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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糕

【适驰/发郊】漩涡

殷郊陈牧驰互穿了。

姬发: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于适:呵,还不把他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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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多了。”于适很冷静的评价。

陈牧驰坐在沙发上,他身上还穿着封神的文化衫,大短裤下面露出两条笔直的腿,他也很认真的对于适说:“姬发,我真的没有喝酒。”

五年前于适与陈牧驰作为新人演员一起拍了封神,于适饰演姬发陈牧驰饰演殷郊,为了更好入戏,他们彼此都管对方叫角色名,如今电影终于上映,路演期间,陈牧驰一直喊他姬发,因此听到陈牧驰喊他姬发并不奇怪,稀奇的是,陈牧驰认为自己是殷郊。

他很认真问:“我是殷郊啊,陈牧驰是谁?”

对此,于适又很冷静评价:“你真的喝多了。”

陈牧...

殷郊陈牧驰互穿了。

姬发: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于适:呵,还不把他爽死。

 

  1




“你喝多了。”于适很冷静的评价。

陈牧驰坐在沙发上,他身上还穿着封神的文化衫,大短裤下面露出两条笔直的腿,他也很认真的对于适说:“姬发,我真的没有喝酒。”

五年前于适与陈牧驰作为新人演员一起拍了封神,于适饰演姬发陈牧驰饰演殷郊,为了更好入戏,他们彼此都管对方叫角色名,如今电影终于上映,路演期间,陈牧驰一直喊他姬发,因此听到陈牧驰喊他姬发并不奇怪,稀奇的是,陈牧驰认为自己是殷郊。

他很认真问:“我是殷郊啊,陈牧驰是谁?”

对此,于适又很冷静评价:“你真的喝多了。”

陈牧驰似乎很困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喝酒上不上脸,跟于适完全相反,他喝很多脸都还是白的,看上去很清醒实则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比如今日庆功宴,他将自己当做一匹马来抽。而于适喝一点点就全身红,他查了一下,大概是有些酒精过敏,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喝很多酒,或者不想喝的时候装作自己已经很醉,实则他非常清醒,否则今日他就会在陈牧驰把屁股摇到他面前时就拿鼓槌抽他。

不过现在抽也来得及,于适幻想手里拿着鼓槌,脑子里也冒出一点节拍,然后他又想到陈牧驰与他某次上床控诉:“其实我不喜欢被你打,很痛,我也不觉得爽。”

好吧,于适把脑子里的鼓槌收起来,坐下问陈牧驰:“好吧,殷郊,你怎么了,苏吉说你揍他还把他手机抢走了,虽然我也常觉得我助理讨打,但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我们还有第二部第三部没有上映,你要是吃官司可能会耽误我们。”

陈牧驰抓了抓头:“唉,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盒子,你在里面呢,还以为是什么法宝就想着要救你出来,结果他不肯给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但是你怎么会在那个盒子里,是师兄给的新法宝吗?”

这剧本里还有此沙的事吗?于适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惯会养生的此沙应该已经睡下,所以他只好从善如流的一点头,说:“苏吉就是从那个法宝里叫我出来的。”

“居然有这样的法宝,师兄为何不给我一个呢。”陈牧驰很震惊的样子。

于适开始觉得荒谬了,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同样讨打的助理,正在问他为何不在房间里睡觉。

于适:“领导找我,就说我在夜跑。”

“凌晨三点?”

“我要消耗今日的热量。”于适很干脆挂电话,看到陈牧驰盯着他的手机,于适头疼不已,说:“所以你到底怎么了,现在很晚,如果你是想叫我扮演姬发与你上床你可以直接说。”

“啊?”陈牧驰本来很认真的打量他的手机,此时很迷茫的看了一眼于适:“上床?”

于适觉得,说不如直接做好了,因此直接凑上去准备亲他,但下一秒他眼花缭乱的被撂倒在地上,陈牧驰骑在他后背,于适哀嚎了一声:“陈牧驰,你疯了啊!”

“……你不是姬发。”

他把于适翻过来,捏着他的下巴俯下身,于适想要骂人了,并且觉得今日因为苏吉用陈牧驰的手机打来的未接来电而赶来的自己很蠢,但是他看到了陈牧驰眼睛里亮起的金光,他沉默了。

他觉得人的眼睛应该不会发光,他回忆了一下陈牧驰反常的行为以及苏吉眼睛上的乌青,不得不说一句:“你不是陈牧驰。”


于适花了一点时间与殷郊解释,封神是一部电影,而他与陈牧驰是演员,他们扮演了姬发与殷郊。感谢那个黑盒子——也就是手机,亲眼看到比说千遍万遍要来的有用,他找了官号发的视频挨个给殷郊看,这个眼睛会发金光的殷郊终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说:“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于适说:“我还希望你能解答这个问题,毕竟你是神仙?”

“我还算不上神仙啦,只是大难不死。”殷郊似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这个举动让于适思考了一下,问他:“你现在嗯,杀纣王了吗?”

殷郊摇摇头,说:“我们还在对战闻仲,魔礼寿放他的花狐貂突袭西岐,虽然勉强将他打走,但姬发看起来很忧心,我今日就是想与他喝酒聊天放松一下……结果,我还奇怪为何姬发突然剪短了头发,但姬发短发也很好看。”他说完,向于适笑了笑,此时于是已经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剧情,虽然他只演了姬发,但这部戏所有的剧情他都记得,按照殷郊描述,此时大概是殷郊刚下山的第一战?那么这时候姬发还没有成为武王,殷郊也还不是太岁神,细究为什么殷郊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他只想知道陈牧驰在哪里,但若按照所谓的能量守恒来看,或许陈牧驰也变成了殷郊。

于适想:呵,这不把他爽死。



2


陈牧驰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喝那么多。

他怀疑自己此时已经酒精中毒,可能现正在ICU里急救,不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在幻觉里他的头发变长了,身上穿着一件略显累赘的长袍道服,他摸到额头上的额饰,他想我现在是殷郊啊。他一开始以为是否是什么综艺的整蛊节目,但左右看没有摄像机,于是他想果然是幻觉吧,所以才会回到曾经他还是殷郊的时候,只是怎么只有殷郊呢,姬发去哪了?

倒不是说他很想见姬发,只是有殷郊在,肯定要有姬发。

就好像在几年前拍戏的时候,如果你看到于适,你一定会见到陈牧驰。陈牧驰那时候刚退伍回来,在昆仑山守了两年后他像是野人来到现代社会,偶尔语出惊人会引来大家的哄笑声,可能不是故意的吧,但当时还叫做海亮的陈牧驰很容易尴尬,手足无措的只能附和着干笑,久而久之就不太爱说话了,而于适跟他完全相反,他仿佛跟谁都能当兄弟,几句话就能勾肩搭背,他比陈牧驰大一岁,但积极快乐的像个小孩,常常会在别人对陈牧驰无意惹出的笑话时出手相救,因此陈牧驰对他有些雏鸟情节,常在尴尬的时候下意识看他,于适就会很恰当的出来转移话题。后来他们被选中演殷郊和姬发,这也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朋友,为了更好的塑造角色,他们比以前更亲近,因此还被调侃是一对小情侣。陈牧驰有些不好意思,他偷看于适,于适嘻嘻哈哈,似乎没把这样的词汇当一回事。

但不久后他们就上床了,这对陈牧驰来说是有些草率的决定,他曾经谈恋爱,被对方追了两个多月,才决定尝试一下,因为他觉得与人交往,分享私人情感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无论什么样的情感都应该被珍惜而不是被儿戏的对待,因此即使后来两人商量不合适决定分开,他们也分得很体面,给对方留下了这段感情的纪念品。

所以于适是个很大的意外,但那时候他们刚下戏,演的是那场殷郊杀狐妖误伤殷寿然后逃跑的戏,这场戏对陈牧驰来说是非常耗费情感,且情绪起伏最大的一场,他要痛,又要恨,还要怨与迷茫。最终他给的这些情绪,全部要于适接住。

他还记得导演对于适说,你要一直看着他,你很生气,不是因为他伤了大王,而是他没有告诉你,就自己决定去做这件事。

于适演的很好,陈牧驰疲惫的心被他托住,他们都是新人,所以殷郊与姬发不是单纯的两个角色,某种程度上,他们载着的是陈牧驰与于适的灵魂。

于是那场戏结束,他们换下戏服,并肩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时,于适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坐在后座,谁都没注意道于适的动作,陈牧驰反握住他,他们这样牵了一路,回去后,于适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留在了他那里。

其实接受男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奇特,但因为对方是于适,所以又变得很容易接受,于适捏他下巴让他张嘴,然后他们接了个吻。结束后陈牧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上床了,于适想了想说,那个时候我还是姬发呢,他想这样做啊。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赶出去。”于适起身穿衣服,突然问他。毕竟陈牧驰虽然总是扮演一个晕倒的殷郊,但是他力气很大,可以把于适甩飞出去。

陈牧驰想了想,说:“我那时候也是殷郊啊。”

那这样说来其实也不算草率,因为殷郊与姬发有八年的情感呢,他们那时候还没那么熟练,角色从他们身上生了出来,扎根在那里。

因此,陈牧驰不奇怪自己会有变成殷郊的幻觉,只是奇怪为什么看不到姬发,就算不是姬发,也应该有于适吧,他们直到杀青后一年里都还在联系,只是后来渐渐都忙了,他们不在一个公司,也不在一个城市,不知道谁开始,就不再联络,只偶尔朋友圈点个赞,表示我还没拉黑你呢。

不过他也没有拉黑前任的习惯,陈牧驰胡乱想着,那么于适算是他的前任吗?

然后在此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殷郊,我来晚了,我去见了父亲,就耽误了一会。”

哦,是姬发。陈牧驰想。

姬发走到他面前,似乎有些气喘,但他换了一套新衣服,头发也束得很整齐,像是打理过后才整整齐齐来见殷郊。此时陈牧驰才发现面前矮桌上放着一大壶酒,轻轻一嗅,酒香就涌入鼻子里,怎么又是酒?陈牧驰刚刚发过誓,结果幻觉又安排酒了,而且这一幕他没有印象,那么不是拍过的剧本,是幻觉自己安排的故事?也可能是夜有所思。

陈牧驰打量着姬发,又感到神奇,他经常做梦,但梦里的人的样子都很模糊,只有一个概念在那里,但面前的姬发是很清晰的,而且不是今日他见到的于适的样子,是更早以前还在拍戏时候的姬发的样子,有些稚嫩,但很生动,或许因为那时候他完全是姬发,他看着陈牧驰的时候,常常会让陈牧驰觉得:他很爱我。

或者说姬发很爱殷郊。

因此陈牧驰又有些不适应,他避开了姬发的眼神,思考这个场景自己应该说什么,不过这是幻觉,是不是什么都不说也可以?但似乎不是这样,他不说话,姬发似乎有些紧张,问他:“你果然生气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迟到。”

“呃,没关系,迟到就迟到了。”陈牧驰只好顺着话说。

姬发笑了笑:“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因为我善良?”陈牧驰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就没话说了,他们对视了一会,姬发脸上的笑容下去了,陈牧驰有些发憷,他推推酒坛子:“我们喝酒?”

“你不是殷郊。”姬发用很确定的语气说。

陈牧驰想我确实不是殷郊,然后他叹了口气问姬发:“我现在也不是在做梦吧?”


今夜殷郊约姬发喝酒,姬发来的路上遇到了姬昌,姬昌说,他为殷郊起了一卦。姬发有些紧张,父亲自龙德殿后便极少起卦,为何此时突然为殷郊起卦,是否又会出现什么事?

殷郊从昆仑山回来,脖颈上多了一道缝合的伤口,这常让姬发想到他没有拦住的断头台,明明做好万全准备,偏偏棋差一着。他心里充满了后怕。

因为过于心事重重,反而让一向迟钝的殷郊觉出不对,因此在今夜发出邀约,姬发知道他要与自己谈心,从演武场下来便立刻去沐浴更衣。但姬昌的话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父亲说,殷郊此刻已经不在此地,恐怕我要见的也不是真正的殷郊。”本意是要提醒姬发一切小心。

陈牧驰便问:“那你怎么一开始没有点破我?”

“你的眼神和殷郊很像,但是殷郊不喜欢我迟到,他大概会先让我自罚三杯。”姬发笑着道:“那么,你是谁?”

陈牧驰不知道怎么与他说,说我是几千年后的现代人,你们的故事改编成电影,我和于适一个演殷郊一个演你?这样说来,像是在说别人发生的事情只是故事,太轻描淡写,但他不爱骗人,最终还是说:“你也可以当我是殷郊,因为我知道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所有事。”

姬发点了点头,他看出陈牧驰没有恶意,也不像是被闻仲派来杀人的精怪。

他叹了口气,流露出担心:“那殷郊去哪里了?”


3


于适醒来先看了一下手机,早上七点半,他才睡了两个小时,再看旁边,陈牧驰,不对,殷郊盘腿打坐,闭着眼睛。于适一坐起来,他就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你查到什么办法了吗?”

于适按亮手机,睡前他在查如何交换灵魂,软件推送了一堆广告,他思考从中找到真的懂行的可能性有多高。

“你不是修真者吗,不能从这天地灵气里汲取点什么能量然后和陈牧驰换过来?”

殷郊手比莲花印,很认真的回答:“我什么都感受不到,这周围全是浑浊之气,我感受不到一点灵力。”

于适耸肩:“三千年后的人间是比较肮脏。”

“那怎么办?”殷郊问。

那怎么办?于适也在思考。其实和陈牧驰在一起的时候,思考往往是陈牧驰该做的事情,不是说于适不思考,而是他习惯直接去做,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去经历,思考会阻碍经历带来的惊喜,权衡利弊这件事有违于适的冒险精神。他喜欢一切神秘,不可知的东西,如旅途,如未来。

但总是要思考,他不能放着殷郊不管,难道任由他顶着陈牧驰的身份走出去,然后因为粉丝过于热烈的情感眼放金光吓坏别人,嗯,电影还有两部要上呢。

于适觉得自己这是大局为重,因此接听陈牧驰的电话也很理直气壮:“对,他这两天的行程,没什么事?那就改一下票,去哪你就别管了,陈牧驰?”

他把电话递给殷郊,殷郊谨慎地接过那个黑盒子,听里面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啊,你们是复合了?你们要去哪?要是被拍到会出事的!”

语气很慌张,但内容殷郊不太听得懂,因此殷郊又看向了于适,毕竟于适有一张姬发的脸,他已经习惯让姬发来决定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

于适把电话接过来:“放心吧,这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你老大我带走了,别担心,就这样,挂了啊。”

挂完电话,他起身伸了伸腰,虽然只睡了那么一会,但他觉得自己此时精神很亢奋。殷郊捏着那个黑盒子又发出疑问:“他说的复合是什么意思?”

于适没怎么思考:“你就当是和好的意思吧。”但他们吵过架吗?于适又想。


“于适?”

“对,你就当是另一个你吧,他也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姬发想了想:“是轮回转世吗?”

这把陈牧驰问住了,按照剧本及历史来说,太岁神和姬发都没有轮回,他也不会脸大到认为和于适是他们两人的轮回。

但拍摄电影的时候他和于适都短暂的成为了殷郊与姬发,那么某种程度或许也算是一种轮回吧。陈牧驰说服了自己,于是点了点头,但还是做了免责声明:“反正在我们那里,我和于适就是你和殷郊。”

姬发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沉默下来。陈牧驰不由得有些心急,如果他身处的空间大于两个人,他就试图制造一些动静,简单来说他怕尴尬,复杂来说,是太在意别人感受,总担心对方会尴尬不自在,于是陈牧驰干脆将这种尴尬和不自在吸收过来,解放别人,对此,于适曾经问他:“你这样不会累吗?”

当然不能说不累,陈牧驰习惯性内耗,听到这样问题,反而又思考这样是不是造成别人负担,唉,他叹很长的气,问于适这样是不是不好,但是要改好难。

“就是旁边一有人,我就忍不住,总担心他会不会有困难。”这时候他们结束了六周的训练,确认了角色,还没有一起爬到床上,但他与于适已经在角色里,他把于适也当做朋友,学习殷郊那样抒发了自己情感。

于适手里扶着枪,他给陈牧驰开小灶,像姬发给殷郊当陪练,他手掌扶着长枪支着下巴,说:“不愧是人民解放军,为人民服务呢这是。”

“你别调侃我了。”

“不是啊哥哥,我夸你呢,不过也没事,”他笑了笑:“这不有我呢,你要是累了就等我为你服务。”

陈牧驰眨眨眼,他刚练完一套枪法呢,气喘吁吁,心跳地也很快,以至于要隔了很久,才意识到,喜欢上一个人有时候只用一句话就成了。


4

于适上网搜了一下,离得最近有一个太清宫,虽然不是太岁庙,但既然都是佛教,应该属于一个系统,可能会有相关人员管这闲事?因此便带了殷郊前往,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特意给殷郊打扮一番,又是帽子又是围巾的裹上,然后让助理租一辆车来接。

在停车场碰面,助理看看他,看看陈牧驰,说:“您是打算跟陈牧驰出柜震撼一下热搜?”

“我们都包成这样了,谁看得出来?”于适很自信。

助理冷酷的指出:“谁30度的天气穿成这样?好像摆明了说你们有鬼。”

于适去看自己和殷郊的装扮,围巾帽子,他在房间里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此时殷郊站在车旁边垂眸看自己,让他想起来熟悉感出自于哪。那时候他们还在拍摄,腊九寒冬的,陈牧驰从床上把他拽起来,两人裹成一团,去坐车拍戏,摄像头怼着他们,陈牧驰不乐意说话,于适就跟摄像大哥开玩笑,别发出去啊,我们两还没洗脸呢,纯素颜。

当然最后还是出现在某个节目里,有粉丝截图调色,于适刷到后先存了一套,后来打开陈牧驰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图都删掉。

这不是他的风格,于适想。

最终他们放弃了一身行头,决定轻装上阵,助理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们什么都不干,被拍了还能解释是好兄弟,遮遮掩掩才是大忌,对了你们到底干什么去?”

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行动,于适回答,只是去拜一下神。

将操心的助理送走,于适开车载着殷郊,殷郊从几千年前来到此地,在会说话的手机 与关人在里面的电视机后,已经没有那么大惊小怪于跑得很快的四轮车,但是于适打开音响还是将他吓了一跳,他问这车里装了手机?

“这是音响,你要听什么歌?”说完,于适就自作主张调了收藏里的几首古琴曲。

殷郊听到曲声沉默片刻:“我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琴了。”

他跟着艰涩的调子哼了几声,靠在车窗玻璃,又被玻璃上投映的自己的脸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又拉低衣领露出完好的脖子,似乎在观察现在的自己,再评价:“原来我再长大一些是这个样子。”

于适想起殷郊死在十六岁,复活后也将很快死去,他这一生或许本该再也看不到自己长大一些的样子。

五年前他们一起读剧本,陈牧驰说,我没见过这样惨的角色。

惨才能被记住。于适这样告诉他,这句话是费翔说的,彼时于适满头满脸的血,正扮演死了挚友,又杀死‘父亲’的姬发。

“但殷郊只想要爸爸和妈妈记住吧。”陈牧驰躺平了,闭着眼,又评价:“姬发也很惨。”

“这是做英雄的代价。”于适如此说。

陈牧驰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那他会后悔吗?”

“什么?”

“他射出的那一箭,最终杀死了殷郊。”*


最终,他们决定去找杨戬。

陈牧驰很怕沉默,路上只能自己找话题:“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未来的事情。”

“比如?”

“这场战斗谁赢?”陈牧驰举例。

姬发摇头说:“不用问,我知道我们一定会赢。”

陈牧驰笑了:“你好自信。”这点与于适一样,于适总自信说,除了他,没有别人可以演姬发。

“不是自信,只是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我死了,但即使我死了,也会有其他人推翻殷寿,因为这个天下不是殷寿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姬发说的认真。

陈牧驰想,这就是天下共主的决心吗?

他又想起于适,好吧,他今日想起于适实在太过频繁了,但是这不能怪他,毕竟姬发在眼前呢。他没想到有一天可以再见到姬发,毕竟电影已经杀青,于适是最后杀青的人,陈牧驰与其他人一起去为他庆祝,他看着于适脱下姬发的装备,从沉重的帝王变作活泼的小狗,走过来与他们每个人拥抱,陈牧驰和他抱得很紧,分开地也很快,他想这样很好,姬发以后会成为一个银幕的形象被许多人记住,而他也会一直记得这样的于适。

但如今姬发站在眼前,如同五年前的于适一样,他提起殷郊:“只是不知道,殷郊会怎样。”

陈牧驰挠挠头,说:“那你可以问点他的事情。”

“对啊,那该问点什么?”姬发停下脚步,抬眼望天,今夜月明星稀,很适合与殷郊喝酒。殷郊复生下山,脑子有些糊涂,倒还记得姬发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战事吃紧,他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直到清晨,杨戬突然叫住他,说:“殷郊要请你喝酒。”

“啊?何时,我今日还没见到他。”姬发有些慌张,这很少见,他领军后已经习惯保持沉稳。

杨戬说:“今晚,他让我通知你晚上去见他,他去取酒了。”

酒是好酒,广成子的珍藏,殷郊特意连夜回了趟昆仑,翻了广成子的地窖搬来的,可惜没喝上。姬发想了想说:“那便问问他,子孙满堂,寿终正寝了吗?”

陈牧驰呃了一声:“他现在应当算半个神仙。”

“神仙不能留子嗣?”

“设定上不能吧,不过也有沉香这样的设定……”陈牧驰说:“他后来做神仙了,值年太岁,掌人间一年的祸福凶吉。”

“啊……”姬发苦笑:“我后悔了,果然不该问。”

于是又沉默,陈牧驰担忧自己说错话:“做神蛮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姬发没说话,领着他走,过了一会又道:“那我和他一起喝酒了吗?”


5

经过一开始的惊吓后,殷郊富有学习精神的开始研究手机,在连续听到十次以上短视频配音里哈哈哈的伴奏后,于适忍无可忍问他:“你要不看会电影。”

他准备给殷郊播一遍封神,但殷郊拒绝了。

“对你们来说可能只是故事吧,但那是我们发生过的事情,做旁观者有些奇怪。”殷郊对此解释。

那倒也是,于适想了一下要是以后有个关于他的纪录片,让他去当观众看,那也确实很奇怪。他是自己的主角,不需要别人来扮演。

“那你就不好奇?我以为你会着急问我你们后来发生的事情,比如,你们战胜殷寿了吗?”

“好奇又如何,凡人窥探天机,也不算什么好事,而且即使知道了,也不过是最终的结果,谁胜或者谁负。但胜负重要吗,重要的是这过程里死去的千千万万的生灵。”殷郊看着车窗外拥挤的人流,炎热夏日里,人声鼎沸生机勃勃:“所以罢了,还是什么都别告诉我吧,我会自己做选择。”

此刻的殷郊,是刚从山上下来记忆模糊的殷郊,他还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反水,成为最恨的殷寿的助力去对抗自己的朋友。于适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这是他习惯,感到焦虑或者不适便会这样,更小的时候他会抽烟,其实他也不大喜欢烟味,但抽烟时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后来他长大了回头看,发现成长不是抽烟喝酒,成长是有一天觉得没关系,这些事情我都经历过了。他又想到陈牧驰,陈牧驰不抽烟,于适被他看到抽烟的时候还以为他会教育自己,结果陈牧驰什么都没说,回去后给他发了几个养生文章,说抽烟毁嗓子。

“你唱歌挺好听的,别浪费了。”陈牧驰说。

于适便随随便便的开始戒烟,这没有什么难,他很少对什么东西上瘾或者沉迷,更多时候接触是觉得聊胜于无,做到后就习惯性要做最好,比如骑射要拿第一,比如吐一个特别圆的烟圈。但要戒也就戒了,多少还是会烦躁,会忍不住晃一下腿,或者敲敲手里碰到的平面,陈牧驰要是在旁边,就递来一根口香糖,青柠味的。

后来于适虽然已成功戒烟,但还是有个烦躁的时候敲敲什么,或者吃口香糖的习惯,有时候他觉得陈牧驰像个旋涡,于适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那旋涡卷了下去,莫名身上就有了陈牧驰给的惯性。这不像他。于适又想。

殷郊此时突然很困惑的问,那你与陈牧驰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适看了一眼他手机里的东西,哦,是个视频,就是他今日差点和殷郊重现的那个造型,他一边在车里的储物柜里翻找一边说:“同事啊,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同僚。”他甚至没有用好友一词。

但总不能说前任,谈过,或者直白一点,说我们上床了

“你们上床了?”殷郊又说。

于适很惊吓,他最终没在这车里找到解烦躁的口香糖,他有点想抽烟了:“你刷到什么视频了?”或许不应该教他用短视频软件,于适去拿他手机,决定卸载。

殷郊说:“你自己说的,昨天,你还说你可以扮演姬发与我,呃,上床。”

“你们古人有上床这说法吗?”于适问。

殷郊让他看他刚刷到的视频,是个文字配音,类似于爆款小说,夫人她知错了吗,知错了她已经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殷郊此时刷到什么他与她上床,于是有了一个孩子……那么上床一词就很容易理解了。殷郊来后虽然惊慌之下给了小助理一个淤青的右眼,又差点把于适的左手拧脱臼,但总体来说一直很淡定,毕竟他都死而复生了,再遇到什么都不算很稀奇,都可以忍受。于适凌晨对他说的话他也都还记得,尤其上床二字,他一开始字面意义理解就是上了床上睡觉吧,但他刚刚仔细研读了那篇小说,意识到这两个字不仅仅是一个动作,还能是另一个动作。

于适没有办法,也不想糊弄殷郊,老实说:“我和陈牧驰……我们那时候演你和姬发,有些入戏了,他以为我是姬发,就跟我上床了。”

殷郊有些大吃一惊:“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喜欢姬发啊。”于适把手机还给他,手机是陈牧驰的,虽然不知道密码但是殷郊可以用脸打开,但是卸载等操作需要输入密码,所以他放弃了,他也不想猜密码。

然而殷郊仍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喜欢姬发?”

