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啊!我真的超喜欢这个系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虽然都是德哈少年时代,但画风真的是琢磨了很久长搞出来的,相较于我前序的作品两小只虽然没那么帅,但绝对是最有少年感的
老规矩:高清原图解锁见彩蛋
已登记著作权,禁商用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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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悠】恶龙饲养与产后料理
*全文3.1W字,特别特别特别甜
*西幻设定,民间传说中被恶龙夺走的公主 5 & 一心想要屠龙拯救公主的骑士 U
*X和V单箭头5
祝阅读愉快
-
一、
虎杖悠仁已经坐在金币堆就的小山坡上发了一天呆了。阳光慢慢淡去,夜色逐渐浓卝稠,金币反射卝出的光芒从金黄变成银白,直到破晓时刺眼的晨辉又洒在满室闪闪发亮的财宝上时,他才蓦然惊醒。
无畏的骑士身上还沾着恶龙的血渍,年轻的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恍惚与困惑——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乡野的村落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地赶到恶龙困住公主的洞窟,他用朴素的铁剑劈卝开荆棘与遮天巨树,他同喷火的恶龙搏斗,他捅破它坚卝硬如盔...
*全文3.1W字,特别特别特别甜
*西幻设定,民间传说中被恶龙夺走的公主 5 & 一心想要屠龙拯救公主的骑士 U
*X和V单箭头5
祝阅读愉快
-
一、
虎杖悠仁已经坐在金币堆就的小山坡上发了一天呆了。阳光慢慢淡去,夜色逐渐浓卝稠,金币反射卝出的光芒从金黄变成银白,直到破晓时刺眼的晨辉又洒在满室闪闪发亮的财宝上时,他才蓦然惊醒。
无畏的骑士身上还沾着恶龙的血渍,年轻的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恍惚与困惑——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乡野的村落长途跋涉,千里迢迢地赶到恶龙困住公主的洞窟,他用朴素的铁剑劈卝开荆棘与遮天巨树,他同喷火的恶龙搏斗,他捅破它坚卝硬如盔甲的皮肤,跃上它的脊背,骑在他的脖颈上,用匕卝首刺破它的眼球。最终,勇敢的骑士虎杖悠仁,将他剑刃已经卷起的破损的铁剑,狠狠卝插卝进恶龙的胸口。
恶龙如同一座碉堡般轰然倒塌,震起一片尘埃。
恶龙的鲜血顺着年轻骑士的铠甲流下来,滴答滴答地落进砂土里,他红色的发梢被烧得焦黑,狼狈却有一种朝气蓬勃的英俊。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兴冲冲地爬上峭壁,走进被恶龙坚守了十数年的洞窟。
虎杖悠仁在长成少年的岁月中,无数次想象这一刻他会见到的画面。
他想象着貌美的公主被铁链拴住手腕,泪眼迎接他的到来。他想象着公主坐在恶龙为她打造的水晶王座上,戒备地看着他走来。他还想象过公主已经年华老去,不再是传说中那个让人一见便为她倾心的王女——
但是,虎杖悠仁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走进恶龙的洞卝穴时,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洞窟中堆满了恶龙从各地搜刮的财宝,金币、宝石,令人垂涎的铠甲、武卝器,甚至在洞卝穴通往外面的走廊上还爬满藤蔓,粗卝壮的藤条上挂满罕见的绿植。唯独没有人。
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公主。
虎杖悠仁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祖父去世的坟茔无人照料,他却将其抛之脑后,走出世代卝生活的村落。他靠自己的天生神力与古道热肠,一步一步走到准骑士的位置,只和骑士团一步之遥。他长途跋涉,翻越白雪皑皑的山脉,走过瘴气笼罩的丛林,横穿黄沙莽莽的沙漠,才来到这里。来到这里,拯救王国唯一的公主。那个皮肤比白雪更白,嘴唇比鲜血更红,貌美如神女,却拥有最多舛的命运,在自己的成年礼上被恶龙掠走整整十年、了无踪迹的公主。
世间口口相传着公主的故事。有人说,公主被囚卝禁在苦寒的极北之境,有人说,公主被圈养在海底用珍珠堆砌而成的宫殿里,有人说,恶龙飞越海洋,将公主带去了另一座大卝陆,更有人猜测,公主或许已经被恶龙杀卝害。
曾经也有无数勇者循着这些传说寻找公主的下落。他们或是恋慕公主传说中的美貌,或是觊觎国王许诺的大宗财产,或仅仅想通卝过斩杀恶龙来证明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可那些离开的勇者与骑士,没有一个人再回来。
虎杖悠仁是这几年来第一个踏上这条路的人。他四处探访,也曾去过北境,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流浪僧侣的指引才一路向南来到这里。他做了万全准备,抱着必死的决心,甚至将那头凶卝恶的巨龙杀死了,他把该做的一切都做了,他只需要将柔卝弱可怜的公主带回她日日思念的王城了——
却在这最后一步,本应该是最理所当然的一步,莫名其妙地折戟。
没有什么比这让人更不甘心了。
虎杖悠仁在清晨的阳光里长叹一口气,认命了。他沮丧地从财宝堆上跳下来,踩在红宝石上差点跌一跟头。他捡起红宝石扔到一边,余光瞥见财宝堆成的小山坡上插着一柄宝剑。虎杖悠仁抽卝出自己破破烂烂的铁剑往地上一扔,从金山上拿走那一柄钢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利落地插卝进剑鞘。
剑柄与剑鞘撞击的那一刹那,龙吟将金属相碰时清脆的声响掩盖。尖锐的长啸刺破长空,急速向洞卝穴靠近,地面开始震颤。突然刮起风暴,天色晦暗了,云层被狂风卷到一处,太阳像是躲进厚重的云里,却更像被龙巨大的翅膀遮蔽。虎杖悠仁握住刚刚得到的宝剑,身卝体绷紧,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又一场鏖战。
可那头巨龙降落在洞窟口,并没有露卝出獠牙,它更没有鼻子冒出火星,愤怒地走向虎杖悠仁,而是温顺地伏身,在洞卝口蜷卧下来。它金色的眼睛与椭圆形细长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虎杖悠仁,戒备,却无比冷静。
一个男人从巨龙的背上一跃而下。他手中拎着一个系着蝴蝶结、小巧而精致的包裹,身影背光,轮廓高挑,腰部细窄,双卝腿笔直而修卝长。他迈开长卝腿,径直向虎杖悠仁走过去。披风的衣摆随着他矫健的步伐,在身后如同海浪般翻滚,及膝的长靴踩在地上“咯噔咯噔”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虎杖悠仁的心脏上。
他在虎杖悠仁面前站定。
灿金的阳光从洞卝穴顶上的缝隙间漏下来,将他照亮了。
虎杖悠仁终于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漂亮得无人能及。他像是落满白雪后被初冬清冷的阳光普照着,周卝身镶嵌着光晕,看上去耀眼得像是不可亵卝渎的神祇,散发着冷气。冷白色无瑕的皮肤裹在漆黑的衣袍里,苍白得令人心惊。
这个男人身姿颀长,比虎杖悠仁还要个高上许多。他带着一副黑色的眼镜,望着虎杖悠仁时微微低头,敛着目光。虎杖悠仁还是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比水晶更清透的湛蓝色的眼睛。整个洞窟中,被恶龙从各处抢夺来的名贵宝石,都比不上这一双眼睛。
在虎杖悠仁望着他出神时,那个男人如白鹤冠羽般柔卝软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他眼中的冷然就变成了戏谑。身形挺拔的男人俯身,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突地凑近虎杖悠仁,鼻尖几乎要和他相触。虎杖悠仁甚至隐隐能感觉他嘴唇的温度。
那个男人嗅了嗅,笃定地开口:“是你杀死了我的龙。”
虎杖悠仁望着他惑人的蓝色卝眼睛,像是被旋涡卷进晴空下的海水里。他兀地想起关于公主的另一个传说。王国唯一的公主殿下拥有世间最美丽的容颜。然而,最令人惊叹的其实是她那双鲜有人见过的眼睛——那双眼睛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只要见过一次,一生都无法忘记。
虎杖悠仁喃喃地问:“您是被恶龙掠走的公主吗?”
“不是,”他扬了扬眉毛,又和虎杖悠仁靠近了些许,声音更轻了,“五条悟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掠走的。”
虎杖悠仁猛地瞪大眼睛,语无伦次,“你、五、五条悟公主殿——”
五条悟伸出手,食指的指腹抵着虎杖悠仁的嘴唇,将他打断。五条悟手指细腻而温暖的触感让虎杖悠仁脸红,但五条悟视若无睹地侧着脸,贴在虎杖悠仁的耳边悄声说,“从来没有什么公主,”他 轻柔的呼吸钻进虎杖悠仁的耳朵里,“只有王子殿下。”
“为、为什么——”
五条悟没有理他,只退开一步,拍拍手,脆生生地打断虎杖悠仁,“好了,现在说说吧,你要怎么赔偿我?那可是这世界上最凶卝恶的龙。”
虎杖悠仁满头雾水:“赔偿?什么赔偿?”
五条悟皱眉,颇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杀死的那条黑龙,是我养了十年的龙。”
“可我以为那是将您掠走的……”
“我说过了,没有东西能掠走我。”五条悟提醒他。
“但那个时候……而且大家明明都说……”
“传说只不过是骗小孩的故事罢了。”五条悟耸耸肩,“小朋友,你说呢?”
虎杖悠仁沉默了片刻。他摸卝着自己脑后被卝干涸的恶龙之血凝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无措地开口,“但是公主、哦不,王子殿下,我没有钱……”、
五条悟噗嗤笑出声来,他让虎杖悠仁往四周看看,“你觉得我缺卝钱吗?”
“那您的意思是……?”
