,尤其是小哥手下的张家人遍布各地,没多久就打探了黑瞎子的行踪。
张家人发来一串暗号,我赶紧问:在哪在哪?
小哥看着暗号,给我翻译出一串坐标,打开手机用地图找到具体地址给我看。
我瞅了半天,震惊道:这不是小花公司总部的办公楼吗?他每天在那干什么?单挑他公司安保系统吗?
小哥大概也无语,对黑瞎子发了个他收不到的:。
为了钱,我和小哥离开了雨村去找黑瞎子,争取把他活捉。走之前和小花说了一声,小花强调一定要把黑瞎子绑着送给他。
我嘶了一声:……你是有什么癖好。
我不提还好,一提小花又勃然大怒:要不是你现在至于这样。
我委屈:怎么又怪我了?你们天天画廊约会,谁想的到是在下单?
小花把电话挂了。
我和小哥去找黑瞎子,中间张家人一直在发他的动态,他们也不清楚黑瞎子在干嘛,据他们所说每天的日常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喝喝啤酒,这个我觉得听听就行,张家人不懂情调。
反正大概坐标就在小花公司总部大楼附近活动,小哥说黑瞎子是夜行动物,晚上才出来活动。于是我们等到晚上,小哥收拾好装备出门了,说好了他去就行我在家里等他,结果他左脚刚抬起来迈出门槛,我一瞬间心慌慌的,立马拉住他胳膊。
小哥疑惑地回头看我,我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哥还是很疑惑,我说:反正我不放你一个人走,要不就一起去,要不就别去。
我想了想,又补充:反正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外面不知怎么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就好像在雨村一样。我抓着小哥的胳膊,小哥犹豫了好久,才说了一声:嗯。
我欢天喜地地回去抓了东西就跑,一边装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这都是高科技,我奶你。
说着给他展示我的红外测温仪等高科技电子产品,拍着胸脯保证让传统型老年人大开眼界。
我看到小哥嘴角似乎有笑意,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他可能是带着我行动变缓,虽然张家人给了情报,好几次我俩都扑了个空,黑瞎子就跟一条蛇一样,一转身又不见了,不过我们摸清了他的窝点,离得最近的时候他刚走,地上的烟灰还没灭。
小哥站在窗口,我把高倍望远镜拿出来,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我发小的办公室窗口。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那个表情包,一个人在窗口举着个纸,写着「快跑」。
快跑啊花,这个人是变态啊啊啊啊啊!!
虽然人还没抓到,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有必要告诉小花的,一个是提醒他有变态偷窥他这件事;另一个做任务到了关键节点是应该告诉时刻甲方动态让他知道我们的项目进度,这也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到小花办公室,问他:你的这个玻璃有防偷窥功能么?
小花想了想:单面镜吧?
这栋楼是附近第一高楼的顶层,他估计之前也没担心过隐私问题。
我看了看他的办公室:你这段时间就睡这?没回去过?
小花揉揉眉心:事情太多了,就不回去了。
他指的是他养伤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后续毕竟产生了很多问题,需要他解决。
我很严肃地把这些事都跟他说了,本意是提醒小花谨慎,没想到他听完居然露出了很有意思的表情,问我确定吗?
我说我很确定,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我先别去抓他了,他自己有办法。
我发小想什么一般都不会告诉我,关门离开的时候我隐约有些不安的预感,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办法。
【被屏了,可以去WB随便找找,找不到就怪老福特吧】
08 完结章
不知道小花是什么办法,反正黑瞎子把小哥加回来了。
黑瞎子:、
小哥:。
我:……这又是啥。
小哥指着那个顿号:这是他在骂我。
我心想谁敢骂我小哥,这就撸袖子骂回去,想想又不对劲:……等下,你怎么知道这在骂你。
小哥指着那个顿号:骂我,口水横飞。
我:这都行?
黑瞎子那边又发消息了:-
小哥不等我问就给我解释:他问我们作为中间赚了多少差价。
所以这就是差价的意思?真行,我看小哥怎么回,小哥又:。
我知道这是不想理他的意思,所以小哥说了两次不想理他,感慨:你一直这么说话,他还愿意找你,你俩关系一定很好。
小哥果断回复我:不好。
我:……行吧,没关系,我和解雨臣说好了,哪怕他是自己出来的,但我们付出了情报和劳动,这次的债依旧可以不还,只是下次就难说了。
黑瞎子半天不回复,我鼓动小哥再发一个「?」,结果黑瞎子把他拉黑了。
小哥看着我,那意思是:看吧,果然关系不好。
不知道小花是用什么办法让他愿意主动和我们沟通的,难道真的在玻璃上挂了那个「快跑」的表情包?我只希望这张脸的主角不是我。
我给小花截图,再次给我的甲方汇报项目的进度:你看,他来找我们了。
小花把截图里那个红色感叹号圈出来发回给我,打了两个字:扣钱
我:……别呀!黑瞎子马上就出现,你等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我去看小花,他最近住在他家祖宅里,有个大的地下仓库,外家是不能进的。不过小花家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他也不放心,我勉强算一个。
小花去取东西,我看到一个门,关的紧紧的,上面的锁居然是新的。
我大惊小怪:你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小花刚从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出来,看到我的脸色,问:怎么了?你看到我爷爷了?
我战战兢兢地指着那个门:你该不会把黑瞎子关进去了吧。
这个地下室黑漆漆的,我也看不清小花的表情,他说:你猜。
我立马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解九爷啊!你孙子在你们祖宅地下室藏男人啊!!
我在心里默拜了拜解九爷的在天之灵(也就是我奶奶的表哥),又在心里对我爷爷吴老狗发誓我吴邪绝不会干这种事,我的男人不用藏。
小花清点完库里的东西我们就上去了,出地下室的时候我还想着地库里藏着人,脚步飞快。晚上回去我把小哥拉到房间里跟他咕咕叽叽:你知道吗,小花把黑瞎子藏在他们解家老宅的地下室里。
小哥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对什么都不惊讶。我小声评价总结:他俩真是变态到一起去了!
小哥这才有点无奈地说:应该不是。
我:怎么?你进去过?
小哥嗯了一声,我大惊:那可是解家祖宅的地下室,都是祖传的机关,你怎么进去的?所以里面摆着什么?
小哥: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心想那不还是黑瞎子的限制级吗,咦惹。
几天后,我收到了小花送来的礼物,除了之前他答应我的洗碗机,还有新的洗衣机,洗鞋机,烘干机,暖被机……我感慨了一下土豪就是土豪,准备给送货的小哥道谢,让小哥给人拿瓶水,结果小哥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拿。
怎么回事呢?我抓抓耳朵,跑去一看:咦?黑瞎子,你怎么又改行送快递了?
黑瞎子谦逊地说:不是快递,滴滴司机,帮解董送送货。
我见他跟见鬼一样,小声道:小花不是把你关地下室了么?
他们在地下室到底搞了什么鬼,我根本不敢细想!
黑瞎子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猜。
我才不猜。我说:那你以后是给解董长期打工了?得给你不少钱吧?
黑瞎子叹一口气:哪能呢?他把你欠他的钱都算我头上了。
我大喜过望地啊了一声,刚想笑又赶紧憋成沉痛的表情:是吗?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哈哈哈哈不是哈哈哈你太惨了呜呜哈。
黑瞎子嫌弃地拿出一张送货单:货送到了,签字吧。
行吧,我接过来,看到黑瞎子那里也有个送货人的签名,好奇问:咦?这是你的真名么?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呢。
黑瞎子暧昧地说:这是雇主给我起的代号。
得,又来了,我签上自己的名字,扫了一眼黑瞎子签的地方。
上面写着:先生
—END—
山河共赴【一发完,主黑花/辅瓶邪】
2W+ 一发完,清水
CP预警:主:黑花 | 辅:瓶邪
OOC预警:原创人物第一视角,主角人设沿用原著外有参考小笔记(或许还有点同人文?)。
简介:小花:“吴邪都能生四个,我解雨臣凭什么不能养一个?”
愿岁月无忧,山河共赴,献给他们。
—————————————————————————
山河共赴
莫怨红尘终有尽,
不悔携手赴山河。
——题记
壹 | 01 拜师
第一次见到师父那年,我才五岁。作为解家旁支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父母因车祸双亡的孩子,我本来...
2W+ 一发完,清水
CP预警:主:黑花 | 辅:瓶邪
OOC预警:原创人物第一视角,主角人设沿用原著外有参考小笔记(或许还有点同人文?)。
简介:小花:“吴邪都能生四个,我解雨臣凭什么不能养一个?”
愿岁月无忧,山河共赴,献给他们。
—————————————————————————
山河共赴
莫怨红尘终有尽,
不悔携手赴山河。
——题记
壹 | 01 拜师
第一次见到师父那年,我才五岁。作为解家旁支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父母因车祸双亡的孩子,我本来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进解家当家的宅邸,更别提拜他为师,成为他唯一的弟子,进而继承衣钵,奈何解家到了我这一代子嗣凋零。后来我在书中读到一句话,大意是有些人需要花费此生所有运气才能遇到,我想我的师父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人。
我按照指示跪下行拜师礼,一直低着头没敢看坐在上首的当家。站在我身边指导我行礼的人我此前从未见过。我叫他大爷爷,据说他在解家还算有些威望,我却十分不喜欢他,因为在被他教导拜师礼仪的过程中,我总是被他训斥。我本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偏偏拜师讲究时辰,这天起的又早,头脑免不了昏昏涨涨的,行礼时有几处差点被我搞错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听到大爷爷在一旁严厉地咳嗽一声来提醒我。仅听声音,我就能想象到他冷着一张脸的样子。
一番跪拜结束,总算到了最后敬茶的环节。我捧着茶杯跪着向前行了几步,可就在茶杯递过去的瞬间,我那跪了半天的腿不争气的抽筋了。我心中大叫一声完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栽去,茶杯眼看着就要脱手摔在地上。
但是我并没有倒下。一只手及时按在我的肩上稳住了我的身体,另一只手托住了茶杯。这双手的动作迅速,待我反应过来,它们早已被收了回去。
我惊魂未定地低下头,想起出发前大爷爷的那句“如果拜师礼出了什么差错,我绝饶不了你”,我甚至感觉从背后射来的大爷爷的目光带着灼热的火苗,此刻烧得我浑身难受。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茶杯落桌的声音,紧接着是一直坐在上首的当家开口。
“好,这茶我喝了,你起来吧。”
这句话语气温柔,音量也不高,却镇住了全场,也让我的一颗心定了下来。随着这话,那双我尚未看清的手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轻轻放在我的手臂上。
我缓缓站起身,这才怯懦地抬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师父,也是解家的当家——解雨臣。映在我眼中的是一张我无法形容的脸,彼时的无法形容也许是因为我过于年少,没有丰富的辞藻积累,可多年后我仍是无法形容,却是因为我依旧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早在来之前就听说他已年逾不惑,但我眼见的这张脸却比我以为的要年轻很多。
小孩子天生喜欢一切美的人和物,若非要让我描述,我想我只能说那一刻的我爱极了我看到的这张脸。
我大概是笑了,可能看起来还有点傻傻的,我见那些在师父唇边荡开的笑痕加重了。师父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边。他向大爷爷道了声谢,大爷爷拱手连连称恭喜当家,其他坐在一旁的解家长辈也这般道喜。客套之后,师父拉着我将大爷爷等人送走。在门口时,我隐隐听到那些解家长辈小声嘀咕着什么从没见过当家这样客气亲自送人。
“腿还麻吗?”
走回院中,我听到师父问。我有点惊讶,心中疑惑他是如何知道,不过我并没有问出口,潜意识告诉自己这点小事师父他就是知道。我扬起脸望着他,摇了摇头。
“从没跪过的人,跪的时间长,自然会麻,起来走一走就会好。以后还有许多你没做过的事需要你学着做。没关系,慢慢来,有我在,会一点点教你。”
我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可我却忍不住点头。
我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失神了一般,不知站了多久,一阵风将我吹醒,回过神来先注意到的却是在眼前旋转飘落的粉色花瓣。我的视线从师父身上移开,落在了他身后的西府海棠上。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那花与师父甚是相配。我跑过去垫脚将手伸得高高的,但还是够不到。师父轻笑了一声,抬手从枝头折了一朵递给我。我却摇头,将他拿着花手推了回去。
“你是要送给我吗?”
我用力点头:“嗯!好看!”我也不知我指的是海棠还是师父。
师父将花别在衣服上:“谢谢。”
师父始终笑着,但他此刻的笑与我拜师时看到的在解家长辈面前展现的笑是不同的,好像少了点我说不清的东西。
“还不下来,你打算在房顶上看多久?”
“呦~这崽子才这么大点就知道怎么撩人,长大还能了得?”