“小仙君,你恐怕不懂,我们两第一次演戏,只能去带入角色成为角色,他演殷郊,爱上姬发又有什么稀奇?”于适掏出自己的手机,看导航去太清宫还有三公里,车子挤在旅游的车潮里寸步难行,不如直接走下去。于适直接打方向盘就近停车。

殷郊沉默了好一会,等到车停才说梦话一样:“我爱姬发?”

于适想到,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

“……我们的个人理解,”他说:“你现在还不记得朝歌的旧事吧,但是,我想你一定爱着姬发。”

他终于在便利店里买了口香糖,挑了半天,除了青柠味外又挑了个葡萄味的,他试图接受新口味,然而新口味很甜很腻,于适不太喜欢。

殷郊一直没说话,似乎失魂落魄,时不时还会偷看一眼于适,于适也不喜欢,因为此时殷郊的脸还是属于陈牧驰,但殷郊想的是姬发,这让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当替代品。

“走吧,上山吧,看看有没有哪位佛祖能帮你纠正这场错误。”于适只好催促。

殷郊此时又说:“那姬发呢,他,他也爱我吗?”


杨戬摇摇头:“我的五行之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得回昆仑请示师尊。”

“要带着他去吗?”姬发有些担心:“他不是殷郊,我担心他受不了。”

杨戬打量陈牧驰,说:“身体还是师弟的。”

“我们那说法,这应该叫魂穿。”陈牧驰解释。

杨戬思索片刻:“我先去请示师尊吧,大战在即,师弟还需要尽快回来才是。”

姬发点头后,杨戬便施水遁之术,立刻离去。陈牧驰真恨不得此时有个手机,可以拍下这一幕给此沙看,不用绿幕,不用戴乱七八糟的动捕装备!他有点跃跃欲试,不知道他能召唤出来殷郊三头六臂的法身吗?

不过看姬发忧心忡忡,他又忙说:“别担心了,应该很快就能换回来,而且有于适在,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想到办法了。”

姬发笑了笑,似乎有些好奇:“你与于适似乎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

陈牧驰斟酌了一下:“算是朋友吧。”

“算是朋友?”姬发重复一遍,敏锐的指出:“但你好像在看着我想他。”

这话说的有些耳熟,陈牧驰又有些尴尬,他确实看姬发时总忍不住想到于适,不论是五年前的还是现在的。

“哎呀,反正我现在就是和他有些矛盾还没有解决,所以关系有点尴尬,我们以前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关系很亲密。”他补充:“像你和殷郊。”

“这样吗,其实我和殷郊最近也有些矛盾。”

“你们居然会有矛盾,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吵架?”陈牧驰很惊奇。姬发笑了:“你和于适不也吵架了?”

“那不一样。”陈牧驰下意识说:“你很爱殷郊。”

这是他与于适讨论出来的,没有在电影里演出来,因此陈牧驰说完就觉不对,但姬发对此看法只说:“你们还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陈牧驰脑海不合时宜的冒出句话: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

姬发说:“其实也算不得吵架,是我太小心眼,明知道他死而复生,前尘往事尽忘,却还因为他不记得的那些事情责怪他。”

几日前,文王亲友战前托孤,此女与姬发一般大,有人便趁机说起亲事,姬发有些生气,训斥了此人,结果夜里殷郊找来,说他去看了那个姑娘,生得很美。

“你为何不先看看她,再拒绝呢?”殷郊像是真的很困惑。

姬发便说:“不说我与她毫无情感,且说战前,当着别人的面将别人家的女儿像物品一样交给另一人,这既不尊重她,也不尊重我,我不喜欢这样。”

殷郊有些苦恼,他虽然复生,但许多事情都遗忘了,只认为那女孩很美,衬得上姬发,姬发便更直白一些:“而且我心里有人,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为此,殷郊便好几日没与他说话了,直到今日早上,托了杨戬来约他。

姬发心里很紧张,他知道殷郊什么都不记得,喝酒只是给个台阶,但他心里也很高兴。

他已经许久没有与殷郊一同饮酒。

只是陈牧驰出现了,姬发将他们当做转生,也因此不由得有些期待,他问陈牧驰:“你爱于适吗?”


6


于适认为世上没有神,并且很中二的认为人定胜天。

他吃过不少苦头,也走过一些弯路吧,但不论如何,如今27的于适是个很成熟的人了,他已经成为一个演员,有一部很好的作品,以后也只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因为他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

他给自己做了许多计划,但是偶尔有意外,比如陈牧驰。

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注意到来着,大概是与大块头不太符合的亲近人,看着能打十个,实际上性格很温和,熟悉的话也会很粘人,他们普通话都还没练那么好,但陈牧驰叫他都会字正腔圆的喊yushi。再后来就是在一群人里竞争角色,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好比一个球队不管有多少人,最终在场上的也只有五个人,而于适和陈牧驰成为了上场的人,能并肩作战,感情怎么还会一般。更何况是那样两个角色。

殷郊和姬发,他觉得姬发就是自己,也觉得殷郊就该是陈牧驰,所以太入戏也没什么不对,姬发很爱殷郊啊,他和陈牧驰因此讨论过,他们并不避讳这样的情感。所以那场追逐戏结束后他依旧有着属于姬发的后怕也不奇怪,那种后怕被他放在陈牧驰手心里,陈牧驰也回握了他。于是那晚他们做了爱,并且持续了许多许多的夜晚。

那么姬发爱不爱殷郊这件事还需要质疑吗?于适想这大概是个废话。

如果说谁还没发现这件事,那么大概只有殷郊自己。

但这也不能怪他,殷郊死而复生,脑袋能好好安在脖子上已经还能幸运,怎么能指望那么多,譬如说让他从混乱的脑子里意识到姬发爱他这件事,这是不是有些揠苗助长?

但既然殷郊在这里问于适,那么于适就直接告诉他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告诉他,你以后会背叛姬发,还会被姬发射一箭。

不过光一句:“姬发心里一直都是你。”已经足够让殷郊恍惚,走在路上差点被三轮车撞了,于适只好拉住他,周围有人经过会忍不住看他们,他们两身高在人群里也算是鹤立鸡群,昨日还是电影路演,今日说不定还会碰到认识他们的人,于适因此也有些担忧了,拉住殷郊,加快了脚步:“先别发愣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姬发说,也得先见到他吧。”

于是殷郊回过神,与于适一起加快脚步,然后到达目的地后,他们都愣住。因为太清宫并非一个祭拜神明的地方,此地乃一个道观。于适头疼不已,但殷郊看了看此观,说:“我们可以去看看。”

他眼瞳里又闪了金光,很迅速,但于适注意到了,便跟他一起进去,在门口坐着一个小道士,指了指门上的二维码。

哦还需要门票。于适掏手机付钱,殷郊已经先走进去,小道士又指了指门上牌匾:“买香30,请愿50,解梦100……”

这业务还挺广泛,于适心想,然后跟上殷郊,发现他正在与一名道士装束的中年人聊天,不一会儿返回,若有所思。

于适问他:“扫地僧?”

“是位道长。”殷郊明显不懂此梗,认真纠正他:“他认出我不是此地的人,但是想回去还没到合适时机。”

“什么才叫合适时机?”于适有些无语,他找出付款码:“还是钱没给够。”

“不要这样羞辱道长,钱财乃身外之物……”殷郊正阻止他,但那位道长已经几步走出,笑脸相迎,表示可以入内详谈,加急处理。

于适对殷郊勾勾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一个道士。”


爱这个词有些沉重。

反正和于适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们全身心投入拍摄,想的都是殷郊与姬发,但即使是这样两个人他们也很少提及爱这个词,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提及个人的爱会显得很不合时宜,亦很不顾全大局。所以也好像有一个很神秘的规则,让陈牧驰与于适很默契的不去谈论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但,究其原因其实是在逃避,不去追问答案有没有可能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因为知道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就干脆都别问。对于适是这样,对陈牧驰来说也是这样。

因此对陈牧驰来说,即使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他也能很肯定的说:“爱啊。”

因为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个确定的答案,他偶尔会想为什么会爱上于适,后来又想没什么关系,爱就爱了,于适在那唱谁要是爱上我就让谁倒霉的时候,陈牧驰已经顿悟,爱一个人本身就是自己的事,和那个人无关。

而且他已从姬发对殷郊之爱得到慰藉,又何必去要求于适,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任何承诺。

不过即使他认为自己还算洒脱,仍然会有后知后觉漫上来的一些委屈,好比控制不了的眼泪,或者无法停下的酒精。他发誓再也不喝那么多,意为,再也不去想与于适之间的那些事。

所以说完爱后,他也记得加上注解,用以澄清:“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为什么,你们分开了?”姬发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失望,陈牧驰因此觉得有趣,他看姬发时仍然在看五年前的于适,但姬发到底不是于适,于适大概也不会因为他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失望,因为他们的的确确是朋友啊。

他们很久没见,在等待观众观影结束的时候,他们互相拥抱,于适就拍着他的肩膀说:“朋友,好久不见!”

看,如此坦荡。

因此陈牧驰又解释:“我们也不算在一起过,所以也不能说分开了,只是回归了本质,当作朋友。”

“但我觉得你还爱他。”姬发敏锐指出,虽然此时陈牧驰依旧在殷郊的躯壳里,然而他太熟悉殷郊,因此对于属于陈牧驰那一面的东西很敏锐,比如被他打量着,若直视过去就会移开眼,而让他察觉到,也是因为他是这样看殷郊。

既希望他知道,又怕他知道。

“可能,我也不知道,”陈牧驰笑了笑:“其实我那边有句话,就是和别人分手,最好是当他死掉,不要去接受他任何的消息,我以前觉得是不是有点太极端,现在想想,其实挺有道理。”

若是一般人,最好的结果大概就在渐渐不再联络的聊天框里,可是他们的关系在杀青结束,也在杀青开始,电影要上映,宣传,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他们起码三年里无法离开对方,更何况在电影里,姬发与殷郊形影不离,观众为他们流的眼泪,最终也成为束缚他们的线。

但能怎么办?陈牧驰习惯性接受,他接受很多事情,包括与于适继续当一对好朋友。

所以,怎么能分清到底爱不爱?

或许爱与不爱也不是反义词,爱和恨才是,但恨又不至于,太沉重,那不如就承认还是爱吧。

陈牧驰叹息,说:“要不,我们还是喝酒吧?”

姬发没有拒绝,去开了殷郊带回来的酒,可能昆仑山的酒与人间不同,也可能殷郊的身体受陈牧驰影响,总之两杯下去,陈牧驰已经有些发晕。

他想起来,对姬发抱怨:“其实我知道你酒量好,每次都是装醉。”

此时姬发也变成了于适,于适说:“你那么实诚,我不装醉谁帮你挡酒啊哥哥。”


杨戬来时,陈牧驰已经趴在桌上似乎醉了,然而他只喝了三杯酒,姬发将酒封好,思考这样是否算和殷郊一起喝酒了?但他仍记得陈牧驰很认真说:“会的,你们会一起喝酒的。”

他仍很期待,见到杨戬来便问他是否找到什么办法。

杨戬看看酒,说:“原来师弟是去偷酒了,师叔说不知道谁碰了他新制的法器,此物有招魂祛除夺舍恶鬼之效。恐怕是师弟他魂魄不全,法器错认了他,因此将此人拽来了。”

“那如何解决?”

“师叔将法器倒转,很快就能将师弟换回来了。”杨戬带完话便走,又回转,对姬发道:“师弟同我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他本该为你高兴,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很难受,所以他觉得对不起你,便想请你喝酒。”

姬发愣了愣,重复了一遍:“他知道我有心上人,心里却不舒服?”

杨戬点头,他其实很少管殷郊与姬发的事情,但如今殷郊是他师弟。

杨戬走后没多久,陈牧驰猛地惊醒,发现自己面前还是姬发,有些失望。他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于适。他还觉得脑袋有些晕,而且似乎越来越晕了。

此时,姬发问他:“殷郊成仙后,我死了吗?”

“人都会死的,”陈牧驰此时有些不清醒,说话也忘记润色一番,直白得有些残忍:“而神永远留在神殿。”

姬发说:“是我的错,如果那时候我再考虑的周全些,殷郊便能跟我一起回西岐了。”

“那怎么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很多,殷郊他那时候,只觉得你很傻。”陈牧驰掐了自己一下,这次真的清醒了,“你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没有跟殷郊说你们在朝歌的事情,你觉得他这样是你的错?”

姬发问他:“如果不是我,那是谁的错?”

“谁的错都不是,要这样说,还是这老天的错,是它想把一切搞砸的,而你起码争取了,朝歌的殷郊是死在祭天台了,可是还有西岐的殷郊在啊。我们老说天命不可违,但如果直接认命,可难道就会甘心吗?”陈牧驰问他:“什么都不做,就直接失去,你会甘心吗?”

“那你呢?”姬发问他:“你也什么都不说,你觉得自己有答案了,可是不问一次,你甘心吗?”



7

于适豪爽地给完钱,示意殷郊跟上,结果就见其脚一滑,于适下意识去拽他,后果是两个人一起跌倒。于适无可奈何:“你怎么跟陈牧驰一样爱平地摔,天赋吗?”

然后看殷郊捂着脑袋,又担心去看:“摔到头了?”

殷郊把手拿下来,皱着眉头看他。哦,于适和他对视,反应过来:“……回来了?”

陈牧驰看了他一会,又猛地趴到旁边吐,于适等了一会,还是叹口气去门口找小道士买了纸巾和矿泉水回来递给他,陈牧驰倒没真的吐什么,可能是时空转移的后遗症吧,或者是他喝的那几口仙酿后劲上来了,他接过于适买来的水,慢吞吞说一声:“谢了……你怎么在这。”

“殷郊那祖宗一来就把你助理揍了。”于适将昨夜殷郊作为说了一遍:“我说你喝醉了耍酒疯糊弄过去了,你回去记得给人报销医药费。“

“哦……”陈牧驰确定自己此时有点宿醉,于适递了一只手过来,他牵着被拽起来还有些踉跄。

这才注意到周围景色不对,陈牧驰疑惑:“这,道观啊?”

“嗯,本来说去找个什么神佛拜一下,说不定能上达天听给太岁神知会一声。”于适指了指正厅那块匾额,上写着道法自然:“不过看来这地方也来对了,把你换回来了。”

陈牧驰赶紧双手合十拜一拜,看于适没动,又推了推他,于适只好也拜了拜,没佛又没神,就一座大鼎,也不知道拜谁。

但总之也过了这一劫。

回去路上,陈牧驰赶紧给助理发消息道歉补红包,助理善解人意:“没事,哥,你和于哥和好啦?”

陈牧驰没回他这个,暗灭手机回头看了看开车的于适,咬着嘴皮子,思考半天:“那个……”

于适调导航,瞟他一眼说:“你要是找不到话题,可以不用说话。”

陈牧驰沉默了一会,又有些恼怒:“是你不想和我说话吧。”

他是想关心一下于适呢,殷郊是太岁神吧,和殷郊呆了一天,算不算犯太岁?

更何况,他刚见过五年前的于适,又立刻见现在的于适,感觉很奇特,他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于适这人还要这样刺他,真是……

陈牧驰最终决定不说话了,他就这样,思考很多,于是很多话过完脑子干脆不说了。

没意义。

但真不说话,于适又忍不住,他调完导航了,清清喉咙:“见到姬发,没什么感想?”

陈牧驰听他清喉咙就知道他又想抽烟了,他今日这一身不知道谁给搭配的,三十几度的天气还搭了件冲锋衣,好热,他调低空调,摸了摸冲锋衣口袋。

“什么感想?你们有同一张脸……不过他年轻一点。”

 “他死得也早。”于适指出。

 陈牧驰瞪他:“你怎么诅咒别人。”

 于适说:“要我拿封神演义给你念一遍吗?”

 陈牧驰深吸口气,沉住气:“你是不是跟殷郊吵架了?如果他惹你不高兴,你应该去找他。”毕竟殷郊能把小助理揍了,那把于适揍了也不稀奇,毕竟长了姬发的脸又不是姬发,小仙君说不定以为是妖孽,陈牧驰略显恶意的想了想,心情有点松快,补充了一句:“不会是你找不到吧。”

 于适无所谓道:“你也找不到姬发了。”

 陈牧驰忍无可忍了,此时已经很确定于适是冲他来的:“你干嘛总提姬发,我到底能找他干嘛。”

 于适瞟他一眼:“你现在微信是不是还给我备注姬发呢?”

 “没有,不是说了,没备注就你原本微信名。”陈牧驰说。

 于适沉默了一会:“你那时候说,不喜欢我在床上打你,很痛,但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

这话题略显跳跃了,陈牧驰还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们最后几次上床时陈牧驰说的,于适当时什么都没说,怎么现在突然提起来?

 “我看你喜欢那样。”

 “我也以为你喜欢那样,你明明每次都有爽到。”于适点出重点。

“我又不是因为被打爽的。”陈牧驰有些诧异的看他,很自然的说:“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

“喜欢我?”于适忍不住纠正:“你是喜欢姬发。”

“姬发就是你啊。”陈牧驰不懂他为何揪字眼。

于适说:“姬发是我演的,但不是我。”

陈牧驰决定反击:“是你自己说你就是姬发,姬发就是你。”

“那怎么一样,我眼里的一样和你眼里的一样不一样。”

陈牧驰要被他绕晕,忍无可忍:“你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是你把我微信备注姬发,路演到现在你叫过我几次名字?”于适做梦都没想到有天自己会这样质问陈牧驰。

毕竟他已经接受陈牧驰将自己当做姬发代餐。

但陈牧驰还真的觉得他不讲道理,并且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不是还在演戏的时候吗,你不也将我备注殷郊了,然后现在,现在是宣传期啊,不能让观众出戏吧。”他是很称职的宣传委员。

于适一时哑口,好像陈牧驰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他心想但是什么?

“你觉得他作为殷郊所以才喜欢作为姬发的你?”三公里路,说近不近,总要说点话。殷郊先开口,如同平日里总是陈牧驰先开口:“我喜欢姬发,是因为我与姬发朝夕共处八年,可他只是扮演我,又不是真的和姬发待在一起八年,那个和他日日夜夜待在一起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他好像有点困惑:“你是不是将他的感情,想得太儿戏了?”

那么——

“那么你要说没有将我与姬发混在一起?你分得清我和姬发?”

“那不然呢。”陈牧驰眼睛好大,眼白多看人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像翻了个白眼,但是他这次不是一不小心,是真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虽然你演了姬发,但是,姬发是你演的一个人物啊,我是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碰不到摸不着的角色?更何况,姬发有殷郊喜欢啊。”

“唉,”他还叹了好长一口气,又不看于适了,转而看车窗外,慢腾腾略过去的景色,此时要感谢景区的拥堵,他们才有时间说几句话:“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于适。”

车里就这样陷入沉默。

陈牧驰眨眨眼,憋回去眼泪,想到姬发说过的话,又想,算了,有了答案,也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但于适又喊他:“陈牧驰。”

车上提示音突然响了,代表安全带行驶中解开了,陈牧驰转头,领子被于适拽了一下。

于适亲了上来。

是青柠味的。



8


殷郊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头似乎有些重,他嗅到身上一股浓香酒味,便迷迷糊糊坐起:“姬发?”

屋外立时便有人进来,是姬发。

“姬发,我好像做了个梦……”殷郊摸了摸头,大概是砍断了又接上,因此他的脑袋时常不够清晰,此时也觉得很迷糊,连同在另一个地方的见闻都像雾里看花,已经记不太清楚。

“什么梦?”姬发终于走过来了,他好像在外面站了好一会,身上有一股寒意,殷郊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坐,试图用自己体温暖他:“我看到一个会说话的盒子,还听到你的声音,我以为你被什么法宝抓住了,急死我了。”

“我没事啊,我就在这里呢。”姬发安抚他。

“天是不是快亮了?”殷郊问他:“我什么时候喝酒的?我明明在等你,想与你一起喝酒。”

“是快天亮了,你喝了一点,撑不住就睡了。”姬发一句一句回他,又说:“没关系,酒还有呢,我给你留着,等我们再一起喝。”

姬发说:“到时候,我再给你讲一些我们在朝歌的事情吧。”



end



*此文私设:殷郊反水为殷寿做阵,然后姬发杀了他破阵。我不知道二三到底怎么演,当我造谣即可。

本意要写适驰二人帮恋人未满发郊找到心之所向,结果变成发郊开解适驰。

太清宫我没去过我是小红薯搜了一下攻略瞎描写的应该没我写的这个地方(但是真的有太清宫,真的要门票且是个道观

标题先取好的,想写爱一个人像被卷入旋涡~但是我没写出来,就当我写出来了吧


黑迦西

妧女请神

wb有老师建议我这边也发下。好多年没用lof,如果有格式或规则上的失误,各位老师可以提醒我^  ^

内含生子注意

也可以去wb看喔  ID:成功男人2023

  

—————————————

  

  胡公夫人,武王之女大姬,无子,好祭鬼神,鼓舞而祀。

 


  逢秋收农忙,姬诵姬虞两兄弟就会随父返回西岐。自镐京至西岐,渭水东流不尽,姬诵讲弟弟年幼时就聪慧,每每行至田陇,看到城关外的无名冢,尚在牙牙学语的姬虞却知道喊:

  “看呐,到岐山啦。”


  那冢背靠的是西岐百姓赖以为生的粮食地,姬虞那时矮矮的个头,还没冢高,只......

wb有老师建议我这边也发下。好多年没用lof,如果有格式或规则上的失误,各位老师可以提醒我^  ^

内含生子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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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公夫人,武王之女大姬,无子,好祭鬼神,鼓舞而祀。

 


  逢秋收农忙,姬诵姬虞两兄弟就会随父返回西岐。自镐京至西岐,渭水东流不尽,姬诵讲弟弟年幼时就聪慧,每每行至田陇,看到城关外的无名冢,尚在牙牙学语的姬虞却知道喊:

  “看呐,到岐山啦。”


  那冢背靠的是西岐百姓赖以为生的粮食地,姬虞那时矮矮的个头,还没冢高,只觉得它撑在苍天厚土中间,比城门都冷漠。明明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冢,却有种难言的气势在威慑生者。

  姬诵以为他怕,遮住他的眼。

  父亲的马队摇着赤色大旗。城门口有人击鼓,鼓声痛快,在天和地之中放肆地响,几乎与黄河隘口震荡的吼啸齐声。于是人们知道天子回家了。

  西岐的土,是在王和神的保佑下养活子民的。


  这里捱过三个年头的天下大旱,从商纣的焚烧中活过来,它差点变成一片死地。你可知道?所以麦陇上立着许多旧坟,你不必怕,埋的是西岐乡亲的尸骨。

  姬虞似懂非懂:“长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姬诵说:“她嫁去陈国,回家的路太远了。”


  然而王长女姬妧与王不和,嫁与陈满,此后再不愿回望王乡,是朝堂和坊间都传遍的事。姬发握起冢上一把黄土,任它们从五指间逃跑,被原上的风带走。他叫来大宗伯,嘱咐道:

  “去请胡公夫人再回一次西岐吧。”

  野风猎猎吹,姬诵看着他父亲在余晖中站成一座荒凉的山。

 


  姬妧来到姬发身边那年,正是兵荒马乱的前朝末期。

  商纣王诈死,朝歌满目疮痍,尚在恢复元气就重新召集兵马,企图抢占先机,一举镇压西岐叛乱。彼时殷寿亲军只剩北伯侯残部和东伯侯姜文焕,早没了当年御下五将,统帅四方的实力。而这厢西岐在连年天下大旱的重压下喘息,少主纵然锐意迎战,常年贫弱的自卫军也难与精良的朝歌王师抗衡。


  说来是病狮斗饥虎,难分生死之争。但凡有胜算,若非功德造化,便是有神襄助。姬妧正是在这种被人津津乐道的神妙色彩中出现的。周人都说:妧女是玉虚宫修炼的仙娘娘投胎,生来第一哭就灭了商纣的恶火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

 

  

  夜里,西岐的张猎户在外面跟孙木匠、单眼瘸子喝了几碗热酒,正揣着手往家走。三个爷们儿就着热菜热汤,喝得通体暖和。张猎户正酒酣耳热,他哼着小调,一路上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就走到自己家院墙外。

  张猎户平时回家都会绕过后墙,从马棚边上走一圈,再从正门进屋,已经养成习惯。这次他照常路过马棚,伸长脖子往里头探一眼。

  就是这一探头,把张猎户给吓得险些失禁。他手里没火,但他是猎户,鼻子和眼睛要极其好,进山猎货要靠闻就能闻出来这捧土上跑过什么动物。他把头伸进去,一股刺鼻的腥味直冲上脑。

  是血!有血!

  张猎户忙点了火,猫着腰走进马厩。借着微弱火光,他看到角落里的草堆乱糟糟,中间陷下去一个坑,像被什么东西压过,上头留着湿淋淋一大片血迹,他蹲下摸了摸,血还温热。

  这些不久前才留下的血,从草堆一路滴淌,延伸到外面无尽的夜中去。

  张猎户彻底从酒意中清醒,但他又拽过酒壶,仰头猛灌,心里这才平静。静下来后,他的耳朵才能听到更多细节。他注意到方才被他忽视的,远远的婴孩啼哭,现在已经远到微不可闻,消失在深沉的麦子地。

  

  次日,殷寿的军队剑走偏锋,没有直接攻破西岐城门,而是绕背奇袭。既然西岐百姓以事农为生,不如就断了他们生路,再杀姬发,到时将姬发的头挂在西岐城门,让这帮愚民看看,是跟着乱臣贼子谋反有出路,还是老实本分种地有出路。

  殷寿号令军中三千弓兵,隔着渭水支流朝对岸的麦田放箭。昏黑的河水被火光映得红透,点点燃烧的箭矢如同灾星,坠在西岐的庄稼地里。

  男人女人喊着:着火了!田里着火!