五条悟伸手揉卝揉虎杖悠仁的头发,又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掐了一下,然后冲俯卧在洞卝口的巨龙打了个响指。那条龙撒娇一般哼哼了两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朝虎杖悠仁的方向一掷。那本书直直朝虎杖悠仁的面门砸过来,被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接住时,灰尘扑了他一脸。虎杖悠仁一边咳嗽,一边打量那本破旧得书脊都要散架的古书——
《恶龙饲养与产后料理》。
封面上老旧到褪色的烫金字体这样写道。
“您的意思是……”虎杖悠仁震卝惊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笑眯眯地点头。
“但是我没有养过龙,我在乡下的时候连猪都没有养过……”
“学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他的下巴朝俯卧在洞卝口的巨龙点了点,“你知道吗,她快要分娩了,你却杀了龙崽的父亲。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赔我一条龙,不然的话,”五条悟走到一旁,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铁剑,端详剑柄上几不可见的刻字,“虎杖悠仁小朋友,我就只能把你杀掉拿去喂龙了。”
五条悟拿起虎杖悠仁那柄破损的铁剑,转身用剑尖指着虎杖悠仁,粲然一笑。
二、
恶龙,的学名就叫作卝恶龙。从古时起,恶龙的狂啸便令人类闻风丧胆。它们性卝情恶劣,以抢夺人类的财宝为乐,它们遮天蔽日的巨翼在空中扇动时能够轻易地掀起一场风暴,破卝坏了不知道多少村庄与城市,这个通俗而贴切的名字也就流传下来。雄性恶龙在自然界占据着绝对Alpha的地位,脾气暴躁,寿命漫长却极难顺利交卝配。即便交卝配、受卝精成功,顺利产下龙蛋,也有无数龙蛋因温度、水分而无法孵化,雌性恶龙频发的产后抑郁还会导致她们自行摧毁龙蛋。
所以,分娩前后的雌龙和幼年期的龙崽一样难照料。这件事虎杖悠仁在第一天上岗成为恶龙饲养员时就知道了。
五条悟将他拎到雌龙跟前,让那头高傲警觉的雌龙熟悉他的气味,顺口告诉他——“你杀死的恶龙可能是这个大卝陆上最后一头雄性恶龙了。”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如果龙蛋孵化失败,我还是会杀了你泄愤的。”他看向虎杖悠仁时,脸上的笑意却很柔和,“所以啊,你要好好照顾她。”
从第一天起,虎杖悠仁便被告知,雌龙最爱吃大卝陆西方尽头的沿海小城向北骑行一天左右抵达的村庄中贩卖的饲料。第二天清早,他在整理行装之后,穿过龙穴中的水晶矿洞,来到被五条悟用魔法滋养、并掩盖踪迹的茂卝密树林。两棵参天巨树之间挂着一个宽阔的绳织吊床,五条悟躺在上面沐浴阳光,仰头看着雌龙在上空穿越云层、舒展筋骨。
“我要怎么去买饲料?”虎杖悠仁虚心求教,“骑龙去吗?”
五条悟看他一眼,向空中招手,雌龙乖卝巧飞下来,在接近树林时主动放轻自己挥动龙翼的幅度,降落在五条悟身边,弯下头在五条悟的手边磨蹭。五条悟对虎杖悠仁说:“你试试。”
虎杖悠仁身上还挂着一瓶死去恶龙的血,但他走近雌龙时,雌龙斜睨着他,冲他喷卝出一团火。火在烧到虎杖悠仁之前便在空中熄灭,只有漆黑的烟雾迎着虎杖悠仁的面扑上去,把虎杖悠仁呛得满眼眼泪,面上都是碳灰。
五条悟跳下吊床,拿绢丝手帕擦擦虎杖悠仁黑黢黢的脸,笑眯眯地说:“哎呀,她好像拒绝你了。”
虎杖悠仁看着他缠着绷带的眼睛,想起昨天瞧见的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不由地有些失望。他讷讷地任由五条悟把他的脸擦干净,“那骑马?会不会太久了?”
五条悟想了想,把脏手帕塞卝进虎杖悠仁手里,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又点了一下。一个与五条悟等高的椭圆形镜面出现在他们面前。五条悟说:“你从这里走进去,出来时就到那座小城了。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个传卝送魔法阵只有一天有效,你要是不赶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之前回来,那你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走回来了。”
虎杖悠仁看着镜子里自己和五条悟,还有身后这整片林荫繁盛的森林,有些迟疑。
五条悟在他后心处推了一下,直接把他半个人塞卝进镜子里。在将虎杖悠仁的腿也一并踹进去之前,五条悟叮嘱他——“对了,回来之前记得帮我买梅理街琼斯烘焙店的甜甜圈套装,这个千万别忘了。”
“啊对了,悠仁,千万别想着逃跑。我会找到你的。”
这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的话是虎杖悠仁再一次见到光亮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要给雌龙买饲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座村庄在城市以北骑马行走一天的地方,可是五条悟留给他的传卝送法阵只有一天的有效期。虎杖悠仁急忙在城市里买了一匹最快的马,没有喘息时间地飞速奔袭,买完饲料之后连一秒也没有多留便掉头向城市疾驰,紧赶慢赶,终于在法阵消失之前,带回来三天份的饲料与五条悟叮嘱他购卝买的甜甜圈。
虎杖悠仁从魔法阵里出来时,直接一头栽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他那匹刚买的马,在他手里存活的时间不超过一天,回城时刚抵达城市外围就活活累死了。是虎杖悠仁靠着自己的天生神力,硬生生地把所有的龙饲料,扛了回来。
魔法阵如期在虎杖悠仁身后消失,正在和雌龙玩耍的五条悟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虚卝脱的虎杖悠仁,停下来对他鼓掌。连雌龙也抬起前爪,像模像样地鼓卝起掌来。
虎杖悠仁坐在地上,把包装精美的甜甜圈圈捧过自己的头顶,像是献上贡品那样送给五条悟。五条悟弯腰,就着他的手将包装拆开。他拿出一只小巧的覆盖着草莓糖霜的甜甜圈,蹲在虎杖悠仁面前。
“啊——”五条悟让虎杖悠仁张卝开嘴。
虎杖悠仁照做——五条悟把甜甜圈塞卝进了他的嘴里:“喏,这是给你的奖励。”
糖霜在虎杖悠仁的嘴里融化时漫出一股浓烈的甜。
好在这样灰头土脸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雌龙突然改变口味,想吃大卝陆东边特产的混着干桑果的荞麦饲料。这种饲料并不罕见,在普通的马场就能买到。五条悟在将他传卝送到东岸沿海城市中幽静的小巷之后,虎杖悠仁只需要去郊区购卝买饲料,不一会儿就能回到城里去买五条悟指名想要他带回去的冰淇淋鲷鱼烧。
“一定要记得,冰淇淋鲷鱼烧要在你走进魔法阵之前买回来!”五条悟在虎杖悠仁临走前再三强调,“不然的话冰淇淋会融化的!”
所以,虎杖悠仁将冰淇淋鲷鱼烧带回来的时候,上头的冰淇淋隐隐还冒着冷气。五条悟伸舌卝头把冰淇淋顶尖上的巧克力酱卷进嘴里。他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松卝弛下来,餍足地背靠参天巨树,坐在柔卝软的草地上,招招手让虎杖悠仁过来。
罩在树影下的他满身都是阳光渗透枝叶间的缝隙滴落下来的光斑。
“弯腰。”五条悟命令道。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照做。
五条悟抿了一口冰淇淋,抬手揉乱卝了虎杖悠仁在这一天清爽干净的短发,又顺手在他的下巴上挠了挠。虎杖悠仁觉得自己耳朵发烫。
在一次从南海附近给雌龙带回来一整麻袋的风干鲨鱼肝之后,虎杖悠仁把他用绵毯藏得严严实实的芒果雪糕交给五条悟,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您不把我直接传卝送到郊外或是村庄呢?为什么一定要在城市?是因为您的法阵只能……”
五条悟瞟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的魔法无所不能。”
“那您为什么……”虎杖悠仁困惑地眨眨眼。
五条悟舔卝了一口小银勺,“你在哪里买的雪糕?”
“哨斯巷?”
“上次的布朗尼蛋糕呢?”
“粼塔大街?”虎杖悠仁还是不明所以。
五条悟推开不断凑上来想从他的纸盒里偷吃雪糕的雌龙,终于解释:“你看看,甜食店都开在城镇里呀。”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您就不能自己去买吗?”
“当然可以,”五条悟把勺子含在嘴里,拇指和食指掐住虎杖悠仁的脸颊往旁边拉扯,“但我要是自己去的话,还要你干什么?”
虎杖悠仁吃痛地“呜呜”叫起来,五条悟笑得更开心了。他歪头看着虎杖悠仁,雪白色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白色的绷带,而绑带以下的皮肤也是莹玉一样的白净,只有嘴唇像是点缀在纯白画布上的一抹艳色,像是有人扎破指尖,将鲜红的血涂抹上去。
虎杖悠仁想,公主——哦不,王子殿下,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无害。
他悄悄地接受了自己未来的生活。
三、
随着分娩时间接近,雌龙的口味变化更加频繁。昨天刚买回来的高级饲料她今天吃了两口就不再进食,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哼哼地对五条悟撒娇。五条悟骑在她的脖颈上,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奶糖扔进她嘴里,挠她的头顶安抚她,转头就随手画了一个传卝送门,让恶龙饲养工卝人虎杖悠仁立刻去把雌龙的口粮买回来。
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虎杖悠仁为了给被五条悟过卝度溺爱的分娩期雌性恶龙购卝买饲料,几乎走遍了大卝陆的各个角落。而整个大卝陆上,他连各个城市中贩售的甜点都一清二楚。在临近分娩的前五天,虎杖悠仁开始按照书上说的那样减少雌龙的食量。书上说,预产期的最后一天,雌龙应断食。就在那一天,焦躁而饥饿的雌龙在四周嵌满水晶、用钻石铺就地面的矿洞——或者说产房卝中横冲直撞,洞顶的水晶哗啦啦地掉下来,摔碎在地上。
她狂躁得疯狂甩动尾巴,一下又一下抽卝打在虎杖悠仁身周的地面上,虎杖悠仁进退两难,无措地站在原地望着雌龙发呆。雌龙看见他怔愣更是怒不可遏,龙啸里带着热气直往虎杖悠仁脸上撞,嘶吼穿过洞卝穴的隧道,冲出洞卝口,响彻天际。
五条悟赶到产房的时候神色冷然,就像是虎杖悠仁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他没有再用任何东西遮挡眼睛,没有墨镜、没有绷带。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在洞卝穴中水晶、钻石光芒的映照里变成冰川般洌洌的浅蓝,浓卝密的白色睫毛时不时扇动,像是冬天里抖落雪花的松枝。
放你一天假,去休息吧。他淡淡地对虎杖悠仁说。
他越过虎杖悠仁身边,走到雌龙的面前。坐立难安的雌龙立刻停下来,委屈地低头看他,鼻腔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五条悟向雌龙伸出手,搂住她已经弯下的长颈,额头和她碰在一起。
雌龙入迷地深深凝视着他惑人的眼睛。
连呼吸都平稳下来。
虎杖悠仁从产房退出来。他在森林里失卝魂落魄地走,后来坐在小溪边,让溪水没过自己光卝裸的脚背。碧空无法在溪涧中映上无垠的湛蓝,但冰凉的水花却让虎杖悠仁想起五条悟的眼睛。
他第一次那样清楚、那样接近地看到五条悟的眼睛。
那一瞬间的悸卝动猛烈得让他的心脏麻痹,直到他坐在溪边,冲击后的眩晕感才涌上他的大脑,他才渐渐感受到脸上升腾的热气,飞快的心跳,还有因紧张而不住发卝抖的手。虎杖悠仁弯腰掬了一捧扑在脸上,深吸一口气,从岸边站起来。
那天夜里狂风大作,下起暴雨来。雨水从龙穴卝口的悬崖向下冲刷,如同瀑布般奔流进峡谷底部。闪电在夜晚撕卝破墨黑的天幕,精确地击中沙地中耸立的刺槐,大雨中燃起一丛赤色的明火,雷声接踵而至,尾音被一声深沉的龙啸延长。
在那之后,夜晚寂静下去。
只有大雨哗啦啦地落下。
在黎明前夕,雨停了,水珠“滴答滴答”地坠进洞中。
五条悟打着哈欠从产房走出来,抬眼就看见坐在门口发呆的虎杖悠仁。洞顶罅隙间渗下来的水渍汇聚在水晶石的顶尖,水珠慢慢地,一滴又一滴地,摔碎在虎杖悠仁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打湿。
五条悟站在他身后,弯下腰,贴在他耳边问:“不是放你一天假吗,你怎么在这里?”