这一句差不多紧紧压着师父最后的话音出声。我循着声音望向西厢房方向,只见一个穿了一身黑还带着一副黑眼镜的男人悠闲地坐在房顶。男人发现我正盯着他,冲我笑着吹了一声口哨,跳下来走到师父面前。
“你收个徒弟可够慢的啊,我都已经在二环上开了七八圈了。”说完,他蹲下来打量我,然后将手放在我的头顶揉了揉我的头发,“海棠花配芙蓉面,比我的徒弟会,啧,前途无量啊。”
师父将我的头发理了下:“他还有点怕生,你别吓着他。”
“刚拜在你门下,你就这么护着了?”男人站起身,眉头皱着,可嘴唇还是弯着的,他用手指着自己,“我可都在你家住了好几年了,也不见你护着我啊?昨晚和你商量的上次闯红灯的记录你都没帮我消了。”
“别闹了,瞎子,他没吃早饭。”师父打掉男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扔给男人,“走吧,去吃饭。”
“别呀,我的车就在门外,不用开你的车。”
“脏。”
“我洗过车的。”
“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男人见师父双臂抱胸但笑不语,讪讪地收回手,嘿嘿笑道,“我这就去。”
想起父母以前教过我的话,我连忙抓住师父的手晃了晃,师父低头问我怎么了,男人也没挪动脚步离开。
“我妈妈说盲人很可怜的,师父,我们就不要欺负他了。”
听见我的话,师父和男人皆是一怔,半晌过后,两人大笑起来。
我那时并不晓得这个被师父叫做“瞎子”的男人几年前确实患有眼疾,却早已痊愈,只是常年佩戴眼镜这个习惯改不掉,认识他的人多数用“黑爷”称呼他,仍旧叫他“瞎子”的只有师父一个。
“小朋友,瞎子这个称呼呢现在是你师父的专属,你不能随便用,你可以叫我黑眼镜,也可以叫我……”他突然停顿,飞快地掠了一眼师父,突然笑得更开,“师娘。”
我抬头看着扑哧一声又笑了的师父,不明所以:“……”
黑眼镜拉着我嬉皮笑脸道:“来,徒儿,叫声师娘我听听。”
这一声“师娘”我终究没有叫出口,即使多年后我渐渐发觉他的确是个“师娘”般的存在。
黑眼镜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永远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事实上,我认为除了师父,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猜透他。小时候的我一度觉得他是比师父更容易相处的人,因为他不像师父那样,虽然将我保护得很好,却也课业功夫上严格要求,更会在我贪玩时惩罚我,说过要打我十鞭子,就绝不会在第九鞭时见我捱不过去就心软,黑眼镜则是会在第九鞭落在我身上前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对师父说出“真的打伤了你就该心疼了”的人。即使他的求情并没有什么用,我对他的好感度还是上升了不少,况且常常带我出门去玩的人不是师父而是他。
然而,等我长大了一些,我逐渐发现他并非我以为的那样,很多时候,他的表情是加工过的,他的情绪是隐藏起来的。他最习惯做的,就是用漫不经心来掩盖他的在意。只有在师父面前,他才会卸去所有的伪装。
这一点,若非我与师父常年朝夕相处,我是不会借机窥见丝毫的。
不可否认,黑眼镜很关心我,不过我很清楚他对我的关心只是因为我师父。他对我说过的话,十有八九都与师父有关,其中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和当年的花儿相比差远了”,另一句是“遇到花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
后来,我才明白,我的前半生能够被师父这位九门最后的贵人护着是有多么的幸运。
再后来,我用了很多年的经历才理解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贵人都能够像他那样不离不弃地护着人平安走过那么多年。
我六岁时第一次随师父与黑眼镜去了雨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盗墓界的传奇,也是那些被他作为贵人护佑过的人,这才模模糊糊地对上面两件事有了最初的感知。
贰 | 02 雨村
拜入师父门下的第二年的春节,我并不是在北京过的。大年三十那天师父和黑眼镜带着我飞去距离北京很远的福建。下了飞机后,黑眼镜开车,师父坐在副驾驶上,我坐在后座,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讨债的事情。汽车驶离城区,开进了深山中,天色转暗,关于讨债的话题已经结束,黑眼镜正磨着师父唱曲,点的正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可我却因为折腾了一整天而疲乏,没了欣赏的心情。
我在汽车后座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是师父说的“嘘,让他睡会儿吧”,以及黑眼镜带着笑意的“得嘞,但你晚上要唱给我一个人听”。
再睁开眼时,我早已不在车内,而是在沙发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上了年纪的大脸,紧接着这张大脸的主人笑得眯起眼睛,我听到他大喊“嘿,大侄子醒了”。还不等我做出反应,眼前这张脸被推开,一张与师父年纪相仿的脸取而代之,这张脸的主人用手指扶了下眼镜,冲着我和善地微笑。
“你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先喝口水?饺子还没做好,还是先吃点别的垫一垫吧。”
我回过神,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环顾陌生的环境,对眼前人心生戒备:“我师父呢?”
“你师父和黑眼镜去隔壁院子办事了。”
办事?是去讨债了吗?我心里想着。
说话的这个人虽然不及师父好看,但是他的笑比师父更加亲切,他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我叫吴邪,按年纪算,是你的吴家伯伯。”
我盯着他不说话,我听说过吴家伯伯,可毕竟从未见过真人。他估计是看出了我对他的防备,只说了句让我等等,接着走到一边打了通电话。我听到他催促电话那边的人赶快回来,我还听到一直有奇怪的咣当声响从屋外传来。先前的胖子走过来将一个鸡蛋放在我手里,我拿着鸡蛋没有动作。不多时,师父和黑眼镜到了。
师父见我手拿一个鸡蛋,问胖子:“你给的?”
那胖子点头:“幸亏你胖爷我十几年前带过表妹家的孩子,还算有这方面的经验。除了我,你看看这屋里屋外的还有谁?不是我说,你看你给这孩子饿的,跟个小鸡仔似的,没你们这么带孩子的啊。秀秀今年是家里有事没来,不然她看到也会说的。”胖子坐到我身边,用手包住我握着鸡蛋的手,“吃吧,大侄子,有你王伯伯在,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呵呵。”黑眼镜走到桌边坐下,翘起腿,顺便用脚尖将前面的椅子从桌子下面移出来,师父自然而然地坐在那张椅子上。
“你这个伯伯倒是认得快。”师父同样将一条腿翘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还怕你不认呢。”
“怎么可能?”吴邪也认了。大侄子怎么可能不认呢?胖胖的王伯伯抬手指完了吴家伯伯,不怀好意地一笑,“再说了,这不是你和黑爷的孩子嘛。对吧,天真?”
吴家伯伯也笑了,冲着师父挤眼睛:“小花,你还没告诉我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就允许你在雨林生蘑菇,不允许我养个孩子吗?”师父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抬起下颌,“既然认了,那就好办了。给压岁钱吧。”
“嘿嘿,那个……”王伯伯的气势立刻变弱了很多,搭在我背后的手也收了回去,他给了吴家伯伯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压岁钱那肯定是要给的,大侄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嘛。天真,转账吧。”
吴家伯伯收到了眼神,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压岁钱用转账的方式太不正式了,应该用现金包红包的,是吧,胖子?”说完,又将手机装了回去。
“啊,对!那必须得包红包。”王伯伯用双手开始装模作样地翻口袋,接着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最后一个红包给六婶的外孙了,咱们现在没有红包。”
“是啊,能卖红包的只有村口那家店,可是他们家整个正月都不开门营业。这可怎么办呢?”
“对啊,怎么办呢?”
吴家伯伯和王伯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要不就……”
“别呀!”一直笑着看两人演戏的黑眼镜突然出声,我看到他将手深入上衣内侧口袋里,眨眼间一打红包被甩在桌面上,“怎么能劳烦你们准备红包呢?出发前买的,不贵,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你打折,一个一千,买十赠一。”
王伯伯不可置信地瞪眼,舌头打结:“多、多少?”
“一个一千,买十赠一,怎么样,划算吧?”
吴家伯伯:“你怎么不去抢钱?”
黑眼镜:“这话说的,守法公民怎么能干违法的事呢?我不像哑巴,把人家的挖掘机弄坏了,一直没还钱。我看那欠条都黄了。诶,对了,话说哑巴到底是怎么把那挖掘机弄坏的?”
“好了。”师父开口,“白条我们都收回来了,吴邪,你欠我的账又多了。”
“唉,知道了,知道了,年年都讨债,像春晚一样准时还不招人待见。”吴家伯伯不耐烦地回应,顿了顿,望向门口,转头对师父又笑了起来,“小哥把肉剁好了,一会儿包饺子。我们说好了,除了你徒弟,不包饺子的可不能吃啊。”
我仔细一听,果然门外一直没停的声响消失了。我心想,门外剁肉的应该就是黑眼镜提过的“哑巴张”,我该称呼他张伯伯。
“吴邪你忘了吗?你和我说好了的事没一次算数的。”师父说,“你小时候还说好了要娶我呢。”
“好,我拿你没辙。”吴家伯伯无奈极了,“那把黑眼镜借我们一会儿,给小哥打下手。”
“小三爷,”黑眼镜将胳膊肘支在桌上,单手托腮,翘着嘴角,灯光下墨镜的镜片锃亮,“我可是明码标——”
“行行行!”吴家伯伯打断黑眼镜的话,一拱手,“您太贵,请不起!”
吴家伯伯和王伯伯离开了这间屋子,我看到师父回头,和黑眼镜相视一笑。
这一刻,我想到了已经离开我的父母,还有我再也回不去的家。
他们是家人吧?我握住手中的鸡蛋,告诉自己,他们一定是家人。
吃饭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张伯伯。他坐在吴家伯伯的旁边,瘦削年轻,话很少,也不爱笑,除了低头吃吴家伯伯夹到他碗里的菜外,时不时给吴家伯伯夹菜。他只在刚见到我时多看了我一眼,这之后就不怎么关注我了,不像胖胖的王伯伯,本人有趣,还很喜欢逗我笑。
那天晚上是张伯伯和黑眼镜一起刷的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黑眼镜做家务,之前在北京的半年,我只见过他半夜吹着口哨给刚结束工作回家的师父做饭吃。我曾经偷偷尝过一口,说实话,与家里的厨子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不加青椒的青椒肉丝炒饭真的不好吃,我一直想不明白,对吃尤为讲究的师父到底是怎么将如此难吃的饭咽进去的。
王伯伯、吴家伯伯和师父喝了很多酒,后来,刷完碗的张伯伯与黑眼镜也加入了他们。张伯伯喝得很慢很稳,黑眼镜则是不管有没有人举杯都喝。到了最后,王伯伯和吴家伯伯喝醉了,王伯伯躺在沙发上打呼噜,吴家伯伯靠在张伯伯的肩头,嘴里呢喃着什么太高了我不敢却不得不跳下去的话。这句话很轻,然而在座的还清醒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张伯伯扶着吴家伯伯躺在自己的腿上,黑眼镜举着酒杯轻轻地“呵”了一声,师父垂着眼睛盯着酒杯不语。
“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知过了多久,师父说话,“你送吴邪去睡觉吧。”
“嗯。”张伯伯轻声应道,随即打横将吴家伯伯抱起来,离开了这间屋子。
师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很快,他又倒了第二杯酒。然而这一次,端起的酒杯被黑眼镜截住了。师父停顿一下,轻巧又飞快地翻转了手腕,绕开黑眼镜的手,可黑眼镜再次截住酒杯。
接下来我就目睹了师父与黑眼镜抢夺这杯酒的全程。短短几秒,除了手,他们的身体一点也没有移动。手上的动作快得我根本看不清楚,一个优雅利落,一个肆意无章法。最后,这杯酒落到了黑眼镜的手中。
“解雨臣,我记得,你从不喝醉的。”黑眼镜不动声色地转动酒杯,仰头将全部酒喝了进去。
师父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对,我从不喝醉的。”
在后来的岁月中,我的确未见过师父喝醉。年少时我曾单纯地以为师父是千杯不醉,直到自己长到了开怀痛饮的年纪,我才慢慢了解,他并非千杯不醉,他只是时时刻刻将克制放在了第一位。
他活得太清醒了,任性与放纵早早地被他从本与其他人无异的人生中剔除。他习惯了压力,习惯了危险,习惯了阴谋,习惯了血腥与刀光,放弃了别人唾手可得的平常。
吴家伯伯曾私下里对我说:“你知道八岁便做了解家的当家意味着什么吗?绝不是拥有了肆意妄为的权力和令人艳羡的地位,它意味着他此生都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它意味着他永远无法让自己在深夜真正入睡,它意味着他所有真实的喜怒哀乐都离他远去,它意味着他必须先要狠下心亲手杀死自己,一个对未来怀揣着美好梦想的无辜男孩。”
最后,吴家伯伯说,在我不曾参与的三十年里,师父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成全了很多人。
我无从探知那三十年的纷扰,只在他们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窥见惊心动魄的一丝半缕。我亦不知,那一场惊天大局中,师父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才会将自己弄得一身伤疤。但我知道,即使我问了,师父也不会说的,他大概和被问及横亘在脖颈上的刀疤来源的吴家伯伯一样,只会云淡风轻地一笑,说一句那些都过去了之类的话。
那年的大年初三,这个小院里又来了两个人拜年。我听到吴家伯伯叫他们张海客、张海楼,奇怪的是张海客竟然和吴家伯伯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年轻了几岁,亲和力少了几分。至于张海楼也没正常到哪去,上身那件发黄的衬衫看起来就像是特意染的这种颜色,而非是白衬衫穿的变旧。吴家伯伯说他们是张伯伯的远方穷亲戚,年年上门讨债,但这债不是钱,而是人。
他们说要见他们的族长,吴家伯伯却告诉他们张伯伯早早就上山,让他们把年度报告留下,人就不招待午饭了。
张伯伯确实早早上山,带着师父和黑眼镜一起去的。早上醒来见不到他们时,我还问过王伯伯,王伯伯说每年都是这样的,张伯伯总会躲着张海客和张海楼,吴家伯伯也不想让他们骚扰张伯伯。于是我又问,张伯伯究竟欠了他们多少。王伯伯笑了,说哪是张伯伯欠他们,真相是张氏一族欠张伯伯。
我和王伯伯坐着廊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吴家伯伯如何赶客。不知这张家人究竟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吴家伯伯压根就没让他们进屋,直接在院里招待的,但是好歹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六七回的交锋后,眼看着时间快到中午,吴家伯伯又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说来说去,反正就是真不巧,今年小哥又不在。有什么报告的话,你们把报告给我,回头我转交给他。”
“族长什么时候回来?你给我们一个时间,我们等得起。”张海客仍然没有一丁点要走的意思,坐得稳稳当当的,“我们有急事见他。”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哎呀,这族长的事还有吴家小三爷不知道的吗?”张海楼像品茶似的抿了一口白开水,砸砸嘴巴,“我还以为你连族长每天有多少头发都清楚呢。”
王伯伯翻了个白眼,在我耳边说:“瞧瞧,这烦人精又欠抽了。”
“你说什么也没用。”吴家伯伯轻描淡写道,“小哥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跟我打招呼。”
张海客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找他真的有急事。”
“什么急事?又要提重振家业?”吴家伯伯问,“还是你们又想在国外哪里买矿吗?如果这种事还要见他当面说才定下来,那你们一箱子的玩意儿都是废纸吗?”
张海客有点不乐意:“那自然不是废纸,纠正一下,早就不止一箱子了。”
张海楼翘起二郎腿:“赚钱又不是什么着急事,除了这个,婚丧嫁娶不也挺着急的嘛。”
“婚丧嫁娶?”吴家伯伯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小哥他是去奔丧啊,还是要嫁人呢?总该不会是娶妻吧。”
张海楼紧接着问:“怎么就不是了?族长他是有婚约的,只不过之前出了点事,和他有婚约的姑娘失踪了,我们一直以为她发生了意外,这事就没和族长提过。不过前几天我们得到消息,大致能确定这个姑娘的下落。这个婚约,族长不记得,我们还是记得的。族长单身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年纪大了总该成家立业的,他不喜欢立业,那总得成家吧,这也是给张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你说是吧,小三爷?”
王伯伯惊讶地脱口:“卧槽!小哥这是差点隐婚啊!”
吴家伯伯马上提醒道:“胖子,注意点,孩子还在。”
王伯伯连忙捂住我的耳朵:“对,我一不留神没管住。”
张海楼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盯着我笑了笑,对王伯伯说:“你的孩子吗?和你长得不太像啊。”
“虽然说胖爷我长得不赖,但也属实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孩子。”王伯伯吐掉瓜子皮,“这是我大侄子。”
“大侄子?”张海客的眼珠转了转,目光扫向吴家伯伯,“你的私生子?”
吴家伯伯干笑了两声:“是啊,我的。”
“哎!”张海楼走到我面前蹲下,“我怎么看着他长得像族长?不太像你啊。”说着就要伸手扒我的上衣。
“你干嘛呢?对孩子耍流氓啊!”王伯伯推开张海楼的手,挡在我面前警告,“小心小哥揍你!”