  壮年男人们赤着臂膀,刚从酣梦里惊醒,赶去田地救火。姬发稍作思索,心中骇然,策马领兵朝城外奔去。岸上的殷寿观望火势差不多了,便往西岐城门迎去,与姬发厮杀在一处。

  城中哭喊此起彼伏,有火烧到屋舍,梁断墙倾,压死没来得及逃难的老妪。有妇人拖家带口逃到祠堂,却发现少了一个孩子。男人们一桶接一桶的水泼进麦地,如针芒补天,无济于事。有人被烟雾呛了口鼻,失去意识昏厥在地,被火舌缠上烧成焦炭,面目全非。

 


  乱悲风哭煞通天火,回首间覆灭小江山。姬发与殷寿短兵相接。

  “西岐百姓也是你的子民,你怎么敢的!”

  “你起兵作乱的那一刻,就应当做好他们因你而死的觉悟,姬发。火烧十里麦陇,也算给他们厚葬。你父亲西伯侯呢,是不是还在守着食盒,算你们西岐的命数?”

  前有舔血的刀枪剑戟,后有吞人的无情烈火。姬发双眼通红似要滴出血泪。


  西伯侯正在祠堂跪着,他听祠堂内妇女在抽泣,她们的儿女咳嗽,喊痛,喊要回家。他听马嘶混着兵器相撞,牲口到处逃窜,屋棚倒塌。心惊肉跳的动静中,似乎也听到一声嘹亮啼哭,像是从天边劈来的一道雷。

  西伯侯眼睑抽动,他以为自己听错。接着又是一声婴儿啼哭,这次震耳异常。此时有士兵慌忙冲进祠堂,向西伯侯匆匆来报:

 

  “城门前......城门前有......”

  “有什么?”

  “有鬼将相助,少主有望乾坤逆转。”

  话音未落,只听滂沱暴雨轰然而至,毫无前兆。

 

  

  姬发与殷郊独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是这么大的雨。

  “明天你把我绑了去,到他面前一切都见分晓。”

  殷郊捧着姬发雪白滚金边的披风,放在火上烘烤,来时被雨浇得湿冷沉重,继续穿它恐怕要惹得骨头都疼。他自己在宗庙躲藏多日,肯定抛开平时在东宫的诸般讲究,一切从轻从简。火光在太子披散的头发和有光泽的肌肤上融成喜气的暖色,与外面的凄冷风雨不成一景。

  “姬发,记得帮我带好鬼侯剑。等他见到苏妲己的真身,你就把剑给我,我要在列祖列宗面前亲自斩她。”

  殷郊说得坚定,姬发原是微笑着听他讲,只是烛火在漏进来的风里摇晃,他猛地汗毛直立,无法将心里的惶恐宣之于口:

  我信你看到狐妖是真,也信你为母报仇的决心。但我不相信殷寿,尽管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曾是我的憧憬。但是殷郊,我的忧虑从你逃跑那天起就开始滋生,一团黑云昏沉地压在我数十年来垒砌的信念上,曾经它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胆怯,亲历生离死别也不溃散,但现在它快要撑不下去。殷郊,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狐妖已死,失去姜王后荫庇的你,被父亲提防异心的你,今后在朝歌过的又会是什么日子?

 

  思及此,姬发收起笑容,握住殷郊的手。

  “如果有变,你将如何自处?”

 

  他看到殷郊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眼睛,慢慢蒙上阴翳,旁人捕捉不到的沮丧和恍惚,在姬发眼底一览无余。这神情他太熟悉,殷郊每每遇上难以独挡的麻烦,心高气傲的少年人不敢去向父亲示弱,又不愿变回在母亲身边哭诉的幼童。殷郊便去找姬发,不外乎是问他:我该怎么办?这样是好是坏?你会和我一起吗?

  曾经殷郊救下一只快被冻死的幼鸟,揣在怀里给姬发看。姜王后怕尖喙的活物,必定不许他养。姬发得召,以为是什么急事,匆匆赶到东宫寝殿。

  殷郊神神秘秘地,招呼姬发靠近些,再近些。姬发听话凑过去,面颊被炭火熏得滚烫。

  殷郊掀开裹身上的裘皮,幼鸟正被殷郊捧着偎在胸口。他小心翼翼张开手指给姬发看,那崽子嘴边衔黄,光秃秃皱巴巴的皮上支棱几根稀疏羽刺,鸟的心脏在胸腔里泛出紫红的一小团,突突地跳动。

 

  姬发说,应该是自己不留神摔出巢的小崽儿,亲鸟不会再救的,任其自生自灭。也有可能它在窝里吃饭争不过兄弟姐妹,亲鸟觉得养不大,就把它丢出来。有的会摔死,有的摔下来饿死,或是被狐狸啊野猫啊叼走吃掉,骨头都不吐,因为太小了。

  殷郊瞪着眼,特别惊异:“那怎么办?”

  姬发说:“你养着它呗,我跟你一起。”

  

  那是只灰隼的崽儿,姬发本想着,养大后驯成认主的隼,今后他俩同去北地的莽原,进西边的山岭,跨东南的江河,灰隼迅如雷电如影随形,该多威风。遗憾这隼没活成,还是被宫墙外的老猫咬死。那猫没想吃它,只是天性使然,活活把猎物玩死。

  隼在春天死的,姬发陪着殷郊把它埋在一颗梨树下。姬发宽慰他说:“这隼养不亲的,不如提早放它走吧。”

 

  神思往返须臾之间,如今在宗庙,姬发瞧见殷郊的失魂,便想起当年梨树下男儿的恸哭,为的是此消彼长,你生我亡的律条?还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恨?

  “如果有变,你将如何自处?”

  “母亲死了,如果他仍执迷邪道,我在朝歌已无牵挂,所剩唯有一条命一把剑而已。”


  雨势见小,宗庙里很安静,听得见火星爆响,外面风穿林而来,在宗庙前卷了个过,扑灭几点烛火。两人的细汗被风一吹,凉得精神抖擞,心意却乱起来。

  光灭了,姬发反倒能从殷郊眼睛里看出更多东西。明亮处眼识形,识皮囊。黑暗处得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才能观心。姬发很珍惜地亲吻着殷郊的鬓角,他说,去西岐吧,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渭水养的麦子越冬后绿柔柔的,我不高兴了就去躺着看星星,觉得纷纷的烦恼只是一颗砂,丢进东流水,什么都不剩。殷郊,将来你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去西岐,等我回去找你。

 

 

  姬发誓死守城,与殷寿酣战时天降异象,河面卷滔天浊浪。人们的耳中响起尖锐蜂鸣,远处岐山的鸟兽四散。只见雾从地面向上汇聚,等堆起约有百尺高的雾塔,忽然又散去。雾散云开,圆月照出其全相:

  

  通体肤若青莲色,发如赤炎红云。生有六臂三头,三头颅环颈而生,东西观流波、黑水,南北观丹穴、空桑。额中裂开第三只眼,月阴处怒目而视,月明处慈悲低垂,遍观世间一切恶。


  鬼将身高百尺,撼地如雷,只要它额顶目光所到之处,训练有素的战马也失控发狂,心智动摇的士兵如堕幻境,感觉身上有蛇蚁啃噬,挣扎哀嚎丢盔弃甲,实在可怖,殷商士兵何曾见过这等诡谲变幻的战局。

  殷寿注意到麦田里有道金光直通穹顶,想必蹊跷就在此处,二话不说挽起缰绳朝麦地而去。此时杨戬不知从何处现身,招来致雨咒。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转瞬间铺天的无根水幕应声落下。

  杨戬转而冲姬发高喊:“快去追殷寿!”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别管,去追殷寿,别让他带走殷郊。”

  殷郊?殷郊。这个名字在姬发胸中震荡地响,他以为他前半生的半条命就随着这两个字,早埋在朝歌喋血啖肉的焦土底下。

 

  那茫茫的麦地,曾经金黄招摇的穗高低连绵,被烧剩黑的杆,密密麻麻伫在田野,化灰的化灰,随风的随风,仍有余烬的还噼里啪啦迸着焰苗,麦陇上高扬起漆黑的碎屑。

  姬发在一片未熄的火里见到殷郊。

  他浑身是血,但不是新鲜的,已经干透,在他的白衣袍上、脸上结成触目惊心的黑红污色。殷郊赤足盘膝端坐火海,闭目垂首,臂弯中还抱一婴孩,同样遍体血污。纵使火再猖狂,也未能近他的身。

  待杨戬的致雨咒将火彻底扑灭,城门的厮杀胜负已定,殷郊周身的金光这才敛去。

  雨水淌进姬发眼里,酸苦难当,他胡乱抹了一把,将外衣脱下裹住婴孩。殷郊醒转,正见着姬发一张不知是喜是悲的狼狈面容,他问:“你是谁,你抱着我哭什么?”

  我以为你死了,原来你真的来西岐等我。只要你回来,以后的日子还有好长好长,你慢慢把发生的事讲给我听。

  这些话他都没讲出来,背上有剧痛钻透。殷寿高坐于马背,长矛顶着姬发后心。他抖动手腕,利器在肉里转半圈,再猛地拔出去,姬发的一口热血就吐在殷郊胸前,眼前昏黑,影影绰绰。殷寿还想再刺,殷郊伸手握紧矛尖。殷寿发力使矛刺近一寸,殷郊就迎上去一寸。

 

  

 ——————————————

 

 

  我爱听他们讲长姐姬妧的故事。她与别人都不亲近,姬虞年纪太小与她说不上话,故长姐只有在我跟前,言语才多起来。

  从小就听宫人讲,我姐姐有通神入魔的本事,因为她是玉泉山金霞仙子的女儿。当然口耳相传又演绎出许多亦真亦假的差别。

  有说她的真身是九仙山的一株照山红。

  有说她就是瑶池金母座下弟子,为救苦救难,被二郎真君带来西岐赐给我父亲。

  各自说得言之凿凿,只因他们的父辈曾经都是西岐的自卫军,亲眼看到过二郎真君使用仙家法门,助我父亲在城门前大败商纣。战后他们只在麦陇上发现伤后昏迷的我父亲,还有怀里的女婴。

  正是我的姐姐,姬妧。

  那场神异的大雨,甚至结束了连年的旱灾,麦子地在第二年重新丰润蓬勃起来,我的父亲也多了一个女儿。祖父站在金光垂怜的土地上,将姬妧高高举起来,庄稼汉们纷纷叩拜,粗粝的褐色手掌合十抵在额头,求风调雨顺,求保佑我的父亲姬发战无不胜。

 

  我听故事,就像小时候玩猜画,画谜底的瓦片被摔碎,我再一块一块将它们拼凑,却发现自始至终少了一块,被狡猾的大人们心照不宣地藏起来,不给我看,不跟我讲。

 

  也许是与父亲相处时总会冷淡和沉默的缘故,姬妧在十六岁那年就自请嫁与陈胡公为妻,似乎别家女儿都是擦着涕泪不愿远走,只有姬妧,一句惜别的话也没有。

  临行前夜,我陪她说话,八岁的我趴在她膝头问:

  “你真的是神仙变的吗?他们说你原本是杜鹃花,是玉露,是神宫檐下听经的仙鹤。”

  姐姐白净的侧脸被照得微微透明,研得细细的唇脂在她嘴上红得恰到好处。

  她说:“我不是山崖的杜鹃,不是瓶中玉露,更不是云霄里飞的仙鸟。我有父有母,是活生生的人。”

  “可他们都说你从昆仑来,说你能呼风唤雨,敬请鬼神,占算祸福凶吉。”

  姬妧眼睫抖动,像是又陷进漫长的沉思,她时常这样发呆。

  “姬诵,我不止去过昆仑,我还去过很多地方,天南海北,神游纵横。但我的确是出生在西岐,在一个混沌的夜里,有麦穗轻轻搔着母亲的脸,于是我也闻到那种踏踏实实的甘甜。”

 

  我兴致盎然央求她讲更多。姬妧便讲给我听,她讲昆仑山雪终年不化,得越过黄沙白雪才有缘问仙;九仙山锦绣漫野,山石榴比新妇的红裙还鲜亮......还讲那神仙哪吒,看着年纪与我差不多大,却自有神威千重;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善水善变幻,通晓九转神功......

  我伏在玄天赤土的婚服上入梦,她好像坐了一夜。太阳在镐京的城墙外升起,照在姬妧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涟涟的眼泪。

  王长女出嫁的车马蜿蜒曲折向东而去,前朝的王城也在东边。姬妧在浩浩荡荡的声势中,踏平原,渡河川,离家而去。

  而我还在记挂着长姐的泪眼。虽然和我一样,身上流淌父亲的血,但姬妧继承父亲深仁厚泽的秉性之外,还有其他不愿轻易示人的面貌。比如情志皓素,离经叛道,还有多情的愁容,这些又是来自谁的遗赠呢?

 

  很多年过去,姬妧再没回过镐京,也没回西岐。

  父亲在孤冢前对大宗伯讲:“去请胡公夫人再回一次西岐吧。”说完他引着缰绳自行进城去,姬虞跟在他身边。

  我缓步留住大宗伯,问:“先生,敢问这孤冢是谁的?”

  我没想到会再听到一次关于我姐姐姬妧的传闻,只是在大宗伯的讲述里多出一个人,他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殷郊,也是面前衣冠冢的主人。

  殷郊原本被斩首,得玉虚宫仙人相救,化死局为生局,修炼出青面獠牙的法相。当年西岐大火,现身逼退商纣军队的就是这尊法相。然而随后在孟津、牧野,大周将士亲眼所见,三首法相随行在商纣左右,战场上与我军水火难容。

  后来伐纣功成,我父亲原打算将殷太子留在镐京,但前朝百官齐来劝谏,更有甚者以死相谏。

  纵使殷太子援护西岐于存亡之际,也在牧野亲手杀死商纣,但他们不容许青面凶相的神煞能够接受百姓的祭祀,更见不得前朝的余孽与我父亲享受几乎相同的礼遇。

  人们似乎愿意把那些救民救主的奇闻,忠义孝廉的品行妆点在一个更洁白无瑕的凡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姬妧。

  我姐姐阴差阳错下成为大周的神女,在她还未长大时,就被赋予诸般功德,做一具描上金身的傀儡。

  当时的大周,除了镐京的六宫六寝,几乎没有殷太子的容身之所。他只在镐京留了一年就不辞而别,至于去往何处,无人知晓。且说那殷太子修得仙身,大概是去玉虚宫不再回来了吧。我父亲便命人在西岐的麦陇边上,建起这座殷太子的衣冠冢。

  我忽然就理解,姐姐当年义无反顾地离家是什么缘由。父亲有他的身不由己,但姬妧也有她自己的选择。

 

  我们在西岐停留的第三天,与离家的姬妧重逢。

  胡公夫人策马赴约,只带两名随从。姬虞和长姐不相熟,怯怯地躲在我身后。我仿佛胸中淤塞,明明是很开心的事,终于在她一拜三叩的时候,我忍不住哭起来。长姐揉乱我的头发,说我长得越来越像父亲了。

  最后她深深地跪拜在父亲跟前说:我前来主持吉礼,敬问四方鬼神。明日要同他说的话,父王心里想好了吗?

 

  请神当天,春官各自准备畜牲生肉、膰肉、生血,先以生血灌土,牲肉与煮熟的粮食祭已逝的先祖。再将玉带绫罗抛撒,东西南北四角点燃谷壳升烟以祭风伯雨伯。最后姬妧在我和春官的簇拥下登上城墙,她外袍上绘绣的日月、雉鸟和龙蛇栩栩如生,姐姐神光昳丽的青春,在虚伪的华袍里更加高傲起来。

  宗伯和春官嘴里念念有词,姬妧将短刀握在掌心,一条蜿蜒的血线沿着她的手腕爬开,血珠聚在一起,沉甸甸地砸进城门前的黄土。登时风卷残云,麦田上似有若无现出三头六臂的巨相。城墙上击鼓的汉子们瞧着慌神,鼓槌慢了下来。

  大宗伯喊:“敲啊,继续敲!”

  精赤的膀子重新提起劲来,汗珠飞溅。

  西岐城中钟鼓齐鸣,烟飞雾缭。我在声声击打和念祷中浑身发抖,问姬妧:“你如何能做到?你不过是肉体凡胎。”

  姬妧说:“我未出世时就游历十二金仙道场,在广成子座下悉听道法。降生时二郎神君渡一道上清真气给我和我母亲,保我二人不受火伤。何况我是天下共主的女儿,你还会认为我连请神问神都做不到吗?”

  我的姐姐看着眼前的旷野青天,神情那么温柔。正当我想再问些什么,远处的青面神越来越清晰,灼灼日光下的第三只眼遥遥注视西岐城。西岐众人惶惶不敢抬头。

  只听我姐姐说:“怕什么,拜。”

  大宗伯即刻举臂高呼:“拜!”

  城中黑压压地跪下一群人,擂鼓人把鼓敲得更烈,赛过九曲黄河的奔腾。他们拜皇天,拜后土,拜妧女,祈愿大周春秋鼎盛,国祚绵长。只有我父亲,驾起雪龙驹孤身朝麦地深处奔去,要去找寻什么人,鲛鳞翻浪似的麦穗把他吞没,西岐的麦野仿佛是困住他的一片爱恨苦海。

夏德

关于殷郊被“凝视”的命运

  关于电影中殷郊被凝视的镜头有很多太太都深刻的分析了。

  这其实非常巧妙,让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一定不会是一种cp脑发散,充其量只能是名词的叫法不同和延伸。

 最明显的一场戏,电影开头关于决定妲己这个叛臣之女的生死处理上几个质子的态度,对于妲己被当作战利品献给殷启这一决策上,崇应彪对于男女之事的松快揶揄,姬发的默认,姜文焕和鄂顺的就坡下驴,只有殷郊来了一句,叛臣之女,罪当处死。

  以及之后在摘星楼父亲的王塌上看到衣衫不整的二人的愤怒,这愤怒不仅仅是对于心目中大英雄父亲的形象崩塌,还有对母亲被背叛的愤怒。在中国古代的社会体系中,男权为尊的时代下,男性很少会共情于女性,哪怕哪个女性是他的...

  关于电影中殷郊被凝视的镜头有很多太太都深刻的分析了。

  这其实非常巧妙,让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一定不会是一种cp脑发散,充其量只能是名词的叫法不同和延伸。

 最明显的一场戏,电影开头关于决定妲己这个叛臣之女的生死处理上几个质子的态度,对于妲己被当作战利品献给殷启这一决策上,崇应彪对于男女之事的松快揶揄,姬发的默认,姜文焕和鄂顺的就坡下驴,只有殷郊来了一句,叛臣之女,罪当处死。

  以及之后在摘星楼父亲的王塌上看到衣衫不整的二人的愤怒,这愤怒不仅仅是对于心目中大英雄父亲的形象崩塌,还有对母亲被背叛的愤怒。在中国古代的社会体系中,男权为尊的时代下,男性很少会共情于女性,哪怕哪个女性是他的至亲至疏,更遑论于去设身处地去感知。而殷郊作为一个男性,一个王权中的尊贵男性,一个本应该拥有这个社会与王族赋予的既得利益中,却设身处地的感知女性的困境,这让他的性别再次被模糊化。

  其次殷寿在殷郊这里是被崇拜和敬仰的一个符号,他认为大英雄就是要抛头颅洒热血,身先士卒,与母亲相敬如宾。但却完全忽略了他所处的环境,不是现代,也不是平民,而是殷商王族,他的父亲也不只是他的父亲,而是奴隶制度下王权的掌权者。

  而这些宫闱之事,男女之爱,不过都是心照不宣,无需言名就应该意会的东西,这些对于王族来说稀疏平常,但是在殷郊的认知之中,这些是一种极为不齿的不可逾越的道德红线。他是一个有着极强道德感以及高标准自我约束的一个人,这也让他的的表现让像极了对待王权反抗无果最终以身饲道的祭品。

  作为一个男子却被保护的不沾世俗人情市侩,不懂王家权谋,也不具备基本的政治素养。无论是姜王后对他的保护还是姬发的爱护,都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王族的成年王子,一个本应该符合他身份地位的人看待。

  前者待他,是母爱子,但在王家,这种隔绝阴谋围造一个纯净壳子的保护,更像是保护一个不谙世事无需王权争斗只需永远保持天真的小公主,是以姜王后授他琴乐礼仪而非让他学习权谋之术亦或者是舞刀弄剑。

  可这种却独独不是对王子,尤其还是对于殷商的王储未来的继承人的保护,历朝历代王权的接班人可以是被器重的,可以是被偏向爱重的,却独独没有是被保护在纯净茧房里的。这也就导致了,尽管殷郊为殷商太子,却在闯完祸后,被殷寿斩杀之际前夕,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在暗处游走角力,这么多年,作为大商唯一的独子,却没有积攒出一丁点势力,只空有一个天潢贵胄的名头,从一开始他就主观的没有权利斗争的准备。就连姬发都能调动部下,一夜时间整合反叛军队劫法场。

  其次殷郊对自己的生命漠视到了令人惊诧的程度,无论是继位大典上轻松的说出替父自焚,还是被哪吒困住却仍勒令姬发不许扔封神榜,亦或是宗庙里信念崩塌要将命还给殷寿,还是法场上面对自己即将被斩首的淡漠。

 可以说,殷郊在乎很多东西,却唯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姬发不在乎很多东西,却唯独在乎殷郊的性命。 

  说到姬发,如果说姜王后待他如爱溺幼子,姬发对他,就更有意思了,既没有把他当王族当成主帅的儿子,也没有在后期把他当成一个王朝的太子一个未来的王储。

  抛开身份不谈,单是人与人的相处中,也没有把他放在兄弟该有的位置上,尤其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质子旅,一群光膀子天天打打杀杀,充满雄竞的地方,这种地方的兄弟应该是,一起喝酒吃肉,交互后背,一起战场拼杀,会在行军打仗中,篝火前休整时都会互相调侃一些男女荤话的,这是适配这种男人之交的场合情景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崇应彪对姬发私藏殷郊而带着某些意味的逼问,苏全孝死后,崇应彪与姬发的争执互骂,这些氛围都是契合军旅情境的。

  但是电影如何表现姬发和殷郊的呢,交互后背,战场拼杀,死生之交这些大维度的兄弟之义一个不少,但在小细节的相处上不仅没有兄弟的刚硬,反而充斥着温柔小意,前面说了,姜王后对殷郊的爱是母爱幼子的爱,带着疼爱也是必然的,但姬发对殷郊显然也不是对兄弟的交往,因为刘备不会对张飞宠爱和溺爱。

  可以说殷郊天真懵懂又莽撞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姜王后和姬发导致的。

      这个宠爱和溺爱表现在哪呢,从殷郊的成长环境中来看,可以说是从一个真空到另一个真空的无菌保护皿,前一个真空环境是姜王后打造的,后一个是姬发打造的,在质子旅这种血气方刚的男人堆里,殷郊对于男女之情甚至懵懂刚硬到了令人疑惑的地步,对于献妲己,和看到殷寿和妲己在一起时,连姬发都习以为常,只有殷郊震怒万分。

  他的纯真是被姬发刻意保护的,电影篇幅有限,但人物感情无限,他们电影所留白的那八年质子旅的相处也是能通过细枝末节看到的,姬发对待殷郊,几乎忽视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尤其还是一个强健的男人显而易见的体魄,对于只是用混天绫捆了几圈,姬发就能方寸大乱到直接舍下能救心目中大英雄殷寿命的封神榜。

  

  以姬发的聪慧,他对这件事的方寸大乱完全是不合理的,要知道,他可是在大殿上被逼弑父,且前三大伯侯都已经死亡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下还能飞速冷静大脑,并且在混乱和威压中,在以秒为计的紧急时刻想到转圜之计,这样的人却对一个明显不是恶人的杨戬三人方寸大乱。

  以姬发视角,在不了解杨戬姜子牙哪吒三人的情况下,根据三人的表现,都评估不出什么风险程度,完全是没有必要那么做的。但却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那么做了,方寸大乱到一意孤行坚决的扔掉封神榜,可见殷郊的性命在他这里重于一切,任何不确定都不能被允许。

  更不提宗庙,夜闯摘星楼杀妲己这些姬发对殷郊态度的表现。

       

   以及最值得提的一场戏,夜闯摘星楼那里,殷郊失误刺了殷寿后,殷郊每一次的高台坠落,都代表着他尊贵身份的破碎,和灵魂的碎裂,暗夜,王庭,衣衫不整的雪白衣衫,凌乱散开的长发,紧迫的追杀,精神的破碎,每一次的坠落都像反抗封建王权却最终被王权倾轧出一身鲜血的公主。

  什么是公主呢,被万民供奉,和平时是王平衡政治天平的砝码,战乱动荡时,是和亲联姻被交换的漂亮木偶,是棋子,是物品。

  王朝家的公主,不当公主又能当什么呢。她们只能平静的接受,她们无法反抗封建王权,因为她们就是封建王权本身淌出的血。

  

  

    姬发擅自离队的追逐,如同游刃有余围猎的猎人,直至将猎物一步步逼进已经预设到的领地。

  他愤怒,愤怒于殷郊不告知他而擅自行动的莽撞,他恐惧,恐惧于殷郊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的险境。 他隐忍,隐忍在尽管愤怒如烈火煎肺,再看到殷郊倒在肮脏的囚柱上对他示弱又害怕惶恐的说我该怎么办时,又无可奈何的心疼。


  从始至终,无论殷郊是王子也好,是太子也罢,姬发都只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他希望殷郊可以一直在他打造的玻璃皿中好好的呆着,或许在他的想象里,待到之后,殷郊会成为新的天下共主,而他会永远成为他最忠诚的臣子,辅佐他,常伴他身侧,无论是王子,太子,还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在姬发对于未来的预设里,殷郊的身边必然有自己,殷郊也必然是他的。


  姬发对待殷郊有着过剩的,且完全不合时宜不必要的保护欲,掌控欲,和爱护欲。大到生死大事上,直接越过殷郊本人对于自身生命的选择权,而自作主张的将他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小到为他喂水,掖被子,在听到他要替父自焚时的心痛难忍。

  殷寿自焚时,姬发心里想的是大王真是一个大英雄,看到殷郊要替父自焚,恨不得冲上去捂他嘴的焦急心痛,时刻担忧他因莽撞而惹事将自己置于险境,看到他完好的待在自己身边如释重负的欣慰,这些温柔的爱护,这哪里是对待兄弟,是对待老婆吧,是吧,是吧,武王哥你说句话啊!