虎杖悠仁吓了一跳,猛然回头。五条悟仍旧没有遮挡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他像是蒙尘的白瓷,眼眶下有浅浅的阴翳,看上去有些憔悴。
虎杖悠仁把手里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到五条悟面前,“王子殿下,这是附近城镇里卖的生奶油麻糬,听说和王城里的很像——您尝尝看?”
五条悟挑着眉毛看他,从盒子里拎出一个,尝了尝,不置可否。
虎杖悠仁紧张地看着他。
在公主殿下居住的王城中,王庭外的商业街上有一家叫作喜久福的点心店。他们说,公主在被恶龙抓卝走前,每周都会着人来买这里的毛豆生奶油麻糬。
虎杖悠仁为了给怀卝孕的雌龙购卝买饲料——为了给五条悟买甜点,去到过那么多城市与乡村,却没有一次回过王城。王城附近似乎是五条悟的禁区,仿佛那一片疆土似乎根本不会出产让雌性恶龙喜爱的食物,就好像他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喜久福家的麻糬。
但又很巧合,虎杖悠仁在来到龙穴、斩杀恶龙之前,曾在龙穴附近的城镇上短暂逗留。酒馆里,他们提到,有一位从王城归来的糕点师傅要在城里开一家麻糬店。酒馆里的市民玩笑般说:“听说那个糕点师傅做的甜点连公主都爱吃——公主?就是那个被恶龙掠走的公主啊!”
虎杖悠仁在自己为期一天的长假里,飞快跑向城镇,赶回来的路上他冒着大雨,把麻糬裹在自己的披风里,自己却淋得像个落汤鸡。电闪雷鸣,闪电劈中荒野上的孤木,虎杖悠仁顿时为五条悟滋养的那一片繁茂的树林担忧起来,脚程更快地往回跑。
直到他回到龙洞,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洞卝穴中回响,才突然想起来——树林在五条悟设下的结界里,闪电击不中它。
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气,在产房门口坐下,他的心跳轻得连水滴坠落、摔碎的声音都比它更吵闹。
可他在看见五条悟的一霎,心跳犹如擂鼓。
五条悟盯着他的眼睛,缓慢地咀嚼,过了很久才吃完一个麻糬。
虎杖悠仁根本不知道他仰望五条悟的神情有多少企盼。那种没有任何杂质,无比澄澈,无比单纯的企盼。
五条悟弯了弯眼睛,“很好吃。谢谢你。”
虎杖悠仁陡然捂住心口。
他的心脏跳得好快,快到让他觉得有些痛。
四、
雌龙产下了一个巨大的黑蛋。龙蛋立起来时,足足能有半个虎杖悠仁那么高。蛋壳黑得如无月无星的夜色,但上面又离奇地点缀着星屑般细碎的银色尘沫。
听说雌龙刚产蛋的时候,这颗蛋还只是纯黑色,第二天五条悟再把虎杖悠仁带进孵化室——即前产房——的时候,蛋壳上便隐约浮现出银光。五条悟一边摸卝着雌龙凑上来的额头,一边啧啧称奇,随后伸手要触卝碰龙蛋。在他的手指与龙蛋靠近时,龙蛋突然往前一倾,贴在五条悟的指腹上。五条悟轻轻卝抚了抚它,它更变本加厉地将整个蛋顶撞进五条悟的手心里。
五条悟俯身亲了一口龙蛋,回头拍拍虎杖悠仁的肩膀,一边像是揉龙首般揉卝搓他的脸蛋,一边笑着说:“好好照顾他们吧,不然我饶不了你。”
分娩后的雌龙比孕期更难照料,更不用说现在还多了一颗蛋。虎杖悠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扫干净孵化室,接着他还要搬来更多的宝石装点这个已经堆满钻石、水晶的洞窟。书上说,每只恶龙都有自己偏爱的宝石,和偏爱的宝石待在一起,他们更容易获得好心情。
“金子不行吗?”虎杖悠仁请教五条悟。
五条悟那天戴着墨镜躺在草地上看书,抬头时,他的墨镜滑卝到鼻尖,目光从镜片的上缘掠过。虎杖悠仁蹲在他身边,而五条悟修卝长的手臂揽住虎杖悠仁的脖子,胁迫着虎杖悠仁接近他。
五条悟在他的鼻子快碰上虎杖悠仁的鼻尖时,声音很轻,很认真地向虎杖悠仁建议——
“你试试?”
虎杖悠仁闻言便抱着一箱金币,从堆放财宝的洞卝穴穿过漫长的台阶和隧道,来到孵化室里。结果他还没进门,那颗巨大的龙蛋便朝他冲上来,直直撞进他兜满金币的怀抱。金币“丁零当啷”地掉得到处都是,龙蛋跟着金币在地上滚动的轨迹往外跑,虎杖悠仁拦住它,它直接把虎杖悠仁撞倒在地。虎杖悠仁拖着它下半部分,死死搂在怀中,生怕一个不留神它就跑丢卝了。龙蛋见无法挣脱虎杖悠仁,干脆一屁卝股坐在虎杖悠仁的胸口,差点将他坐得断气。
全程,雌龙就在一旁冷眼旁观,闲适地卷着尾巴拨卝弄地上的金币,将金币全都卷到自己身边。
后来虎杖悠仁才发现,他的那本《恶龙饲养与产后护理》中恰好缺了一页——虎杖悠仁在打扫孵化室的时候,发现了那张残页。残页架在雌龙的龙翼缝隙间,皱皱巴巴,因为风吹雨打,连上面的字迹都看不太清。但虎杖悠仁还是读了出来——
“记住,请不要将金制品放在产房或孵化室中。没有任何矿物或宝石能取代金子在‘龙’这一物种心目中的地位。幼龙在接卝触金制品时需要成年恶龙或是饲养者的指引,不然极有可能发生误食事卝故。如果贸然将金子放置在龙蛋周围,龙蛋将被狂喜冲昏头脑,从而失去理智,做出伤害饲养者的行为。更不要在这个时候把希望寄托在雌龙身上,以为雌龙会来阻止或是教养龙蛋。说实话,贪婪的成年恶龙对龙蛋的感情还比不上她们对金子的万分之一。”
但那天还是五条悟把他从困境里解救出来。五条悟满脸笑意,信步顺着长廊走到孵化室门口。龙蛋跃跃欲试地要往五条悟身上跳,在那之前,五条悟已经弯腰把巨大的蛋抱起来走进洞窟,放在紫水晶堆成的龙窝上。
在跟着五条悟走出来时,虎杖悠仁纳闷地问:“为什么在您面前他们那么听话?”
五条悟原本走在前面,一听见虎杖悠仁的话,他蓦地驻足,转过身来。他身卝体向前倾,离虎杖悠仁很近。他问虎杖悠仁:“你知道我的眼睛吗?”
这一刻,那双罕见的美丽眼睛被墨镜遮得严严实实。
“想看吗?”他引卝诱。
虎杖悠仁涨红了脸,眼巴巴地望着五条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条悟“噗嗤”笑了,揉乱虎杖悠仁的头发,然后扬长而与。
虎杖悠仁在那里呆立了很久,久到洞窟中的岩壁开始滴落水渍,气温骤然下跌,他自己也觉得冷时,才忽然想起——
五条悟有一双比任何宝石都更加美丽的眼睛。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时也打了个喷嚏。这一次,他根本不用五条悟提醒便想起来龙蛋孵化过程中,重中之重的一点——保持室温。
南方四季如春,但对孵化龙蛋而言,这样的温度远远不够。孵化室里需要逐步将气温平缓提升至三十八度左右,才能最快孵化出最健康的幼龙。
虎杖悠仁原本想,难道不能让雌龙自己喷火、保持温度吗?但这件事书里已经给出解答了——没有耐性的雌龙连让她们待在室内孵蛋就已经够勉强了,要让她们自己控卝制温度,暴躁的雌龙可能在盛怒之下,一不小心就把龙蛋烤熟了。
虎杖悠仁在孵化室下层的锅炉房里一刻都不敢偷懒地监控孵化室里的温度,温度一旦没达到预想,就需要往里面添柴。他满头大汗,在高温卝的锅炉房里汗水把他的衣袍都浸卝湿卝了,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颊边。五条悟走进来时虎杖悠仁抬起头看他,睫毛上的汗珠“吧嗒”滴进他眼睛里,辣得他用卝力一眨,流卝出泪来。
五条悟手里端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黄水晶高脚碗,里面盛着淋着炼乳的草莓芒果冰沙,最上头还有巧克力和香草味的两个冰淇淋球。他用精致的水晶甜点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走到虎杖悠仁身边时,悠仁正蹲在地上抽起倒数第七根木柴,加进炉子里。
虎杖悠仁仰着头,五条悟正垂下眼睛,用白手绢擦他额际的汗水。一边擦,睫毛一边抖啊抖,像是虎杖悠仁在路过贵妇卝人的时装店时,在橱窗里见到的羽毛柔卝软的小扇子,在虎杖悠仁的心尖扇啊扇。
虎杖悠仁想小声一些,却又怕盖不住自己的心跳声,结果开口的时候整间洞卝穴里都是他的回声:“我想去多砍一些柴,您能在这里稍微照看一小会儿吗?一小会儿就好!”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嘴角却扬起来。他舀起一勺沾着炼乳的碎冰喂给虎杖悠仁,问他:“好吃吗?”