张海客眯起眼睛:“确实有点像族长。”
张海楼的视线仍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说吴小三爷,这个孩子该不会是你和族长生的吧。”
吴家伯伯似乎懒得解释:“是啊,这是我和小哥的孩子。”
张海客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张海楼却笑了,接着吴家伯伯的话说下去:“那这样的话,你跟我也生一个吧。”
“小哥回来了!”
王伯伯的声音落地,我注意到张海楼脸上的笑僵住了一下。
我听到师父带笑的声音:“吴邪,你们在说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吴家伯伯若无其事地将桌面上被他玩了半天的核桃抛给院门口的张伯伯,“小哥你这个发小想让我跟他生个孩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我听到了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黑眼镜的声音。
黑眼镜不咸不淡地说:“哎,这核桃又没招惹你,干嘛给捏碎了。”
王伯伯笑着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多大仇啊!”
这一天的午饭终究还是被张家远道而来的穷亲戚蹭上了。午饭过后,张伯伯将张海客与张海楼叫到院里,说了几句话后,张海客和张海楼便告辞了。从这以后,他们登门拜年,再也没提过张伯伯婚约这回事。
我们在雨村住到了初五,初六师父和黑眼镜便带着我回到北京。
临走时,吴家伯伯将我拉到一边,让我收好他们昨天晚上悄悄放在我枕头下面的压岁钱,千万不能给师父和黑眼镜。
最后他还嘱咐我,要听师父的话,不要惹师父生气。
“你别看你师父他表面风光,实际上他一个人撑起解家,之前一直过得很苦。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也算是他半个儿子,要多体谅他。”
我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底,一直努力做一个乖孩子和好徒弟,只不过意外还是出现了,我十二岁那年,因为叛逆和任性,瞒着师父和黑眼镜,远赴广西跟陌生的人下斗。
这一趟,让我亲眼见证了当年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瞎子和杀伐决断的解语花。
与此同时,这一趟,也差点连累黑眼镜丢了性命。
叁 | 03 下斗
九门曾经做过的营生——盗墓,师父从未对我隐瞒过,实际上,解家的很多不为外人道的事情,师父都没有刻意隐瞒。自从我在仓库中发现洛阳铲,师父便将与九门有关的故事讲给我听了。
故事听得多了,我的心也飘了,天天想着学师父下斗。我对每天待在解家练功和学习产生了厌烦心理,天天都在向往杀粽子、闯机关、找墓室的生活。我那时太过年轻,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找机会逞英雄,偏巧我的一个发小的魏姓同学的家里就是做盗墓的,他托我的发小向我发出邀请,说是他的父亲要去广西探墓,问我有没有意愿跟着。当时正赶上师父与黑眼镜离京出差,这对我来说是个难得好时机,于是,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
我谎称想回自己以前的家小住几天,暗中却和发小及他的同学串通好,留下我的一切通讯设备,用一招金蝉脱壳,瞒过了跟着我的保镖,连夜乘车离开北京,坐上飞机一路南下。
下斗的前夜,我激动得无法入睡。我很难相信我就这样轻易骗过了师父和黑眼镜,我更不敢相信我梦寐以求的人生近在眼前。我忍不住开始幻想我在墓室里因为表现英勇而在道上一鸣惊人。想起此次队伍的领队见到我后称赞的那句“真有当年小九爷的风范”,我更是得意忘形。
领队对我很照顾,下斗后他顾忌到我没有经验,时刻让我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在地下的前两天,我们按部就班地行动,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甚至让我怀疑我从师父和吴家伯伯那里听来的盗墓故事中令我心惊肉跳的桥段大多都包含他们夸大的成分。我暗暗下定决心,此番定要有所作为,让师父刮目相看,为我骄傲。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当我们经过一个甬道时,明明已经被领队破坏过机关突然射出铁箭,将我们打个措手不及。反应迟钝的人中箭倒地后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反应快的人匆忙用手中的工具去挡,却没料想被击打的铁箭中竟然还飞出了一支带着倒刺的细小的短镖,这短镖飞去的方向与铁箭恰好相反,致使很多人大意中招。
情况紧急,领队顾不上我,闪身躲过铁箭,抓住手边的伙计挡住短镖,快速跑到甬道尽头。
“子母局和阴阳箭。”一片混乱中,我听到有个伙计在我身后玩味地轻声念叨,“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了,倒还挺怀念的。”
怀念你个大爷!我十分想回头骂他一句,可眼下我实在没有时间拿来浪费在骂人这件事上。我屏住一口气,飞快回忆起前一刻只瞧过一眼的甬道里的机关分布,用师父教过我的身法,提身落在一丈开外的预估着力点上。
我连续跳了数下,就在朝着最后一个着力点纵身一跃之时,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从背后狠狠踹了我一脚,直接将我送到了终点。
结果虽然没有什么差别,可我落地的姿势着实难看,一瞬间我羞怒极了,想要站起来立马给那个家伙来一拳。
“来吧,解家小爷。”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抓住这只手借力站起来,定睛一看,拉我起身的是个我没什么印象的伙计,相貌平平无奇,戴着一副相当难看的墨镜,可声音却和欠我一顿骂的人半分无差,“您这身法是得了真传啊。”
我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揶揄之意,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余光偶然触及到满是尸体和铁箭短镖的甬道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最后那个着力点上,我拿起手电,将那处照亮。
一枚扎在地面的短镖正闪着寒光。
霎时间,我冒出一身冷汗。
我将几秒钟前发生的事情在脑中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看了看站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的伙计,轻声道了句谢。
短暂的整队后再次出发时,领队又将我叫到了身边。我一路不语,渐渐想起师父和黑眼镜,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得知我偷偷跑来广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思念我,有没有担心我。
忽然之间,对于这次我期盼已久的下斗,我变得心不在焉了。
我很想回家,很想,很想。
我们在地下又走了一天,才找到主墓室。领队带我上前查看墓主人的棺椁,他问我是否能够判断出这是哪个年代的墓葬。
“西汉早期。”我仔细观察棺椁上的花纹,想起吴家伯伯给我讲过的相关知识,补充回答道,“应该是在汉武帝之前。”
“解小爷年纪轻轻就学识渊博啊。”领队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只可惜,与解雨臣比,还是远远不及。”
我隐约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将全身肌肉绷紧,做好对抗的准备,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领队紧紧抓住我,仅用了一只手就将我整个人钳住,另一只手持一把薄刃小刀横在我脖颈动脉处。
“别动!”
“别动。”
我惊讶地听到之前救过我的伙计与领队同时说出了一样的两个字。交睫之间,其他伙计持枪将他围在其中。
“对,你最好别动。”他对我挑下眉道。
“道上人说解雨臣护着徒弟就像护着眼珠子一样,我本以为这次能引他会亲自出马,可惜啊,他终究还是那个自私冷血的戏子。”领队扬声笑道,“不过,你跟来了更好。到了这一步,就不用装了,黑爷。”
我震惊地再次看向被枪口围住的人,猛然想起来在甬道中他的言行,想起他在解家看到我跟着师父练习身法时嘲讽我的那句“花儿是飞燕,你是肥鸽”,以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的眼镜,这才恍然大悟。
我懊悔万分,开始不合时宜地责备我自己,我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认为我成功瞒过师父和黑眼镜单独行动?
“唉,没意思。”黑眼镜揭开易容面具,枪口之下依然从容,“如果你想请我,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钱给到位就行。”
“黑爷你在开玩笑吗?道上人谁不知道现在请你下斗必须得到解雨臣的首肯。解雨臣是什么样的人物,解家现在做的又是什么生意,我想黑爷你比任何人更清楚。我这一趟,就算钱给到位了,他也不能放你来的。他不让你来,黑爷你还敢来吗?”
“确实不敢。”黑眼镜撇嘴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妻管严呢。”
领队本打算讥讽师父和黑眼镜的关系,但他没有料到黑眼镜会这般不要脸甚至非常开心地当众承认,他冷不防噎住一下,停顿片刻才再次说话:“黑爷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和解小爷的。我也是受雇于人,这次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黑眼镜没有问领队口中的帮忙指的是什么,他只是稍稍偏头,视线越过领队和我,落在我们背后的棺椁上,过了一会收回视线,双手叉腰:“这口棺可不好开啊。”
“我知道。”领队发出一声狞笑,“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请黑爷你来亲自动手。”
我几乎无法挣扎,即使我从小练功,十二岁孩子的力气仍然无法与成年人相比,更何况此时挟持我的人是常年盗墓的亡命之徒。我听到黑眼镜和领队的对话,得知开棺凶险,一时间心急如焚,没忍住大喊:“不要管我了,你回去告诉师父,这辈子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运,下辈子我一定要再做他的徒弟!”
我话音落地,墓室内沉寂几秒后,领队及他的手下爆出一阵笑声。我没去理会他们,只是坚定地看着黑眼镜,拿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黑眼镜叹了口气,露出嫌弃的神情,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我记得花儿早就跟你说过,少跟着秀秀看那些有的没的言情小说,那些都是骗小孩的东西,你看,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整段垮掉了吧。”
“黑爷,”领队收起笑声,侧身让开,不再挡在黑眼镜和棺椁间,又后退几步,“时间差不多了,请吧。”
黑眼镜垂下双手,走到棺椁前,转头看了我一眼:“小崽子,这次回去了,你记得欠我十年的压岁钱。”
我心中又气又急:“别说是十年,三十年都成!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师父会打死我的!”
黑眼镜轻轻一笑:“打死你之前,花儿一定会先打死我。”
话音未落,我眼前一花,黑眼镜已用右手撑着棺盖飞身,单膝跪落在棺椁之上。他低下头注视棺盖,伸手轻轻触摸上面的花纹,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在我的印象中,无论何时他总是笑着,漫不经心的笑、不怀好意的笑、得逞的笑、讨好的笑……各种各样的笑,我都见过,唯独眼前这种于其他人来说最寻常不过的表情空白反倒是我头一次见到。
我说不清楚原因,我只是觉得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只听“咔哒”一声,棺盖突然裂开,一只黑红色的手,带着一股难闻的腐烂气息从棺椁中伸出,一把抓住黑眼镜,将人拖进棺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的惊叫还来不及发出,只半张着嘴眼见棺盖合闭。
黑眼镜他……
我愣在当地,不敢去想。
领队将我放开,但我并没有得到自由,他只是换了他手下的其他人看着我。
我恶狠狠地啐道:“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九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子,你太天真了。你不会觉得我在接这单生意之前没有考虑到解家的实力吗?至于九门?”领队不以为意地笑着摇头,“九门现在还存在吗?九门中还算有点实力的就剩下吴家、霍家和解家,吴家的那位小三爷以一己之力挑战汪氏,差点就败了这三家,整个九门险些都折进去。如今这三家还能有点声望,说到底全靠两个人,一个是吴二爷,一个是你师父。不妨告诉你,从十年前开始,我们这一行的天就变了。九门,早就是过去式了。”
我不愿意和他在讨论九门的事情上浪费口舌,我偏过脸不去看他。等过了很久,仍不见他们有其他动作,只是一直注视棺椁,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也扔进去?”
“很快,再过半个小时。”领队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我不再说话。我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也不傻。甬道里的子母局和阴阳箭,注定了这口棺的机关绝不会简单,它很有可能设置了不止一个机关。他们让黑眼镜去趟第一遍的雷,将我留下做第二个饵。
没过几分钟,棺椁内部发出声响。领队叫人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捆上手脚,带到棺椁前。不多时,棺盖开启,我被他们举起来,但在他们将我扔进去之前,一只手从棺中伸出,用力抓住了我的衣襟,不由分说地将我向下拉去。
当我被举起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可在那短短的下落的过程中,腐烂混着血腥的味道霸道地窜入我的鼻腔,令我无法呼吸,我忍不住睁开眼。
一双黑洞般的眼睛正与我对视。
我被吓得呼吸一滞,眼见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黑红色早已看不清人形的粽子飞出棺椁。
接着,我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你没事吧。”一片漆黑中,我听到黑眼镜的说话,与平常相比,气息乱了许多。
“没事。”我仍然感到胆战心惊,我闻到了一股鲜血味道,心中有了猜想,连忙摸了摸黑眼镜的身上,果然摸到了粘稠的血。
“别摸了。”就在我即将摸到黑眼镜腹部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笑了笑,“别乱摸,黑灯瞎火的,不太好。”
“你受伤了,严重吗?”我没有理会他的玩笑,“是你把那个粽子踢出去的吗?我们怎么出去?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这口棺的底板是活的,刚才我在外边观察棺盖的时候就发现这根本不是墓主人的棺椁,只不过是通往主墓室的一个入口而已。”
我点点头,也不管这动作在黑暗中是否能够被看到:“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等等,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黑眼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和你师父相比,你的女红怎么样?”
“……啊?”
黑眼镜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落入棺椁中,在狭小的空间内与那只粽子搏斗,差点让粽子用利爪穿透腹部。他无法立刻离开棺椁,不得不先处理伤。殊死相搏与失血过多令他变得虚弱,他只能抓着我的手给他自己缝合伤口。
我们在棺椁中休息了很久,等黑眼镜恢复过来一些后,他按动机关,让棺椁收起底板,带着我沿着这下面的台阶往下走。
我忘记了时间,自然也忘记了我们在墓中走了多久。墓室内糟糕的环境令黑眼镜的伤口发炎,可他却一直没有告诉我。破机关、战石人,他始终护在我的身前。在解家时,我经常见到他与师父过招,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看得久了就会觉得他们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跳舞。师父的身手总是干净漂亮的,黑眼镜的身手却没有任何固定的套路。我曾经笑他是个野路子,根本不算什么,他却说关键时刻还得靠野路子保命。
直到这次下斗,我才领教他真正的身手。他的野路子是真的能够保命。
黑眼镜始终没有休息,我猜想他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我,二是为了不让自己休克昏迷。
在离开棺椁后,在我第四次从睡眠中醒来时,他忽然又说起了念叨过无数遍的那句话。
“你啊,和你师父相比差得远了。”
我赌气道:“我才十二岁!我能学会多少?”
黑眼镜发出一声笑:“你知道花儿八岁就做了解家的当家吗?”