  电影中,最为巧妙的还有有意无意的互文,殷郊对应殷商的末日,姬发对应西周的朝阳这是最明面上,隐处的,妲己为妖助殷寿,殷郊为仙助姬发,二者都不为人,却同样有着动物一样的懵懂和天真。


  以及殷郊的人生,无论是殷商王族的天潢贵胄,还是被昆仑救活后的相助姬发对立母国,以及之后不知会不会因为某种缘故回到朝歌与姬发对立,最后被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仙之名处以犁厄之刑。

  殷郊的命运从来都是被别人倒手的,无论是在朝歌,还是昆仑,亦或者是西岐镐京,他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始终被夹在天道和忠义之间倾轧。

       这种惨酷残忍的精神上的枷锁和压迫也是他最被凝视的地方。

       从殷寿到姬发,何尝不是一种从父权到夫权的移交。

         同样是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殷寿要他死,姬发要他生。

       不同的是,姬发真的爱他,重他,敬他。从总角之交到生死袍泽,到执戈对立,到天人之隔,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姬发爱他重过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尹志平不是个好东西

【发郊】参加联谊,遇上表哥前男友

*现代au,不是很重要的设定,公务员小姬x数学老师郊子

*一点点破镜重圆,但是是自己圆的。

*姬发:如何暗杀男友的表弟

*我好喜欢绿茶小姬。

  

  

01

作为今年应届唯一的新人男教师,小姜被毫不意外地报进了七夕联谊会名额。


甚至工会主席苦口婆心地劝他,去啊唯一的单身狗啊不单身青年为了国家的生育率做出贡献啊一等奖是双人巴黎飞机票。


谁会去啊跟开会一样跟陌生人傻乐——小姜的腹诽还来得及想完,就立马竖起耳朵——什么一等奖?


  

02

“感谢组织的信任,我爱联谊,联谊爱我。”


姜老师立刻果断地填好报名表,然后名字写上了早他一年进学校的表哥。


“要...

*现代au,不是很重要的设定,公务员小姬x数学老师郊子

*一点点破镜重圆,但是是自己圆的。

*姬发:如何暗杀男友的表弟

*我好喜欢绿茶小姬。

  

  

01

作为今年应届唯一的新人男教师,小姜被毫不意外地报进了七夕联谊会名额。


甚至工会主席苦口婆心地劝他,去啊唯一的单身狗啊不单身青年为了国家的生育率做出贡献啊一等奖是双人巴黎飞机票。


谁会去啊跟开会一样跟陌生人傻乐——小姜的腹诽还来得及想完,就立马竖起耳朵——什么一等奖?


  

02

“感谢组织的信任,我爱联谊,联谊爱我。”


姜老师立刻果断地填好报名表,然后名字写上了早他一年进学校的表哥。


“要不要脸!”数学组殷老师震惊地看着爱的号码牌。


姜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你要知道爱是平等的。”


“所以呢?”


“我们可以一起去巴黎。”


殷老师头一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别人,姜老师转过头,殷郊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的?


  

03

姜老师承认,他把殷老师喊上有一定幸灾乐祸的成分,但他发誓,他的初心一定是好的。


“所以能不能不要笑了!”殷郊躲在大门签到处,羞耻地蒙上自己的脸。


“对哈哈不哈哈起,我没想到哈哈哈你男朋友哈哈哈也在!”姜文焕捂着脸,差点没笑抽过去。


“前男友!”殷郊说得咬牙切齿,一手捏皱了号码牌一手用衣服挡着脸,“他就在公务员那桌,我不参加了,我要回家。”


“别啊,我跟你换,你到我那桌。”姜文焕不以为意,开玩笑,今天他把话放在这儿,今天最大的乐子已经出现,怎能停滞不前。


  

04

谢谢,殷郊可没告诉他,他正后面就是他的前男友姬发。

  

现在他是那个乐子了。


姜文焕只感觉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背后和火一样炙热的目光如影随形,哎,他文采真不错,做英语老师真是屈才了。


阿顺,我背后是殷郊前男友,我好害怕。


姜文焕缩着脖子把自己藏进长椅离,手指飞速打字给他的好朋友鄂顺。


鄂顺回的极快:他前男友又不是你前男友你怕什么?


嗯……我劝得分手。


那你真该死啊。


姜文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极强的好奇心驱使他回头,妈耶,真是姬发,连瞪着人气鼓气鼓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姜老师抬头看到了张熟悉的脸,飞快地打字呼叫殷老师:你男朋友走了,你坐过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05

其实,怎么会有人想到呢,姬发会往前坐一个呢。


姜文焕吞了口唾沫,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男孩,为什么会前面是表哥,后面是表哥的男朋友,而旁边是他和表哥和表哥前男友的大学辅导员。


“你能告诉我 你要给我看的不会是姬发吧?”殷郊低着头磨牙哼道,就差把头埋进胸里了。


姜文焕这次是无辜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伯邑考也在这儿。”


殷郊把头埋得更深了,姬发那目光就差把他当场生吞活剥了,他害怕,“看姬发他哥和姬发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吧。”


  

06

第三个人插进群聊。


好消息,姬发还在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坏消息,是伯邑考。


  

07

伯邑考还是那样温和有礼,连梨涡的弧度都好似盛满美酒,如果他们大学逃课不是被伯邑考翻墙上去一手提溜一个抓回来的话。


把自己缩起来吧。


我同意。


姜文焕和殷郊对视一眼,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08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身后的姬发问。


伯邑考抿了口水,“小崇说他参加了个表演节目,给我塞了张邀请函。”


哦豁。


哦豁。


殷郊做了个口型,姜文焕点点头。


他俩关系不是一直很差吗?殷郊无声地问。


何止是差,他俩当时吵架斗殴的频率是按小时算的。姜文焕无声地答。


死敌变妯娌。


牛。


“小姜小殷要喝水吗?”第三者伯邑考贴心地问。


  

09

殷郊正襟危坐,“崇应彪这个调酒的手法,真是,五花八门啊。”


“您不愧是数学老师,用词真是狗屁不通呢,”姜文焕附和道,“这个烟花放的真是五彩斑斓。”


“姜老师,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一个成语。”


“您说,殷老师。”


“孔雀开屏。”


“准确极了。”


死闷骚。


开屏给谁看?


他刚刚是不是皱眉嗦牙还抖胸肌了!殷郊瞳孔微颤。


伯邑考的!姜文焕闭上眼睛,他脏了。


背后是椅子拖动的声音,姜文焕感觉自己身子一空,宛若垃圾一样被打横抱起扔到地上,而他的位置现在坐的正是衣冠楚楚的姬发。

  

准备张嘴的姜文焕被姬发一个眼神刀住,他乖乖闭了嘴,姬发杀人的概率不是百分百,但也不零。


“殷郊,你看看我。”


十足的小意,十足的温柔。


  

10

雄竟的男人真可怕。


姜文焕托着腮,他永远记得姬发和殷郊分手的那天,那位大哥也是这样一副眼带泪珠的可怜模样,扯着嗓子喊:“你要我还是要他!”


而殷郊是真他妈吃这套,男朋友和表弟这么难选吗?


姬发那个男小三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他稍微劝几句不是很合理,况且谁叫姬发和摄影部的苏学妹拍双人大片的——哼,兰尼斯姜.文焕,有债必偿。


  

11

林北啦表哥你那个眼神要怎样!


支撑一下不要沦陷了啦!


  

12

姜文焕冷漠地看着台上玩踩气球的两个人。


他的心比杀了二十年的猪的崇应彪都要冰冷,他看着姬发趁机抓住他表哥的玉手,柔弱地被撞到在殷郊的怀里,然后两个人旋转倒地打啵,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尖叫。


谢谢,不要把牙磕到,补牙很贵。


  

13

比起姬发,崇应彪用胸肌开瓶盖都显得清爽多了——伯邑考真是个狠人,他居然对那两个死孔雀都鼓掌。


姜文焕平淡地喝了口水,他看着殷郊去洗手间,姬发随即跟上,只觉得那一首丑八怪格外应景。


  

14

殷郊洗了把脸,他是个五官锐利的人,只是眉眼下垂添了几分弱气,偏偏人也傻气温和,细腻多情。


所以被姬发环抱住腰的时候,他也只是轻微地睁圆了下眼睛。


“殷郊,你今天怎么不和我说话?”姬发低声轻问,问的人心一颤一颤。


“我……”


殷郊没来得及说完,姬发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滑了下去,皮肤之间的摩擦带来的悸动清晰的可怕,最后手指像水草一样缠绕在水流之下。


  

15

“我没把持得住。”殷郊垂着脑袋,耳朵根红完了。


姜文焕冷漠地说:“猜到了。”


知道表哥恋爱脑,没想到爱的这么彻底,是被骗去内蒙古挖野菜都能夸野草好吃有营养的程度。


他怎么不骗别人光骗我呢!


嗯,是殷郊能说出来的话。


  

00

“小姜老师,殷老师呢?”


“请假了。”


“哦,生病了?”


“去巴黎。”小姜老师挤出来三个字,他好恨!

  

end

PIVIAN_M六碗红烧肉

【星雪】回暖

       李星云第五次侧头看了眼倚在岩壁处的姑娘。

       她环抱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晦涩又模糊的月光与她的胸口的起伏缠在一起,清冷的脸颊上投射着睫毛轻颤的暗影。每望她一眼,李星云都能觉察到眼底的酸涩。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那个最能承接住他拧巴愁绪、最能抚慰他猜忌苦楚的冬雪一样的姑娘,如今望向他的目光却只剩顾虑与迷茫。灵与肉的分离让她脑海中过往的...

       李星云第五次侧头看了眼倚在岩壁处的姑娘。

       她环抱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晦涩又模糊的月光与她的胸口的起伏缠在一起,清冷的脸颊上投射着睫毛轻颤的暗影。每望她一眼,李星云都能觉察到眼底的酸涩。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那个最能承接住他拧巴愁绪、最能抚慰他猜忌苦楚的冬雪一样的姑娘,如今望向他的目光却只剩顾虑与迷茫。灵与肉的分离让她脑海中过往的印记都不复存在,这个全新的故人在往昔的情谊旧事中默默自我挣扎、自我忍耐着。

        从困在这处起,李星云就对与袁天罡的那些交易语焉不详。他太明白一旦姬如雪知道她作为交易的筹码和自己的软肋,将该如何。然而他也明白,哪怕此刻的姬如雪还未恢复成真正的雪儿,凭她的聪明机智,又怎会猜不到他们二人正处在一场阴谋的中心,而她便是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因素。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她,恐怕她此刻已经沉睡潭底,彻底将李星云在这世上唯一的弱点抹杀。

        某些温热的液体随着岩顶落下的寒凉水珠一同掉在李星云裸露的手腕处,李星云下意识蜷缩了一下。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眼姬如雪。她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倔强又坚强,从潭底上来一直逞强地就着湿衣服休息。她向来体寒,身子底还没养好,李星云顾念她一向不好的脾胃,又担心她感染风寒,尽管此时的身份对于失忆的爱人不太合宜,还是犹豫再三把自己刚烤干的衣物罩在她身上。

        隔着衣物,李星云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在理智失控前,他努力收回了要摸上她脸颊的手。起身时,果然看到她紧盯着的视线。那目光剜得他心痛,他在风霜中长大的姑娘,如今又心中失了依赖,以为自己孑孑一人,把那个可以依赖的同行连心之人忘得一干二净。

        “天冷,雪……姑娘还是把衣服换下来烤一下,先就着我的衣服凑合一番,等休憩好我们再潜水从下面逃出去。”

        李星云小心地看着她碧色的眼眸,发现其中并没有胆怯和谨慎的情绪后,默不作声松了口气,裸着上半身转身准备换到另一处角落,好给姑娘独处的空间。

         “李星云。”

         “嗯?”

          “……没什么。”

          李星云回头看到她缩回重新坐好的动作,冲她好似不着调地笑了一下,笑意间夹杂的苦涩被倾泻而下的月色稀释。他靠着岩壁背对着坐下,他想,没有什么比此刻近在咫尺的思念更悲伤的了。





         “怎么会船都翻了,漠北人真下作!姐姐你没事吧?”

         李星云刚走到藏兵谷的入口处,就听到骆小北满腔的愤慨。他顺着日出明亮的光晕看到姑娘削瘦的身影,发梢的水滴落在她的肩上,留下一滩深色的水渍。李星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无人山洞那个湿漉漉的姑娘,想起自己不为人知的落泪与心痛。

        打发走骆小北后,在触上姑娘微凉的脸颊时,李星云还是不可控制地颤了颤。而后在缩回的那一刻被姬如雪抓住了手。

         “天冷,雪儿……”

        “星云,帮我烧水吧。”姬如雪看着他有些雾蒙蒙的眼睛,和他的思绪同时落在了很久之前的某次落水后。她伸手抓住他微微抖动的、抚在她脸侧的手,用力攥紧了他的指头。

         那次未宣泄出的爱称终于说出了口,未触及的体温也终于结结实实地抱进了怀中。李星云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紧紧地裹着她。他看到爱人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双手间都是回暖的温情。

   在烟气朦胧间,他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完整见超话】他不自觉地一边吻她,一边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皮。不同于寻常亲热的举动必然是要引起姬如雪注意的,她睁开眼就看到他眼眸里的破碎和庆幸,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刺得她心痛。于是在他下一个吻来临之前,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闭眼。”

        话音落下,她终于听到李星云发出了一声真正意义上的笑,而后是【为了过审】

       曾经的遗憾和难过被此刻烧开的热水蒸腾得消失殆尽,那夜里清冽的月光在有情人相拥的怀间只剩滚烫。

提拉米苏拌蒜泥

【山高鹭沅】戒烟

纪实向HE,全文2.4w字,一发完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的底气,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

1

凌晨三点,鹭卓卸下一身灯红酒绿从酒吧里走出来,迈过几级台阶站在漫长的月色下。街道安静,城市陌生,他在昏黄的路灯底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亮起,鹭卓拿起来看了眼。有点奇怪,除了日常的社交问候以外,消息提醒几乎都是来自没怎么联系过的卓沅那边的朋友,问题也都差不多:“鹭哥,你在卓沅身边吗?我联系不上他。”


鹭卓心里奇怪了下,往上翻聊天记录,确认了自己...

纪实向HE,全文2.4w字,一发完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的底气,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

1

凌晨三点,鹭卓卸下一身灯红酒绿从酒吧里走出来,迈过几级台阶站在漫长的月色下。街道安静,城市陌生,他在昏黄的路灯底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亮起,鹭卓拿起来看了眼。有点奇怪,除了日常的社交问候以外,消息提醒几乎都是来自没怎么联系过的卓沅那边的朋友,问题也都差不多:“鹭哥,你在卓沅身边吗?我联系不上他。”


鹭卓心里奇怪了下,往上翻聊天记录,确认了自己和卓沅最后一次聊天也就在两个小时之前。

“你睡了吗?”

“还没”

“东西先搁着吧,我明天回去再收拾。快去睡觉。”

“哦。”


就很平常地,再往上翻也都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对话,吃了吗睡了吗,以及一些视频记录,没什么营养。这是卓沅和鹭卓正式搬出公司宿舍“同居”的三年里鹭卓第一次因为工作离开卓沅这么久。


他接了个酒吧驻唱的活,薪水可观,为期一个月。


走之前他像个真正的老父亲,把冰箱的冷冻区和冷藏区塞到再容不下一粒米为止,丢掉了卓沅在零食柜里藏的几瓶酒,用薯片填回空隙。

——不能让卓沅独自喝酒,是鹭卓的第一准则。


他永远忘不了一年之前,他出差路上得知卓沅等了将近半年的solo舞台因为不可抗力被取消,卓沅手机打不通,鹭卓把第二天的返程机票改成当天晚上,匆匆赶回家看到卓沅醉眼朦胧地坐在敞开的落地窗前,抱着一只枕头,满眼是泪抬头对鹭卓说:“鹭卓,我的人生好像完了,好没意思。”


他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一步一步地靠近卓沅,然后一把将人从窗台上拉下来的。卓沅在他怀里一直哭,像要一口气哭完这辈子的眼泪,直到精力枯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鹭卓就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一时没敢动,低头看着怀里人因为明显睡眠不足而苍白憔悴的脸。卓沅的模样除了长开了一点以外和六七年前好像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当时,他总是笑着的,十五岁的脸上天真得让人心驰神往,他对鹭卓说,“你好啊,我叫张钥沅。先送你个签名照,收好哦,以后我变成大明星了它很值钱的。”


鹭卓心里钝刀割肉一样地疼。


从初相识开始,命运推波助澜地把卓沅这颗温暖的小太阳一步一步送到鹭卓手上,鹭卓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这阳光暗淡一丁点——那也是他人生漫长黑夜里珍贵的慰藉,是让他反反复复心动的一点光亮。

但他几乎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几岁,肩膀还来不及变得那么宽阔可靠,挡不住命运泼来的一次次冷水。在把濒临崩溃的卓沅从窗台边拉下来那天之后,鹭卓几乎是狼狈地收拾起了自己眼看要露馅的晦涩心思,把那些悸动在心里埋得深不见底。


这一年卓沅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每天按时出去给舞蹈工作室上课赚点零花,晚上回来开直播吃晚饭,然后在鹭卓老妈子一样的催促下在12点之前被连哄带骗地准时塞进被窝睡觉。

状态不好的时候,就整夜整夜地坐在窗前发呆,要酒喝,喝多了连哭带闹地昏睡过去,第二天下午靠一粒止痛药从昏天黑地的头疼里清醒。


鹭卓几乎不敢接车程超过三个小时的活,要保证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能尽快回家,也就越来越不挑,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开业庆典,到深夜里灯红酒绿的酒吧驻唱。

他这人别的也许不行,赚快钱还是很在行的,这几年也攒下了一笔钱,他给自己立了个很远大的目标:在不那么偏的地段买个小房子安顿下来,这样卓沅也不用总是跟着他搬来搬去,然后对着一群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二手家具发愁了。


这目标支撑着鹭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打击里站起来,把自己的血肉硬生生掰成了一个堪堪容纳一人的避风港。


这一年里他每次出门超过两天,都会给卓沅带个礼物回去,像补偿一样。从几块钱买的路边手工艺品,到几千上万的衣服,寻回犬似的一件件往家里叼,哄着卓沅对生活提起一点可怜的兴趣。老天爷大概是终于看见了鹭卓的虔诚,后面卓沅的状态大发慈悲地开始变好,有两三个月没再去窗边发呆,舞蹈室的私教单接得越来越多,有时候下了课回家,甚至还会顺手给鹭卓煮上一锅面。

好像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白天出去赚赚钱,晚上回来互相倚靠着取暖,没进过什么娱乐圈,也没做过什么关于灯光舞台的梦。


然后就是一个月前,一个酒吧驻唱的邀请递到鹭卓手上,为期二十八天,酬劳几乎抵得上他半年的碎活钱。

但是时间太久、距离又太远,鹭卓看着好不容易被捂热了点的卓沅,犹豫了很久,回复的邮件在电脑上删了又改。

还是卓沅晚上回来混音的时候看见了被放在草稿箱里的那封邮件。


“为什么不跟我说?”卓沅把鹭卓拉到卧室里,有些敏感地质问道。

“太远了。”

“不放心我?”

“……有一点。”鹭卓实话实说。

“我已经好了,鹭卓。”卓沅不易察觉地把手放在鹭卓手上:


“你去吧,不然我该觉得是我在拖累你了。”




2

鹭卓在这个酒吧工作得还算顺利,和周围人相处得十分愉快,不过也可以说,处理人际关系本身就鹭卓的舒适区——早在他领着还没成年的卓沅向一张张面孔鞠躬握手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推到卓沅身前,转眼间才发现,他已经被名利歌舞场磨炼出了一副炉火纯青的样子。


鹭卓的驻唱时间还剩一个星期时候出了个插曲,他们俩在上海租的房子房东突然违约了,说是孩子结婚急着卖掉,愿意赔偿双倍的违约金,只要他们可以尽快搬出去。


卓沅的电话打过去刚和鹭卓讲明白怎么回事,鹭卓另一只手就已经开始查最近的机票了,但卓沅紧接着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对鹭卓说:“你不用回来了,好好工作,我自己去找房子就行。”

“可是……”

“你相信我吗,鹭卓。”


在手机信号的底噪里,卓沅的声音沙沙地传过来,被鹭卓听出了久违的坚定。鹭卓甚至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卓沅小时候的样子,开朗,自信,天真,没心没肺地对着他大声喊:鹭卓,我会成为大明星的!!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鹭卓的语气诚恳,但又没忍住开始絮絮叨叨地补充:“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别太着急,雇好一点的搬家公司,搬过去以后东西放那就行等我回去收拾,钱还够吗我一会给你转……”


卓沅的进度比预期得要好很多,甚至让鹭卓有些欣慰。他在三天后就确定了房子,第四天签了合同开始收拾房间陆陆续续地往新家里搬东西。独自搬家这件事情好像让卓沅变得很兴奋,每天打视频电话滔滔不绝地向鹭卓汇报进度,展示自己新的成果。

“那个桌子真的好重。”

“那你先放那儿,我没几天就回去了。”

“不用,我已经搬完啦。你就乖乖等着回来拎包入住吧!”

“.……”

“.……”


那几天鹭卓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兴致勃勃的人,几乎感觉自己的小太阳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就是最后一天,鹭卓唱完了自己的最后一首歌走出酒吧,正想琢磨明天给卓沅带个什么礼物回去,打开手机迎面撞上了二十几条内容雷同的微信消息:

“你跟卓沅在一起呢吗,我联系不上他。”


——卓沅明明两个小时之前还在回自己的消息。

这反常的情况让鹭卓有些紧张,正在犹豫是不是卓沅睡熟了没听见,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吵醒他的时候,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打进了鹭卓的手机里。


“喂?您哪位?”鹭卓把电话接起来询问,嗓子里还带着过度使用的沙哑。

“是鹭卓吧……”电话那端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焦急。

“对,是我,请问您——”

“我是卓沅的妈妈。”


——咳!鹭卓猛地被口水呛了嗓子,赶忙调整了一下语气:“啊……阿姨好,您是找卓沅吗?”


“卓沅和你在一起吗,我今天晚上突然联系不上他了。问他之前的朋友说他应该是在你那儿住着,他们也有一年多没收到过卓沅的消息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阿姨能不能问问,这孩子怎么了呀,有事让他千万和家里说啊。”


“他不是在我这住,是我们俩合租,阿姨。我今天刚好不在家,明天就回去了,不过他最这几天应该挺好的,两个小时前我们还……”,鹭卓停了一下,突然在卓沅妈妈的话里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您刚刚说什么?他一年多没和朋友联系过了?”


“是,他朋友说给他发的微信从来没回过,还以为他换号了。”

“……他没换号,阿姨。”鹭卓如梦初醒,一时没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知道了,我马上就买票回去,您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鹭卓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奔向机场,好像每晚一秒钟,卓沅都要离他更远一点。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以为他的小太阳就快回来了——原来都是假象而已。卓沅只是切断了和生活的联系,然后把鹭卓当成了麻痹痛苦的救命稻草,让自己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里,逃避现实了整整一年。




3

鹭卓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下了飞机给卓沅打去一通电话,没有接。鹭卓按照卓沅之前给他的地址和门锁密码手忙脚乱地开了门。


呼——,鹭卓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冲进屋里,第一时间看见了在主卧里坐着的卓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卓沅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他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出开心或者惊讶,反而眼神躲闪了下,有些心虚地:“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鹭卓一边问着,一边给卓沅妈妈短信回了个“卓沅平安”,然后扔下背包越过几个乱七八糟的箱子走进卧室:“不是说让我拎包入住吗?你这也——”


鹭卓突然怔住了。

刚刚搬家,还没怎么正式住人的卧室里弥漫着有些陈旧的灰尘的味道,但鹭卓在这味道里敏锐地闻到了些别的——他从没碰过但无比熟悉,在这二十八天里每晚都要与之共处的味道。


“你抽烟了??”


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的感情掺杂在一起冲上鹭卓的喉咙,他声音几乎有些失真。其实答案显然易见,床边的小桌子上还扔着两只没来得及收拾的烟蒂,还有几个空着的酒瓶——也喝酒了。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味道吗?”鹭卓俯身在卓沅床边蹲下,尽量保持克制地问。


“是不喜欢。”卓沅喝过酒的脸还红着,一低下头,蓄了一整晚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床单上:“可是它能让我没那么难受。我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想着,我要熟悉它的味道,等有一天你离开我了,它是不是也能让我不会过于——”


“乱想什么呢?”鹭卓抬起手帮他擦了下眼泪:“我就是走了一个月,给咱们卓沅挣狗窝去了,走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同意的,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又难过了?”