一股冰镇的快卝意从虎杖悠仁的喉间滑卝进胃里,将他全身的热气都驯服了。他意犹未尽地点点头。
五条悟把冰沙整个送给他,伸出食指擦去虎杖悠仁唇迹的乳卝白卝色污渍,放进嘴里抿了一下,“这是我亲手做的。”
虎杖悠仁刚吃进嘴里半个草莓,他讶异地看着五条悟,“连冰也是吗?”
“嗯。”
虎杖悠仁又咽下去一口甜甜的冰,“您做得太好吃了——”他看着五条悟那双冰川般冷淡的眼睛与松卝软的雪花般忽闪忽闪的睫毛,感慨:“要是您也会用火系魔法就好了。”
五条悟还是微笑地看着他:“我会。”说着他向虎杖悠仁伸出手,掌心向上。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话,没有眨眼,五条悟的手心倏地冒起一团蓝色火焰,火光冷得像是冰原,但却温度滚卝烫地熊熊燃卝烧着。他炫技一般地任由那一丛火焰的温度从高变化到低,又从低攀升至高,往火炉中一甩手,刚才已经渐渐微弱下去的火光立刻便旺卝盛起来。
“等一、既、既然、”虎杖悠仁看着五条悟的火球语无伦次,“既然您能控卝制火,那为什么还要我……?”
“悠仁,我还记得我让你活下来是为了什么吗?”五条悟很温柔地屈着食指在虎杖悠仁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还记得吧?是你要赔我一只龙啊。”
虎杖悠仁哭丧着脸,“那您能不能教我魔法呢?”
五条悟蹲在他面前,黑色的衣摆垂在地面上沾满了尘土和碳灰。五条悟像是冰一样寒凉的手指托起虎杖悠仁的下颌,让虎杖悠仁身边空气中的水分凝成冰晶。“我教不了你,”霜气在五条悟触卝碰他的时候,爬上虎杖悠仁的皮肤,“这是与生俱来的。”
五条悟的手指勾着,挠挠虎杖悠仁的下巴,“就像你天生神力、连雄性恶龙都能斩杀一样,”他湛蓝色的杏眼冲虎杖悠仁眨了眨,“我的魔法,以及我的魔法能操纵一切,这也是天生的。”
那人心呢?虎杖悠仁突然想问他。他的心脏在五条悟的眼睛毫无遮挡地注视他的时候,剧烈跳动得像是要撞断他的肋骨,撞破的胸膛,直直朝五条悟的方向飞去,他的经络、血管将他的心脏死死拴住、缠紧,勒得他心口发痛,呼吸不畅。
可他没有问出口。
即便他没有问出口,五条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即便五条悟知道他在想什么,五条悟也不在乎。
他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脑袋,“好啦,走吧。”
“走?”虎杖悠仁跟着五条悟站起来,茫然,“去哪里?可是孵化室的温度——”
“我不是把火种扔进去了吗?”五条悟牵起虎杖悠仁的手,带着他往外走。零星的粉末一样的碎雪落在虎杖悠仁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清凉下来。但最凉也最滚卝烫的地方是他被五条悟握在手中的指尖。五条悟的手那么修卝长,那么柔卝软,那么细腻,就这样将他汗津津的手指攥卝住。
虎杖悠仁懵懵地跟着五条悟往外走,“但您不是说让我赔您一只龙……”
“的确是。”五条悟停下来,扭头看着虎杖悠仁。他眨眨眼睛,思忖了一下,笑起来:“但欺负小动物也要讲究火候。”
五条悟松开虎杖悠仁的手,让他的笑容只在虎杖悠仁的面前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光影。虎杖悠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抓卝住那道影子。
五条悟却扬长而去。
五、
护理产后雌龙与孵化龙蛋最关键的一点是如何帮助雌龙度过产后抑郁期。恶龙领地感强,性格霸道又暴躁。尽管雌龙相对而言比较温和,但在分娩之后漫长的自然孵蛋期,长时间滞留封闭的空间让雌龙产生抑郁情绪,不但容易厌食、困倦,还会焦躁不安,产生极强的攻击性——攻击对象包含饲主,雌龙自己,但第一受卝害卝者往往是被雌龙一脚踩碎、或是挥翼时直接甩碎在墙上的龙蛋。
维持孵化室里的高温会加速龙蛋的孵化,只不过副作用是,雌龙更暴躁了。
不再需要给锅炉添柴的虎杖悠仁被分配了一个新任务——安抚、陪伴郁郁不安的雌龙。
虎杖悠仁原本想,啊——多么简单的任务,毕竟雌龙在五条悟面前乖卝巧得像是一只小猫,但他唯一漏算的一点是,雌龙并不喜欢他——也不讨厌,只是单纯的,没感觉。
他坐在孵化室的门口对着雌龙讲在世间被吟游诗人传颂的史诗,给她朗诵书卷中记载的关于龙的传说,他还从堆满宝藏的洞卝穴中翻出了无名作家出品的缠卝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龙蛋像是对他说的内容很感兴趣,有时骨碌碌地滚到他面前,满地打滚地求他在说一个。但每一次雌龙留给他的都是一个不屑的背影。有时候嫌他吵,还会用尾巴尖卷起地上的宝石,一个一个往他脑袋上扔。
书中列出了一系列帮助雌龙走出产后抑郁的方法,讲故事是第一个,名列第二的是唱歌。
虎杖悠仁不会唱歌,但五条悟为了买甜品不知道去到了大卝陆的哪一个角落,他硬着头皮唱起了爷爷小时候唱给他听的摇篮曲,还有他们村子里,村卝民在务农时哼唱的乡间小调。起先雌龙用翅膀捂住耳朵,但过了一会儿似乎发现虎杖悠仁唱歌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刺耳,于是她不断在地上烦躁地甩动的尾巴也停下动作。
雌龙半睁着眼睛开始进食,她面前摆着虎杖悠仁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在各地采购的十数种饲料,无精打采地每个吃了一口,又面朝石壁地躺下,搂着龙蛋一动不动。但好歹她在绝卝食三天后开始吃东西了,虎杖悠仁在门口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在高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五条悟手里拎着一个铁制的曲奇饼干盒,另一手拿着一小碗冰镇甜牛奶走到虎杖悠仁身边。
“她吃饭了!”虎杖悠仁兴高采烈地邀功。
五条悟把牛奶放到雌龙身边,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仰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虎杖悠仁。五条悟摸卝摸虎杖悠仁的发顶,夸奖道:“你做得很棒。”他说着,拆开盒子,拿出一块曲奇塞卝进虎杖悠仁嘴里。
他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黄油浓郁稠密的口感带给人幸福感,虎杖悠仁飞快地点头。
五条悟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再一块。
他一块接一块地在虎杖悠仁嘴里塞满了曲奇饼干,把虎杖悠仁的腮撑得鼓鼓的。虎杖悠仁眼睛瞪得溜圆,可怜巴巴地央求五条悟给他一杯水,但五条悟只是笑眯眯地注视他,观赏他,逗卝弄一般挠他的下巴。
最后是雌龙的尾巴卷起她还没喝过的牛奶递到虎杖悠仁面前。虎杖悠仁仰头一口喝光,这时他才发现,雌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下巴垫在龙蛋上,眼神高傲又有点不屑地看着他,在炎热的房间里吐出一口火焰,黑色的烟雾再次扑上虎杖悠仁的脸。
五条悟又乐不可支。那天,他在虎杖悠仁熏黑的额头亲卝吻了一下,揉卝揉他脑后的头发,再次夸奖——“悠仁真是个出色的恶龙饲养员。”
后来,虎杖悠仁给雌龙唱歌就成了孵蛋期间的固定节目。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曲谱让虎杖悠仁学唱,以至于虎杖悠仁不论什么时候都哼着小调。五条悟在他哄雌龙和龙蛋的时候会在一边看着他,时不时点歌,虎杖悠仁但凡有一刹那的迟疑,五条悟都会静静地面带微笑地提醒他——“悠仁,你还欠我一条龙呀。”
龙蛋在岩石地表的碎钻上“嘎吱嘎吱”地滚来滚来,雌龙眯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但虎杖悠仁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五条悟,他的迟疑往往只是因为他还没把曲调学好。但不论他最后唱成什么样子,坐在一旁吃甜食的五条悟总会在他唱完的时候奖励一般喂他一口。焦糖布丁、苹果派、果冻、冰冻果子露,五条悟将自己的勺子喂进虎杖悠仁口卝中。而在吃饼干、奶糖时,五条悟的指腹总会不经意地从虎杖悠仁的下唇擦过。
有一次是五条悟自己烤的蛋挞。奶黄表面有焦黄的大块半点,外围的脆皮酥松,虎杖悠仁咬上一口,酥皮的残渣就簌簌地往下掉。五条悟的手搁在他下巴下方,接住碎屑,在将蛋挞整个喂给虎杖悠仁后,伸着手,把手心里奶黄卝色的碎渣拿给虎杖悠仁看。
虎杖悠仁乖卝巧地低头把五条悟手里的残渣也吃干净,沾得满嘴都是。
这时候,是虎杖悠仁最喜欢的一刻。
五条悟会用拇指捻去他嘴角的碎渣。柔卝软的指腹缓缓在虎杖悠仁的嘴角摩擦,甚至会抚卝摸上他的嘴唇,不论五条悟有没有遮住他的眼睛,他总是微微笑着,将虎杖悠仁笑得心跳加速。
虎杖悠仁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就连他不畏艰难险阻也要来斩杀恶龙、拯救公主,也只是一个从他的幼年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念想,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从来没想过。
一切对他来说理所当然就发生了,乐观豁达如他,想卝做什么就去做了,并不会去许细究其背后冗长复杂的成因。
直到有一天,雌龙的尾巴拍打着引流来的溪水,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在孵化室里不满地来回翻卝动身卝体,往空气里喷火星,像是爆开的小型烟花那样绚烂,但岩洞里的气温也在升高。
虎杖悠仁愁眉苦脸地蹲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了。躺在地上的雌龙翻身,坐在地上,伸出一只尖锐的爪子在地上刻出一道纹路。不一会儿,纹路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地图的图案。她的指甲在一个圆圈上点了点——
“你想喝湖水?”虎杖悠仁问。
雌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哼”了一声。
“那你不要喷火了好不好?”