“知道。”
“你知道个屁。”黑眼镜轻声呛了一句,我听完一怔,他却自顾自说下去,“1986年解九在去世前秘密请我去北京走了一趟,说是有事请我帮忙。以前我欠他一个人情,自然得去。谁知把我诓到北京后,却给我演了出白帝城托孤。解九这个人放在九门中来看,还算不错,做人做事都比较靠谱,但是他却对我做了这么件非常不地道的事。解家当时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副空壳子。他的儿媳妇倒是个女中豪杰,能撑些场面,可毕竟孤身一人,仅仅在外边撑场子也不是长久之计。解九将希望放在了花儿的身上,为了给花儿当家铺好路,他在这三年前送花儿到二月红那儿学戏。”
我想起吴家伯伯曾将给我的故事:“这些我都知道。”
“解九出殡那天,我才第一次见到花儿。我远远望见他穿着丧服走在队伍前,没哭也没闹,像是个当家的样子,却也是个美人胚子。我没有与他直接接触,只告诉他妈妈遇到事情可以找我帮忙。等我再到北京,已是第二年春天了。在他家门口,我给他买了串冰糖葫芦,插在他书房的窗台上,留字‘小美人,喜欢吗’。第二天,我在窗台上看到他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谢谢先生’。”
我保持了沉默,听黑眼镜将与师父相识的点滴讲起。从解九爷的临终嘱托,到神秘的冰糖葫芦,到为处理北京军区楼的14具尸体疑案而发生的正式初见,再到二月红辞世后黑眼镜对师父的陪伴与引导。
我不禁回忆起那年雨村除夕夜,师父与黑眼镜抢夺的那杯酒。
吴家伯伯说师父是九门最后的贵人,可他却唯独不贵自己,而黑眼镜却是师父唯一的贵人。
蓦然间,我理解了那杯酒的意义。
这个世上,黑眼镜是唯一清楚知道师父的心性如何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师父想要成为怎样的解家当家的人。
他是那串插在书房窗口的冰糖葫芦,亦是失控边缘倾倒杯中却终是被截下的酒。
他是师父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是师父的隐忍与放肆。
“出去后,你替我到沈阳新民市找一个人。”断断续续地回忆了往昔后,黑眼镜突然说道,“他是旗人,叫阿木图,汉姓应该是齐,曾经在郡王府做过包衣,王府没落后,他跟着他的小王爷去过德国。”
我大致算了下这个人的年纪:“他要是还活着的话,岂不是一百多岁了?真有这么长寿的正常人吗?”
黑眼镜沉默了片刻:“试着找找他的子孙吧。”
我不解:“为什么找他?”
“早年间,他帮我保管了一样东西。我曾说我这辈子也用不上,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想要回来。如果你找到他,你就跟他说我遇到了想要赠刀的人……”
黑眼镜的气息本就越来越弱,经过这半天不停的说话,体力耗费更多。他在我的眼前倒在地上,我这才后知后觉,他对我说这么多其实是在交代后事。
我上前将他扶起来,拍打他的脸颊,企图将他唤醒。
他却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笑着对我说:“来,徒儿,叫声师娘让我听听……”
不久之后,我也陷入了昏迷。
将我叫醒的是师父的声音,我睁开眼就看到一身血污狼狈至极的师父。原来在我们下斗的第三天与他彻底失去联系后,他就带着一队人前来寻找我们了。
有了食物和水,我恢复的很快,但黑眼镜却仍处于昏迷中,急需住院治疗。师父当机立断,将黑眼镜背起来,带着我们找出路。过程中我们遭遇了布满机关的镜像迷宫,一行十人,等到走出迷宫时只剩下四人。而那失踪的六人再出现时,却已变成攻击我们的行尸走肉。师父扔给我一把刀,对我说要站起来学会保护自己和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我拿起刀,全然忘记了学过的招式,只一个劲的对着早已变成傀儡的同伴砍去。师父始终没有放下背上的黑眼镜,甩棍丢在迷宫后,他用的是蝴蝶刀。我见过他在家中耍蝴蝶刀的样子,那刀就在他的手中旋转,如同一朵盛开在指尖的花。
如今这朵花,正在最适合的地方迎着血雨绽放。
最后一个傀儡踢掉师父的刀后,我注意到师父已经没有兵刃了。看到傀儡拿着刀向师父劈下来的刹那,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师父却迎了上去,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直接从眼窝插进傀儡的大脑。
尘埃落定后,我注意到,那插在傀儡脑中的东西,是一柄做工并不精巧却显然长久被人摩挲过的短木刀。
我曾不止一次见过师父随身带着它。
师父带来的最后一个伙计也折了,他只能背着黑眼镜再拉着我向前走,好在没过多久我们找到了出口,并遇到了前来营救我们的王伯伯、吴家伯伯和张伯伯。
师父将黑眼镜交给王伯伯,又向吴家伯伯要了手机,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事情查明白了吗?”师父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对,全部不留,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但要做的干净一些。不必掩饰,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伤了我的人的代价。出了什么事算我解雨臣的。剩下的,等我回了北京亲自处理,我让他知道知道这一行究竟是谁说了算!”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他第一次让我感觉到彻骨的恐惧。
肆 | 04 归真
黑眼镜住院的第三天,还没有醒过来。而师父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我每天清晨到师父的房门外跪着请罚,手里举着鞭子,从四点半跪到七点半。以前我犯了错,只要我这样跪一次,师父就能原谅我。可如今我已连着跪了三天,师父仍然不愿对我说一个字。每天七点半师父开门,从我身边经过时,对我视若无睹。我渴望甚至祈求能够得到师父的原谅,虽然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吴家伯伯走过来拉我起来,带我去吃饭。餐桌上,王伯伯夹了一只鸡腿给我,我却摇摇头表示没有食欲。
“黑眼镜不会有事的。”吴家伯伯放下碗筷开导我,“医生不是检查了吗?只是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很快就会醒来。”
王伯伯连连点头,扒拉两口饭进肚:“黑眼镜没你想的那么弱,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活蹦乱跳地翻墙进来了。你吃饭吧,都饿了三天了,千万别他醒了你又倒下了。”
“嗯,对。”我能猜到这一定是张伯伯在得到吴家伯伯的明示或暗示后作出的反应。
我重重叹了口气,将饭碗向前推了推:“我真的没胃口。”
“你在担心小花把你赶出去,不要你这个徒弟了?”吴家伯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担忧,他同样将他的饭碗向前推出一点,似乎和我一样打定主意不解决问题便不吃饭,“小花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你做了他七年的徒弟,但你没有我们这群人了解小花。他现在并不是对你生气,他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大侄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那人美心善的师父是不会将你扫地出门的。”王伯伯吃完饭,打了个嗝,将碗放下,“我这么跟你形容,你们仨现在的情况就是当妈的怂恿当爸的带孩子去游乐场体验鬼屋,结果爷俩玩脱了,你说这究竟该怨谁?这种事谁沾边都会自责。”
我想也没想就说:“王伯伯,您这个形容不对。”
“哦,是。”王伯伯笑道,“你师父与黑眼镜的关系也不是这样的。”
我的原意是他将整件事的危险性降低,不该这样去衡量,可他却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指的是不该将师父与黑眼镜类比为夫妻。我猜想他们是见我年纪小,对这类事不太懂,因此在我面前多有回避。
“你们不用这么刻意。我知道师父与黑眼镜的关系。”我抬眼看了看吴家伯伯和张伯伯,“和你们的关系差不多。”
是的,我早就知道。
几年前,我在师父的书房中偶然翻到了一张师父与黑眼镜的合照,看上去距今似乎已有近二十年。糟糕的相机像素与不见日光的墓中环境,使得这张照片拍得十分模糊。照片中黑眼镜与师父并肩站立,两个人着装一黑一白,黑眼镜歪着头抱胸微笑,师父将一只手负在背后,轻轻扬起下颌。
地痞流氓与富家公子,这是在我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我看得出来这张照片其实是从一段影像中截取出来的,于是我翻遍了师父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所有的下斗录像,背着师父偷偷查找了四天后,我终于找到那段长度不足二十秒的视频。
视频中,黑眼镜与师父走到镜头前,摆好姿势,暂停了几秒后,黑眼镜放下手臂,向师父身边又靠近一步,悄悄用手指勾住了师父的手指,师父不但没有躲开,而且低头还笑了一下。
“天真,你觉不觉得现在这种场面有点眼熟?一个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一个跟吃了哑药似的不说话。”我因为陷入回忆而走了神,王伯伯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实。
“胖子你有话就快说!”
“十年前云南的那次。”王伯伯为吴家伯伯与自己没有默契而不悦,“天真,这事你也能忘?我记得你当时连杀了黑眼镜的心都有了。”
“哦。”吴家伯伯笑着点点头,“我想起来了。”我刚要问,吴家伯伯就抬起手止住我发言:“这件事与黑眼镜的眼睛有关,我想你师父应该没有给你讲过。既然今天胖子提到了,我就给你简单讲讲。”
吴家伯伯说黑眼镜生来便患有眼疾,2001年他替陈皮阿四前往北京调查北京军区楼的14具尸体疑案,水井古尸导致眼疾恶化,又因此背上了通缉令。师父便收留了他,让他借住在自己名下的一座四合院内。黑眼镜不太愿意与旁人提及自己的眼疾,就连被师父偶尔问到,他也是很快转换话题。三年后师父为黑眼镜找来能够治愈他眼睛的长神仙,可他却因为心里那个比他的眼睛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半盲而放弃治疗。
“那之后的十多年,他的眼疾变得越来越严重,近乎彻底失明。”吴家伯伯接过张伯伯递给他的水杯,“小花对我说如果黑眼镜全瞎,活不过一个月。”
师父到处打听能够医治黑眼镜眼疾的办法,终于查到一种叫做虫盘的东西,然而用虫盘治愈眼疾的希望依然很渺茫,更不用说虫盘可遇不可求。
“小花找了两年才在云南的一座古墓中找到一个可以用的虫盘。那次他没有让我帮助他,而是自己集合了五十多个好手下去,结果这些好手全折了进去,只有小花一个人拿着虫盘,带着一身血从地底爬上来。”
吴家伯伯始终不知道那段时间师父去云南做了什么,等他从霍家姑姑那里听得消息,师父已经被送回北京接受手术了。霍家姑姑说师父从地底爬上来的那天夜里山中下着暴雨,造成了山体滑坡,师父重伤在身,几乎无力将出口刨开。就在这时,黑眼镜赶到,冒雨从外边把土挖开,将师父拖出来。山中没有信号,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黑眼镜背着师父在雨中走了一夜,才遇到过路的车辆。
“秀秀说,那天夜里,黑眼镜就完全瞎了。他不害怕仇家上门,却最害怕一旦他瞎了就无法找到小花,无法将小花送回北京。在他全盲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被土埋了半截的龙纹甩棍。”
师父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过来,见到吴家伯伯问了两句话,一句是那虫盘是否能用,另一句是还有其他的人活下来吗。吴家伯伯说黑眼镜的视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中,至于其他人,就没有师父这样幸运了,吴家伯伯还说师父就等着黑眼镜叩拜谢恩吧。谁知翌日黑眼镜来探望师父,却说了一句“解雨臣,你不欠我的”。吴家伯伯听后,也顾不得师徒情谊,撸起袖子只想揍不知好歹的黑眼镜,却被师父制止了。
“大侄子,你知道你那师父说了句什么吗?”王伯伯插话问道,见我摇头,王伯伯呵呵一笑,“他说,对,你不欠我的,但我想让你欠我的,最好是一时半会都还不了的那种。”
“依我看,小花这辈子也就任性了这么一次,然后就顺利解决了终身大事,不愧是小花。”
我不由得心里感慨:师父啊,您是真的会!
王伯伯抬头望了望天:“哎呀,突然想去潘家园逛逛了,你们要一起吗?”
吴家伯伯摇摇头,我站起身说我该去练功了。
就在我离开的同时,我听到从背后传来吴家伯伯的声音:“小哥,我有点没吃饱,咱们一会儿出去吃吧。”
“好。”
晚上师父回来将我叫到了书房,他告诉我黑眼镜下午醒了。
谢天谢地!我松了一口气,接着扑通一声跪下,将手中的鞭子举起:“徒弟错了,请师父责罚。”
“先别急着请罚,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我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我忘记了吴家伯伯曾教给我的一个道理,世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我说的对吗,师父?”
师父未置可否,只是将我手中的鞭子拿了下来:“鞭子就算了。”
“师父?”
“瞎子腹部上的几针缝得歪歪扭扭的,难看死了,就罚你练练这个。”
“是,师父。”
一周后,黑眼镜回到了家里。
当天夜里,我有幸听到了用小提琴演奏的《夜深沉》。
伍 | 05 银刀
我始终没有忘记黑眼镜在以为自己临终时向我提过的旗人阿木图,可我知道,他让我替他去找此人的前提是他没有活着走出来。而现在,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我也不应该去做这件事。
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找来了即将离开北京回到雨村的吴家伯伯。
我将黑眼镜告诉给我的有关阿木图的信息全部转述给吴家伯伯,并拜托他请吴家二爷爷帮忙查查此人的下落。吴家伯伯答应下来,说是立刻就帮我查找,很快就会有结果。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很快”竟然能快到两个小时候就拿到结果。
我盯着字条上的地址,思量许久,再次请吴家伯伯帮我一个忙——陪我去趟沈阳。
因为王伯伯要与潘家园的朋友聚餐,所以陪我前去的只有吴家伯伯与张伯伯。
我敲响房门,不多时,门就被一位奶奶打开。
我问她这里是否是阿木图的家,她点头,说阿木图是她的父亲,早已与世长辞了。
吴家伯伯向她道明来意,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请我们进屋。
“这件事我的父亲一直记得,直到临终时,还不断地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保存它,等某天某人来将它收回去。”齐奶奶走进内屋,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木盒,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父亲原是清末一个郡王府的包衣,与小王爷一起长大,清朝衰亡后,小王爷和他被送去了德国生活,他说过小王爷的小提琴拉得极好。只是后来,国外变得动荡,小王爷便和父亲回到国内。小王爷拜托了一位姓解的先生好好安顿父亲,留下钱财和这个东西就走了,他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于他无用,至于这个东西,他则说他这辈子是用不上了。此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说着,她缓缓打开木盒。
“好刀。”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话少的张伯伯先赞叹了一句。
吴家伯伯点头:“确实是好刀。”
我凝视着躺在盒子里的银弯刀说不出话来。我还没有学会如何鉴别一把刀的好坏,真正让我震惊的是这把刀的形状与师父常年带在身上的那柄木刀一样。
其实,这本不应是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我早该想到,时隔多年,黑眼镜想要讨回的旧物就是送给师父的。
“看来,他终于有人陪伴了?”
我问:“什么?”
“我父亲说,小王爷从四岁家散开始心就碎了,年少时颠沛流离,这世上早就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所以才会选择孑然一身、四处漂泊。如果有一天他来取走这把刀,就意味着他有了新的牵挂,有了心悦之人,破碎的心被这个人粘合起来。”
我不免感到意外:“想不到您都猜到了。”
齐奶奶莞尔一笑:“你们不是旗人,大概还不晓得旗人赠刀的意义。”
我确实不知旗人赠刀的意义,但我很清楚,黑眼镜想交给师父的绝不仅仅是这把银刀。
我们三个人带着刀,不能乘坐高铁和飞机,走高速公路回家的时间又太长,无奈之下,吴家伯伯只好给师父挂了电话。电话中吴家伯伯没有提我们突然跑到沈阳的真正原因,只是说带着我过来散心,我却偏偏看好了一把刀,买下来后才想到我们回不去了。
“吴邪,你能干出这种傻事,我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我听到师父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不得不说,你总能让我忘了你今年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
吴家伯伯挂了电话后对我说:“我突然就不想把刀给黑眼镜了。”
我将木盒紧紧搂在怀里:“不行!这可是黑眼镜给师父的彩礼!”