“你哄我的。”卓沅喃喃地:“你明明早晚要走的,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让我离不开你,你真的是……太混蛋了……”


被骂得一头雾水的鹭卓刚想开口给自己申辩几句,就看见卓沅从被子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照片来。

看清照片上印的是什么的时候,鹭卓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瞳孔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


那是鹭卓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因为年代实在有些久远又显然没被精心呵护过,边界已经模糊泛黄,但照片上的人清清楚楚地靠肩搂在一起,鹭卓脸上是现在几乎已经找不见了的青春洋溢的笑。


“这个……你哪里找到的?”鹭卓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

“一本书里。我收拾书架的时候发现的。”

——就在他兴致勃勃地把最后一批行李搬到新家,就快要整理出个头绪的时候,这张照片很不合时宜地掉了出来。卓沅在地上把它捡起来的那一刻,几乎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强迫自己辨认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男人是不是鹭卓。其实根本不用辨认的,鹭卓每根头发长什么样卓沅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就是不死心地在那个已经有些泛黄的影子上一遍一遍地看,好像多看一眼这影子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然后他失魂落魄地往客厅走,想找找有什么地方可以把这张照片藏起来,假装自己从来没见过它。才走了几步,脚下像是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了茶几角上。


平时破个皮都要哭诉一会的卓沅好像没感受到疼,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鹭卓要离开我了——鹭卓总要离开我的。

原来这一年里他给我构建的这个柔软温暖的安全屋是这么的虚幻和自欺欺人,是我太过于沉溺其中,简直忘了形。


“卓沅。”鹭卓的声音把卓沅从出神里拉回来:“你先听我说,首先这张照片不是我故意留下来的,是我当时忘了把它放在了哪,以为是丢了。”


卓沅没说话,怔怔地看着鹭卓的眼睛。


“还有就是,这个女孩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和你提过的。”鹭卓接着解释:“我确实和她谈过一段时间恋爱,但早在认识你之前已经分手了。我很对不起她,当时我也不够成熟,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算是辜负了她的感情。”


“你和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卓沅的语气依然低沉,他伸手抓住了鹭卓的衣领,把自己凑近了一些,借着一点酒劲:“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我吗?”


“……卓沅?”

鹭卓怀疑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哪个音节,不然这种在他心底封存了这么久连想都不敢想的话,为什么会从卓沅嘴里亲口说出来。


“这女孩喜欢你,让你愧疚了这么多年。”卓沅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如果我也喜欢你呢,我可以让你愧疚多少年?”


卓沅在鹭卓将要开口回答他的一瞬间吻了上去,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这个咸湿苦涩的吻里。

他没有勇气听鹭卓给他的任何答案。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卓沅闭着眼睛,在几秒钟之内生涩但近乎贪婪地索取着,做好了随时被鹭卓推开的准备。

但他抓着鹭卓衣领的那只手在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骤然加快的瞬间,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攥住按在了床上。像是一根绷了很久的弦突然被扯断,鹭卓顺势压了上去,撬开卓沅因为慌张而紧绷的唇缝,替他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吻。


卓沅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用了好久才从眩晕感里把自己抽离出来。鹭卓就这样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看着卓沅慢慢清醒。


“你什么意思啊,鹭卓……”卓沅努力掩盖着声音里的紧张,脸上的红晕在残留酒精的催化下蔓延到了耳后和脖颈。

“不是你来找我要接吻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什么意思。”鹭卓反问他。

卓沅闻言抬起眼睛和鹭卓对视:“那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一滴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随着卓沅抬眼的动作流出来。鹭卓抬手帮他擦掉了。


“……对。”他说。


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答案,卓沅几乎不可闻地从胸腔闷哼出一声笑,然后伸出手来解开鹭卓衬衫上的两颗扣子,眼底浮现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自暴自弃的挑衅。

“如果我要这个呢?鹭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他问。


“卓沅……别闹。”鹭卓的喉结绷了一下。


“你看,你骗我的。”卓沅置气一般:“刚刚不是还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鹭卓深深吸了口气:“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能这么对你。”

“为什么,你看着我路卓豪。”卓沅的眼泪再次难以抑制地涌出,开始胡言乱语:“我现在除了失去你以外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我就是想高兴一点,为什么不行?”

这话像是一根刺一样精准地刺进了鹭卓的神经里,那些被鹭卓埋得深不见底的情愫终于不堪重负地破土而出,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理智。第二个吻来势汹汹,伴随着衣襟布料撕裂的声音。


“放松……”在眩晕没过五感的最后一刻,卓沅听见他说。




4

也许是因为整晚没睡大喜大悲后又被按着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卓沅实在过于筋疲力尽了,从当天中午一直睡到夜色降临。

同样一晚没睡的鹭卓只是浅眠了两三个小时,然后起床蹑手蹑脚地关上主卧的门,开始打扫卓沅因为悲伤而放弃整理的屋子。


到晚上七点,卓沅依然呼吸绵长地睡着。鹭卓把红枣小米粥熬得软软的,盛出一碗放温后端到卧室里,想着能不能先叫醒他,让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卓沅缩在柔软的被子里,睡颜安静,呼吸浅而均匀。鹭卓看一眼顿时又不忍心了,就先把粥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看着他。

卓沅小时候是个主意很正的小孩,又调皮又气人,鹭卓记得他那时候总开玩笑地说,这小孩也就睡着的时候最招人喜欢。

可是后来,在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次次打击之下,卓沅真的变得安静、敏感,也不爱说话了,鹭卓心里却特别怀念当初那个总是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偶尔他去叫卓沅起床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会不会今天卓沅在他面前一睁眼,能再像从前那样从被窝里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仿真玩具吓唬他,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拉他摔到床上打滚。


这一年里他胆战心惊地守着卓沅,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却发现自己还是疏忽了好多东西——他眼里只看见卓沅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些,生活也逐渐规律了,却一直没注意到卓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去舞蹈室上课以外再没单独出过门或者见见朋友,他把自己的世界越缩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鹭卓。

这太危险了。鹭卓想,

——他不能把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拴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我。

往最坏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呢。他要怎么办。


——是我错了。




卓沅从当天半夜开始发烧,然后就病了,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快一周才好。这期间鹭卓推了所有的活昼夜不离地照顾他,每天都恨不得把当时那个失控发狂不依不饶地拉着卓沅一次次折腾的自己拖出来掐死。


这一个星期里卓沅几乎就没下过楼,鹭卓每次说带他出去走走都遭到拒绝。等病彻底好了,卓沅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上几乎血色尽失,皮肤薄得简直要透明。鹭卓担心得几次想把他强行扛下楼去晒晒太阳,但没人能借他几个胆子,他最后也没敢动手。


后面几天鹭卓的电话突然多起来,卓沅醒着的时候,就饶有兴致地看着鹭卓像个仓鼠球一样,按着耳机一遍遍地在客厅里转圈。

就这样转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鹭卓放下手机后走进了卧室,哄孩子似的:

“卓沅,有个活确定给了咱们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

“什么活?”

“一个综艺。”

“.……”卓沅一哂:“什么综艺会找我们俩啊。”

“因为条件苦了点吧,是去种地的。”

“种地?”卓沅感觉鹭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诈骗了:“是正规的吗,我不去。”

“正规的,已经通过平姐那边了,就当出来晒晒太阳锻炼一下,你也该出去走走了。”鹭卓故意皱皱眉:“而且你不去的话只能我自己去了,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地里?”

卓沅:……

鹭卓见他劝不通,叹了口气,补充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问我又不让我回答的问题吗,这问题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你陪我去一趟,等这个综艺结束以后,我给你答案好不好?”

“你的答案那么值钱呢?”卓沅哼了一声。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答案。卓沅往后陡门58号搬完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依然倔强地想着:“我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干点什么了而已。”


种地比卓沅想象的累。一开始的那一个月里,卓沅到处都是不自在。被他自暴自弃地糟蹋了一年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自己也很久没有面对这种足足十个人的社交场合,几乎身心俱疲。他总是下意识地跟在鹭卓后面,但同时他也敏感地发现,鹭卓一直在有意地在他与其他兄弟说话的时候后退几步,留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那感觉很奇怪,像是在刻意地拒绝卓沅的跟随,把他推到人群里去,却又忍不住不放心地盯着看。


卓沅还是会想要烟,鹭卓也允许,但和他讨价还价地定了个规矩:烟你自己可以带着,打火机必须放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想抽烟了就喊我。

于是一号房的晚上时常会反反复复上演这样的剧情,卓沅站在门口喊“鹭卓!”,也不说要做什么,但鹭卓无论当时正在干嘛,总会停下手“哎”一声,然后披上外衣出门去。

卓沅从来没想过自己再买个打火机偷偷带着,好像对鹭卓给他的约束甘之如饴。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刚从失恋的emo情绪里解脱出来的陈少熙终于被秀得忍不住了:“不是,我听说过上厕所结伴的,你们这抽烟还得结伴啊?”

“那怎么了,我们洗澡还结伴呢。”鹭卓一边穿衣服一边开玩笑似的说:“不过我不抽烟。”

“啊?你不抽烟啊,那你为啥啊?”陈少熙震惊。

“他打火机在我这儿呢。”

“那你给他不就得了?”

鹭卓在陈少熙莽莽撞撞的声音里笑了,刚想说点譬如“这不一样”“跟你解释不明白”这种话,就听见一边玩积木的王一珩幽幽地:“哎呀,这大人的事你小孩不懂别插嘴。”

鹭卓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战里迅速闪出门去。


一号房除了鹭卓卓沅之外,另一边住着的室友陈少熙和王一珩是这十个人里的老幺和老老幺,鹭卓每天回宿舍面对着两个稳定发疯的00后和一个刚从游离状态回过神的小祖宗,一个头两个大,当初对付未成年卓沅的那一套在00后的精神状态里毫无用处。好在他们俩的战火往往可以内部消化,多少给鹭卓留一片清净的土地让他思考今天怎么合理地再让卓沅少抽一根烟。


但卓沅看起来还蛮喜欢这俩孩子的,心情好的时候,会招猫逗狗似的逗逗他们俩。陈少熙尤其知道怎么哄卓沅开心——卓沅和鹭卓那种滚刀肉不一样,得非常小心地顺毛捋,最好在他面前出点幼稚愚蠢的洋相然后大喊沅哥救命,卓沅总会笑得很大声地过来帮忙。陈少熙还兴致勃勃地把这一套和王一珩分享了,王一珩想象了一下觉得不愧是比我大两岁啊我真没这么厚的脸皮。


甚至有时候鹭卓心里都会酸涩地觉得,少熙这个孩子好像确实比自己更会让卓沅发自内心地快乐。




被劳作充实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麦田已经在重重困难之中基本完成了播种。卓沅浑圆的胳膊上也逐渐看到了一点青筋和肌肉线条。

十个兄弟分了三组,卓沅、鹭卓和陈少熙选了种植组。

“我记得你来之前说想养几只兔子什么的,怎么选了种植组?”回家的路上,鹭卓问他。

“害怕离别吧。”卓沅说:“植物起码没名没姓,不用和它们告别。”



按照他们三个商量出来的计划,鹭卓和卓沅准备做个大棚,养点玫瑰或者月季这种好卖一点的花。陈少熙眼馋隔壁的鱼塘,想等大棚搭好之后也搞一个,养点鱼或者虾。


鹭卓这个人的舒适区几乎全在城里,一进村干活就状况百出,陈少熙的脑细胞又被论文折磨得所剩无几,破天荒地,卓沅竟然成了种植组的“大脑”。种植组计划刚开始实施那一个月,卓沅经常满脑门问号地在鹭卓和陈少熙之间来回跑,到处忽悠人来种植组干活,甚至在搭大棚的时候石破天惊地和鹭卓吵了七年来第一茬认真的架,还吵赢了——即使过后想想自己也没那么占理。等大棚和鱼塘基本成型,卓沅感觉自己好像老了三岁,脑子里除了旋耕机和排水渠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棚完工的那天,卓沅主动叫了帮过忙的兄弟们一起打板庆祝,结果出了个小插曲,一只个头没多大的老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从李耕耘的脚边窜出去一头扎进人群里四处逃窜,受惊的猛男们嚎叫声此起彼伏。


卓沅却突然兴奋起来,他很久没见过老鼠了,仗着手上戴着工作手套,盯着那只小老鼠逃窜的方向敏捷地一扣,就把它牢牢攥在手心里,抬头看着不远处花容失色的鹭卓,恶向胆边生,拎着这吱哇乱叫的耗子就撵了过去。


鹭卓早猜到他要干嘛了,在耗子被扣住那一刻就赶忙往棚外跑,跑出去的时候停下喘了口气,回过头想看看卓沅追来没有。


——无垠的夜幕下几盏灯摇摇晃晃地亮着,卓沅逆着光在一片欢笑声里向他奔来,手里举着一只老鼠,调皮娇憨,脸上笑得连眼睛都是弯弯的。


鹭卓在这一瞬间恍惚住了,好像看到有一个孩童的影子正举着一只橡皮老鼠张牙舞爪地也朝他追过来,把漫漫时光缩地成寸,十六岁的卓沅和眼前这个肩宽腿长的少年身影在鹭卓的记忆时空里倏然重合。

鹭卓用当年形成的下意识躲避着卓沅的追赶,在夜色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挂满了泪。




5

等陈少熙的鱼苗放完,鹭卓的玫瑰花也都贴好了号码。他把第616号玫瑰花带回多功能厅里单独养。他是这样解释的:“等到了六月份,我就把这盆花当生日礼物给卓沅送过去,省钱。”


卓沅看着那盆光秃秃的木棍不想说话。




陈少熙的虾苗到的那天,正赶上大哥带着几个少年出差,家里没什么人手,于是整个一号房为表示团结全都去了虾塘里帮倒忙。


陈少熙站在水里搭着卓沅的肩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鹭卓和王一珩,一阵无语:“要不把他俩撵回去做饭吧。”


“别了,王一珩会炸厨房。”卓沅淡淡地说:“让他们玩去吧。”


“也是。”


陈少熙笑着侧了下身子去拿网,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刚刚酝酿好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嗷地嚎了一嗓子,声如洪钟,万籁俱寂:


“啊啊啊啊沅哥你边上那什么东西啊黄鳝吗?!!”




卓沅也被吓了一跳,顺着陈少熙的目光朝边上看去,那里确实有一条长长的影子。天色已经是傍晚又有些阴着,看不清楚,但明显不是黄鳝。


“不是……”卓沅低头观察着:“好像是,蛇吧。”


“啥?蛇??”


卓沅一回头,陈少熙声音还留在原地,人已经跑远了。




但听见黄鳝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要溜的鹭卓反而站住了,没有犹豫半秒回头朝卓沅那边跑:“卓沅!愣着干什么呢快上岸啊!”


“我没愣着!”卓沅用力地拔了一下脚:“不是!我脚上好像缠住什么东西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好!”


与此同时,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猛男”王一珩也接过陈少熙扔来的网子和鹭卓一起往卓沅的方向赶。


几个男人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那条蛇好像被刺激得生气了,在王一珩的网落下的一瞬间,蛇首先对着卓沅裸露的手臂展示了它的獠牙。


——网慢了半秒。鹭卓在那一瞬间想,对蛇的恐惧顷刻间被另一种恐惧掩埋。仿佛是发自本能地,连泥鳅都不敢拿的他拼着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挡在卓沅的胳膊面前,精准地把自己的小臂送进了那个狰狞的嘴里。






——“啊啊啊啊啊快快快快快快送医院!!!”


陈少熙和王一珩被吓得乱做一团,两个人喊出十个人的架势。鹭卓在一片吵闹声中把蛇从自己手臂上拔出来扔进网里,第一件事是抬头问卓沅:“你没事吧?”


卓沅怔在原地,耳膜轰鸣,拼命把自己的大脑从一片空白中清醒出来,然后几乎是立刻陷入了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惧和绝望中。


“去医院!快!”他用力扯断了缠住脚的东西,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朝岸上喊:“陈少熙你会开车吗?”


“啊?我我我我不太会啊……”


“我开吧!”卓沅抓着鹭卓另一只手往岸边跑:“王一珩你留下等大哥他们回来,陈少熙跟我一起走!”


“……你慢点,别摔着。”鹭卓跟在后面忍不住提醒了句。


“你给我闭嘴!!!”








医院急诊处灯火通明,鹭卓抿着嘴让医生检查手臂上的牙印。


“没什么事,别紧张了啊。”医生看了一眼边上脸色煞白的卓沅,把化验单放在桌子上:“这个是没毒的,但你们这些小年轻以后也得注意,别看见什么都想抓。”


然后给卓沅递过去一沓单子:“开了点药,一会去挂个点滴就可以走了,家属先去缴费吧,我给患者消毒包扎一下。”


卓沅在这句家属里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医生大概把自己当成鹭卓的弟弟了。


等缴费拿药一系列流程走完,鹭卓的点滴也挂上了,卓沅像是突然松了气,脚下一软,被陈少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沅哥,你出去透个气缓缓吧。”陈少熙说。




急诊楼门口,卓沅吹着夜晚有些凉的冷风,尽量平缓地呼吸着。


“吓死我了。”陈少熙低声说。


“是啊。”卓沅叹了口气。


“当时那个蛇真的眼看要咬到你了,还好鹭卓给你挡住……”


“哪儿就还好了,”卓沅皱皱眉抬起头:“怎么鹭卓被咬一口比我被咬一口好得快?”


陈少熙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忙解释:“没,沅哥,我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被咬的是你,鹭卓可能还没到医院就疯了。”


“我也快疯了。”卓沅闷闷地说,自言自语一样:“你们好像都觉得鹭卓理所当然地就该对我好,那谁去对他好呢。”


陈少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识时务地闭了嘴。


半晌,卓沅吐了口气:“少熙,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去看看他。”




输液室里刚好就鹭卓一个人,挺大的一个人硬是在椅子上坐出一股委委屈屈的架势来,药已经输完了一大半,他看卓沅进来了,低下头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卓沅低头看着他打着绷带的手臂,感觉自己的血直往喉咙里涌。


“为什么,”他尽量维持着刚刚收拾好的情绪:“王一珩和我都在呢,我们两个人里谁都不怕这东西就你怕,你往前冲什么……你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责任感?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点呢,路卓豪?”


“我这不是怕它有毒……”鹭卓低着头,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心虚地喃喃解释道。


“啊,咬我有毒咬你就没毒了?”卓沅被这解释气得有点头晕:“你用不着总是把我挡在你身后了,鹭卓,你抬头看看我,我长大了,不是那个需要你挡风挡雨的小孩子了。”




鹭卓手臂上的伤口可能是有点疼,额头起着一层冷汗,微微皱眉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那张脸半隐没在输液室晦暗的灯光下,眼睛里红红的全是焦急,睫毛被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打湿几根几根粘在一起,嘴巴抿得很紧,把唇边肉挤得嘟出来,圆圆的,脸也圆圆的。




鹭卓苦笑了下:“你哪长大了?小屁孩装大人。”




“哦,我没长大,那你怎么还睡我呢。”卓沅还是圆着一张脸,语出惊人。


“草……说什么呢?”鹭卓瞳孔地震,下意识看了眼卓沅的衣领。


“麦摘了。”卓沅凑得近了一点:“你别和我说你跟我上床只是因为我那天精神状态太差,你哄我的。鹭卓,别这么伟大行吗,你又没把柄在我手上,不用我要什么你都给,不然我真的快分不清你对我的好究竟是什么好了。”




“……”鹭卓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卓沅,许久,才开口:“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对你好,肌肉记忆是很难改的,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对不起啊。”




“你在对不起什么?”卓沅像是被这句话重新惹到了敏感的神经:“你从来就没对不起过任何人!现在是我不习惯了,你能明白吗鹭卓,你被咬的那一瞬间我像是一场梦突然醒了一样,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你给我的我已经还不起了。”




“说什么胡话呢,谁让你还了。”鹭卓伸出还缠着绷带的手,试图去摸摸卓沅的头发,就像之前每次卓沅生气的时候他哄人的方法一样,但这回被卓沅躲开了。


“别这样了,以后别用这种方式对我好行吗。要不你跟我吵一架吧,我心里说不定还好受点。”卓沅垂下眼睛站起来:“鹭卓,别让我这么惶恐,我就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卓沅……”




鹭卓刚要开口,就看见卓沅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神色立刻严肃了:“烟收起来,这是医院。”


“我知道,我就闻闻。”卓沅把烟在鼻子下轻轻蹭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低头反问到:“而且打火机不是在你那儿吗,哥?”


鹭卓被这话撞得心里五味杂陈,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点焦急的声音。


“二哥!”




循声过去,蒋敦豪脚步匆匆地跑进来,陈少熙在身后跟着。


“我回来听说你被蛇咬了,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害,虚惊一场,不是毒蛇。”鹭卓几乎只用了半秒钟就切换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抬起头:“正好大哥来了,麻烦一下把卓沅和少熙送回去吧,他俩被吓得不轻。我这儿水挂完了自己回去就行。”


卓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练的、笑吟吟的人,心里一阵阵地疼。


“不用了。”没等蒋敦豪开口,卓沅先说:“大哥你要是不忙先陪二哥把点滴打完吧,我和少熙先回去了,我有点……累了。”


“成。”蒋敦豪顺手把卓沅的包拿起来递过去:“你俩行吧?注意安全。”


“没事的,放心吧。”卓沅接过背包,看了一眼鹭卓,转身喊少熙走了。








——“我好像还没怎么听沅儿喊过你二哥呢。”


蒋敦豪坐在鹭卓身边随口说,又看了眼鹭卓手上缠的绷带:“你这伤口严重吗?”


“……是没喊过。”鹭卓有些出神地看着卓沅离开的背影,神色游离地回答着。


鹭卓突然发现自己对卓沅的后背原来这样陌生。这些年里好像一直都是自己把后背留给他,习惯性地把他护在身后,想尽可能地让卓沅不用吹风淋雨,就像他从大棚带回家里精心养的第616号玫瑰。


哪怕他铁了心地想放一放手,把卓沅推出去独自体验生活。可是七年的肌肉记忆藏也藏不住,还是在危险靠近卓沅的那一瞬间,几乎不用思考地,把自己的手臂递到了危险面前。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瞳孔深处却好像依然容不下半点远离的影子。








“沅哥,你跟二哥咋了,吵架了?”


车刚起步,陈少熙揣着一肚子的八卦迫不及待地问。


“也不算吵架。”卓沅半只耳朵听着,有点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本来就饱经风霜的散装面包车不负众望地熄火了。


卓沅:………




“我再也不笑话鹭卓开车了。”陈少熙在十分低气压的车里十分高情商地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然后立刻意识到今天反复踩雷的自己可能马上要被卓沅从车上踹下去了。




已经脑内模拟好哪个姿势落地不疼的陈少熙并没有迎来预想的一脚,很反常的,卓沅好像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是啊,”他盯着方向盘,默默地说,“我是该好好练车了。”


“不不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陈少熙嘴瓢着找补:“咱种植组有鹭卓开呢,这次不是特殊情况嘛……”




“我以前也总这么想。”卓沅抬起头,重新点了火,车缓缓地上路:“很久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坐副驾驶就可以了,不需要会开车。可是我忘了鹭卓又不是什么神仙,可以永远不累,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


陈少熙少见地正色沉默了下,他从卓沅的话里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陈少熙和鹭卓虽然没有他俩这种七八年的交情,也起码同吃同住了好几个月,仔细想想鹭卓好像真的稳定得像个假人一样,没喊过累,没哭过,没和兄弟们摆过脸色,没生过三分钟以上的气,对所有人永远是笑吟吟的,有求必应,把宿舍三个弟弟照顾得面面俱到。他干活的时候总是自嘲自己“不行”,但陈少熙和他试过手劲,他体力耐力在十个兄弟里都绝对是上等的,却总是藏着锋,在针对他的取笑声里笑呵呵没脑子一样地附和。




陈少熙刚刚走出大学校园,以为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都是像自己这样想哭就大声哭想笑就放肆笑,直到碰见了鹭卓——鹭卓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心里好像强大得可以包容掉周围人的一切声音,又好像脆弱得不得不用熟稔的油滑来粉饰他的少年意气。




陈少熙一闭嘴,车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声。


“少熙?”卓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叫了他一下,打破了这漫长得渗人的寂静。


“嗯?”陈少熙停了手机里的游戏,抬头看他。


“你之前谈恋爱……”


“哇沅哥你干嘛提这个反复伤害我——”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啥??!?”




陈少熙珍贵的脑细胞在听完这句话后仿佛被雷轰了个外焦里嫩,他用力地挠了挠头,磕磕绊绊地:“不是……哥……你看着不能缺恋爱谈啊,咋还问这么纯情的问题?”




“什么叫我看着不缺恋爱谈?”卓沅打了下方向盘,幽幽地:“我又不是鹭卓。”


“啧,咋还拉踩呢,我鹭哥怎么就不能是纯情大男孩——沅沅沅哥我错了!” 




卓沅把拧在陈少熙胳膊上的手重新放回了方向盘。少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喜欢一个人吧,喜欢一个人呢,就是总想见到她,一看到她就会笑,一想到她会怦然心动,只求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只可惜,喜欢不代表可以长相厮守,两个无法相融的灵魂,再多的喜欢也只能是镜花水月,终究——”


“你给我把嘴闭上。”卓沅起着鸡皮疙瘩及时刹住了陈少熙的青春疼痛文学,暗自后悔和这个满脑子恋爱的完蛋货讨论这种话题。


“哦。”陈少熙闭嘴望天,没几秒钟:“所以沅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卓沅强迫自己把陈少熙刚刚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按你的标准算是吧。”


“哇谁啊谁啊,怎么不去追啊!”