雌龙又“哼”了一声。
虎杖悠仁踮起脚想摸卝摸她的脑袋,她一动不动。虎杖悠仁退而求其次地在她的下巴上摸了一把,她也没有抗拒。
那一片湖在结界森林的深处,事实上,湖泊有一半是在结界之外,与这片荒原临近的天然绿洲相接。辽阔的湖面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整个倒转过来的天空那般湛蓝,绵厚纯白的云朵在镜子般的湖面上徐徐移动,倒影在天际似乎要溶进真正的云彩里。
平日里,雌龙会在湖面上低空飞行,爪子与尾巴尖在湖面撩卝起一条水线,划破无波的静谧。而在雌龙的孵蛋期,好像只有虎杖悠仁往巨大的木桶里舀水时,木勺每一次触到水面,才会泛起一圈圈惊扰湖光的涟漪。
但虎杖悠仁却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游向岸边。
五条悟猛地从水里钻出来,浑身带起一串水珠洒向空中,像是阳光的碎片般闪耀,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灿烂的光辉里。他用手向后捋自己湿卝漉卝漉的头发,看向虎杖悠仁时满脸是水,睫毛上悬挂的水滴摇摇欲坠,连精巧的下颌上也积着水珠。
“你在这里啊。”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上岸。
五条悟总是穿着各式的黑色长袍,即便不是黑色,也是其他接近黑色的深灰或墨蓝,这是虎杖悠仁第一次看见五条悟穿着白色长袍。轻薄的亚麻布在浸过水后紧密地贴在五条悟的身上,他往日里只能让人依稀看见轮廓的挺括身材,在此刻全然显露卝出来。
他的脖颈如想象般纤长,锁骨如想象般锋利,肩如想象般宽阔,腰如想象般细窄,臀卝部比想象的更紧实,而他的腿,修卝长、笔直、匀称,瘦削却饱含力量感。还有他赤卝裸的双足。虎杖悠仁从来没有想象过五条悟的脚。
五条悟总是穿着黑色皮靴,硬朗坚卝实像个堡垒,不会被世界任何东西所伤。但五条悟的脚却是雪白的,细瘦的,比白雪更白,比冬日里被厚雪折断的枯枝更脆弱。他就那么随意地让自己的双足踩在泥土里,踩在草地上,沾上绿茵的残屑与褐黄的泥浆。
虎杖悠仁讷讷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讷讷地望着他,被他雪色的头发、白卝皙的皮肤、湛蓝的眼睛,被他裹在透湿的亚麻布料中的美丽的身卝体,被他周卝身的光辉,晃了眼睛。虎杖悠仁大脑一片空白,看见五条悟嘴唇开合,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他只在又看见五条悟那双被凡尘俗世、自然泥土玷污的脚后,感受到自己身卝体的变化。
不是在夜间、在他睡梦里一无所知的反应,而是在光卝天卝化卝日之下,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卝体变得焦躁。
鼓噪的心灵,紧缩的咽喉,发干的口腔,还有脑海中突然回荡的撞钟声——洪瀚的钟鸣震得他头皮发卝麻,头骨和灵魂一起发卝抖,嗡嗡的声响阻塞了他的耳朵。
他眼眶发红地盯着五条悟,自己却一无所查。
五条悟伸出手,将手掌盖在他额头上。
这股让虎杖悠仁惊慌失措的躁动被冰凉的湖水轻而易举地安抚了。
他的脑子安静下来,洪钟远去,只有颈侧的血管在突突地跳动。
五条悟的手又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奇道:“咦,你这不是没发烧吗?”
说着,他凑上前来打量虎杖悠仁。
电光火石之间,虎杖悠仁望着面容如少卝女般俊俏、身姿又那么高挑,打量他时好奇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看起来浑然一副深宫中生长的天真王女模样的五条悟,豁然开朗。
所有的心悸,所有的令心口阵痛的加速,所有贪恋的触卝碰与抚卝摸,还有他抑制不了、遮掩不了的身卝体反应——
原来,是喜欢啊。
六、
喜欢,然后呢?
虎杖悠仁一贯遵循本心,他想卝做任何事,就横冲直撞地去做了。可他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五条悟之后,他罕见地迷茫起来。
喜欢,而且因为喜欢而血液沸腾、心跳如雷,但好像就这么多了。他每天都能见到五条悟,每天都能和他说说话,除这之外,他还想要什么呢?这和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起六岁那一年,爷爷带他去了王城。
在乡野间长大的虎杖悠仁一次见到繁华的城镇,商业街上人潮涌动,两侧店铺琳琅满目,他从香料铺子前走过时能闻见带着苦涩的辛辣,他从牛乳店前走过,又能闻到浓郁的奶香。水果与鲜花的气味不知道是来自于水果店里的西瓜苹果、花店中的玫瑰薰衣草,还是香水店里,那些打扮娇俏的少卝女推开门时,带出来的芬芳。
他看花了眼,不知不觉松开了爷爷的手,跟着一个卖糖人的老人钻进人群里。
那个老人的推车上挂着许多串糖人,焦糖透卝明的褐色像是黄晶一样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推车一边走,扶手上挂着铃铛一边“叮当叮当”响。虎杖悠仁跟在他身后,等到老人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他专注地看着老人搭起摊架,将已经做好的糖人插在桌上,又把焦糖倒进被火炉烧暖的锅里。
虎杖悠仁也不是对吃糖人多感兴趣,他只是单纯喜欢看老人做糖人的过程罢了。他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被父母、长辈带来的孩子拿走一只又一只糖人,老人见他长得可爱、年纪小又像是和家里人走丢的样子,主动给他用融化的焦糖给他做了一只小龙。虎杖悠仁高兴地道谢,却也没有走开,还是好奇地在一旁站着。
不一会儿,有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少卝女来到老人的糖人摊前。她个子高挑,身形纤细,一头浓卝密的白色头发精巧地盘在脑后,发髻间别着色泽浓纯的蓝色宝石。只是她的眼睛上缠着黑色的纱布,绕在耳后的时候,倒是让她的珍珠耳坠更显眼。
老人看见她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问她想要什么。他恭敬地低下头,非常老练地用焦糖画出三个神似那少卝女的糖人。那大概是虎杖悠仁在那一整天里,见过的最精致、繁复的糖人。他愣愣地盯着少卝女手中的糖人出神,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着少卝女拿在手里的糖人,还是糖人后面,少卝女纤巧白卝皙的下颌。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冒犯到了那位少卝女。
那个眼缠黑纱的白衣少卝女,在风吹起来时,轻薄的纱衣勾勒出她瘦削得稍显线条硬朗的身形。她伸出的手也骨节分明,放肆地揉乱虎杖悠仁红色的短发,又屈起中指用关节在虎杖悠仁的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她嘲讽:“你自己的糖人都没吃完还敢眼馋我的,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我才没有。”虎杖悠仁认真说。
“那你在看什么?”少卝女弯腰,脸凑到虎杖悠仁面前。
虎杖悠仁十分自然地往前一探头,“吧唧”在少卝女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回换少卝女愣住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穿着骑士铠甲的少年叫着少卝女的名字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地上亲卝吻她的手背。少年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英姿飒爽,但从虎杖悠仁的角度看,他竟然比少卝女还要矮上一些。
直到很多年以后,虎杖悠仁才恍然大悟,那个少年骑士叫得并不是少卝女的名字,而是“公主殿下”。
也直到虎杖悠仁见到过从湖水中走上来的身着白衣的五条悟,他才意识到,五条悟真的就是那个公主。不光是样貌、身材与在那一时间的装扮,虎杖悠仁幼年对美好事物的爱慕与他此时对五条悟的喜欢也重叠了。
可在幼年时,他会因为对美好事物的憧憬而莽撞地亲卝吻公主殿下的脸颊。
而现在,他难道会想要亲卝吻五条悟的脸颊吗?
虎杖悠仁坐在孵化室门口,撑着下巴看着里面的雌龙发呆。他毫无自觉地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雌龙听得心躁,甩着尾巴,尾巴尖顶着虎杖悠仁的胸口,用卝力要他掀到洞外去。虎杖悠仁抱住雌龙的尾巴,雌龙又甩了甩,发现甩不掉他,干脆不再搭理他,背过身去,用龙翼掩住耳朵,眼不见心不烦。
是虎杖悠仁抱起被心烦的雌龙一脚从龙窝里踹出来的龙蛋,蹲在雌龙的头边,小声问:“你和……”他指指闪着银光的龙蛋,“它的父亲,你们喜欢彼此吗?”
雌龙掀开眼皮开了他一眼,不屑地冷哼,又闭上眼睛。
虎杖悠仁搂在怀里的龙蛋动了动。
“是因为喜欢……才会眷恋他的气味的吧?”虎杖悠仁摸卝摸自己的后脑壳,不确定地说。
雌龙又睁开一只眼看他。金色的眼瞳里泛着青绿的底色,细长的瞳孔和虎杖悠仁对视。虎杖悠仁被她看得愣了片刻,结果雌龙挥着龙翼把他扇了个踉跄,勾着后爪就将他挂在腰间的装着雄性恶龙血的小玻璃瓶勾了出来,然后向前一抛,用前爪接住,捏在两个指头间。
虎杖悠仁看着她的炫技目瞪口呆,也就在他震卝惊的当口,雌龙的手指一拨,把装龙血的小瓶子直接扔在地上。
咔嚓一声,玻璃瓶碎了,龙血流了一地,漫到龙蛋边。
虎杖悠仁瞠目结舌,一瞬间迟疑着不知道是应该立刻逃命,还是应该继续观望——雌龙的龙翼又扇了他一下,鼻子里冒出一股黑烟,把他喷得灰头土脸。他蒙着脸拼命咳嗽,在他闭眼时,雌龙突然发出一声龙啸。
龙啸震耳欲聋,粗猛的气息如同飓风一样要将他往门外推搡。虎杖悠仁想,自己总不会就要这样死在这里吧——雌龙挥扇着翅膀,一把撞开他,拖着尾巴直直往外冲,飞到门口时,她干脆撞破岩壁,直接飞到外面去。
明媚的阳光从被雌龙撞出的大洞中照射卝进来。
虎杖悠仁还没缓过神,盯着被撞破的洞顶发愣。
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扒在他的小卝腿上,呜咽呜咽地叫起来。
虎杖悠仁低头——五条悟也正好走进来。
扒在虎杖悠仁腿上的是一只皮肤黑亮的小龙,他的下卝半卝身还卡在蛋壳里,只有一个脑袋和两只小爪子爬了出来。虎杖悠仁弯下腰把他抱起来,这才让他真正摆脱了龙蛋。
除了恶龙一贯以来的黑色皮肤,幼龙的尾尖、龙角顶端、耳骨末尾都沾着一点点白色,额头上有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菱形图案。
一看见五条悟,幼龙就飞快地窜到五条悟的身上,细长的尾巴卷住五条悟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神色天真得打量着虎杖悠仁。
龙穴外,雌龙在云层中畅快地翱翔,接连不断的长啸在地面上掀起一阵阵风,天色阴沉,砂石滚走,但雌龙的龙吟里的确又透着一股欢庆和解脱。
“她真的不管他了吗?”虎杖悠仁摸卝着小龙的头顶,怅然问。
“你没看书吧?” 五条悟又狠狠地捏虎杖悠仁的脸颊,“恶龙是独居龙类,个体之间的亲缘情感向来淡薄。不然你以为那本书叫《恶龙饲养与产后护理》?很多时候,它们根本不会孵、更不会养育幼龙。”
“——你的意思是,她和被我杀掉的那只雄龙之间没有感情?”虎杖悠仁难以置信。
“在交卝配期或许有,不过在那之后,”五条悟很爱怜地摸卝摸卝他的头,同情地说,“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
五条悟定定地面对他。
恶龙不需要感情就能交卝配、生子,那对人类而言,喜欢又该做些什么呢?