陆 | 06 共赴
我二十一岁那年,师父生了一场重病。
黑眼镜陪着师父去了一趟医院,两个人回来后简单收拾了行李,直接飞去了福建。
解家的事务我基本都能够独立处理了,所以师父躲到雨村修养的这段时间,解家一切如常,我也没让任何人打扰师父。我本以为师父最多只是待几天,没想到他这一去便待了大半个月。
临近除夕,我将工作安排好,也赶到了雨村。王伯伯在村口迎接我,他说吴家伯伯和张伯伯在做饭,师父和黑眼镜上山散步去了,晚些才会回来。
我跟着王伯伯回到熟悉的小院,给做菜的张伯伯打了下手。饭菜快做完时,吴家伯伯想要打电话给师父,却发现师父和黑眼镜都没有带手机。于是,我摘下围裙,上山去叫他们回家吃饭。
我沿着山路向上,走了一阵才听到说话声,我停下脚步,仔细辨别,果然是师父与黑眼镜。
“我徒弟来了。”
“我知道。你难道不记得了,我耳朵比你灵。”
“我倒是记得你假装忘带铲子,看我一个人在那里挖半天土的事。”
“对,为了报复我,你踢翻了我仅剩的青椒肉丝炒饭。”
师父笑了:“想不到,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医生问起我的年纪,我恐怕都要忘了。”
听到这话,我想起了王伯伯头顶的白发和吴家伯伯眼角的皱纹,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他们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每过一天,距离分别就更近一步。
“唉,忘就忘了吧。”黑眼镜开口,仍是多年不变的不着调的语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岁月从不败美人。更何况,你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你浑身上下最显眼的就是这副皮囊,可最不值一提的也是它,没了它,你还是解雨臣。”
师父笑了笑:“瞎子,你知不知道,有时我很讨厌被人看穿。”
黑眼镜也笑了笑:“可你也在庆幸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看穿你。巧了,我也一样。”
我站在原地,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小崽子,偷听长辈说话是要被割耳朵的!”
我听见黑眼镜扬声喊话,顿觉不好意思,加快脚步,走到师父和黑眼镜面前。
“饭菜做好了,我来叫你们回家。”
我跟在师父和黑眼镜的身后,回到小院。
吴家伯伯一见到师父就抱怨:“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小花,肉都快被胖子吃光了!”
张伯伯依然不说话,头也不抬,专注给自己和吴家伯伯的碗中夹菜。
“别听天真胡说,这不是肉吗?”王伯伯用筷子从火锅中夹起一片肉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被烫得呼气,一边招呼我们过去,“快快快,坐下吃!”
我的脚步不由得停顿,霎时间,那些年我在照片和视频中看到过的他们五人下斗的身影在我眼前飞快闪过,然而最后定格的却是我在雨村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他们在饭桌上谈笑的画面。
所有的传奇都归于平淡,可千山万水终究是留下了他们并肩作战的印记。
对他们来说,与知己并肩,无论在哪里,无论这一世长短,都不枉此生。
我听到王伯伯在催促:“快过来!”
“哎,来了!”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步伐轻快了许多。
人间故事有时尽,
一朝知己慰平生。
管他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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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看完小笔记后的激情产物,写的不好,请多担待。另,感谢小笔记,让我这位退休稻米连夜建小号再就业。很长时间不用LOFTER了,如果tag打错,请告诉我,谢谢。
如是我闻
【补档】
*私设很多
*灵感来源一个b站视频,所以推荐那个视频的bgm:念念不忘-不够
*summary:在我眼里你不会褪色,不会变老,不会死去。——《Shakespeare in Love》
01
刘宇宁自个儿过去三十多年要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敢”,非得多添那么几个字,那就是他不仅“敢想”,而且“敢做”。从做厨子到驻唱,从网红到艺人,无论是跨领域的转型还是同领域的进一步蜕变,他一路的选择都伴随着质疑。他怎么敢?他怎么能?等他火了,营销号就冒出来刷内娱没人能走刘宇宁的路子,干一行行一行,直播唱歌演戏,各火各的。
有黑粉就说:才多少...
【补档】
*私设很多
*灵感来源一个b站视频,所以推荐那个视频的bgm:念念不忘-不够
*summary:在我眼里你不会褪色,不会变老,不会死去。——《Shakespeare in Love》
01
刘宇宁自个儿过去三十多年要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敢”,非得多添那么几个字,那就是他不仅“敢想”,而且“敢做”。从做厨子到驻唱,从网红到艺人,无论是跨领域的转型还是同领域的进一步蜕变,他一路的选择都伴随着质疑。他怎么敢?他怎么能?等他火了,营销号就冒出来刷内娱没人能走刘宇宁的路子,干一行行一行,直播唱歌演戏,各火各的。
有黑粉就说:才多少粉丝就开始给自己买热度,造人设啊。
刘宇宁粉丝缺德,这事不新鲜,就搁那条评论下盖楼。
传下去,摩登兄弟刘宇宁才一千五百五十三万粉丝就给自己买热度造人设[doge]@摩登兄弟刘宇宁。点赞数5k。
传下去,摩登兄弟刘宇宁才一千五百五十三万粉丝就给自己买热度造人设[doge]@摩登兄弟刘宇宁。点赞数2k。
反思一下你为什么没干过热评第一[藏狐比心]。点赞1.8k。
用力啊,黑粉都没吃饭吗,不然我开小号,你一条我一条,刘哥明天就辟谣。[doge]点赞1.1k。
你一条我一条,你一条我一条,你逃,我追,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藏狐比心]。点赞1k。
纯路人,没看过刘宇宁直be。他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要叫摩登兄弟[doge]。点赞1k。
……
刘宇宁的履历确实有那么点上《中国好声音》的潜力,对着四位导师说虽然自己没有系统地学过唱歌但是打小就有唱歌的梦想,很感动今天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但他没那么选,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可以对自己的过去风轻云淡,但是抹不掉一些被凿刻的痕迹。就像船划过水面还有波纹荡,鸟略过树枝尖还有声儿响。他足够理智、冷静和缜密,是与世道周旋久,看得深刻了也有点那么“不取于相,如如不动。”的意思。
《终极笔记》播的那段时间,剧版的黑花cp火,这在意料之中。刘宇宁不是没有过其他剧的cp粉,和小姑娘组cp是家常便饭,跟小伙子搭倒是头一回。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怪的是,宇日俱曾生八个,到他身上就是又恐琼楼昱宇了。
自从之前在琼楼昱宇tag下高强度冲浪三天后,刘宇宁除了被我命嫂洗脑后,也成功对晚风PTSD了。
他和刘昱晗平时活多,俩人都忙,聊天记录寥寥可数。上一条还是两个月前,他在直播里因为cp粉发火,他一下播,人小刘就给他发微信过来了,开头一句道歉直接给他整懵了。
小花:对不起大宁。
刘宇宁:咋回事啊,做啥事对不起你宁哥了?
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刘宇宁耐心等了半天,对方发过来:就是那个……
刘宇宁:就是啥?还有事儿不能直说?
对面跟下定决心似的:粉丝让你生气了,是我的问题。
刘宇宁这才反应过来,人原来这是以为自己不乐意跟他扯cp。圈里有剧播要热度官方搞cp是常事,他也不是要取消cp粉粉籍。虽然黑花售后意难平,但cp粉刷屏怎么到这儿正主跑来道歉。况且,他那时候压根没往这边针对。
当然不是不乐意,人长得那么好看,他也不亏——不是,不能这么想。刘宇宁赶紧打住,他想说,咱俩这也没啥,起码合情合理,虽然晚风给我吹傻了,但也比不上钮钴禄甄嬛和天线宝宝的cp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大。
他思忖要怎么回复。总不能跟对方说,你想多了,我还挺乐意跟你扯cp的。这话听着就不大对劲。也不能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不就是承认自己就是因为他俩组cp生气。还不能说不是咱俩的cp粉,显得欲盖须弥,他里外不是人。
于是他只好剑走偏锋,围魏救赵:今儿怎么有空看我直播?
对方没想到对方这么问,但答:今早刚杀青一部戏,才得空。
噢…刘宇宁想了想还是打字:多大点事儿,你就别多想。下次整火锅还是烧烤?
他发完消息又烦,不就是约个饭,搞得跟求婚一样,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吃了这碗饭,你就是我的人了,这得是多缺心眼才会答应。
嗯嗯。刘昱晗过了一会才回:就整烧烤吧。
聊天消息就这么终止与此。
“我吹你吹过的晚风——”
“不是,这谁的手机铃儿?”刘宇宁一听这声音条件反射地抖一下。今晚直播四个小时,刚刚下播,在场就仨人,他自己,大飞、阿卓。首先排除他自己,把破案的概率提升到了二分之一。“阿卓?”
“不是我的。”阿卓表示无辜,他把手握拳放到鼻尖下,做出推测的姿势“我猜是大飞。”
“就仨。”大飞的手比了个OK,他把自己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这还用猜啊?”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用的卡路里,”刘昱晗盯着大飞皮卡丘的手机壳,想要盯出个洞“咋的,是杨超越不美了还是你健身成功了?”
“我觉得这歌就是,”大飞斟酌了一下用词“动听。”
“换个铃儿你就还能在这个直播间留存。”
“不是吧,连手机铃声也管吗!”大飞错愕,他去推阿卓“阿卓你听到了吗?今天他能不让我用铃声明天就能不让你刷抖音,你懂什么叫唇亡齿寒吗?”
“我最近听这歌也听腻了,”阿卓边笑边劝 “快换了吧,可别祸害我了。”
“主要是前段时——”刘宇宁话说到一半,被自己手机声响给截断,通话界面显示一串陌生的数字。“你好,哪位?”
“刘老师么?!”对面的女声急促而尖锐,带着小跑后急促的喘气声。刘宇宁努力辨认这个声音。是马路上来往车辆的喇叭声,救护车的长笛,警笛声,人群杂沓的脚步声,衣物被拖拽,汇成一股巨大的浪潮,拼命地冲击着刘宇宁的鼓膜。
呲啦—— 呲——
哐——有重物被掀翻。
还有呼吸,快!!快抬上去——
别急!别怕——有人声。
“小刘!”对面的声音哽住,跟着呜咽,她说不出话!
小刘?刘宇宁的脑子飞转,他经常被导演和前辈叫小刘,但这一声显然不是在叫他。那是谁?还有哪个小刘?刘——他突然反应过来,对面的女声是刘昱晗的助理大姐。在终极笔记拍摄的时候,她经常跟着刘昱晗。他的心脏一下被用力抓住,也跟着慌乱和紧张起来,被哭声吓得要命:“姐,姐,别急!!小花怎么了?刘昱晗出啥事儿了?”
救护车的长笛声骤然大了起来,像一声雷,震得刘宇宁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他先让自己冷静,救护车,助理大姐,刘昱晗,这三个词串在一起,那就是——
“车、车祸!”助力大姐一边哭一遍喊,她无助地蹲在马路旁,她的头在刚刚冲击中撞到玻璃,血像泉一样不断流出,“怎么办——呜,小刘——他上救护车了!”
“你们在哪呢?!”刘宇宁一下从椅上跃起,就要往外冲“你把地址发给我,你们还在无锡是吗?!他前段时间是说有戏!在无锡对吧!”
“对,无锡。我现在去医院!”助理大姐赶紧回答,因为终极笔记拍摄的时候刘昱晗和刘宇宁的对手戏多,他们为了方便联系都加了微信, “我给你发地址!——无锡人民医院”
“咋回事啊?!”大飞、阿卓看刘宇宁的神色——他们还没见过这么慌乱的刘宇宁!
“给我订去无锡的票!!”刘宇宁立即旋身向外冲,“别愣着你们——姐,你怎么先给我打的电话?!”
“是小刘!他说有话想跟你说!!在刚上车的时候,我跟他说——说到酒店再打!”
“我明白了啊,没事儿!小花福气好,就是擦破皮,你们等着啊!我先叫车!”刘宇宁把电话挂了后立即给助理打了电话,刘昱晗有话要跟他说,他要说什么?刘宇宁恨不能坐火箭。电梯从七楼慢慢爬下来,他在三楼。他不管电梯了,找到楼梯就往下迈步。楼梯口向下竖直望能够看见呈现螺旋状的阶梯,空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助理一通电话被紧急叫到楼下,她没来得及问事由,一见到刘宇宁才知道是刘昱晗出事了,她冷静,至少现在,她比刘宇宁冷静,“你别急!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
“但是——”
“小花他有话给我说!”刘宇宁的手指拧在一起,抠的自己的指节发红——太用力了。他要说什么?吃烧烤?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世界在旋转,刘昱晗的脸在他面前晃,大部分是笑着的,他总在笑,笑着倒在他怀里。还有哭着的,他伸手拽住黑眼镜的时候,当时那滴眼泪让刘宇宁一愣,还有刘昱晗跑过来跟他道歉,他到底有什么可道歉的?
晚风,还得是他俩一起吹过的晚风,要命!所有的回忆,话语,声音,有颜色的,没有颜色的,都和张昱晗有关,蜂拥而来——他要窒息。
屏幕闪了一下。是助理大姐的电话。刘宇宁慌着接了,还有人在等他,明天有工作,但他得去,罢工,这事比天大。
对面是一片沉默——
“姐?!怎么了?!”
“姐?!”
“小刘——”对面的声音彻底哽住了,只剩哭声。刘宇宁仿佛知道了,他意识到了,他立即把电话挂了,只要他不知道,不听见,不看到。
人还好好地,二十多岁,小孩演戏认真,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路走得这么正长这么好看一小孩,谁会不喜欢他?谁说不喜欢他第一个跟人急。他俩还没吃烧烤,他只要休息一阵,等他养好伤,就好好补一顿,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他还说自己不会唱歌,那不正巧吗,你刘哥刚好会那么点,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不正好砸我这儿了。他有强迫症,事没做完不会舍得走。
说不定只是人一起跟你开玩笑的。刘宇宁以前手没抖过,他想,别想太多。别想太多。
他总不能留他自己一个人吹晚风吧!