“追不了。”卓沅语气淡淡的,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陡门。他一边缓缓把车停在少年之家门外,然后转过头:“可能人家会嫌我不成熟吧。”


“哦~~~~~~”陈少熙一脸恍然大悟:“沅哥喜欢姐姐啊。”


卓沅:………


啊对,你鹭卓姐姐。






鹭卓好像确实追不了,他们俩实在太熟了,不是简单说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让关系更上一层楼。卓沅也不清楚鹭卓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这么多年来鹭卓几乎没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好像天生脑门上就写着“我要对卓沅好”这几个大字,甚至那天卓沅在自暴自弃的边缘里喝得半醉扯开衣服找鹭卓要,鹭卓居然也给了。


给得反反复复,扎实地要了卓沅半条命。


这事等卓沅酒醒怎么想怎么荒唐,就算鹭卓对自己再好,就算鹭卓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他对鹭卓感情里那些说不清是依赖还是喜欢的因素,他这个谈过女朋友的人总不至于无私奉献到能逼自己对一个男人起反应的程度。




——也许鹭卓可能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刚来后陡门那段日子里,卓沅总是悬着一颗心在这句话里患得患失,有时眼看要笃定了,鹭卓却又总是有意无意地甩开他这个小尾巴,把他重新推回人群中。


直到这次鹭卓透支了这辈子的勇气给他挡住了一条蛇,见血那一刻,让卓沅患得患失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我太任性了,我把他拖累成这样的。卓沅想。




车熄火之后,卓沅沉默地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少熙也就陪着没下车,刚刚八卦的兴致在卓沅迅速沉下去的情绪里瞬间熄灭,少熙看出他确实是有心事了。


又过了几分钟,卓沅推开门下车,但是没往里走,站在车边上从兜里摸出那根烟,叼在嘴里。


陈少熙从车前绕过去找卓沅,看到卓沅嘴里叼了根没点火的烟。




“怎么了?借烟消愁啊。”陈少熙勾勾他的肩膀。


“没带火。”卓沅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声:“鹭卓不在。”


“鹭卓不在你自己就不知道带个打火机。”陈少熙大大咧咧地笑着,手往自己兜里摸了摸。


“啪。”一簇小火苗在卓沅眼前亮起。陈少熙捏着打火机往卓沅眼前送了送:“还好我带了,快谢谢我。”


“……”卓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少熙那双在火光映衬下格外炽热明亮的眼睛。




“赶紧啊,要不鹭卓知道该说我了。”陈少熙把火苗晃了晃。


卓沅听这话哂笑了声,抬手把少熙捏着打火机的手轻轻放下了:“算了,不抽了。”


“咋了,我的火跟鹭卓的火还不是一个味了?”少熙把打火机转了半圈收回口袋里,开玩笑似的问。


“也不是,就是突然不想抽了。”卓沅把烟重新揣回兜里,朝少熙摆摆手:“回去吧。”




后方不远处,因为不放心而五分钟飞速挂完点滴又非要自己开车风驰电掣地赶回来的鹭卓,熄着车灯紧张地盯着前面,有些发抖地紧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在远处那个微弱火苗熄灭的一刹那,脱力一样地垂下去。






“你跟哥说实话,鹭卓。”蒋敦豪看着眼前人额头的汗和起伏的胸膛问:“这段时间傻子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你对他到底是哪种意思?你早点说出来,兄弟们和节目组也都能早点做个准备。”




“没事,大哥,我不会给节目组添麻烦的。”鹭卓深吸了口气,又补充一句:“而且我们俩本来就住一起这么多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别人眼里也都没什么区别。”




“嗯,那我就当你承认了。”蒋敦豪点点头:“可是你刚认识卓沅那会儿他没成年我理解,怎么现在我看你还总是把人往外推呢?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追我女朋友那会儿,恨不得把全世界我能找到的好都给她。”




“我也能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他。”鹭卓说,“可是咱俩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蒋敦豪问。


“很多地方……我比他大四岁,他十六岁之后,生活上几乎是我养大的。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和他就像风筝,线在我手里,他永远会落回来。”




“这不挺好的吗,你喜欢他,他也不会离开你,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不是这么想的,大哥。”鹭卓把目光从眼前的方向盘移开,看着蒋敦豪,眼神真诚:“等他长大一些我才发现这不好,太卑鄙了。我要是真喜欢他,就得亲手把这风筝线剪断,让他成为一只鸟,好好飞一飞看一看,然后,如果他愿意的话,再自己飞回我身边。” 



——我就在这等着他,等他找到完整的自己,然后我才有正当资格问他愿不愿意把手交给我。




蒋敦豪实实在在地在这段话里缓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鹭卓啊……我还真是没想到。说实话,我见你第一眼那时候,感觉你看着像那种会背地里一起谈好几个女朋友的人。”


鹭卓低低地笑了声,好像对这话早见怪不怪了。


“——可是有一点我不能认同”,蒋敦豪接着说:“你凭什么觉得他最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呢,如果他刚刚接了少熙的火,你准备怎么办?”


“我……”

  

“鹭卓,感情是要争取的,你要是真的尊重他的独立人格,就大大方方地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追求他,而不是等着他变成什么风筝鸟眼巴巴地朝你飞,你怎么矫情得跟陈少熙似的,他几岁你几岁,青春疼痛文学也会传染?”



这几句连带着吐槽的话实实在在地砸在鹭卓心里,砸得他一激灵,人仿佛一下就清醒了,紧接着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那天卓沅给他的冲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理智上的毁灭性打击,晕头转向的他有些太心急了,以至于差点就从一个极端,一步迈进了另一个极端里。




与此同时,一号房里——

  

“啊啊啊啊啾!!!”


“怎么了少熙,刚刚着凉了?”卓沅揉了揉被这一嗓子晴天霹雳的喷嚏震麻的耳朵,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是命犯大嗓门。


“没事儿沅哥。”少熙嘿嘿地红着脖子笑:“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6

鹭卓伤口好之前,玫瑰棚里一直是卓沅在帮忙浇水,直到看见鹭卓手臂上的结痂彻底掉了,卓沅才把水管还给他,和他说不想一直在这里陪他种玫瑰了,边上那个土质最差的大棚还空着,想在试试在那里搞点水培生菜。

“那我帮你一起啊。”鹭卓说。

“不用了,找几个兄弟一起把水池搭起来,其余我自己来就行。”

鹭卓怔了一下——这好像还是来后陡门之后,卓沅头一次拒绝他的帮忙。


水培环境搭建好之后的没几天,鹭卓生了场病。可能是他真的很久没有身心放松地休息过了,这场病几乎是来势汹汹地侵占了鹭卓的精力。头几天是发烧,昏昏沉沉地一直在睡觉,像是要把之前亏空的睡眠一口气全补回来。然后开始头疼咳嗽,肌肉酸痛,他和导演组商量能不能自己先出去找个酒店住着免得传染给兄弟们,遭到兄弟们的一致反对——“我们更怕你半夜烧晕过去没人看着你”。

只是一号房里进出的所有人都听话地带着口罩。


一直辗转了小半个月,鹭卓才算彻底痊愈。和卓沅当时病后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同,鹭卓像是被迫给自己放了十几天假,一场病好之后,精神反而舒畅了很多。


卓沅这段时间看起来总是很忙,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很少在一号房呆着,偶尔才给鹭卓拿点药问问他感觉怎么样了,什么衣不解带端茶送水是不可能指望了,鹭卓瞅准时机卖的惨也都没得到什么有效的回应,在卓沅那听过次数最多的话是你的玫瑰花我帮你浇了。

“记得浇多功能厅那个。”鹭卓每次都要补充道。


鹭卓复工的第一天起了个大晚——闹钟忘了开,也没人叫他,长长的一个梦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赵一博的鸡都下完了第一波蛋,鹭卓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被阳光撞了个满怀。

他觉得自己快半辈子没见过中午以前的太阳了。


兄弟们早早就已经出工,鹭卓拐去厨房在蒸锅里捡了两口剩包子,然后去看他的宝贝玫瑰大棚。

玫瑰明显刚被浇过水——这东西长得没那么快,但是十几天对植物来说也算是不短的生命历程,玫瑰主干边上发出很多新的枝丫,上面的叶子露头不久,远着看是嫩绿的一片。

“行啊卓沅,”鹭卓像是有点欣慰一样暗自说:“没把我的玫瑰花养死。”

这句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没落地,隔壁大棚突然传来一声毁天灭地的大嗓门:“沅哥——这么洒行吗?!”

鹭卓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激灵,然后终于承认卓沅跟自己在一起这几年确实是苦了耳朵。


鹭卓俯下身,透过两个大棚之间的通风格看过去,那个当时地面条件差得让人束手无策的大棚焕然一新,水培箱里,翠绿的生菜就快要连成一片,把棚里衬托得生机盎然。陈少熙拽着个麻袋往水里洒着什么东西,卓沅在另一侧站着,侧身背对着鹭卓。

卓沅黑了很多,从前白嫩得一碰就红的皮肤现在几近小麦色,肩膀也宽了不少,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清晰可见。他一手插着兜,朝少熙的方向喊:“撒均匀点!”


——其实来后陡门之后,四周全是摄像机位的环境下鹭卓极少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卓沅的变化,倏然细看,卓沅现在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表上,都真的不太一样了。


卓沅正要低头看生菜,突然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他,嗖嗖地冒凉风。他一回头,就看见鹭卓蹲在一片玫瑰花丛里出神地盯着他看,嘴角来不及收回,笑得有点憨。

“鹭卓!你干嘛呢?”卓沅朝那边喊了声。

“我看看你的生菜长得怎么样了!”——嗓门比起少熙毫不逊色。

“长得可好了!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卖了!”卓沅的语气里带着点炫耀:“你蹲那儿看干什么过来啊!”

“好!马上!”


鹭卓站起身过去,刚一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少熙像只从笼子里被放出来的小狼一样“嗖”地窜出来跳到鹭卓身上,给了他这个大病初愈的前病号一个负重一百五十斤满打满怀的拥抱。

“哥我可想死你了啊啊啊啊啊!!!”陈少熙在他天灵盖上肆无忌惮地喊。

鹭卓:……

合着昨天晚上在我对面打呼噜的不是你是吧。


鹭卓的目光越过少熙的肩膀向不远处看过去,卓沅站在他亲手栽培出的一片绿油油的生命里眼底含笑看着他们两个人,阳光金黄明媚地照射在他脸上,把那笑容映衬得更加生机勃勃。少年人清亮的瞳孔下,绿与红色的血液交融,把天地一隅铺成了盎然的画。




收工回去的时候是傍晚,摄制组去休息吃饭了,少熙要去看鱼塘,鹭卓和卓沅摘了麦,沿着田边在夕阳下慢慢地走。

“我发现少熙还怪听你话的,”鹭卓说:“在我这儿怎么就没这么听话呢。”

“可能他喜欢和嗓门小的说话吧,这个家有一个大嗓门就够了,你们俩放一起实在是太吵了。”卓沅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跟他待在一起感觉还挺特别的。”

“……什么感觉?”鹭卓心底一沉。

“做哥哥的感觉。”卓沅回答:“我还没来得及照顾过我妹妹就离开家了,我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我想试试看你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日暮西沉,晚霞铺在天际,在鹭卓的瞳孔深处留下一片赤红的倒影。鹭卓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卓沅。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我发现我做不到,鹭卓,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予取予求地对一个人好,把心一股脑扔进一个没有回音的无底洞里。有天我试着像你照顾我一样去照顾陈少熙,把他吓得翻箱倒柜找了一天也没找出我究竟弄坏了他的哪件宝贝。”


鹭卓低低地笑了。


“所以你看,但凡换一个人,都会觉得你一定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或者是别有所图——但你真的别有所图吗?”

“我……”鹭卓看着卓沅的瞳孔,答案在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里呼之欲出,却又一次被卓沅拦在了手心里。

“算了,我现在还不是很想听。”卓沅说完,把落在他嘴唇的手指拿开,补充了一句:“鹭卓,等什么时候你可以像对我一样对你自己,我可能才敢听这个答案。”

“好吧……”鹭卓笑着伸手刮了刮卓沅的脸颊,哄孩子般的语气久违地回来:“还真是天道有轮回啊,那我努努力吧。”


太阳逐渐隐没了最后一丝光亮,晚风带着麦田的气息轻轻吹过,有一丝惬意,卓沅看着不远处亮起灯的少年之家,眯着眼感受了一会风,然后不易察觉地,轻轻拉住了鹭卓的手。


鹭卓错愕地低下头去看那双不动声色地牵在一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或欣喜的眼神,就听见卓沅说:“带打火机了吗?”

“……”鹭卓:“你这种行为属于贿赂你知道吗?”

“很久没抽了,”卓沅眨巴着眼睛:“你生病的时候,没人给我点火。”

像是听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鹭卓把手伸进衣服里,然后递给卓沅一个明亮的小火苗。

“真的十几天没碰过烟?”鹭卓忍不住问。

“对啊,我又不骗你。”

“不难受吗?”

“一开始有一点,后面太忙了,好像就想不起来了。”卓沅说。

“是,”鹭卓喃喃地,掩盖住心底复杂的欣慰:“还是忙点好。”




7

五月上旬,离杀青还有一个多月,地里的农活几乎都平稳地接近收尾,后陡门进入农闲时期。小童的篮球架、李昊的狗狗乐园和李耕耘的花坛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温馨,知了此起彼伏地在树上吵着,一号房里陈少熙和王一珩都在午睡,只有卓沅还在电脑前忙着,鼠标声咔塔咔塔地响,鹭卓坐在一边陪着他。


“鹭卓你来听一下这句,人声是不还是还有点合不上?”

鹭卓放下手机摘了卓沅一边耳机听:“好像是有点,不能再修一下吗?”

“再修就出电音了。”卓沅叹了口气:“还是得把李耕耘叫过来重录一下。”

“都午睡呢,下午吧。你不睡会吗?”

“不用,等我把这part混完吧。”卓沅伸了个腰:“下午你去把兄弟们喊过来集合,刀群舞我基本上编完了,咱们下午开始排练。”


他们在五月初的时候确定了要办自己的音乐节,卓沅的身上瞬间多了好多工作,编舞、排舞以及混音。卓沅对这些工作异常上心——一方面他希望事情交到自己手上可以有始有终地有个比较完美的告别,另一方面,他承认,自己对舞台依然那么渴望。

他都快不记得上次登上舞台是什么时候了。


在地里摸爬滚打小半年,乍一回到自己的舒适区,鹭卓和卓沅这两个百里挑一的zero-g男团专业爱豆立刻挑起大梁。群像新歌基本快成型了,鹭卓每天早上带着一群专业方向五花八门的兄弟们练嗓子,学院派歌手短暂的教师生涯硬是在李耕耘毫无技巧但异常自信的乐感里节节败退。


而对于舞蹈教龄起码三年以上的卓沅来说,给兄弟们编的舞对他而言简直像领着幼儿园小朋友跳广播体操。他投入更多精力的是混音,以及给鹭卓混音。

分开说是因为,前者是为了整个节目的完成,后者只是为了他们两个人。


鹭卓在一个月前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网络事故——他在节目里随手弹唱的一段demo被指认抄袭,即使那首歌他们俩甚至听都没听过。

那段时间鹭卓的情绪低到了极点,失眠,不吃饭,每天魂不守舍地盯着手机看,节目组为了商量应急方案一两天内找他谈了好几次话,最后一次他情绪低靡地出来问蒋敦豪,如果我现在马上宣布退出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对卓沅和你们这些兄弟造成太大的影响了。

蒋敦豪本来想说十个勤天一个也不能少,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卓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怒气冲冲地一把将人拉走摔到墙上,照着鹭卓的脸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

“你什么意思,你要放弃吗,鹭卓?放弃我,放弃你自己?”卓沅眼底通红。

“卓沅……”鹭卓声音颤抖:“这个事情如果解决不好,我会拖累你的。”

“你抄没抄、会不会拖累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卓沅把他压在墙上,伸抢过了鹭卓的手机:“手机我没收了,别每天胡思乱想没用的,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些,这多年的路我们都走过来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路卓豪,我现在认真地问你,”卓沅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

“你愿不愿意试着站在我身后一次?”


这件事情解决得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蒋敦豪帮鹭卓连夜扒了谱作为证据,卓沅把鹭卓写的声明文案和节目组商量着改了又改,然后用鹭卓的账号发出去,又切换自己的账号回复了“加油”。

鹭卓的手机被卓沅没收整整一个星期,所有的兄弟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对鹭卓表示了信任和支持。直到这场风波终于过去,鹭卓这个天赐的倒霉蛋破天荒地多了不少因为吃瓜或者辟谣帖而发现他音乐才能的听众。


但是卓沅知道,名誉损失这种事情其实很难彻底消除,因为人格指控带来的创伤往往最难愈合——尤其是对鹭卓这样的人,他太不擅长向别人展示伤口了。

所以卓沅真的很希望鹭卓能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麦田音乐节对鹭卓而言简直珍贵得像一次涅槃。


卓沅从没这么耗命地去做混音工作过,连他自己出的歌好像都远远没用得上这么长时间,他熬了一个又一个大夜,把每一个音符调了又调,每一点细碎的声音都在耳朵里过了好多遍。鹭卓心疼他那么辛苦,想和他商量找人一起帮忙,卓沅只是摇头和鹭卓说:“不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声音。”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完成一个完美的舞台,你要用实力证明给所有人看,你究竟需不需要搞那些龌龊心思。


当天下午的卓沅的舞蹈课比鹭卓的声乐课顺利不少,他教的学生平均素质甚至比舞蹈室里的还稍微高一点。卓沅用从未和后陡门这些兄弟展示过的,属于“张钥沅老师”的声线和语气数拍子、教学、纠正错误,严肃而专业,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个样子对鹭卓来说太熟悉了,在上海合租房子的客厅里,在舞蹈课卓沅给他申请的免费“家属位”上,也在zero-g练习室里那漫长又漫长的七年。鹭卓就是这样站在卓沅身侧,面对着镜子,把少年时光消磨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节拍中。


鹭卓记动作很快,到后面,几乎不用过脑子凭着肌肉记忆跟着卓沅的节奏,有些出神地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明亮自信的少年,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面对裂了好几道痕的二手镜子,穿一身宽松肥大的休闲装,素面朝天。

落在鹭卓眼里,却好像比他过往的任何一次舞台都耀眼。


卓沅在镜子里捕捉到了鹭卓的眼神,在他们对视上的一瞬间,卓沅笑起来,对着鹭卓的方向眨了下眼睛。

像麦浪上的阳光,偏心地只把温度洒在鹭卓的身上,让鹭卓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他。


当天晚上,练出一身汗的兄弟们三三两两地往浴室跑,鹭卓和卓沅留在最后,等所有兄弟都躺下了,才一起出了门。

浴室里水汽氤氲,卓沅没有被暴晒过的皮肤依然白皙。少年好像在这半年里脱胎换骨,倏然长成了一个宽肩窄腰,肌肉流畅紧绷的男人,他在鹭卓眼前微微抬起一条腿,漫不经心地俯身兀自搓着泡泡。


“……你看我干什么?”卓沅抬起头,被迎面而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鹭卓深吸了口气没说话,但眼神里像是忍耐不住似的,突然一步迈到卓沅背后,把他整个人压在了墙上。

毫无保留的身体紧紧贴合。


卓沅并没有做什么抵抗的动作,只是缓了个神,侧头低声:“鹭卓,这是后陡门,你发什么疯呢?”

“卓沅……”鹭卓的喘息粗重,灼热地扑在卓沅耳朵上:“我等不及杀青再和你说了,对,我喜欢你,我这些年就是对你别有所图,从你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开始了……以前不敢说,怕我的喜欢只会给你带来坏处……卓沅……”


被衔住的耳垂有些发烫,卓沅侧头躲开了一些,好像并没有很诧异:“那你现在就敢说了?”


“……那你呢?”鹭卓没回答他,用鼻尖蹭着卓沅的耳垂反问:“喜欢我吗?”

卓沅怔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然后回过头去,给了他一个拌着水汽的吻。

——却又在明显感觉鹭卓激动起来的瞬间分开,恶作剧一样地刹住了鹭卓的情绪:“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在刚刚被勾起的情////欲里被迫急刹车的鹭卓呼吸紊乱,活像只被玻璃撞晕了的大型犬。

“因为半年多以前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吊了我这么长时间。”卓沅说:“所以你等着吧——”


话还没来得及落地,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箍紧,整个人瞬间被禁锢在墙上不能动弹——很好,什么旋耕机双开门都是扯淡的,自己离打得过鹭卓原来还差了这么远。

鹭卓的声音在背后火热地烧着:“我想要你……”

——“滚……”


晚上将近十二点,鹭卓和卓沅蹑手蹑脚地推开一号房的门,结果陈少熙和王一珩只是把灯关了都还没睡。

四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卧槽,”陈少熙率先开了口:“一个多小时了,你们俩把浴室拆了???”





8

音乐节办的算是顺利。

鹭卓的舞台完美达到了卓沅的预期,成了当天最大的一个亮点。鹭卓这些年在酒吧驻唱磨练出来的功底和台风在舞台上游刃有余,成功地把气氛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卓沅亲手排练的刀群舞也完成很好,他自己也终于有了爱豆生涯的第一个solo舞台。

最后,在十个兄弟一起按照年龄排位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卓沅忍不住遥遥地向鹭卓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鹭卓灼灼的目光。

好像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美梦。


卓沅的妈妈此刻也在台下看着他们,泪流满面。

这些年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没能把十五岁的卓沅拉回来,逼他好好读书,走一条没有那么苦的路。

他当时还那么小,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去上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卓沅妈妈的手机二十四个小时从来不敢离身,生怕接不到卓沅的电话,生怕远在上海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卓沅去上海的第二年,有天微信上和妈妈说,你放心,现在有一个大哥哥和我一起住了,他人很好的。


卓沅其实从来没和妈妈说过那个大哥哥是谁,他团队里几乎所有人都比他大。但卓沅妈妈心里知道,那就是鹭卓。

——此时此刻正和卓沅一起,和所有的少年一起,感受舞台的灯光。


观众席还是不够近,卓沅妈妈看不清卓沅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卓沅此刻是多么的快乐、自信,身上有冲破七年黑暗的力量,宣示着一切苦难后的值得。


晚上,音乐节顺利完成。少年们带着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心情回了少年之家。

——“孩子们!看看谁来了!”

导演拿着喇叭喊了一声,少年们纷纷循声回头。

卓沅的妈妈站在一群家长靠前的位置,一眼就认出卓沅身边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当年在她失去儿子消息几近崩溃时接了她一通电话,通宵赶路为她带回一句卓沅平安的那个人。


在把两个男孩同时拥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她很轻很轻地在鹭卓耳边说了声,“谢谢”。


等鹭卓去找自己的父母,卓沅伸手给妈妈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妈妈。”

他重新把妈妈抱进怀里,替十五岁那个任性的自己,终于把这句迟到了七年的道歉说出口,然后任妈妈泣不成声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你个傻孩子……妈妈其实从来都没怪你……”





转眼就是仲夏时节,天朗气清,麦田收割完毕,最后一批水培生菜卖出去,鱼塘空了,羊群被送回繁殖基地,鹭卓的第616号玫瑰早早被打包好邮寄回他们在上海的家里。

种地吧顺利杀青,卓沅的生日也快到了。


就像一场盛大又漫无目的的毕业旅行,少年们分散在各处山川或城镇间,然后在6月16日那天奔向一处。

海南的夏天是椰子和汽水味的,他们十个人租了一个游船,在夜色下的海面上欢呼庆祝卓沅崭新的一岁。

蛋糕已经分完,十个人身上都带着几分酒气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唱着调子飞到姥姥家的歌。凉风从海平面上吹过,卓沅越过吵闹的兄弟们,靠在护栏边上,让风吹起微湿的额发,带走了刚刚被短暂的兴奋激起的一丝薄汗。他看着远处的月亮,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


这烟在他口袋里放了很久了,卓沅借着月色端详着它,烟已经受潮发皱,点不燃了。他有点想不起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带着它的,有一两个月了吧,每次有什么事烦心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看看,闻闻。打火机在鹭卓那儿,他知道如果去找鹭卓要的话,鹭卓会给他点的。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为他点烟的底气,然后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卓沅出神一样看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就要把烟扔到身侧的垃圾桶里。


还没来得及,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放在他肩上,紧接着,“啪”,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跃到黧黑的夜色里,散着微弱又不容忽视的光亮,像船舱里的一颗星星。鹭卓浅浅的笑容透过火光映在卓沅瞳孔深处,在身后喧闹的声音里温暖得像个不期而遇的梦。


“奖励你的。”鹭卓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奖励二十三岁的张钥沅小朋友最后一根烟。”


“你这人真是……”卓沅也笑了,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接过来,熄了:“之前让我戒烟的也是你,好不容易戒了,你又勾我。”


“彻底戒了?”语气里像是有点惊奇一样,鹭卓陪他站着往远处看,手轻轻地摩挲上他的后颈。


“嗯。”卓沅应了声,也没躲:“不会再上瘾了。”


“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感觉,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卓沅偏过头看着鹭卓的眼睛,说:“我本来以为摆脱这种依赖对我来说特别难,原来也没这么难。”


鹭卓在这句话落地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卓沅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把打火机在手上转了个圈,放进了之前装烟的那个衣服口袋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雾气,扑得眼眶里湿湿的。他盯着卓沅的嘴唇,像是等着他再和自己说点什么,譬如“谢谢你”,或者,“再见”。


——然后留给他一个不那么熟悉的背影,扑进他当初亲手给卓沅送入的人声鼎沸里。


卓沅垂眸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朝鹭卓偏过头,微微踮起脚凑过去。鹭卓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习惯性地附身侧耳,听卓沅的气息朝他靠近。

卓沅在这一瞬间精准地在鹭卓眼角下面那颗痣上飞快地留了个吻。


“留个纪念。”他语气轻松地说,好像只是给了鹭卓一个平常的拥抱而已。


而鹭卓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几秒,过度紧张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麻了一下,他用一片空白的大脑飞快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什么纪念啊?”他听见自己问:“我,还是打火机?”