他喜欢五条悟,然后呢?
虎杖悠仁难得地有些难过,低着头不再说话。
但幼龙细长的尾巴尖托起他的下巴,五条悟也欺近他,手掌抚卝摸卝他的后颈,俯身,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七、
养育一只幼龙并不比照顾产后的雌龙简单多少。幼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就算它们龙翼的骨骼尚未完全硬化,它们也会靠爬行在它们想要巡视的疆域内到处乱跑。
被交给虎杖悠仁饲养的这是幼龙就是如此。他个头不大,却整天磕磕绊绊地在偌大的龙洞四处闲晃。在他第一次从他自己那个布置满蓝色宝石、水晶、钻石的房间出卝逃后,虎杖悠仁费尽千辛万苦也没找到他。最后还是五条悟舔卝着牛奶冰从外头领着雌龙走进来时,幼龙横冲直撞地便要往五条悟身上扑。五条悟很亲切地弯腰把他抱起来,他埋头就一口咬在五条悟的牛奶冰上,十分享受地往嘴里吞,要不是五条悟速度快,他差点把木棍也一起吃进去。
那之后,虎杖悠仁就在幼龙的尾巴上栓了一个金铃铛。他一动起来,不论是跑动还是飞行,“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都会在岩洞的四壁间回响。
但幼龙总会自己去寻找五条悟。如果五条悟在外面,幼龙有时会异想天开地呼扇起自己还支撑不起劲风的龙翼,想要飞到外面去找他。如果五条悟在龙洞中,他一定会跌跌撞撞地循着气味跑去找他。
幼龙像人类的婴儿般蜷缩在五条悟的怀里,在五条悟吃冰淇淋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去够。五条悟拎起他的后颈放到一边,没过一会儿,他又钻进五条悟的怀里,故技重施,势必要从五条悟手中分一杯羹。五条悟笑着用手沾了一点冰淇淋抹在他嘴上,幼龙舔卝了舔仍不满足,更变本加厉地攀上五条悟的手臂——卧在五条悟身边的雌龙看不下去了。她不耐烦地用尾巴把幼龙从五条悟的怀里卷出来往外一抛,正正好好砸在虎杖悠仁身上。而她的尾巴顺势又卷起五条悟,把他放在自己的后颈上,扇动两翼,飞出洞外。
天色已经很晚了,天际只留最后一丝残存的光亮。雌龙带着五条悟冲向天空,背影远远看去像是要飞进那一线天幕间的金色缝隙中去,但随着那一缕余晖消散,他们也不见踪迹。
幼龙还在虎杖悠仁怀里挣扎。但虎杖悠仁站在龙穴的洞卝口,站在降下的夜幕里,仰头看着星光璀璨的漆暗夜空,想起那个晚上。午夜时,万籁俱静,连风声都没有。王城中最后一盏灯光熄灭的那一霎,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王宫中的钟楼从中部折断,宫殿不知从哪里开始起火,人声喧哗了起来,火光骤亮,烧着了半片夜空。也是在这一整片被大火照亮的天空下,虎杖悠仁伏卝在窗口好奇地向外张望,看见黑色巨龙带着公主飞进夜晚厚重的乌云中。
一块布料缓缓飘落。虎杖悠仁跑到外面捡起来——那是一片被撕碎的染血的白纱。
从那之后,就有了那个传说——美丽的公主被恶龙夺走了。
而这一天晚上,五条悟骑着雌龙赶在雷雨的闪电劈落前回到了龙洞。五条悟脱卝下斗篷扔到一旁的金色座椅上,手里拎着一小包生巧克力,坐在洞卝口,一边看着刺目的电光时不时撕卝破天幕,一边捏着巧克力小口小口地品尝。
幼龙摇晃着尾巴,叮当叮当地手脚并用、又偶尔扑扇两下翅膀,往五条悟的怀里撞。雌龙也用粗卝长的尾巴将五条悟圈在自己的怀里。
跟在幼龙后头的虎杖悠仁在五条悟身侧坐下。
五条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湛蓝的眼睛只轻轻瞥了虎杖悠仁一眼,没有盛情邀请,也没有反卝对,就让他这样和他并肩坐着。
洞卝口落下珠帘般的雨幕,哗啦啦地响。
幼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躺在五条悟怀里睡着了,甚至发出叽叽哇哇的叫卝声,似乎在说些不知所云的梦话。
虎杖悠仁感慨:“就是因为您太受恶龙喜爱,才会被抢走的吧!”
五条悟偏着头正眼看他,湛蓝的明澈的眼睛一眨不眨,“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不是被掠走的。”
“但是当时我明明……”
“是我逼他带我走的。”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
虎杖悠仁怔住,“可是您为什么……”
五条悟拿起一块巧克力塞给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十分听话地张卝开嘴,把巧克力含在嘴里。五条悟笑起来,眼睛弯弯地,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以后可能会被杀卝人灭卝口的。”
虎杖悠仁其实没在意五条悟说了什么。
他只注意到,五条悟看见自己指尖沾上了巧克力粉,接着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卝了一下。
虎杖悠仁在那一瞬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开始以买饲料为由在各大城镇、港口卝中留意甜点的信息,那些五条悟和他嘱咐过的、没有嘱咐过的,虎杖悠仁从路人口卝中探听到的,虎杖悠仁都会主动买回来给五条悟品尝。五条悟架着腿,半躺在躺椅上,惬意地舔泡芙芯里的奶油,对虎杖悠仁的行为给予了极高的赞誉。
虎杖悠仁有一天往龙洞里搬了一个搅拌机,就放在五条悟的烤炉边。五条悟嘴里含卝着棒卝棒糖看他忙进忙出,什么话也没说,只在幼龙缠着虎杖悠仁要和他玩闹时,五条悟拎起幼龙的尾巴,把他带到外面扔给雌龙。雌龙叼着幼龙飞到空中,猛一松口,幼龙倏地卝下坠。他张不开龙翼,雌龙就无可奈何地伸爪子又把他抓起来,但等飞高了,再次将他抛下去——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虎杖悠仁把那个岩洞收拾好的时候,幼龙竟然已经会飞了。
他从热带的城市买来好多种可可豆,碾碎、磨粉,按照食谱上的比例加入果糖、椰奶和黄油,又想了想五条悟的口味,把糖的比例提高了一些。五条悟在他搅拌生巧克力酱的时候走进来,忍不住用手指挑了一块粘卝稠的巧克力酱尝了一下。可可的酸苦、黄油的浓醇还有罗汉果榨出的糖汁天然的甜香在口卝中融化,均匀地覆盖在味蕾上,充分发酵。五条悟夸赞:“你还挺有天分的嘛。”他又舔舔手指,命令道:“做白巧克力吧,我喜欢吃甜的。”
他还沾着可可豆香气的手指在虎杖悠仁的脸颊上掐了一下,把转身要跟着他往外跑的幼龙抓卝住,往虎杖悠仁的方向扔。他站在石阶上,背对门口的光线,原本颀长的身形现在更是居高临下。
五条悟撩卝开眼前的黑纱,特地遥遥看着虎杖悠仁。尽管背光,五条悟眼睛里的蓝色还是明亮极了。“白巧克力,”他笑容甜美,又指指虎杖悠仁怀里的幼龙,“不要忘了,还有养他。”
虎杖悠仁当然没有忘记他作为打工卝人的使命。在他去采购甜点原料、顺便帮恶龙买饲料时,他会把幼龙藏在包里,带他一块儿。有些城邦和王国的居民与龙来往密切,虎杖悠仁就会让幼龙出来放风,其他时候,他也会悄悄地让幼龙自己去挑选喜欢的饲料品种。
至于他自己——他最近听说夹心巧克力十分流行,榛果、焦糖,甚至酒心,都广受好评。他去到城里有名的点心店,每一种都买了一些,最后在店员的大力推荐下,还买了一瓶新推出的巧克力奶油甜酒。
午后三卝点,虎杖悠仁带着他精挑细选的巧克力还有亲手做的奶油甜酒白巧克力去森林里找五条悟平品尝。
那是个阳光极其和煦的下午。被五条悟用魔法滋养的森林中弥漫着苔藓、青草还有湿卝润木质的气味。雀鸟在枝头蹦蹦跳跳,啼声又急又细,不一会儿便拍拍翅膀,飞到另一个枝头上去。
五条悟还是在他的吊床卝上,他像是沉沉睡去般安静地仰躺,如蜜酱般浓卝稠的阳光从叶间滴在他脸上。
起风时,空气里飘散起一股桂花般柔卝软馥郁的味道。树冠摇晃起来,沙沙地响,五条悟脸上的光点也来来回卝回地晃,光辉从他洁白的睫羽上略过,折射卝出一道道明丽耀眼的线。
虎杖悠仁走近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谨慎,连踩在枯叶上,也没让坍塌的枯叶发出半点声响。
五条悟的美貌在他熟睡时不再咄咄逼人,看上去那样安然而娴静,像是在无波的湖面上正浮着一根雪白的羽毛。他的双睫被阳光拢住,静静的,一颤也不颤。奶白色的花瓣被徐风卷着,从枝叶间飘飘洒洒地落下,覆在五条悟漆黑的长袍上,钻进他的领口,潜进他松卝软的发间,还有一瓣,轻轻巧巧地沾在他睫毛上。
虎杖悠仁鬼使神差地俯身,向五条悟探出手。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为五条悟摘去他睫毛间的那一点花瓣,可他还是心有不甘,指尖从五条悟纤长的睫毛尾稍轻轻地、轻轻地擦过,像是要数清楚他究竟有几根睫毛。但虎杖悠仁数了三次,仍不满足,心中地鼓噪让他的手指也跟跟着颤卝抖起来。
他的腰又向下压了一点点,他又和五条悟靠近了一一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仅依循天性。
只是他放肆的目光在一个瞬间,和五条悟的视线撞在一起。
虎杖悠仁愣住,随即他脸色涨红,如卝梦卝初卝醒地往后退。五条悟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目光清明地望着他。
五条悟仿佛一无所知般,“刚才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是想卝做什么呢?”