02
“小花这个演员吧…就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跟他合作很开心。”当时剧已经拍完,按照宣传的流程,刘宇宁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一向不爱说假话,话说得中肯,既表达了对刘昱晗的肯定,也传达出对未来继续合作的期望。“如果有机会——”
如果有机会。
他们都这么想过,如果有机会,等有时间,等我们都闲下来了,等你和我,等我们,我们一起。从沙漠到雨林,高山到低谷,再从无锡、银川,到丹东、营口。从广寂无声的沙漠走到东北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从一九九零走到二零九零,从我们怀有孤勇和执着,燃烧着火焰的年轻,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我们都活,活一百年,总是能见一面。
时间是世界上最无懈可击又最脆弱不堪的东西。你看,黑眼镜在人间熬了那么多年,不也遇到解雨臣了。这都不是事儿,你哥我这么些年走过来——刘宇宁顿了顿,“不也这么过来了。”
那些日子里很平凡的一天,剧组在银川,西北的太阳落得晚,等到暮色四合,黑色骤然倾盖住大地,严丝合缝,他们回到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天圆地方,星星繁荣起来。
帐篷的灯闪着暖黄的光,把人打出斜斜的两道阴影。风卷起白沙,撞击帐壁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刘宇宁第一次跟他说起这些年的经历,刘昱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眼神看他的时候,显得真诚而炽烈。刘昱晗其实早就知道了,但他一言不发,光照到他眼底。
那个瞬间,刘宇宁心中升腾起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像平地起飓风,卷得世界坍塌。圈里有几对人,他理解且尊重,但自己从没往这个地方想过。
此刻大漠寂寂,万物无声。他想起王小波的书里那个叫陈清扬的女子,她卧在黏土地上,在夕阳下被王二小心翼翼地亲吻了肚脐,皮肤感受到那个男人乱蓬蓬的头发,于是几乎要不可自持——好危险,差一点就爱上你。
刘宇宁盯着刘昱晗的耳垂,发现耳骨侧上的一颗棕褐色的痣。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这颗痣?他像发现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样,居然得意起来。但那一瞬太过平凡,不够伟大,不值得载入史册。
他突然觉得,如果是刘昱晗,也不是不行。
刘昱晗还年轻——刘宇宁在生活中其实不是一个特别罗曼蒂克的人,有某一刻他无师自通,只是因为两三个词,虽然在直播,但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刘昱晗,于是他说我唱《小幸运》吧,其实他不想唱小幸运,他想唱小星星。
我们往往很难在一瞬间接受一个人的离去,震惊情绪带来的空白和平静是大脑自动保护机制,感谢大脑,让我们不会悲痛到死去。
怎么可能呢,你在开玩笑吗?就不久前还在你面前呼吸的活生生的人,叫人怎么接受呢?你看到的现实是公司拼命捂住消息,对外宣称暂时休息,微博上热度不高的几条新闻。互联网没有记忆,新的热搜像浪潮一样涌上来。
所有人都极其有默契地缄口不提,刘宇宁在那段时间怀疑自己有点毛病,刘昱晗这个人仿佛沉入海底,从此消失不见,因为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当然不是。他点开搜索软件,还能够查到刘昱晗的个人资料,终极笔记也还在。对方的微信停留在那句:那就整烧烤吧。刘宇宁后来又陆陆续续回了两三条。
[刘哥突然出现.jpg]。这是刘宇宁粉丝做的表情包,刘宇宁觉得好玩,很喜欢用。
小花,我上周整了两箱那个,丹东大吵莓。这条是语音。
我得空给你邮过去。这条语音短一些。
不过……刘宇宁最后一条语音发的是:咋办啊,小花,没你的现居地址,这给哥难住了,但没事儿啊。哥想办法。
但没事儿啊。哥想办法。刘宇宁把语音点开。
——但没事儿啊,哥想办法。他又听了一遍。
你刘哥就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儿,但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艺人个人信息是被严密保护的,刘宇宁只知道刘昱晗老家是辽宁营口的,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他费尽周折找到刘昱晗公司的熟人,打听好久才知道详情,除了丹东大草莓外,他还想送点什么,于是他就回忆了一下自己还在追小姑娘那个年岁,还有偶像剧里主角互相送礼物的情形,最后决定送一本相册。
真不错!刘宇宁狠狠地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点子,但第一步就把他难住了——他压根没有刘昱晗的照片。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刘宇宁打开百度百科和微博,把自己能够搜到的刘昱晗的照片全部下载了下来。
他下了一百零七张,最后挑挑捡捡,只留下三十四张。刘昱晗站在绿枝前的——百度百科封面;刘昱晗戴兔耳耳罩的——挺可爱的;刘昱晗戴眼镜直播的——放的是摩登兄弟刘宇宁的歌;刘昱晗演解雨臣的——配了字“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他去打印照片不方便,就直接用的打印机彩打了图片,找了本自个儿当年用的作业本——这可是他房间少有的存货,用一本少一本。一开始一页贴两张,发现本子还富裕好几页,然后就开始一页贴一张,把“刘昱晗们”码得整齐。作业本里夹了不少纸,从干瘪的状态丰满起来。
黑色圆珠笔的笔盖被拔下,他仔细想想,在褐色的封皮上写“刘昱晗粉丝团赠”
下面划一个长长的横杠,无奈笔芯告罄,留下空空的一道痕。他只好满屋找笔芯。新笔芯蓄力已久,一落笔就洒出浓墨,封皮晕乎了一块。刘宇宁写:——祝早日回归。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抱着本子横在床上,不知道的以为是完成了什么大工程,劳累许久,头上的白炽灯发出光晕,刺得他眼睛痛:“以前咋没觉得这灯打我眼睛。”
他起身“啪”地一下关了灯,又躺回床上。不对,还有事情没做完。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但没开灯,只是打开了手机手电筒,他翻开“刘昱晗粉丝团”相册,哗啦哗啦地,像在搅动一个湖泊的水。
刘宇宁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自己证件照——他皮夹子里一直夹着一张,这张是两星期前刚新照的,然后摸到被随意丢在床上的胶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沾到“刘昱晗”旁边,是在做饭的刘昱晗。
“哥这证件照还挺能打。”他盯了“合照”半晌。“没你帅。”
“你这是,要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是吧——”
“草”他低声骂了句。想起刘昱晗耳尖上的痣,还有他说“大宁,咱们换个话题吧。”于是他自从接到那通电话后,自从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的深夜之后,第一次地,有了要流泪的冲动。
“老板——”大飞的声音在叫他,他仿若大梦初醒,头疼欲裂。那个季节,他有流泪的本能,太阳光明。谁?他是谁?他是刘宇宁。刘宇宁一下睁开眼来。
“燃烧我的卡路里——”杨超越的声音从大飞的手机里传出来,刘宇宁被她又甜又尖的嗓音刺醒了一些。不行,他要困过去。他又要把眼睛合上。
“咱晚上不是还直播么?!”大飞晃晃他,“都八点了,你睡一下午了。你是”猪啊。
“……你是还吃不吃晚饭?刚陈姐还叫你。”
陈姐?她找他能有什么事?刘宇宁极不情愿地把眼皮睁开一条缝,看见大飞使劲在他面前晃。
“你这铃儿,怎么换回去了?”
“我没换过啊。”大飞不晃了,在他跟前站定住,奇怪地看着他,“你别是睡昏了吧?”
什么?刘宇宁一下想从椅子上起来,无奈趴着睡觉血液不流通——他的腿麻了。
“今天是几号?”刘宇宁急着问,疑惑从他的心底升起,像一朵阴云罩着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缝隙里还是有光进来。
“十月二十啊。”
原来是他想多了。他心里又灰暗下来,抱有的希望也彻底消失,可能是他记不清楚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家里床上睡着的,还给刘昱晗做了本相——
“你昨天不还说要把cp粉的事儿给说明白。”大飞低头在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啥——”刘宇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今年是几几年?”
大飞闻言抬头,想去摸摸刘宇宁是不是发烧了,“你这耍我吗?几几年你能不知道?钮钴禄·刘·宇宁,大清亡了!”
“你憋扯有的没的!我手机呢?!”刘宇宁急着去口袋里掏,待机屏幕赫然写着“2021.10.20”
靠……刘宇宁瞪大眼睛,他急忙解锁打开微信,从最近联系人开始划。曾舜晞、杨超越、陈姐、卫导、龚俊……
小花。
他戳进去,上一次聊天是两天前,小花:大宁我过段时间到无锡拍戏,你是不是也要去来着。
刘宇宁:我最近在长沙待着。你吃过我老家的草莓不?
小花:[刘宇宁突然出现.jpg]。没。
刘宇宁:这个表情包我看一次笑一次。
刘宇宁:那我下次给你寄过去。
刘宇宁知道,下次聊天就是刘昱晗傻乎乎地跑过来找他道歉了。
他想也没想,立刻一个微信电话就打过去,刚响两秒,他直接给挂了:这个时候打什么微信电话?!他打开通讯录,直接拨了电话号码!
嘟——
嘟——————
打了两个都没接。他又急忙去翻刘昱晗助理大姐的微信,一个微信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姐!小花、刘昱晗干嘛呢现在,怎么不接电话?”
“刘老师啊!小刘在跟动作指导说话,你有急事吗?我帮你喊他?”
有啊!很急!刘宇宁说:“也没横么事儿!你让他好了给我回电话?”
“诶好,欸——小刘,正好!刘老师电话,对,刘宇宁——”
“大——”宁好久不见。刘昱晗的话卡在嗓子里了。因为刘宇宁的状态听起来似乎不太正常。
“小花?”刘宇宁几乎要喊出来,你快说话。
“刘昱晗?”你说话啊!?
“在..在”刘昱晗大概意识到是有什么急事了,也赶紧问:“哥?出啥事儿了?”
刘宇宁不愧是刘宇宁,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在听到人声的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并且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太正常,吓到人了。
“咳——”刘宇宁假咳一声,“也,也没啥事儿,就,天气好嘛。”
刘昱晗试图顺着对方思路走:“噢…天气好,想着我了?”
“诶,诶,对,是!”刘宇宁看着台阶就下,“你跟哪呢?”
“昨晚到长沙了,诶,你是不是在长沙来着,我给忙忘了就......”就没跟你说。
双方陷入沉默中,有那么点儿尴尬。
“我不打扰你了,”刘宇宁先说,语调挺平静的。但刘昱晗不知道为什么听出点悲伤的滋味。“大宁你生气了吗?”
“生气啥?你没告诉我你来长沙了?”刘昱晗嗯了一声。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啊?”刘宇宁“啧”一声。
“没..没呢,这不开玩笑了嘛。”
“不是生气…”刘宇宁的声音压下去,显得低沉“没别的就…”
“突然挺想见你的…”他想,不是突然。
“不忙。”
“你要忙就……”就算了,只要人好好地就好。“啥?”
“我说不忙。”刘昱晗答得很干脆“咱还是整那个...烧烤吧!”
“行。”刘宇宁抢答似的,生怕人后悔。“你…”
“咋啦?”刘昱晗心细,他意识到对方似乎有话没跟他说,但他也不逼。
刘宇宁闭上眼,一瞬间把自己想象成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从未来赶回来,来救他的紫霞来了,心一横,声音从没放过这么轻,“你好好的。”
刘昱晗说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也跟着发紧,一声一声地跳得响。怎么回事,他要脸红!
03
古罗马一位伟大的悲剧作家塞涅卡曾言:“命运赋予你的,实际上并不属于你。命运之神的打击方式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它会借我们自己的手打击我们;有时,它又为我们设下危险的圈套。”
且不论这位智者是否在千年前就已经勘破天道,在面对被命运摆弄的残酷事实面前,刘宇宁更倾向于选择积极一点的名言警句。例如,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虽然在此之前这句话在他看来和“上帝一边穿衣服,一边脱裤子”一样,是属于上帝吃饱了没事儿找事儿的水平。
这事情搁他自己身上,刘宇宁只能结合自己过去看小说和电影的经验,慢慢捋清楚现在他的处境:
1. 他回到了二零二一年的十月份,刘昱晗出事之前的两个月。
2. 并没有发生这个时间里有两个刘宇宁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暂时不去考虑整个事情发生的科学性,也不去考虑这到底是《步步惊心》还是《盗梦空间》,他目前需要明确求证地有两点:
1. 他是否能够改变整件事情的走向
2. 他是否会不断陷入这段时间的循环之中
第一点关系到他能不能在那场事故前救下刘昱晗,第二点则关系到他费尽千辛万苦做的努力是否会打水漂。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见到刘昱晗。
二零一九年他遇到刘昱晗,那个时候他二十九岁,刘昱晗二十四岁,他大他五岁。刘昱晗一开始喊他刘老师、宁哥,后来一般喊大宁,把自己往大了叫,这很狡猾,像是要在须臾间就长大五岁,好变得跟他一样成熟、跟他比肩。
二零二二年刘宇宁三十二岁,他大刘昱晗六岁。
好在他回到了二零二一,今晚他还有直播。手机上的时间显示“20:53”,还有七分钟,按照原来的事实,他会在这场直播上跟粉丝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否能够改变?除了求证这个,他还意识到一件事情——当时他的这场直播,刘昱晗也在。
直播的开头就和他熟悉的那样进行,刘宇宁跟观众们唠自己近期的日常。大概在半小时过后,cp粉的弹幕开始增多,就像猛涨的湖水,泛滥了半个屏幕。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刘宇宁心底还是升起了怒火。
他压着嗓子开口:我看到今天有朋友一直在刷一件事儿啊,是这样的,我、我不太想说的原因是什么呢,就是我不能给人添麻烦,你们能听懂听不懂算了啊。
粉丝们大概都感觉到了刘宇宁的情绪不好,纷纷在弹幕刷:懂了宁哥。
在满屏幕的“懂了”里,刘宇宁突然发现有条弹幕被刷了上去,像是一枚星星,淹没在了黑夜里。
-刘昱晗-:懂了。
刘宇宁没忘记应粉丝要求,他接下来要唱《小幸运》,于是他开口:“那今天呢,我想给大家唱一个——”
“给大家唱一个小星星吧。”
“有朋友说我除了背景电视放海绵宝宝还给粉丝唱小星星,宁哥这是要去主持少儿频道啊。谢谢这位粉丝对我的肯定啊,为什么说咱们这个直播间是绿色直播间呢,就是吧,我们要创造老少皆宜的可能啊。”
刘宇宁想了想,又改口:“粉丝们想听小幸运的多,那还是给大家唱小幸运吧。”不是因为他后悔了,而是因为他刚刚跨越时空,隔着数万光年接受到了宇宙深处一枚星星的信号,那颗星星一定孤独地向宇宙发射着频率微弱的无线电波。
唱《小幸运》唱到一半,他觉得没意思,“换个歌吧,唱那个,《一个人想着一个人》。”
阿卓和阿飞惊讶地对看一眼。
“把这首歌送给。”刘宇宁停顿,低头按了按手机“送给大家。”
刘昱晗坐在车上,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帽檐压得低,他才得空,用手机在看刘宇宁的直播,抬头跟助理说了两句话后再低头,才发现换歌了,刘宇宁声音从耳机里传进来“把这首歌送给——”
有微信消息弹出来,他去点。
耳机里刘宇宁的声音说:“送给大家。”
大宁:送给小花。
他一定是看到了,发现自己在偷偷看他直播!刘昱晗一惊,感觉自己刷弹幕的行为太幼稚了,于是耳根红。
大宁:你家里人没告诉你上网冲浪别用大名吗。
刘昱晗“噗嗤”一下笑出声,把自己缩在座位一个角,埋在阴影里。他打字让他认真直播,然后又返回了刘宇宁的直播界面,歌还在唱,他打算后面找录屏,把这歌截下来当手机铃声。
卡着直播结束的点,刘宇宁说“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他解锁手机去看对面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决定把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大宁:我没生气。
大宁:你别道歉。
刘宇宁盯着屏幕,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刘昱晗还是道歉了。
那就再想办法,既然让他回来,无论改不改变得了,他都得尝试,他最不怕尝试。
小花:啊?