“打火机。”卓沅挑挑眉毛:“你不用留纪念。”


“……”鹭卓胸腔里闷闷地笑了声,伸手帮卓沅拨了下头发:“欺负你哥没够是吧。”


突然手机上清脆地响起了铃声,是卓沅的。卓沅低头把它关掉,然后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鹭卓看。


00:00。


屏保是一株蓝色的玫瑰。


“你看,我二十四岁了。”卓沅在手机屏幕后面扬起头:“我是个可以站在你身边的大人了吧。”

“你本来就是了。”鹭卓回答完,又笑着逗他,“二十四岁啦,从张钥沅小小朋友变成了张钥沅小朋友,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有啊……张钥沅二十四岁的第一件事,是想告诉你”,卓沅看了看身后的那群人,又回头:“谢谢你帮我戒掉容易依赖上瘾的毛病。”


“不客气,”鹭卓挑了下眉毛,故作认真地:“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现在终于可以完整、独立地站在你对面告诉你,鹭卓,张钥沅喜欢你。”

卓沅无视了鹭卓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神情平静,但语气真诚:

“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我又认识了多少人,不管我们现在是认识的第八年,还是相见的第一面,我都选你。我身边不会再有别人,也看不了你身边有别人。我喜欢你,我不想再让你做我哥哥了。”


卓沅好像很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鹭卓的手在抖,说不清是兴奋、激动,还是长久压抑的感情被冲破后的决堤。他一时没组织好语言,磕磕绊绊地“我”了两声,卓沅用手指叩住了他的嘴唇。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鹭卓。”


一个吻带着海风的气味落在唇上,激动,虔诚,把八年的漫长时光在月色下揉碎成水。

身后的喧闹戛然而止,紧接着,被另一种夹杂着惊呼的声浪掩埋。

“卧卧卧卧卧卧卧卧卧槽!”

“快把王一珩眼睛遮住!!!!!!”


岸上的万家灯火逐渐熄灭,小小的一处人声鼎沸里,海风轻轻吹起。 






月染

记不得之前在哪看的这个梗了,总之就画了哈哈哈哈

(ooc预警)

记不得之前在哪看的这个梗了,总之就画了哈哈哈哈

(ooc预警)

清酒琉璃

我叫姜文焕,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3(姜文焕视角下的郊通发达)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滑跪

5

我叫姜文焕,我最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附近可能有鬼。

 

这并非危言耸听,我有许多证据——好吧,主要是人证。这是我们来到朝歌的第二年,却是我们在营地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们训练的营地距王城有几十里,四处皆是荒野深林,自入冬以来一日比一日寒冷,加之前几日刚降了一场鹅毛大雪,四方茫茫一片,举目皆白,寒风过处,体肤皲裂,除了每日必要的训练,绝大多数人都缩在营帐中,不愿再出门半步——尤其是夜里。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三天前,来自整个大商最北方的苏全孝——他是除了来自最南方的...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滑跪

5

我叫姜文焕,我最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附近可能有鬼。

 

这并非危言耸听,我有许多证据——好吧,主要是人证。这是我们来到朝歌的第二年,却是我们在营地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们训练的营地距王城有几十里,四处皆是荒野深林,自入冬以来一日比一日寒冷,加之前几日刚降了一场鹅毛大雪,四方茫茫一片,举目皆白,寒风过处,体肤皲裂,除了每日必要的训练,绝大多数人都缩在营帐中,不愿再出门半步——尤其是夜里。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三天前,来自整个大商最北方的苏全孝——他是除了来自最南方的鄂顺之外第二愿意在雪天出门的人——哭丧着脸告诉我,一连数日,他都深夜里在森林的深处见到了诡异的白光,今天凌晨开训前大着胆子去看了一下,发现深林中尽是凌乱的脚印,似是百鬼夜行之迹。

 

我安慰他:“也不一定真的有鬼,万一是有卷王在夜里加练呢?”

 

苏全孝吸了吸鼻涕,咬牙道:“这般行径真是可耻!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仔细看过了,那脚印只在林子的深处有,别处只有我自己的脚印!”他嚎啕一声跪倒在地,“若不是鬼,怎么会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啊!呜呜呜,文焕哥,你说鬼会不会把咱们给吃了啊!我还想看我妹妹嫁人呢……我不想死啊!”

 

我闻言大骇,心说这还真是见了鬼了,忙把他扶起来,思忖道:“此事的确蹊跷,你先莫要声张,以免扰乱军心。待我先想法子探查一番,咱们再做打算。”

我对他十分同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每天晚上都独自出门呢,多危险啊。”

 

苏全孝羞涩地一笑:“这不是要汇报了吗,我想着夜里多练一会儿,没准儿能表现得好一点嘛。”

 

我:……

 

你小子真是活该,你不见鬼谁见鬼。

 

第二天的夜里,我正盘算着这件事,我的好哥们儿鄂顺也哭丧着脸找到我,说他也一连几天在夜里见到了鬼——不过和苏全孝的不同,他看见的是诡异的白影从林中凌空飞过,煞是可怖。

 

我痛心疾首,心说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叛革命啊,冷笑道:“此事的确蹊跷,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每天晚上都独自出门呢?”

 

鄂顺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小声说:“我去堆雪人了。我之前白日里堆雪人主帅不是骂我没志气吗?我只好夜里偷偷去,谁知道还撞见鬼了啊,呜呜呜……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姐得心疼死……”

 

嗷,我居然怀疑他,我真该死!

 

我连忙扶起他,愧疚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鄂顺,我的好兄弟,你一生行善积德,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等着吧,我一定把鬼给你捉住!

 

6
捉鬼毕竟是件大事,我一个人来干太过于勉强,于是我决定给自己找个搭档——虽然在鬼面前人多不一定有用,但万一有啥事我俩好歹能在黄泉路上作个伴,没那么孤单嘛。

 

当时的苏全孝还没有成为主帅最勇敢的儿子,还是个可恶的卷王,所以这种需要一腔孤勇的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的二傻子表哥——毕竟我表哥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一腔孤勇。

 

自从姬发去探望他那次起,他俩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好,之前还只是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最近已经到了让人怀疑他们本来就穿着同一条裤子的地步——不然怎么能跟连体人似的,整天形影不离呢。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姬发内敛沉默,但偏偏能十分精准地跟上我表哥狂放的思路,并且发自内心地与他一拍即合。我表哥说一,他就能接上一千九百八十五,你说为什么是一千九百八十五,我也不知道,除了他俩没人知道。之前吃饭的时候一直是我坐他们两个中间,质子营规矩严,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没想到这两人根本不用说话,仿佛能用脑电波交流,经常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就开始笑,快乐得像两个傻子。而我坐在他们中间,显得比他们两个更像一个傻子。我心态一向很好,但那段时间真的差点儿把我整抑郁了。我整天食不知味,愣是把崇应彪都看顺眼了,觉得吃饭的时候坐他那桌也不错——毕竟他总是坐在离他们两个最远的那一桌,还得背对他们。

 

而我表哥虽然憨,偏偏对姬发的情绪非常敏感。一次下训之后,他心事重重地来找我——我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有心事重重的时候,吓得我以为闻太师提前回朝了。

 

结果那二傻子煞有介事地告诉我:“姬发今天吃饭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应该是想家了。”

 

我:?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就不能是饭不好吃吗?”

 

他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说:“不是,他觉得饭不好吃的时候不是这么皱眉的。西岐在朝歌以西,算算日子麦子差不多熟了,他应该是在吃饭的时候想起了西岐的麦香,想到了他的哥哥和父亲,所以心里难过了。”

 

我:……

 

不是,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行吧行吧,以后吃饭我坐崇应彪那桌,也只有他那桌有空位了。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我表哥竟然趁着休沐日纵马一天一夜回了一趟王宫。他回来的时候正值第二日日出,姬发在营口等他。英武又俊美的少年一手持缰,骑着骏马,从日出的方向奔来,在姬发身前半步勒紧缰绳,马蹄扬起尘埃。他笑着摊开右手——上面是一串如同朝阳一样金黄的麦穗。

 

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这串西岐进贡而来的金黄的麦穗都跟那只玉环一起摇曳在姬发的腰间,如同故乡的温暖的太阳与金黄的月亮。姬发倒没有怎么声张,反倒是崇应彪每次看到那串麦穗都像是吸进了什么毒气,白眼翻得都快厥过去了。

 

哇,我表哥那个二傻子真是个天才。

 

7(上)

扯远了,说回到捉鬼上面。

 

尽管殷郊跟我关系很铁,也十分勇敢,但我最终没有选择他——没有别的原因,我表哥整天跟姬发形影不离,神出鬼没,我根本找不到他落单的时候。而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目标太大不说,万一我们都折在了那里,我怕我姑姑姜王妃受不了这个打击。顺带一提,我姑姑非常喜欢姬发——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侄子半个儿子的那种。

 

我思考良久,最终敲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崇应彪。

 

是的,你没有听错,崇应彪。

 

这个决定看似离谱,实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首先,我之前也提到过,这哥们儿自打来了质子营一天天的怨气比鬼都重,鬼见了他没准儿都要劝他想开点。由此可以推断,鬼见了他应该就跟我见了鬼一样,在这个方面,我们跟鬼至少能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势均力敌。再者,我跟他也有着同桌吃饭的情谊——虽然三天后鄂顺那桌就给我腾出了一个位置,但他当时显得十分感动,对我还算客气。加之捉鬼这事捉不到不过是一场乌龙,捉到了就是大功一件,他还真不一定不愿意去。虽然崇应彪从来不干人事,但捉鬼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是人事——这样一看,他简直是天选捉鬼人。

 

我打定主意,明天晨训的时候找他聊一下。

———————————————————————

没想到这篇反响这么好😭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每一个评论都有认真地看,大家真的都好可爱!


捉鬼这个比较长所以分成了两次,虽然其实没有什么悬念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在评论区讨论剧情,给作者多一点写作的动力哈哈哈哈哈


这几天在外面旅游,但只要有人看就会的后续的(滑跪)


再次感谢大家,欢迎捉虫和友好的评论!也希望大家多多宣传一下这部优秀的电影呜呜呜呜



小餓图很多么

没睡的都来看这个“姬发人物小传”完整版,郊通发达已经舞到蒸煮面前了(不是,cmc居然主动cue了发郊,你们都是8G冲浪吗?这两人大写的双向粗箭头吧,喜欢把对方放在优先位置!

没睡的都来看这个“姬发人物小传”完整版,郊通发达已经舞到蒸煮面前了(不是,cmc居然主动cue了发郊,你们都是8G冲浪吗?这两人大写的双向粗箭头吧,喜欢把对方放在优先位置!

羡青山有思

  就是被lp无视

  小齐是属于大家的!!!

  就是被lp无视

  小齐是属于大家的!!!

玖月烟儿

【纬钧】愿望是,和前男友结婚

☆破镜重圆

☆OOC 勿上升

☆圈地自萌


~~~~

01

    “周峻纬要订婚了。”

    郭文韬看似不经意提起却惊雷般的话语通过手机在齐思钧耳边炸响,让他久久没有回神。


02

    “小齐?”直到郭文韬第二次的呼唤响起,齐思钧才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知道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对齐思钧来说意义非常,作为多年好友的郭文韬也识相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破镜重圆

☆OOC 勿上升

☆圈地自萌


~~~~

01

    “周峻纬要订婚了。”

    郭文韬看似不经意提起却惊雷般的话语通过手机在齐思钧耳边炸响,让他久久没有回神。



02

    “小齐?”直到郭文韬第二次的呼唤响起,齐思钧才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知道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对齐思钧来说意义非常,作为多年好友的郭文韬也识相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接下来的好几分钟,即使相隔万里,郭文韬也能从电话里齐思钧漫不经心的敷衍回答感受到那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这日常的叙旧言谈里。

    于是郭文韬先一步结束了这段没有意义的谈话,而齐思钧才像灵魂归位了一样对前者轻声道歉。

    “小齐,我不知道当初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要说一句。”思量许久,郭文韬还是开口,“如果那份爱还在,就不要去用隔阂消磨时间,这一次错过真的就是一辈子了。”

    那头的齐思钧被戳中,轻笑:“这么文艺的话是阿蒲说的吧?”

    “是,但这也是我想说的。”郭文韬毫不避讳的肯定自家爱人的缱绻情话。

    郭文韬的正色让齐思钧没法儿再继续敷衍了事,在对方看不见的这头神色也黯淡下来。

    “文韬,我不能再这么自私地回去扰乱他的生活了。”齐思钧苦笑。


    想着蒲熠星好几次深夜一身酒气回来时的无奈表情,郭文韬挑挑眉,能扰乱的前提是他还在意你。

    本想直接了当的告诉好友,但想到自己从蒲熠星那儿听得到事情因果还是没有说出口。

    郭文韬事实上并不是对他们当初的事一无所知,所以也自然知道错的不是周峻纬,而是齐思钧。

    作为齐思钧的朋友,郭文韬当然是尊重他的一切决定,但另一边是嘴上没说,但行动上依然为至交排解忧愁的蒲熠星。

    最终他心里的天平向后者偏移了一点点。


    齐思钧和周峻纬两个人的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解决吧。



03

    挂断电话后,齐思钧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紧紧握着早已黑屏的手机。

    直到日本夹杂秋意的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的齐思钧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看时钟才发现已近凌晨。

    郭文韬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质问仍回荡在耳边。

    “你甘心吗?”


    他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正因为齐思钧太知道周峻纬有多好,所以不会甘愿让另一个人去站在周峻纬身边,享受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温柔。

    即使当初那份温柔是被齐思钧亲手抛弃。


    打开手机滑到那个置顶却许久没有出现过红点的消息条,齐思钧抿了抿嘴。

    最后一次,再让我自私一下吧。


    【休息了吗?】

    打完消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刻齐思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生怕下一秒消息的前面出现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还好并没有,齐思钧微微松了口气,但迟迟没有回复又让松懈的人紧张起来。

    【没有】

    收到回复的下一刻齐思钧立刻给人拨去了语音电话,他怕即使犹豫那么一两秒,积攒起的勇气都会就此消散。


    “当初的话还算数吗?”齐思钧忐忑开口。

    “算数。”那头人迟疑了一会儿,但显然听懂了齐思钧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声音丝毫听不出波澜,“你的要求是什么?”


    齐思钧深吸一口气。


    “和我结婚。”



04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久前刚官宣的周氏和郝氏联姻再没有后续,连原本说好已经邀请了各大媒体来参访的订婚宴也莫名其妙取消。

    只有后来周氏发布的一个声明草草解释了两家企业有另外的打算。

    一时间,各家媒体都在争相报道人们眼中郎才女貌的周氏的周峻纬和郝氏的郝玫恋情结束的八卦消息。


    而这时舆论风波中的一方,正半倚在停在机场外的车旁,等待一个跨越海峡而来的“旧友”。


    齐思钧这次回来的匆忙,在那通电话后的没几天就交接了所有工作从日本飞回了国内。

    三年在国外的漂泊生活让齐思钧看着机场里一切的都觉得熟悉和怀念,连不带任何感情的中文机场播报都听着感觉带上了几分温度。

    直到拿上了行李前往国际航班的接机口时,齐思钧的紧张感才又开始席卷全身。

    如同那天深夜等着电话那头的人的回复一样,齐思钧紧握着手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齐思钧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人流走了出去,看着不同的人在长距离的分别后相拥,流泪,亲吻。

    欢欣的气氛让他也跟着浮现出笑意,但很快随着在人群中的一无所获消失殆尽。

    也是,齐思钧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人能答应他近乎无理的要求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他怎么还敢有其他的奢求呢。

    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齐思钧看见了屏幕上周峻纬发来的信息。

    【地下二层停车场B2-07】

    看着这没有丝毫多余问候的信息,齐思钧无奈拉起了自己的行李箱抬步去找电梯。


    齐思钧拉着行李箱到了地下二层,偌大的停车场回荡着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咕噜”声,他跟着指路牌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个倚着车门低头看手机的人。

    周峻纬也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两人隔着昏暗的灯光猝不及防对视。

    三年未见,周峻纬一身绀色西装站在眼前,早已不是当初在校园中活泼的样子,眉宇间习惯性的成熟礼貌是曾经的齐思钧很少见过的。

    “峻纬,好久不见。”


    见齐思钧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自己不动,周峻纬点点头算是答应,走上前接过了行李放在后备箱,齐思钧摸不准他现在的态度,只能看他的示意上车。

    “我是你的司机吗?”周峻纬突然出声让齐思钧打开后座车门的手僵住,“坐前面。”

    齐思钧听话地坐到了副驾驶,一路上都局促不安的用手握着安全带。

    齐思钧几度想挑起话题和周峻纬随意聊聊,但都被对方敷衍过去,只得作罢,低头给郭文韬发信息说自己回来了。

    直到车开进了市区,齐思钧才又开口询问:“我们现在去哪?”

    “民政局。”

    “啊?”齐思钧有点懵。

    周峻纬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要求的结婚吗?你要是反悔了,那约定也算作废了。”

    齐思钧此番回国就是为了周峻纬,怎么可能反悔。但他还是惊讶于当初周峻纬就这么答应了自己这个不讲理的要求,而且就带着刚下飞机的他直接去领证。

    “我没有反悔。”齐思钧答的很快,斩钉截铁,“也不会反悔。”



05

    直到和郭文韬面对面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齐思钧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和周峻纬领证结婚了,太过于顺利。

    郭文韬看着手里的小红本,照片里的齐思钧笑的有点不知所措,倒是周峻纬一张挑不出毛病的礼貌笑脸显得更从容一点。

    在手里翻来覆去了一番,郭文韬伸手把结婚证还给了从坐在那儿就没有夹菜,一直戳米饭的齐思钧,“都就这么结婚了,小齐你还不高兴什么?先吃饭。”

    “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齐思钧接过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

    “觉得不真实的应该是我好吧,你就这么突然回国,然后就这么结婚领证了。”郭文韬笑着给人夹了一块红糖糍粑,顿了顿,“而且还是和峻纬。”

    齐思钧没有接话咬了一口糍粑,感受到那红糖浆甜甜的味道,才冲淡了一点心里的不安,“我今天回国,而且和他领了证,但他却放任我在这样算是人生很重要的日子里和你一起出来吃饭。”

    “峻纬以前不是这样的。”齐思钧吸吸鼻子咽回委屈,“是我当初错的太离谱,所以他现在也只是为了完成当初许下的承诺。”


    齐思钧拿出结婚证的时候就一并告诉了郭文韬周峻纬之所以会答应和他结婚的原因。

    那时的周峻纬和齐思钧还是大学里的模范情侣,一次约会时去了城市里有名的寺庙,那时的齐思钧不屑于人们把愿望寄托在一张薄薄的红布和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神明。

    “那我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做到。”齐思钧还记得说这话时周峻纬背对着那颗挂满红布条的树,树影婆娑,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也增添了一种莫名的神圣,让人深深着迷。

    他牵着那人的手,笑着答了一句“好”。

    但周峻纬平常做事过于周到,后来很难让齐思钧会产生想要用掉这个愿望的想法,个别的几次都被忍住了,而现在他只觉得庆幸。


    说是小聚叙旧,但郭文韬也知道齐思钧想要回去见周峻纬的迫切想法,而且新婚当日一直拉着人家聊天也实在不是朋友该干的事,所以快速结束了饭局就调侃着把人送了回去。

    齐思钧的行李在两人从民政局出来后就直接搬进了周峻纬的家里,进了房门没多久齐思钧就收到了郭文韬晚饭邀约,齐思钧只好放下没收拾的行李就出了门。

    临走前周峻纬给了他房门钥匙。


    齐思钧推开门,换好留在门口玄关处的拖鞋,进来就看见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周峻纬,以及沙发旁自己的行李箱。

    “那个……峻纬,我住哪里?”齐思钧觉得周峻纬还不至于让他这个新婚伴侣睡沙发。

    “右手边第二间,衣柜已经给你腾了一半,你自己收拾。”周峻纬头也不抬说。

    听到后半句齐思钧才觉得不对,周峻纬的意思,是他们要住一间房?

    没有听到回应和声响周峻纬抬头,看对方表情就猜到在想什么,“客卧没收拾,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一起,想一个人住就自己去清理。”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住一起是应该的,毕竟……我们已经领证了不是吗……”齐思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为这种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心虚什么。

    周峻纬翻页的手顿了一下,忽地就不知道为什么怒气上涌声音也提高了,“齐思钧,和我结婚是你自己提的要求,我没有要求你什么你也不用小心翼翼,但我希望你清楚结婚在法律上的意义,如果不想看见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要提出来委屈自己。”

    齐思钧一时间被周峻纬的话怼得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因周峻纬的态度心间一痛。

    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


    可以前他们是情侣,是爱人,是彼此除家人外最信任的人。


    而现在呢?


    他齐思钧对于周峻纬来说也许不过是一个无理取闹,突然出现强占身份,最熟悉却也最陌生的枕边人。



06

    等齐思钧第二天睁眼醒来,身边的床铺早已没有温度。

    昨晚最后两人还是睡在了一张床,只是背对着背,丝毫没有一点儿新婚夫夫该有的甜蜜。

    走进厨房,空荡荡的餐桌让齐思钧怅然若失,如果是三年前,那里一定摆放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和一张写着关心的便签。

    原本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澜,此刻却因为发现这一点细节的改变让齐思钧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

    低头蹲下环抱住自己,他现在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弄丢了那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


    蒲熠星推门进来时被那个呆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吓了一跳。

    “我去,你谁……小齐?”蒲熠星惊讶。

    看见许久不见的好友,齐思钧勉强扯出一个笑,“阿蒲,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蒲熠星从郭文韬那儿听说了齐思钧回国的事儿,但这会儿见到三年没见的人还是多少有点意料之外。

    齐思钧也有点迷茫,怎么郭文韬和周峻纬都没有告诉过蒲熠星吗?

    终于反应过来这俩人已经结婚,回想当初种种蒲熠星欲言又止,但还没等说什么,门外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阿蒲你还没找到吗?”随声音一道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白裙的长发女子。

    齐思钧认了一会儿人,才想起来这就是周峻纬原本的订婚对象,郝玫。


    这场不知道谁才是“前任”和“现任”的会面颇为尴尬。齐思钧看那人妆容完整的打扮再看看自己没换的睡衣,突然就有种被打败了的挫败感。

    郝玫也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没回过神的齐思钧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去了周峻纬的书房,没一会儿就拿了一份文件走出来。

    蒲熠星本想和齐思钧再聊两句,但郝玫落下一句“快走,峻纬急着用”就风风火火地离开,蒲熠星也只得说了声有空约饭就一起匆匆离开。

    听着蒲熠星略显无奈喊着郝玫的声音远去,整个过程齐思钧都只是在郝玫进来时站起身,若不是书房敞开的门,齐思钧都要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刚两人就像三年前的缩影,齐思钧有时会喊着蒲熠星一起帮周峻纬取忘了的东西,毕竟这两人在一个宿舍,方便找。

    如今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只是帮周峻纬的人却不再是自己了。


    再怎么,齐思钧还是觉得要和周峻纬说一声,于是拨了电话过去。

    “怎么了?”电话很快被接起。

    “刚刚阿蒲和…来拿东西了。”齐思钧还是不知道怎么去称呼郝玫。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我让他们去,忘了告诉你了。”

    是忘记告诉自己,还是忘记家里还有一个人,齐思钧有些自嘲的笑笑。

    “那没事了。”

    “冰箱里有吃的,你也可以自己做点。”周峻纬看了眼桌上的电脑,“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其实齐思钧还想问为什么蒲熠星就这么进了门,而他却只是给了一把钥匙,完全不知道门锁密码,但对方丝毫没给机会。

    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07

    “为了周峻纬啊。”请了假被喊出来谈心的郭文韬搅着咖啡。

    齐思钧抿抿嘴。

    他当然知道是为了周峻纬,甚至于在听见周峻纬答应自己无理的要求时都在庆幸,也许在那人心中还有一丝自己的存在。

    但那一点庆幸,在回国的不到二十四小时里被打的稀碎。

    “他是真的对我失望了吧。”齐思钧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盘里的布丁。


    郭文韬见对方挫败的颓废样无奈叹了口气。

    其实当初的事说起来也简单,作为设计师的齐思钧收到了日本一家公司的邀请,但至少要在那儿工作两年才能回国内的分公司,而周峻纬家里的企业由不得他跟着离开。

    齐思钧不想放手难得的机会,却又不知怎么和满心规划两人未来的周峻纬说,于是瞒着所有人,自己安排好了要出国一切,想先斩后奏。

    本想着,到时候他哄一哄对方,两个人还是能继续好好的,只是两年的跨国恋而已,总能撑过来的。

    但事实是,直到齐思钧离开的前一个星期周峻纬才因为发现机票知道这件事,两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分手。

    那天周峻纬气愤之下离开他们同居的房子,走时只留下一句让齐思钧无法忘怀话。


    “齐思钧,你终究没有那么爱我。”



    那时的齐思钧只觉得对方太自私,难道因为爱情就要让他放弃自己喜爱的一切吗?

    但后来他才发现自私的其实是自己,而周峻纬只是希望他坦诚而已。



    齐思钧面前盘子里的布丁已经被他用叉子剁成了一堆,郭文韬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糟蹋食物的行为伸手把尚且还能看的布丁换到自己面前。

    “后来阿蒲和我说过,峻纬也觉得他自己那时话说重了。”郭文韬拿了把勺迅速把布丁吃完,“你们俩就是相互别扭,没那么严重。”

    “可是他本来都要和别人订婚了……”齐思钧还是把自己困在旋涡里。

    眼见说不通,郭文韬干脆放下餐具,双手交叠认真的看着对方,“我问你齐思钧,周峻纬虽然重承诺,但他真的是会为了一句所谓约定的话而把人生大事都搭上去的人吗?”