虎杖悠仁垂下头,耳尖烧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五条悟循循善诱般问,又或是在提示他——
“你是想吻我吗?”
说着,五条悟凑上前去。虎杖悠仁瞪大眼睛,心脏在那一刻停跳,看着五条悟向他贴近——
五条悟鲜血一样红的嘴唇又一次吻在虎杖悠仁的前额上。
在他吻了虎杖悠仁后,他抵着虎杖悠仁的额头,就抵在他刚刚吻过的地方,悄声问:“你要的是这样的亲卝吻吗?”
——不是的。
虎杖悠仁被他最真挚的渴望驱使着向前,想要捕捉五条悟的嘴唇。但五条悟笑眯眯地偏开头,从他手里拿过那个装巧克力的袋子打开,挑出那块酒心白巧克力咬了一口。
舌卝尖触到酒味的霎那,五条悟的笑容就淡了。他把巧克力扔回袋子里,从吊床卝上跳下来,拽着虎杖悠仁的手往龙窟的方向走。
“怎、怎么了?”虎杖悠仁跟在他身后,不安地问。
五条悟没有停下来,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声音却很冷淡,“我不能喝酒。”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光是我,幼龙也不能沾酒精。这一点你应该在书上看到过的吧?最开始介绍恶龙生活习性的章节里就有。”
虎杖悠仁这才想起来《恶龙饲养与产后护理》中非常简短地提到过的那句——“恶龙天性好酒,但建议不要在幼龙附近放置酒精。”
等他们赶到厨房的时候,幼龙已经喝了个酩酊大醉。虎杖悠仁买回来的那瓶酒被喝得一干二净,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其他的酒心巧克力也被吃得七七八八,但幼龙大概是意犹未尽,在房间里横冲直撞。他坚卝硬的龙角把不少金属器卝具都顶得变了形,橱柜的柜门被龙翼扇掉了一半,桌台上还嵌着一颗幼龙的乳齿。
幼龙正在呼呼大睡,他打呼噜时鼻子里带出来的火星猛地点燃挥发在空中的酒精,顿时一片火燎,直朝虎杖悠仁他们袭来。五条悟一抬眼,在空中燃卝烧着的烈火便熄灭了,一烟水雾在空气中晕开,罪魁祸首却还是一无所查地砸吧着嘴,在地上翻滚,直到他蜷成一团,一头撞上桌角。
幼龙晕晕乎乎地爬起来,打了个嗝,直接对着旁边开始呕吐。
吐得天昏地暗。
八、
伏黑惠赶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他骑着银龙从天边飞来时像是一道流星,很快体态修卝长而美丽的银龙便落在悬崖边,温顺地伏身让伏黑惠下来。
五条悟一看见伏黑惠便迎上去,热情地给他一个拥卝抱,像是看不见伏黑惠脸上的不情愿似的,丧卝心卝病卝狂地薅他的头发。五条悟一边揉乱伏黑惠的头发一边抱怨伏黑惠的头发没小时候细软,现在摸起来扎手。伏黑惠推开他,把一个眼罩扔给五条悟,让五条悟戴上。
五条悟笑盈盈地找他说的做了,然后向伏黑惠伸出手。伏黑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木盒,塞卝进五条悟手里时不解地埋怨,为什么五条悟要大晚上地把他找来——“难道卝家里没有药草了吗?!”
五条悟耸耸肩,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没有,我已经快十年没有养过小龙了。”
他抱着那个木盒转身就往幼龙的龙洞那边走,伏黑惠还被他留在外面,和虎杖悠仁面面相觑。
被冷落了一晚上的虎杖悠仁抱膝坐在墙角,看着这个清隽却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来。银龙伏卝在洞外的悬崖上,一步也不敢走近龙洞里,伏黑惠就远远看着他在夜色里隐隐泛着月光的背影。
他们两个人并肩坐了好一会儿,虎杖悠仁刚打算自我介绍,伏黑惠就抢先开口。
伏黑惠说:“你不太在意五条悟,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说完,伏黑惠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们又都沉默下来。虎杖悠仁想了想,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伏黑惠顿了一下,“……快十年了吧。是他把我捡回来养大的。”
“你们是……父子?”虎杖悠仁惊讶。
“在正常的人类社卝会里可能是养卝父子吧,”伏黑惠面无表情,“但他把我捡回来只是因为,他需要有个人帮他养龙罢了。你看见小鵺,五条悟把我带回来前几天,他刚好捡到了小鵺的龙卵。”
“但是……”
“为什么偏偏是我?”伏黑惠侧着脸,黑色的眼睛扫了一眼虎杖悠仁,“因为我家世代都是驯龙者。驯龙者血脉的气味对大部分的龙都有极强的安抚效果——”他突然笑了一声,“不过不包括我父亲。所以五条悟才能把他杀掉吧。”
虎杖悠仁错愕得说不出话,“你、你的父亲被……”
伏黑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就是个想要发财的投机者,杀死恶龙,独占恶龙的财宝,再把‘公主’送回去,得到王庭赠与的勋爵,这桩买卖划算得很。他唯一不走运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碰到的恶龙是五条悟的宠物,而那个‘公主’又正好是五条悟——这可能是我走运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是一个被杀死的勇者?”虎杖悠仁问,“不光是恶龙下的手,他也会吗?”
“当然。对像你这样的人而言,勇者的确是勇者。但对他来说,”伏黑惠又扫了他一眼,“有任何人阻拦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他都不会手软。他留下你也好,收养我也好,都只是因为有用——可能是工具吧。”
虎杖悠仁有些气愤地说:“但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当然不是。”伏黑惠垂着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太在意他——因为他永远都更在意他自己。”
“但这不是很正常吗?”虎杖悠仁不解地问。
伏黑惠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幼龙尚未康复时,伏黑惠暂时留在了这里。他那只叫小鵺的银龙凭借幼时和雌龙的交情,被破格准许进入恶龙里的领地里。小鵺的性卝情比恶龙还要粘人上百倍,每天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伏黑惠身后。雌龙也格外亲近伏黑惠,如果说她对五条悟是情感上的依赖,那对伏黑惠,她单纯只是想和他肌肤相亲而已。是虎杖悠仁看见雌龙突然倒在伏黑惠面前对他翻肚皮撒娇时,虎杖悠仁才理解了“驯龙者血脉”这个身份真正的力量。
这一段时间里,虎杖悠仁都没有见到五条悟。五条悟整天都和幼龙待在一起,不光没有理睬虎杖悠仁,也没有搭理伏黑惠。虎杖悠仁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整天怏怏不乐——这对一个从小乐观、开朗到没心没肺的人来说太难得了。
虎杖悠仁除了偶尔照看雌龙,其他时间都无精打采地坐在岩洞里对着墙壁抛石子,有普通岩石、大理石、石英石,还有其他各种矿物的边角料。他扔来扔去,就为了听个动静。
后来又是伏黑惠宽慰他。
“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伏黑惠说。只不过那时候伏黑惠并不是无意的,他只是单纯在抗拒五条悟的权威,才故意给他的银龙喂了不该吃的东西。在最初的几天里,银龙上吐下泻,五条悟也没功夫管他,等银龙缓过来了,五条悟也没有责骂过他。
伏黑惠对身卝体虚弱的银龙愧疚万分,自己后来乖乖去钻研医药了,可他也问过五条悟,为什么不责罚他。五条悟听到他的问题才真正感到惊讶,挑开眼罩的一侧看着他。
“因为我能救活他——这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要罚你?”
如果救不活的话呢?伏黑惠追问。
五条悟托着下巴想了好久,笑吟吟地如同调侃般对他说:“如果他中毒到那个程度的话,那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以后也不会救你了。”
五条悟并不冷酷无情,也从来都不是不在乎,他只是没有那么在乎。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原谅你的过失。他顾不上你,也只是因为他有更关心的事,不是在生你的气。”伏黑惠说。
“这难道不是纵容吗?”虎杖悠仁反问。
伏黑惠打量了他片刻,转开视线,轻声说:“……也算是吧。如果不在乎也算是一种纵容的话。”
岩洞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在隧道间穿梭来去。伏黑惠坐在一旁不语,像是在闭目养神,虎杖悠仁重新拾起石子往岩壁上扔。他来来回卝回扔了几次,一不小心把挂在顶部的月光石灯给砸了下来,岩洞里顿时一片漆黑。
伏黑惠睁开眼睛,拍拍裤腿正要伸手拿出装了夜荧石的玻璃罐,虎杖悠仁突然问他。
“惠,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对吗?”
伏黑惠怔了证,“你是指什么?”
“他以前为什么要扮成公主、又为什么一定要和恶龙一起离开王城呢?”
“因为……”伏黑惠想起五条悟在告知他身世时,顺口一般轻描淡写提及的自己的往事。
但伏黑惠么有说。他告诉虎杖悠仁,你去问他吧。
一直到伏黑惠离开,虎杖悠仁也没有去问过。即便在幼龙痊愈后,五条悟又开始神出鬼没地在龙穴中乱逛,也会像往常那样笑眯眯地捏虎杖悠仁的脸颊,但虎杖悠仁就是直觉,五条悟并不会告诉他。
伏黑惠辞行的时候五条悟搂住伏黑惠,睁大蓝汪汪的眼睛,故作可怜地说:“小惠,你怎么就要走啦,不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吗?”
伏黑惠像来的时候那样把五条悟推开,仰头,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伏黑惠听上去很冷淡:“你需要我吗?”