小花:没,你唱得好听,给你鼓掌。[刘宇宁鼓掌.jpg]
刘宇宁松一口气,打字:你怎么全是我的表情包。心中暗道:我都没有你的。他不服气,又打:快给哥发几张照片过来,我来速成几张。
于是对面发来一张证件照。唇红齿白,红色背景,笑得很官方。
大宁:小花,你这照片看起来…
刘昱晗看着那串省略号,很好奇。
大宁:像是结婚证上抠下来的。
……刘宇宁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三分钟了,觉得有点好笑,刚按了电源键让屏幕暗下去,一个微信电话就弹出来。
刘昱晗:“我单身。”
刘宇宁被逗笑:“诶好,我知道了。”他觉得这小孩很认真,于是也很认真地:“我也是。”
对面听完火急火燎地把电话挂了。
刘宇宁:?
电话又打过来,刘昱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我先挂了啊,大宁晚安。”电话又挂了。
刘宇宁:?
刘宇宁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在知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跟年轻人之间产生了代沟”这个问题下面打出:谢邀,就在刚才。
约定这种东西就跟减肥一样,就比如你说减肥,你就不能说我要少吃,而是要具体到每一餐的食量,每天要做的运动。如果要约定一个事情,就得具体到时间,地点,吃什么。
人对自己期待的事情总是会有那么点多的美好想象,他们说是见面,其实是久别重逢。对于刘昱晗而言,是两年零二个月,对于刘宇宁来说就是三年零二个月。
他们要出门吃饭不难,但俩人一块吃饭,还不带保镖和助理,这就增加了那么点难度。刘宇宁有顾虑,倒不是因为怕自己被拍到,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影响刘昱晗被曝丑闻。
刘宇宁穿了件紫衬衫,外头套了个黑夹克衫,扣着鸭舌帽戴了个口罩,他们约的地方在环宇城那块地方,百信渔具店。
接到刘宇宁电话的刘昱晗听罢随即一愣:“大宁咱这是要自己获取高端的食材,采取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吗?”
“你这就没经验了吧。”刘宇宁用过来人的口吻:“咱们要避开人群和狗仔,不好直接进商场吃饭。”
“你的意思是去你家里自己做吗?”刘昱晗问“那是不是还得买口锅。”
“你也可以买包菜籽儿,我们从种菜开始。”
“噗,”刘昱晗没忍住笑,“我出发了啊。”他又问:“你今天穿的啥颜色的外套。”旋即收到一张对镜全身照。
“这不巧了吗哥”刘昱晗戳开图片看完,“我今个也搭了紫色。”
今天是周四,工作日的下午,断断续续的车流像被扯断的丝线。因为是阴天的缘故,空气也变得粘稠,行人在融化的吉利丁片里游泳。刘宇宁仗着腿长,像在渔具店门口做一具模特。
“小伙子是要渔具包还是这个钓鱼竿?”里头的大叔很热情,还让店里的服务员出去看看。
刘宇宁向他点点头,示意不需要。刚一扭身过去,就见着一个穿着白灰色外套,戴着跟他相似的鸭舌帽和口罩的人从右侧闪过来。他一把给人捉住,刘宇宁握住人手腕,温热而真实。一颗柏树在他面前抽根生芽,长出生的浓绿。
这偶像剧里的一瞬间,刘昱晗抬眼望他,笑得淡,眉眼弯弯。在那个有着白沙和灯光的沙漠的夜,一颗星星诞生在他眼底。
“你这…”刘宇宁上下大量对面那人,“紫的搭哪呢?”
那人侧耳示他,一颗紫钻耳钉。
“就…”刘宇宁的声音被打断“刘宇宁?!”店里的服务员的声音有如一声擂鼓,仿若震动起周围的水来。店铺里的,外的,隔壁店铺的,街道上的,行人们都探过来看。
“你不是说这里没——”刘昱晗话没说完就被拽着跑起来。“这时候还说话啊!”刘宇宁拉着人手腕,往右街冲。“先躲再说吧!”
刘宇宁牵着刘昱晗,一个直转,拐进右街。冬青郁郁葱葱间夹着茶梅,时近十一月,花期将至。他们贴着绿丛跑时,有叶被风卷进来,但很快落地。他拉着他,刘宇宁带着他的一腔孤勇,从那个沉静的夜,穿越时间的流水,从世界的这一段奔向那一端,那一瞬他意识到他们都不必等待百年,只等北上看雪,叫雪白头。
04
《开端》里的一哥问:“两个大活人见面这么难吗?”
刘宇宁也想问:“两个大活人吃个饭这么难吗?”
俩人从渔具店门口向右一阵跑,七拐八拐地穿过好几条街道。阴天下的云随着他们一起飘,光线昏昏,太阳今天宣告打烊,雨水将倾未倾。“你认得路?”刘昱晗在间隙问。
“不啊。”刘宇宁答得心安理得,他凭着直觉认方向。十来分钟后一抬头,硕大的四个红字“融城公园”写在一块有着白色云纹的巨石上,他们停下来喘息。这个公园在他们原计划去的商场对面,公园的建设非常现代化,充满人造痕迹,刘宇宁把人松开,俩人沿着公园外围溜达顺气。
工作日的下午,融城公园外围有零星几个流动的商贩,商贩们大都戴着印有公益活动的帽子,推一辆铁皮车,偶尔招揽顾客,车上漆着公益广告。他们路过卖饮料和零食的,路过卖雨伞的,路过卖纪念品的。往前走了十米后又折回来,刘宇宁指着纪念品推车上的一串手链,问怎么卖。
卖纪念品的是个五六十的老大爷,穿了件棕色皮质外套,胡茬短,发色是大理石纹路。老大爷叼着烟,操着一口湘语:“木的三十,玉的五十。”
“这串红的是?”刘昱晗瞥到刘宇宁一开始指的,角落里的那串。
老大爷扫了眼:“噢红的那串,那串便宜,十块钱。”
“大爷这能刻字么?”刘宇宁问,他发现推车上还码着几把刻刀。
“能。”老大爷言简意赅:“木的一个字十块,玉的二十,明天来拿。那串是…”他俯身看仔细了,一条红绳串了四五粒红豆:“红豆啊,那串刻得快,等十分钟,不要钱。”
刘宇宁:“要一串,现在就刻。‘刘昱晗’,双刀刘,有日的那个昱和晗。”话语罢,他边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另一边跟刘昱晗搭话,“以前都没发现你名字里那么多日,你家里人是不是觉得你五行缺火?”
“也许是?”刘昱晗以前也没仔细想过,“你怎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嗯…”刘宇宁一瞬间还没想好借口。他之前需要求证的两点,一是他能否改变事情走向,二是是否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循环。从上周直播那次来看,他是能够改变一定的历史进程的。
至于第二点——这条手链算是一个标记,它一定程度上能够让刘宇宁知道,那个事故的时间点过后的刘昱晗还是不是现在的这个刘昱晗。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也有被篡改的可能性,一次又一次地在这段时空里无能为力,也许这已经是他尝试的第无数次。
他试图寻求外在的物质来成为载体,这段时间的载体,哪怕只是无用之举。
“嗐。”老大爷的刻字技术显然非常熟练,他的眼神透露出“你大爷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的沧桑感,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替刘宇宁想好了这个听起来合理且完美的借口:“红豆嘛…相思子咯。”
“嗯…啊?”刘昱晗有点吃惊地抬眼。刘宇宁接受两道目光,一瞬间感到压力很大,“是…”他停顿“也不是…就,朋友嘛,送点小礼物。”
刘昱晗接过手链一看,用胳膊肘抵了抵刘宇宁的左臂,把手链拿过去在他面前展示。
刘宇晗。“大爷,不是说有日的那个昱吗?”刘宇宁去问。
“对啊,”老大爷点点头,用布擦了擦刻刀,“有太阳,不就宇宙的那个宇嘛,第四声的那个。”
原来拼音的参差出现在这里。“那个是第三声。”刘昱晗提醒一下,还是把手链戴上,“谢谢大宁。”
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还不到饭点。饭点商场人多,人多他们暴露的风险就大。冬半年白昼时间短,今日阴沉,天色比往常暗得更快。为了保险起见,刘宇宁和刘昱晗决定错开进商场的时间。
公园和商场隔着条马路,黑白斑马线横亘。指示灯交替红黄绿,背景闪着五彩的模糊的车灯和无数的霓虹灯牌。绿色人像走动的时候,刘宇宁略微低头,也跟着人潮涌动,从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在刘昱晗的眼中,那道黑色的背影由大到小,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一枚圆点。而他在这一端。
按照他们的约定,间隔十分钟后他按照微信定位,去找刘宇宁。刘昱晗低头刷手机。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刘昱晗想,他垂眸去看左手的那串红绳,想起一条叫“刘昱宁”的手链,失踪的,没有出现在刘宇宁手腕上的那一条。
此刻他像是一位沉睡许久的病人,在病床上清醒、打开呼吸器,他感到难以呼吸,但他渴望氧气,他鼻酸、有流泪的冲动,他有倾诉的欲望,渴求灵魂的完整和重合。
五点三十分钟,路灯被设定好在这个时刻亮起,并不是一瞬间刺目的光,而是从道路的一端开始,充满仪式感的,一盏一盏的亮起。在这条灯的隧道里,指示灯变绿,车的鸣笛响了一声,人影离他远去,但是刘宇宁一步一步地走近,逆着浪潮。他出现了幻觉。
他们约定好十分钟后才见面。
“咋还愣着?”刘宇宁用手在他眼前晃,“小花?”
“你…”刘昱晗惊讶地望他,“你怎么…”
“走吧。”刘宇宁没有多言。他去握刘昱晗的手,这次不是手腕。刘昱晗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干燥。他离开的那些时刻,刘宇宁没忍住回首,那道白灰色身影从眼前消失的刹那,他有失去的警觉。
刘昱晗要低头掩盖面上表情,余光瞥见刘宇宁的耳尖。
斑马线上经过两个脸红的人。
烧烤店的包间是助理提前帮他们预定的,店里的包间整体采用檀木构架,包间封闭,但留有木质的雕花窗,房间靠近门的那侧有一扇,能够从房间里侧看到烧烤店里来往的人,靠近马路那侧也有一扇,起到通风的作用。
距离刘宇宁出房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刘昱晗担心,给他发微信问他在哪。
刘宇宁没回——他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在他经过走廊转角时,听着一声带着不确定和惊喜的“刘宇宁?”,好在声音不大,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嗯?”
得到回应后那两位女粉丝对视一眼,露出狂喜的神情。刘宇宁答应了她们签名与合影的请求,哪怕她们在合影结束后又连续地问了他五分钟问题,他也极有耐心地回答,试图让对方认为今晚只是他的个人晚餐时间。“你是一个人来吃饭的么?”穿紫色吊带裙的女孩问。
刘宇宁的视线越过她们——刘昱晗见了他,但没有靠近,他止步于五米外,意识到自己需要回避,他要躲开。刘宇宁说:“是的。”
桌上的菜是热的,酒是冷的。俩人无声地吃了十分钟。时钟分针的滴答声代替了讨论。“昨天大夜?”刘宇宁问。
“嗯..?噢,是。”
“啥时候去无锡?”
“下月中。”下月中,就是十一月中。刘宇宁思忖片刻,“听着,小花,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听起来吧,可能有那么点玄幻。”
“怎么了?”刘昱晗想起那天刘宇宁急匆匆打来的电话,敏锐地察觉到二者之间的关系。
“我先说结局。”刘宇宁停顿,“你出事了。”
“我出事了?什么事儿?你是指——”
“对,就是,”刘宇宁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你离开了。”
刘昱晗沉默片刻:“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或者说,你是哪个大宁?”
“我的时间倒退了一年。”
“好,”刘昱晗点点头,“我知道了。”
“啥?”刘宇宁不可置信,“我这么说,你就信了?”不怕我骗你?
“你也没想着回去啊。”
“什么?”
刘昱晗说,你的时间倒退了一年,也没想着要回去。
刘宇宁哑言,去夹桌上的烤韭菜,又押了口酒。“我回不回去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得救你。”
“大宁,”刘昱晗经常脸红,害羞得表里如一,但此刻,他的脸红更多是因为酒精带来副作用,“你听过一句前段时间挺火,听起来很丧的网络流行语不。有些人二十岁就死了,但是七十岁才埋。”
“听过,网易云评论嘛,我经常看到。”
“丧只是种乌托邦的共鸣符号,”他们靠得近,人像的分辨率足够让彼此为对方进行一张速写。刘昱晗的瞳孔边晕着模糊,看起来不那么黑白分明,“真正痛苦的人,有的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有人走进海里,有人沉默而艰难地活。”
“那得看你想怎么活。”刘宇宁闻言挑眉,“我不信命,哪怕好像我一直在被命运带着兜圈。”
刘昱晗跟他笑,说,我要是也长大五岁就好了。
“没必要。”他的语气软下来,就像那天的那句“你好好的”,“我初中时候在家里写作业,那个时候天气很热,我家连电风扇也没有。我在这头写作业,邻居家在打孩子,有个女人跟他儿子喊‘你天天不学习,以后能干嘛,捡破烂去还是要我养你一辈子’这么说话的话在现在听起来要说这家长不合格。那时候我家里没人管我学习。”
“我平时也不爱写作业,但是那天我恰好在家里写,心血来潮吧,做的数学题,”刘宇宁笑,“没做几题,邻居吵,我更写不下去。我打门里出来就遇到奶奶。”
“她弓着背,知道我学习,拿了个扇子要给我扇风——”
“我耳朵尖,跟黑眼镜一样,直播都能听到有人吵吵。所以她之前进门我都能知道。但是那天我发现吧,”刘宇宁的眼睛发干,“她走路轻,我听不清声响。”
“我不喜欢卖惨啊,营销号总把我说的太惨了。是苦过来没错,但我要说的一点是,这听起来很狗血的命运和戏剧性的生活让我懂得最深刻的真理就是,我们都要学会去珍惜。”珍惜自己拥有的,爱你的人,你爱的人。珍惜机遇,也珍惜磨难。“你高中作文写过没啊,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认清生活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
“就像我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有能力救你。而是因为哪怕救不了你我也要来。”
“听懂懂,听不懂算了啊,气氛咋搞得这么沉重。”刘宇宁又喝一口酒。
衬衫是紫色的,耳钉是紫色的。
刘昱晗撑着桌沿摇晃着站起来,腰又垮下去。长桥断塌。刘宇宁的小臂被轻按住,那只手上的红豆链子垂坠半空。
刘宇宁脑子划过一句“此物最相思”。鱼缸里一尾鱼与水流交缠。前台有人声喊“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您几位”,楼上打碎了一个杯子,有人叫“服务员——”,呼吸拂在面上。“懂了。”刘昱晗念完撑着椅背起身,那枚耳钉在灯光下闪烁一下。刘宇宁以为他要吻他。
“你醉了”,刘宇宁去扶,“我结账,咱今个也吃得差不多了。”
“没。”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那你想再吃点?还是喝点醒酒汤,我让服务员上碗醒酒汤。”
“不。”
“做爱。”
“一开始我说点醒酒汤你还跟我扯……啥?”刘宇宁像在注视一只写代码的熊,“和谁?”