    “不过是因为你当初的决定和行为让他觉得你没那么在乎他,你现在回来了,重新让他知道你爱他不就行了。”

    郭文韬的话让齐思钧醍醐灌顶,眼神都明亮了许多。


    是啊,曾经那人对他的喜欢可以算人尽皆知,他自己却总是瞻前顾后,就当这次是他来追周峻纬好了。

    看齐思钧终于想通,郭文韬满意地打开了手机。

    郭文韬:【我这边OK了,你那边怎么说】

    蒲熠星:【在牛角尖钻坑呢】



08

    “文韬那边好了,你怎么说?”蒲熠星好整以暇地看着刚开完会的周峻纬,递过去取来的文件。

    “文韬好了什么?”周峻纬避而不谈。

    蒲熠星没办法理解这人的行为,“你不用管。怎么?小齐回来了,证都领了,你还在这儿别扭什么。”

    “我不知道。”蒲熠星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周峻纬没理他,自顾自起身站在落地窗边俯视街道,“他当初瞒着我那么久,又决绝的离开,三年里没有给我一点消息,我不想再去试探他的心思,也不想探究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他们吵架分手那天,周峻纬把蒲熠星叫了出来喝酒,生气齐思钧隐瞒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失望。

    舍命陪君子地和周峻纬喝得酩酊大醉,甚至直接喝进了医院,蒲熠星才更认识到周峻纬对齐思钧的在意。

    周峻纬总是觉得两人的未来一定会有彼此,因为他们都早已视对方为唯一,可齐思钧的行为打破了周峻纬的想法,打破了一切憧憬。

    “可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回来找你,不就说明了一切,你还在纠结什么?”蒲熠星第一次看好友这么畏手畏脚的样子一时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可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服自己吧。”周峻纬自嘲笑笑。“担心他再次丢下我离开,担心他的期盼的未来里……没有我。”


    周峻纬永远不可能对齐思钧狠下心,只是当初对方的行为让他对这份感情的分量第一次产生了质疑,他有点怕了。

    两个人在一起后,周峻纬无比珍视这段感情,齐思钧对他来说也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

    但当人重视的东西一朝被轻视,就很难不产生愤怒和应激反应。

    周峻纬害怕以后的有一天,齐思钧会再次这么一声不响的把他抛弃在未来之外。



    后面的一段时间,齐思钧和周峻纬相处起来轻松不少,不提两人熟悉的过去和同住屋檐下的接触,何况其中一人打定了主意挽回。

    周峻纬会在齐思钧特意早起做早餐是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晃神,像是回到从前,三年的不通音讯从来没有出现。

    但当那人看向他时,眼眸中是早已不同以前纯粹爱意的小心翼翼,周峻纬被这么突然地拉回现实,然后仓皇逃离。


    齐思钧大有一种越挫越勇的趋势,周峻纬没有刻意隐瞒结婚的事,所以齐思钧在工作闲暇之余时不时给人送下午茶,在对方的公司员工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改变是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员工感叹周总的结婚对象有多好,甚至开始和当初要订婚的郝玫相比的时候。

    夜晚躺在床上的周峻纬回过身就能感觉到听了闲言碎语后齐思钧的闷闷不乐,整个人都缩在一起散发低气压。

    周峻纬好笑又有几分无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人一把拉过来揽入怀中。

    齐思钧愣了一下,接着也很快反手抱住对方,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对方怀里,沉闷的情绪消失不见,只余窃喜。

    两人相拥无言,直到齐思钧开始得寸进尺的动手动脚,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人隔着睡衣的腹肌上挠痒痒似的戳来戳去,周峻纬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佯装生气的说了一句,“别乱动,睡觉。”。



09

    他们的关系像是突然回到了许久之前的暧昧期,两人同桌吃饭,谈论平常的琐碎小事,也时不时和郭文韬蒲熠星出来聚餐,晚上共枕而眠,白日互道早安。

    唯独从不说喜欢和爱。


    周峻纬也没有喊过他一句从前的亲昵称呼。



10

    齐思钧在闲了快一个多月才又重新联系了工作。

    成功签下了回国后的第一个单子,齐思钧迫不及待要和周峻纬第一个分享快乐,没想到被郭文韬截了胡,先一步被人带去了一个小酒馆庆祝。

    齐思钧一门心思回家告诉周峻纬完全不关心郭文韬把他带到了哪儿又说了些什么,直到对方开始东拉西扯说些有的没的,齐思钧才突然福至心灵。

    “文韬你带我来这到底要干嘛?”齐思钧狐疑。

    没等郭文韬回答,齐思钧先一步看见了刚进门的熟悉身影,十分惊喜的同时正想喊人,却有另一道声音率先响起,生生止住了脚步。


    “峻纬。”


    周峻纬走进酒馆,正低头给约自己来的蒲熠星发信息询问那人在哪儿,便兀地听见有人喊自己。

    抬头寻声看过去,喝了点酒的郝玫脸色微红的坐在吧台边,身前的男子挡住了她离开的路,周峻纬收到郝玫求助的眼神,无奈走过去帮人解围。

    周峻纬一走近郝玫就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昂了昂首对来者不善的男子面露不屑:“喏,我未婚夫来了。”

    眼看郝玫一边佯装硬气,一边使劲给自己使眼色,知道这人爱玩,又一向宠着这个邻家妹妹的周峻纬往郝玫身前站了站,对着男子沉下声:“请你离开。”

    搭讪吃了鳖的男子悻悻离去,见解决的大麻烦,郝玫抬手想拍拍周峻纬的肩表示感谢,却落了个空。

    郝玫疑惑转头,就见周峻纬不知何时离了自己一米距离,一边胳膊还被人死死抱住。


    “他是我的!”目睹了一切被刺激得占有欲爆棚的小狐狸满脸警惕地朝人大声喊了一句,顺带又把周峻纬往自己身旁扯了扯。

    又嫌不够有用似的,侧身拉着哭笑不得的周峻纬的衣领,微微仰头印上了那人的唇,一触即离。


    郭文韬在不远处看着几秒钟前没能拉住把桌上的酒干了壮胆就冲出去的齐思钧此刻的宣示主权,忍不住扶额。

    蒲熠星的主意居然出奇的有用?

    再抬头时,别扭的两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只留郝玫在原地一脸懵,郭文韬还是决定去解释解释。

    而郝玫在看见郭文韬的一瞬间,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是被两个好哥哥当作工具人去撮合另一个好哥哥的爱情了。

    藏不住满脸脏话,郝玫抬手止住了郭文韬张口的动作,然后缓缓道出了一个数字。

    “9。”


    郭文韬不解歪头。

    “文韬你和阿蒲……”

    “6翻了。”



11

    周峻纬是被齐思钧一路拽着回家的。

    一路上已经酒精上头的齐思钧一进家门就把周峻纬抵在关上的门背上,把脸埋进人的颈肩闷闷开口:“你别喜欢她。”

    周峻纬一怔,抬臂安抚地摸摸怀里人的头,“我没有,小玫她……”

    “你看你还这么亲密的喊她。”齐思钧大有一种无理取闹的趋势,仰头看着周峻纬,“你都没有喊我……”

    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使他后半句只是小声嘟囔,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明白了齐思钧真正介意的事,周峻纬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应了人的要求甚至想微微撇开头逃避齐思钧固执的眼神。

    察觉到眼前人的意图,酒精壮胆的齐思钧毫不犹豫地抬手固住周峻纬的头,对视一瞬后再次吻了上去。


    周峻纬身后倚着门,齐思钧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也不管有没有回应,贴着那人的唇自顾自开口:“我当时不该瞒着你的,可我真的没有不爱你……你别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自己还是醉了的,齐思钧想。

    前些日子周峻纬缓和的态度让他有了太多错觉,以至于忘了他们婚姻的开始并不是自然发展的结果。

    今天郝玫的出现终于让齐思钧想起当初回国的原因,危机感再次来临,占有欲也一并迸发。他能接受和周峻纬相敬如宾,但绝对不能接受周峻纬喜欢上其他人。

    话落齐思钧便又抬起头,满脸认真直直盯着周峻纬的眼睛,迫使那人不能再移开眼神。

    齐思钧再三的坚持和委屈终是让周峻纬软了心,本就不坚定的内心彻底被人击破。曾经种种不甘和气恼,终究比不过汹涌的爱意。


    “老齐……”

    三年未曾听过的熟稔话语让一直强忍的齐思钧瞬间落下泪来。

    手臂下滑环住周峻纬的脖颈,齐思钧面上满是欣喜,前倾身体把下巴搁在那人的宽肩,闭上眼感受抱着的人的温度,“还好,你还在。”

    “我一直在。”周峻纬也紧了紧环在人腰部的手臂。


    说到底,能让周峻纬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约定就乱了心绪,毅然决然放弃集团利益,没有原则的决定终身大事的人。

    也只有齐思钧而已。

    在周峻纬接到齐思钧信息的那一刻,便已是爱意的延续开始。



12

     第二日朋友圈


    【齐思钧】

    “喜欢的人有实现愿望的魔法”


    配图是两人牵着手,还有手指上无法忽略的闪耀戒指。



~~★FIN★~~

狮子玫瑰

【刘培强/韩朵朵】烟花

*父母爱情

*BGM:上海的家


  Summary: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玉芙蓉。


  刘培强从来没有见过韩朵朵这样的女人。应该说,过去二十一年,世界在他眼里就是颗冒着硝烟的粪球,自己是个在上面梭巡的小虫,或快或慢都摆脱不了地心引力,将他牢牢按在断壁残垣的战场。至于一百年后即将吞没地球的太阳,是只虎视眈眈的屎壳郎,而所有在此地还试图生老嫁娶,寻找人生美好的行为,都属于屎里找糖。火舌上舔,印着地藏经的黄纸在废墟里化为灰烬,绕过张鹏宽厚的肩膀,向上飞去。这么斑驳的土地还有神么,他的心在不安中维持着平静,不想深究,也一句没有问那对面容模糊的父母。


  他没有问,父母却答了。答案就...

*父母爱情

*BGM:上海的家


  Summary: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玉芙蓉。


  刘培强从来没有见过韩朵朵这样的女人。应该说,过去二十一年,世界在他眼里就是颗冒着硝烟的粪球,自己是个在上面梭巡的小虫,或快或慢都摆脱不了地心引力,将他牢牢按在断壁残垣的战场。至于一百年后即将吞没地球的太阳,是只虎视眈眈的屎壳郎,而所有在此地还试图生老嫁娶,寻找人生美好的行为,都属于屎里找糖。火舌上舔,印着地藏经的黄纸在废墟里化为灰烬,绕过张鹏宽厚的肩膀,向上飞去。这么斑驳的土地还有神么,他的心在不安中维持着平静,不想深究,也一句没有问那对面容模糊的父母。


  他没有问,父母却答了。答案就在加蓬基地的安检区,一个教科书般的过肩摔,将解题卡送到他面前,连带着震出些不切实际未来畅想。刘培强心中闪过一句极为老土此刻却能无比准确用以形容的话——原来天使在人间。张鹏如师如父,从他超过三秒的凝视中品出了信号,拉下眼镜揶揄他:地球是不是还挺美好的。


  美好吗?他不能确定,因此没有回答。只是在那天之后,他像是在宇宙中流浪了两千五百年的行星,停泊到了属于他的阿尔法星系,从此围着一颗瑰丽的恒星打转。我要,也会一生这样转下去,因为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即使所有人从这一刻开始束手就擒,在太阳抵达地表之前,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也能拥有相伴到垂垂老矣的一百年。


  如果刘培强生得再早一点,看过一部老电影,听过里面一句箴言,就会对现实抱有再低一点的预期。那句话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都会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会过期,连保鲜纸也会过期。影片中主人公何志武想,还有什么东西不会过期吗。但也许刘培强看过也没有用,因为他没有吃过秋刀鱼,过期肉酱更是少见的珍馐,只会令人大快朵颐。而在婚礼上,他向张鹏描述自己看到朵朵的那个瞬间,称之为“一眼万年”。张鹏正在难得的高度酒中品味眩晕,连带着被徒弟由爱情激发出的文学素养惊得瞠目结舌,一张宽脸愈发红润。


  所以那是打破宇宙中所有现行条例,彗星般砸落在他世界的人,无论如何,见到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结束。即使是如此动荡的年代,除了长长久久,没有第二种可能。


  告别式上,永恒的陪伴变成了永恒的孤独。发动机焰尖般炫目的韩朵朵,在他的注视下化为灰烬。玫瑰星云的核心土崩瓦解,残骸即将撞击行星表面,而他的三座推进器在痛苦中融化殆尽,无路可逃,只能引颈就戮。不应该用烟花形容她的,刘培强心想,那样震撼人心的存在,美则美矣,实在短暂。


  他很清楚,韩朵朵与他是旗鼓相当的两个战士。她目标明确,热情洋溢,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燎过训练营的地界。自己引以为傲的技巧全无用处,在加蓬好几次败在她手下,是她征服了那个自以为是又漂泊不定的年轻男人。尔后回到北京,逐渐潦草的日子里,他仰赖那一双自始至终闪亮的眼睛吊着一口气。韩朵朵比他坚强,比他宽怀,自己因她而完整。这样一个人能爱上他,是末世难以想象的好运。他把照片放在胸前口袋里,前往月球坠落任务出发点。


  他只是很难说,自己已经满足。


  十五岁的少年开始抽条,韩子昂告诉他,刘启的身高已经超过自己。视频里,那一张脸黯淡冷漠,泛着地下城营养失衡的暗黄,只有在韩子昂收养的小女孩靠近时才融化出些孩子气。刘启尖尖的下巴像极了他母亲,一双皮子细窄的眼睛却仿佛隔代遗传自抚养他的姥爷。


  在地底的十年里,刘启整理出了对世界的理解,那套逻辑中,天上的父亲扮演了一个十足的反派。刘培强无话可说,他比刘启更恨自己。而面对着爱人的父亲,两人的孩子,和一个继承了她名字的小女孩,能做的只能回避,因为任何争执都会被迫让他调转方向,回望远处损毁后已经沦为废墟的,玫瑰形状的宇宙垃圾场。他告诉自己得选择希望。


  刘培强将一家三口的照片压在两人合照上面,开启了新一轮休眠。


  和刘启不同,幼子人生前五年短暂的地表生活没有能够给他留下太多痕迹,他成了一个十足的地下城居民——机敏、狡黠,泥鳅一样穿梭在狭窄的居住区,理解不了“一家三口都在天上”这样的笑话,而刘培强是只风筝,牵不牵着绳子都在天上飞,归根结底是个不珍惜自己的人。他如今不敢轻易死了,但仍时刻抱有牺牲的打算。如果能救下一两个人,那实属上乘,至于救下一颗星球,那是几乎不需要考虑的好买卖。


  这样盘算着,他把着推进器的手又向前用力了些。木星与行星发动机焰尖的间隙就在不远处,等待他的填补,空无一人的驾驶舱只有机体急速前进的嗡鸣。这次没有人会再来打断他。


  师父当年握着起爆器坐在月壤上等待的最后一分钟也是这样么,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二零五八,张鹏不知道韩朵朵身故,以为他过得好,要用那些不着调的关系将他摘出相控阵布设计划。到了月球表面,又将他引至返回舱,千方百计也要将他托出环形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不知道,对于徒弟而言,唯一的儿子已经跟随祖辈前往了深深的地底。那根始于加蓬,将他与人间牵连的丝线,被穿心透肺打了个结,然后亲手烧毁。一切安排妥帖,自己竭力将他抛回的另一端,已经没有人在等了。


  十四年大梦一场,他仿佛又回到二十一岁,隔着墨镜看黄纸向上飘,融进风中飞舞的沙尘。师父絮絮叨叨对他父母交代,说他前程似锦,大道康庄。人生若是有命数,那张鹏没能看破偈子后半段,前程似锦,大道康庄,尔后萍飘蓬转,爱恨匆匆。


  不过也不全无人等。刘培强看向操作面板,颤动的钢化玻璃缝隙,韩朵朵雪白的面庞正带着笑容,向他一侧靠拢。自己是愚钝的,说不出漂亮话,百转千回,落到最后,竟然只剩一句“我想你”,说得太委屈,反而得来安慰。而韩朵朵都能听明白,连他说不出口的话也都替他一一考虑,自己抢先说了,就这么和缓、坚定地将包袱从他心坎轻轻卸下。他很明白自己做得不够好,如果是朵朵,一定能够做得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他只是没有选择,在这场命运里,偏偏是她领到了失去的角色,自己作为留下的那一个,又怎么敢随意退出呢。


  火光近了,数字生命的永生,现世肉体的短暂和黄纸焚尽后去往的来世都跟通讯器里刘启愤怒的喊停声一起,变得无比遥远。

      

      地球是不是挺美好的?


  刘培强一辈子都在寻找一个答案,即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从来不愿意开口提问。而那个答案早就在那里了。二十一世纪七十年代,说一百年太久,人们只争朝夕。好在他们都遵守了承诺,直到最后。


  地球是不是挺美好的?


  是的,是的。


  你会一直都在吗?


  是的,是的。


  (完)

辰叔讲科普
国外老奶奶的耳朵上长了一颗石头,导致耳朵听不见,到底怎么回事
国外老奶奶的耳朵上长了一颗石头,导致耳朵听不见,到底怎么回事
梵月

【新神榜杨戬乙女】你的互联网嘴替已上线

 杨戬×你

  

  

   你见杨戬的第一次,是杨戬见你的第三次。

  

本来按杨戬的性子是早该忘了你是谁的,但无奈你前两次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

  

  

  

第一次见你是他刚刚失去神力,天庭召开关于他的安置事宜探讨会,你身为佛门三代弟子代表之一出席,他作为当事人帘后旁听。

然后他就看见本该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你,把以玉帝和魔家四将为首的主张贬他下界的神仙从天骂到地从古骂到今,一个不落地全部喷了个狗血淋头。

具他事后回忆,觉得当时怕是路过的狗都得挨你两下。

  

“你哪位啊,在这里狗叫什么,二郎真君为何失去神力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心里是没有数吗,说...

 杨戬×你

  

  

   你见杨戬的第一次,是杨戬见你的第三次。

  

本来按杨戬的性子是早该忘了你是谁的,但无奈你前两次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

  

  

  

第一次见你是他刚刚失去神力,天庭召开关于他的安置事宜探讨会,你身为佛门三代弟子代表之一出席,他作为当事人帘后旁听。

然后他就看见本该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你,把以玉帝和魔家四将为首的主张贬他下界的神仙从天骂到地从古骂到今,一个不落地全部喷了个狗血淋头。

具他事后回忆,觉得当时怕是路过的狗都得挨你两下。

  

“你哪位啊,在这里狗叫什么,二郎真君为何失去神力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心里是没有数吗,说什么失去神力在天庭他自己也会不自在这话你自己信吗,不过是曾经忌惮他天庭又离不开他现在跑出来落井下石罢了,说谎不打草稿,我当天庭是什么世外桃源,天庭里的神仙是什么圣贤,原来不过是一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宵小之徒,为了二郎真君好?哼,真是笑死个人。”你无视身旁师弟的提醒,拍案而起指着魔礼海骂道,你因为生得晚些未曾有幸见到封神大战时期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英姿,但你的父辈见过,你也算是从小听着杨戬的故事长大的,滤镜虽说不至于厚达三米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的,尤其是镇压玄鸟这件事明明是杨戬出力最多,现在居然被如此对待,你当时就很是冒火,根本不管天庭不天庭的站起来就骂。

  

最后玉帝是脸色铁青地保留了他的神格,临走还挨了你几句阴阳怪气,但碍于西天的面子又只得噎下这口气。

你出南天门前都还回头冷笑了一声“喝口水,别噎死了讹上我们西天。”

玉帝:……

杨戬:……

他觉得你真的好能骂。

  

但你们当时并不相识。

  

  

第二次见你就是在赌坊,当时他接了个任务刚好人在赌坊,在赌坊的二楼他先是看见了那只人菜瘾大的猴子在叭叭叭叭,内容大概包括但不限于“哟,这不佛门三代首席弟子吗——”然后又一脸惊恐地捂住嘴“啊不,现在该说是佛门败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说怎么一个佛门子弟还来赌坊呢,原来早就因为在天庭上出言不逊被逐出师门了哎哟喂哟真是可怜……”

杨戬他转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那只猴子缠上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一身红裙的你单手拎起那只猴子悬在围栏外的空中“知道是你姑奶奶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说你傻你还真蠢上了,我在谁门下关你屁事,怎么,猴生漫长想收拾收拾去世了,何必这么客气,好歹你也算个臭名昭著的人物,我可以大发慈悲送你去见阎王,割喉掏心一条龙服务,管死不管埋。”

猴子扑腾着他的小短腿,“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佛门不许犯杀戒的啊,你放开我!”

你若有所思地把他放下,“嗯,说得也有道理。”

猴子松了口气,杨戬却觉得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在猴子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你一脚就把他从楼上踹了下去,然后淡定的掸了掸袖口“可我早就被逐出佛门了啊,真是傻X。”

  

杨戬:……该说果然如此吗

  

当时你在他那里也算是脸熟了,你在天庭出言不逊还是为他说话,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来跟你打个招呼,结果转头你就不见了,被丢下去的猴子砸晕了一个人,居然还恰好是他的任务对象,他看场闹剧白得七十贯。

  

杨戬:……不知道说什么反正谢谢你

  

当时他勉强算是认识你,你还只限于对他如雷贯耳但没见过也不认识的状态。

  

  

第三次就是现在,刚送走婉罗,姚公麟就说又有人拜访,他还奇怪平时生意要多惨淡有多惨淡可以说没有最惨淡只有更惨淡,怎么今天一个个的全都指名找他,但秉承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原则,杨戬依旧让姚公麟请了人进来。

你走进来的时候他是愣了一下,虽然带着面纱他也认出了你,但也是的确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你的神力不弱,应该说没有什么事情会找上赏银捕手才对,但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认出他,便按流程问“姑娘寻木某有何事?”

  

你随手摘了面纱,道“寻人。”

  

寻人不算他的业务范围,但看你也勉强算故人便只当做个顺水人情“何人?”

  

你挑了挑眉“你保证不说出去。”

  

“我保证。”杨戬无奈道。

  

“好,不过我找的这个人有些特殊,你如果接不了可以直接说。”你道。

  

杨戬有些啼笑皆非,“姑娘但说无妨。”

  

你看着他,平静地说出要找的人“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杨戬端酒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你,眼神淡然,好像你要找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杨戬?为何会想找他?”

特拉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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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

杨戬×你 | 受伤又生气的二郎会被亲亲

*时间线在宝莲灯被毁后

*如果可以来点红心蓝手吧(/ω\)


“你…可想好了。”


身为天庭的郡主却和他一起背离,陪着他落魄。


二郎手上仍是阻拦之势,没有半丝退步的意思。他看向你的眼神,深得像一滩冷湖,又静又定,让你瞬间摸不清情绪,甚至感受到了隐晦的丝丝怒气。


但是你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你一边镇定的用刀子去划他的衣襟,一边轻声道:


“你的伤要紧。”


这声音虽轻,却字字砸在杨戬心里。


他的墨发因为方才的大战变得半散半束,微风轻拂下与雕刻般深邃俊美的面容相辉映足以入画,如今更是眸光深深,眼底执拗...


*时间线在宝莲灯被毁后

*如果可以来点红心蓝手吧(/ω\)







“你…可想好了。”



身为天庭的郡主却和他一起背离,陪着他落魄。



二郎手上仍是阻拦之势,没有半丝退步的意思。他看向你的眼神,深得像一滩冷湖,又静又定,让你瞬间摸不清情绪,甚至感受到了隐晦的丝丝怒气。



但是你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你一边镇定的用刀子去划他的衣襟,一边轻声道:



“你的伤要紧。”



这声音虽轻,却字字砸在杨戬心里。



他的墨发因为方才的大战变得半散半束,微风轻拂下与雕刻般深邃俊美的面容相辉映足以入画,如今更是眸光深深,眼底执拗锁定地唯有你一人。



瞧,你的二郎又在犯傻了。比起他的伤,你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名声清誉更要紧?



“算了,这话说得晚了。”



他见你都没有什么小姑娘扭捏的样子,也不提着一颗心了,索性身子往洞壁上随意倚着。



你看着二郎转晴的脸色,忽然觉得他因为你,连带着瘦削冷硬轮廓都柔和了些,成了如今一幅似笑非笑的倚在岩壁,双臂横长,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可不是有点晚了,看都看了这么久。你的面色微微泛红,像是从酒窝绽出来的桃花一般。



“别看了。”



“嗯?”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你便看见本靠在岩壁边的虚弱小郎君抬手一扯,随之自己的腰身被扣紧,轻轻一拽你们彼此间的距离已在咫尺。



这个距离近得你都能看见阳光下他脸上浅浅的绒毛,再近些,在他清澈忧郁的凤眼里,你还能看见自己在他眼中倒映出来的模样。



你想着想着居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可手指刚刚触及他的下颚,你就觉得自己后脑被人紧紧压住,而后唇瓣就被另一份柔软覆住,是有些微凉的温度。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凑在一起,却引得你战栗不已。你被他吻住,不似从前那般发乎情止乎礼,更像是细雨绵绵般一点点侵///犯,长驱直入似的啃////弄///掠///夺。



这些你全都能感受到,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与后怕,从扣紧交握的手上,从辗转反侧的///唇///上。



你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生气的二郎。



#



才不要乖乖闭眼。



银甲白袍的二郎真君,在你眼前衣衫半露,墨发凌乱,身上尽是打斗间沾染的鲜血,饶是如此,也没有半分狼狈的样子。

 

 

呜呜,这是什么战损美人。

 

 

更别提眼下他这般一幅被轻///薄的样子。

 

 

“嘶…有点疼。”

 

 

伤口又破了?不应该啊。

 

 

你着急忙慌地察看情况,他却顺势接受了你的主动,声音低哑透着浓浓的笑意道:“呀,骗到你了。”

 

 

“杨戬——”

 

 

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害怕他伤势严重真的有些什么不好,越想越着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即使面上不说,你心里到底是怕的,战场向来凶险,刀剑无眼,如何又能保证你的二郎平安回到你面前?

 

 

“哎,别哭啊,是我不好。”

 

 

他见到你哭的时候便后悔了,想着不该这样逗你,可若是这般能发泄出来也好,省得你日日憋在心里惴惴不安。

 

 

微风吹了半缕他的鬓发,缠缠绵绵地落在了肩侧,你无声地抬起手,覆在他额头上那只受伤的眼睛,然后轻轻落下一吻。

 

 

“…唔。”

 

 

他嗓音有些暗哑,身上都僵硬了几分,似是因为你呼出的热气撒到了敏感的地方,可到底只是忍着把你往怀里揽深了几分哄道:

 

 

“别怕,我答应了你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