“刘宇宁。”刘昱晗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我想做爱。”
05
刘宇宁迅速地把《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重复三遍,他不可能趁人之危,准确地说,哪怕在人清醒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做,“刘昱晗,你清醒点,我带你回去。”
刘昱晗确实是喝得懵了,说完那句话之后愣了会才开始脸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这次不止耳朵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要立刻蒸发。“不是…你当我…我忘了你不是…没”
刘宇宁耳尖,“忘了我不是什么?”
“没…”
刘宇宁有些疑惑,但他不多问,把手里的口罩戴上:“走吧,我给你的助理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不…”
“……”
“我想去看海。”
刘宇宁有些无奈,他去探刘昱晗的额头,“这得喝了多少啊?”
刘宇宁觉得刘昱晗喝多了脑子有点问题。大晚上,两男的,俩公众人物,结伴看海,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殉情还是怎地。
他觉得他脑子也有问题,因为他答应了。
“小伙子去哪啊?”出租车司机非常热情。
“去海边。”刘宇宁半托半扶地把刘昱晗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长沙哪有海?”
刘宇宁反应过来,长沙是内陆城市,只有江。刘昱晗靠着他,已经要睡着了,但似乎不是个美梦,他的眉拧紧,睫毛轻微地颤动。梦里他站在高楼上。
刘宇宁总不能把他摇起来,说:“咱去看湘江吧。”离端午还久,他们也不必赶着去凭吊屈原。
“有没有那什么,”刘宇宁问“人造海。”
“有是有,但是离这里有点远。”出租车司机旋身过来瞥了一眼,“怎么大晚上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在沉默时,车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再开口时声线不稳,“那个…我这车,不接黑活…”
你这是以为我要抛尸还是咋的。刘宇宁听得一呛,“这我朋友,他说想看海。”
“大晚上的看什么海?”
“我也想问。”刘宇宁说,“师傅,就去那个人造海吧。”
每个人都经历过半梦半醒中站立在高楼上,我们会在将要坠入的瞬间惊醒。我们庆幸经历梦境,庆幸自己存活,感受心脏在黑夜里如雷般的跳动。
“刘昱晗!小花!”刘昱晗在刘宇宁喊他的时候才醒过来,有泪在他脸上。
“到了。诶你怎么还哭了?”刘宇宁去给他擦眼泪,又给人扶起来坐好。
“大宁。”他一瞬间记起来自己和刘宇宁在一起,记起来他们要去看海,“到海边了?这么快。”
确实是人工海。如同一座塑料的白色耶稣雕像,被潦草放置在野地里。他们下车点是一个瞭望台,瞭望台的最高处竖着一盏灯,灯光微弱。照到右侧下有一道阶梯,能够下到海滩上去。阶梯入口被锁住,一米五高的铁栅栏。
他们站在瞭望台上,天是深蓝的,海是银灰的,海滩的沙是白灰的。在黑夜里,海、天和沙子的边界线模糊,浑然一体。瞭望台灯上方悬着的几条电线上排着的不知名的鸟,它们偶尔展翅,但大部分之间只是站着,俯瞰着这片“阿尔法”。这片海是人类的孩子。
刘昱晗说他想下去到海滩上。
“你要干嘛??”刘宇宁拽住他,“你冷静点,别真想自杀吧!”
“我要想死的话就不会跟你一起来了。”刘昱晗的表情在灯光地照射下显得很平静,他很肯定地“你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你把理由说清楚,不然别下去。”
刘昱晗沉默了半晌,“你让我下去,我就跟你讲清楚。”
“不是,”刘宇宁一瞬间被气笑,“我不知道你刚刚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你现在清醒不清醒,你真想下去是吧?”
刘昱晗点点头。
刘宇宁:“可以,我跟你一起,你必须把你所有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刘宇宁意识到刘昱晗有事情隐瞒着他。他隐约能够感受到,从最开始他跟他说明自己从未来回来的时候,刘昱晗明显不吃惊,他当时还问——
他当时问了句什么?刘宇宁突然想不起来。
刘昱晗既没有答应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也没有说不会告诉他。他只是走过去晃动那个铁栅栏上的锁,最后选择撑着栏杆从上方越过,他落地后站在下一级台阶上,向刘宇宁伸手。
刘宇宁有点恐高,这个事情是刘昱晗在拍戏的时候知道的。刘宇宁学着刘昱晗的方法从栏杆上翻过来,去够刘昱晗的手,他必须保证不让刘昱晗做傻事,创业未半不能中道崩殂,在跟命运拼命之前他们不能先自损八百。
刘宇宁后来又想起那个晚上,他与刘昱晗去看海,他一直在想当时究竟是什么感觉。他感到相似,与他的现实中刘昱晗离开的那个晚上一样,世界是安静的,那个时候他不相信刘昱晗的离去。
那个夜晚没有月亮,却有潮汐。刘昱晗的耳钉是紫色的,他的衬衫是紫色的。没有月亮,他们都归属于黑色。
他们从阶梯上走下去,从海滩上路过,留下两串脚印,彼此交错却又不完全重叠。这次是刘昱晗牵着他。
刘宇宁想着如果刘昱晗再继续靠近海,当海水没过他们膝盖,他就拉住他。好在刘昱晗在刚没过膝盖的时候就不再往深处走,他又往后退点,从海洋回到陆地。他仰头望空,说“真正痛苦的人,有的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有人走进海里,有人沉默而艰难地活。”
刘宇宁记得这是他说过的话,但是刘昱晗当时到底问了句什么?
刘昱晗突然坐下,向后一倒,躺在了沙滩上,他的头枕着细沙,不知道会不会听到海螺说话。
“你怎么还躺下了。”
虽然看不清楚刘昱晗的表情,但刘宇宁认为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笑的,笑着望他。于是他也学着坐下,睡在刘昱晗的旁边。
“你听到什么?”刘昱晗问。
“我听到海绵宝宝说,晚安,”刘宇宁望着这个夜,“晚安,派大星。”
“晚安,珊迪。”刘昱晗接了句。
“晚安,蟹老板。”
“晚安,比基尼海滩的朋友们。”
“晚安,小花。”刘宇宁说。
那一刻,刘昱晗翻身跨在他身上,但没有用力坐下。没有月光,但刘宇宁发现刘昱晗没有笑,而是泪流满面。
因为刘昱晗亲吻了他,泪水滴到他的眼睛里。
海水涌上来,没过了他们。
“你救不了我,大宁。”刘昱晗说
刘宇宁记起来了,刘昱晗当时问他:“你是哪个大宁。”
“我在循环里。”
刘昱晗举起手,手腕上是那串红豆手链,“我上次送过你一条,刻的字是‘刘昱宁’,不过不是那个大爷不小心,是我跟他说就刻这三个字,‘刘昱宁’。”
“我看到你没戴在手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接你电话挺懵的,我也在接受一个事实。那个时候我没有跟你说,我发现你跟我上一次认识的刘宇宁似乎不是同一个刘宇宁。”
“上一次认识的刘宇宁?”
刘昱晗点点头,“你上一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一样的话,‘小花我跟你说件事儿,虽然这个事吧,听起来有点玄幻。’
那个时候我问你‘出什么事了?’
你跟我说‘小花你出事了,就在昨晚,但现在是你出事前的两个月’。”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就在你出事的那个晚上,我就来过一次了?”
“这次来的时候你跟我说‘小花你出事了,就在一年前,但现在是你出事前的两个月。’”
“我到不了十二月二十日。”刘昱晗说,刘昱晗亮开手机屏幕给刘宇宁看,“我的日历上没有十二月二十日,只有十月二十,我离开不了这两个月。”
我在那天醒过来,然后会接到你的电话,你会询问我在哪里,要和我见面,你说你要救我。不一样的只是我会知道现实中时间的推进,我昨夜离开,我一年前离开,我两年前离开,十年前离开。直到你老去,你忘记我。
“你似乎完全没有上一段记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昱晗犹豫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推测,“只会不断地重复这一段时间,你会一次一次的来,我只是在你的梦里。”
但是我会记得一切,你每一次都会忘记。刘昱晗想。
“可能这个时刻只是你将要睡醒的那个时刻,你会梦到很多,但是醒过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刘昱晗猜测着,他意识到刘宇宁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安静地听,“不过如果按照你的时间,我俩一年一次能在一块两个月。”起码比牛郎织女强。
“按照我的时间,我其实每天也都能跟你说个话,偶尔见个面。”刘昱晗想说,其实听起来也没那么糟糕,只是有两个月的周期,每两个月都得重新过一遍剧情。
“但是我会忘掉。”一簇火焰在刘宇宁的眼底熄灭。我会慢慢老去,我的时间在前进,我会一遍遍的忘掉你。
今夜没有光亮,只剩下黑暗。
刘昱晗说,“没关系,我会记得你。”就像记得我送你的那串手链和你送我的那串一样,我会一直记得你。
我知道我在等你,我爱你,我会一遍一遍地爱你两个月。
他说话很轻,像温柔的晚风。刘宇宁意识到刘昱晗已经清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醉。
“从某种意义上,我算是能够陪你变老——”
“对不起大宁,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件事情,下一次不会了。”
我如果不告诉你,你下一次来还是会认为你能够救我,每一次都会充满希望,然后醒来忘记自己所做的一切,忘掉我们的每一段回忆。我如果以后不再告诉你我记得的一切,我只能一次一次地听你说,“我得救你”。我现在看着你想起的,是上一个刘宇宁么?我在漫漫长夜里,能够回忆起的会是哪一个刘宇宁?
刘宇宁听到“对不起”,克制不住地冲上去拽住刘昱晗“刘昱晗,你如果不告诉我——”
“你救不了我。”
刘昱晗冲着他笑,把话说完后如释重负。
他陈述一个事实,“我死啦,变成了星星。”
剧情说明:
1.小花在现实的死亡是既定事实,小花出事的时间是2021.12.20,此后他活在大刘的记忆里,并且在2021.10.20—12.20里循环。大刘的时间在现实里是向前的,他会间隔一段时间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小花出事的两个月前即2021.10.20。
2.第一次大刘回去的时间点是小花出事的当晚,大刘和小花第一次在2021.10.20见面,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是来自2021.12.20。小花在这两个月中送了大刘一条手链,并且二人相爱。
3.小花到不了12.20,他的12.20会回到10.20然后遇到下一个大刘,小花确认这个大刘不是上一个大刘就是因为他送的那条手链。小花的记忆是始终保留的。
3.下一个大刘,也就是故事主线的这个一年后的大刘,此时现实时间是2022.12.20已经距离小花出事的时间过了一年。
主线时间即两人第二次相遇的2021.10.20对应小花的时间2021.12.20和大刘的2022.12.20
4.大刘每次从梦里醒过来后会忘记他做过能救回小花的这个梦。
所以文章里才有:小花会记得一切,大刘会一遍一遍地忘记。
5.小花在这一次知道真相之后不会再告诉下一次遇到的大刘,这样下一次的大刘会始终抱有能救他的幻想,不会失去希望。大刘只有在这次能够知道真相,虽然小花知道大刘醒来后不会记得这件事情,但他不忍心让大刘知道他一次次没办法拯救他的真相。
06
“你知道一个事吗?我觉得你应该不知道。”刘宇宁自问自答。“你的耳尖上有一颗痣。”他得意洋洋起来,仿佛跟别人展示自己的珍宝,这幅模样跟多年前没有什么两样“这个事是不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刘昱晗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再流出眼泪。
“我做了一个梦。”刘宇宁说。“在沙漠的那个晚上。可能你想不起来了,那是个很普通的一天,就和其他普通的日子一样。”
“那天晚上我做梦,我梦到我爱上你,我梦到我们结婚。”
“当时我吓醒了,”刘宇宁笑笑,接着说,“因为伴娘是胖子。”
我吓醒了,不是因为我爱男人,不是因为我爱你。“这太遭不住了。”
“我后来去了趟东北,不是回我家,是去你老家,我去了营口,因为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我给你寄了草莓,地址是我找你们公司的人问的。”
“我给你做了本相册,还把我的照片和你的照片拼在了一起。”
“我买了个杨玉环的冰箱贴,不小心没藏好,直播被看到了。”
“我建了一个微博小号,混进了你的粉丝团。有人要是敢黑你,我为你冲锋陷阵。”
“你别怕…诶你哭啥?”
“我的意思是,”刘宇宁说,“你别怕,我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叔叔阿姨都很好,我加了他们的微信,我从阿姨微信里看到你家了,还有你的房间,”刘宇宁用手比划,“这么大一个书柜——原来你还是个小书童。”
“叔叔阿姨感情好,我过年的时候还刷到他们的合照,你们家过年做了一大桌的菜,是每年都这样吗?我挺羡慕你的。”
“偶尔我也会想想,要是我们能,我们能像叔叔阿姨一样”他停顿,笑了一下“要是我们能一起过完一辈子。”
“小花,你别怕。”刘宇宁回来后跟刘昱晗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小花,你别怕。”
“你不要怕循环,我知道你活在我的记忆里。”
“我已经知道了,”刘宇宁喉里涌出苦涩,仿佛吞吐了海水,“你会被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相信你真的不会回来了。”
“因为我相信我能够救你,所以你才会存在。”
“现在我知道了,我永远赶不到。”刘宇宁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只需要知道这一次的真相就够了。”
“你告诉我一件事。”刘宇宁看着刘昱晗。“你在出事的那个晚上,要和我打电话说什么?”
在这个流水般的夜,这个相似的夜。刘昱晗举起右手,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喂,大宁?”
刘宇宁也学着他“咋啦?”
“我想给你唱歌。”
“你不是不会唱歌?这是去进修了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刘宇宁。”
“噗。”
“现在你不在这儿了。”刘宇宁指了指自己的头。
刘宇宁擦掉了刘昱晗的泪水。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小花,你在这儿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