五条悟笑笑没说话,把伏黑惠遮住他眼睛的手摘下来,摸卝摸卝他的脑袋。
虎杖悠仁那一刻想起他与伏黑惠交谈的某一个瞬间。
伏黑惠的神情一如平常般寡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自己无关的事,非常平静地告诉虎杖悠仁——他说,你做的一切我都做过。
虎杖悠仁当时没听明白伏黑惠到底在说什么。他一直都很迟钝。他想,伏黑惠也许只是在说饲养幼龙这件事。但在伏黑惠离开时,在他明明很不耐烦,却又耐心地仰着脸,等待五条悟亲卝吻他额头的时候,虎杖悠仁突然领悟卝到伏黑惠欲言又止的真正意思。
五条悟低下头望着伏黑惠,垂着目光,看上去纵容又温柔。可他什么也没有做。
直到伏黑惠说——总之伏黑惠说了一句什么。
五条悟笑了一下,又揉了揉伏黑惠的头发,这次真的吻了伏黑惠的额头。
九、
深夜里,虎杖悠仁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在熄灭了油灯、光线深暗的岩洞里,虎杖悠仁不论是睁开还是闭上眼睛,都能看见五条悟低头亲卝吻伏黑惠额头的画面。
五条悟在露卝出他的双眼时,永远是戏谑或冷淡的,却鲜少流露卝出那种温柔——怜悯一般的温柔。
虎杖悠仁忍不住想,在亲卝吻他的额头时,五条悟的神情又是什么样的?
紧接着,他又回想起伏黑惠说过的话——
虎杖悠仁难过了起来。什么都做过,也只能得到怜悯吗?可现在,虎杖悠仁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而已。自那个午后三卝点起,虎杖悠仁便很清楚,他想亲卝吻他,不是蜻蜓点水、礼节性的落在额头与脸颊上的吻。是真正的亲卝吻——能让他触卝碰到五条悟血般鲜红的嘴唇的亲卝吻。
这大概是虎杖悠仁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他从床卝上爬起来,想去森林里转转,但在走过悬崖边的洞卝口时,他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悬崖边。
他穿着轻卝盈的白纱袍,坐在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人像是蒙在一层细碎的珍珠粉末里,看起来幽远、浅淡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和云雾一般散在空气里。忽地,雌龙从地表向上冲飞,往空中吐出好几个火球。在不同温度下,火球光芒的颜色也变了,而雌龙又向上叠加了不同的火光,几只火球烧在一起,突然之间炸裂开来,火花如同烟火般坠落。
斑斓的光芒照亮了五条悟的侧脸。
十年卝前的夜晚,是公主殿下成年礼的庆典。这个王国中美丽的唯一的王女即将成卝人。初冬时,在公主殿下的生日前夕总会飘起细雪,第二天醒来时,房顶、枝丫上都覆了一层轻薄松卝软的白雪。而在庆典的夜里,又下起了雪。
身着繁复白裙的公主坐在游卝街的花车上,通身雪白。他拥有蚕丝般光滑柔韧的白色长发,皮肤的光泽毫不逊色于雪的光华。他修卝长的脖颈上系着白色的蕾丝饰带,双手也藏在白色的长手套中。簇拥在他身侧的鲜花也是雪白的——刚从暖房卝中采摘下来的百合、玫瑰、绣球花、康乃馨,它们鲜卝嫩而干净,看起来比落在地上的新雪还要白净得多。
公主罕见地没有蒙上眼纱——传说中他的眼睛比点缀在他发髻和耳朵上的蓝宝石还要美丽万分。谁都想要一览这位公主令人一见倾心的眼睛,然而,公主始终高高在上地端坐于花车之上。
他妆容艳卝丽,又或许只是他的嘴唇像传说那样色如鲜血、不点而朱,他周卝身极目的茫白让他看上去美艳得凄迷。然而,他又始终是冷漠的,像是被供奉在神龛上的神女般睥睨着为他着迷的臣民。礼花在天空中不断炸开,流光溢彩的星火照亮了整座王城,照亮了白雪,也照亮了公主的脸——可即便烟花再绚烂,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漠然、疏离,甚至不屑。
公主永远都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永远都不屑看向任何人。
只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时机,趴在树枝上凑热闹的虎杖悠仁脚一滑,差点从树上跌下去。他眼疾手快地抱住树干,再一抬头,神女、不,公主殿下湛蓝的目光从他眼前一扫而过。
那一霎,在那个初冬薄雪的夜晚,虎杖悠仁在那一道目光里隐约嗅见馥郁甘甜的桂花的味道。
而在十年后,这个南方温暖的冬夜,五条悟回头看他。
雌龙喷吐出的火球又一次在五条悟身后炸开,碎成烟花一样绚烂的流光,比夜空里的星河更要璀璨百倍。
灿烂的光辉映照着五条悟,映照着往昔的公主那独一无二的美貌,而五条悟对虎杖悠仁笑起来。
虎杖悠仁停跳了一瞬的心脏又一次疯狂地鼓噪起来,震得他浑身的骨架都在发卝抖,以至于他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他缓慢而小心地从自己这里挪到五条悟身边,生怕自己摔倒,可五条悟扬着脸,笑盈盈地看他,好像知道他会摔跤,好像也在说,他会接住他。
虎杖悠仁为自己的盲目自信感到害羞,也好在,他终于安然地在五条悟身边坐下。坐在悬崖边。
他们的脚下就是峭壁,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天幕被一道星河从中一分为二,而在雌龙挥动着龙翼飞到他们身边卧下时,银灰色的新月也终于再次出现在夜空中。
虎杖悠仁踌躇了一会儿,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之前没有照顾好小龙……”
“是啊。”五条悟认同。
虎杖悠仁脸又红了,说话时感到有些难堪,但还是继续道歉:“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一定会认真读书的,请您……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五条悟“嗯”了一声,把睡在他怀里的幼龙扒拉出来,扔给虎杖悠仁。幼龙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卝势,盘卧在虎杖悠仁的腿上,再次呼呼大睡过去。
“您原谅我了吗?”虎杖悠仁小声问。
“就这样?”五条悟反问他。
虎杖悠仁困惑地看着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五条悟手里的巧克力——那个连模具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酒心白巧克力。虎杖悠仁豁然开朗——“对不起……我应该记住您不喜欢酒,也不应该做酒心巧克力给您。”
五条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下不为例。”只不过,话说着,他把那整包酒心白巧克力里的最后一颗吃进嘴里。他扭头望着赧然又羞愧的虎杖悠仁,把包装纸塞给他,不以为意地夸赞,“你做得还是挺好吃的。”
也许是因为酒,五条悟的眼尾隐隐泛红。
虎杖悠仁脸色又红起来,那种脖颈侧面的脉搏剧烈收缩的紧张感卷土重来。
然而,夜晚,一个无风、静谧的夜晚,连恶龙都在熟睡。虎杖悠仁紧紧卝抓卝住自己的衣袍,什么也没说。
是五条悟随口感慨:“今天的月色很美啊。”
“您更美!”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回答。
他在听见自己的话音后愣住,脸烫得像是被火炙过,五条悟却很认可他,笑眯眯地点头说:“那当然。”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又问:“你最开始为什么要来屠龙?你想要得到什么呢?”他的声音非常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
虎杖悠仁脸还在发烫,他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因为我想救公主……就是这样。”他迎着五条悟看不出喜怒的目光,无比羞赧地说,“您应该不记得,但我小时候见过您——也见到您被恶龙带走,还凑巧捡到了您裙子上沾血的碎布。后来我就一直想,我要将美丽的公主救出来、带回王都。不过后来发现,公主并不需要被我拯救,过得比我想象中的好得多——那就这样吧。”
五条悟这才笑起来,“你知道就好。”
“但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您会是公主呢?” 看着五条悟被月色柔和了的姣好面容,虎杖悠仁轻声问。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先没有说话。他没有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却也并不打算给虎杖悠仁一个真正的答卝案。在浓卝稠的夜色里,他伸手摸了摸虎杖悠仁的发顶,悄声对他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爱与权力的欲卝望更丑恶了。”
那个被世人传颂的美貌绝伦的公主,根本从来就不是、也不愿做一个公主。虎杖悠仁望着五条悟回答时淡然的神色,望着他垂眼时微微颤卝动的睫毛,心动又隐隐为五条悟感到难过。
他悄悄地问五条悟:“……我可以吻您吗?”
五条悟惊讶地挑卝起眉,“什么样的吻?”
虎杖悠仁红着脸,正打算解释,五条悟却先他一步欺上前来,按住他放在悬崖边的手,吻了他的嘴角。五条悟在他的唇角轻声地问:“你说的是这样的亲卝吻吗?”
虎杖悠仁怔怔地望进他蛊惑人心的蓝色卝眼睛里,全身的血管都在随着心的狂跳而猛烈地收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抓着五条悟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让心跳本身去告诉五条悟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五条悟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这一次深深地吻了上去。
十、
五条悟第一次睁开双眼时看见的便是宫殿拱顶的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他像王卝后曾向神明祈祷的那样拥有白雪一样的皮肤和红如鲜血的嘴唇,但他的头发却并不是乌木般漆黑,而是那种没有一点杂质的纯白。王卝后伏卝在他身边,爱而喜悦地望着他,赶来的国王也温情地抱起他,只是他一睁开眼睛——那间宫室中的蜡烛与油灯倏地熄灭,玻璃窗碎裂,寒风卷着玻璃的碎渣与冰冷的大雪涌进来。
五条悟眨眨眼,宫室中又明亮起来,风雪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堵在窗外。
国王抱着他,惊疑未定,在屏退侍从后对王卝后说,王室中流传着一个预卝言——头发雪白的王子会让整个王室覆卝灭。而在五条悟满月的那一天,神官为他神祷之后,掩住五条悟的双眼,对国王说,这样蓝的眼睛会在他十八岁时招致不详。
在神官走后,王卝后痛哭出声,国王手里还托着年幼却无比早慧的王子,抱住王卝后说,我们不一定要处置他。在他们暗访了深巷中疯疯癫癫的女巫、许诺给她一座不比宫殿逊色的豪宅、豁免了她这半辈子的税务后,女巫说,也许你们可以偷天换日。
国王与王卝后不明所以,五条悟躺在父母的臂弯里不屑一顾。
女巫把绿色的药汁倒进坩埚中,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薄荷夹杂着鱼腥的气味。女巫随意地说——“预卝言说的是王子,但不是公主。至于眼睛,只要没人看见,谁又知道他有这么美丽的蓝眼睛?”她把一绢黑纱蒙在五条悟的眼睛上。
从这一天起,这个国王中再也没有新生的王子,只有一个粉雕玉琢、貌如神女的小公主。
公主从小万千宠爱,人们总会因为他的容貌偏爱他,而他只要露卝出那双眼睛,没有人不会被他蛊惑。可公主并不快乐。他天生反骨,厌恶宫廷礼教,拆下自己挽起的长发用剪刀剪碎,又燃火烧着了女官的礼服裙。
王卝后哭着跪倒在他面前,乞求他做一个高贵优雅的公主。
我并不是公主,他说。
“你必须是,不然整个王室会倾覆——这是你作为王室的责任啊。”
五条悟没有回答她,自己走出宫室,在王卝后与侍从离去之后,一把火烧毁了那整座宫宇。他坐在宫殿门口的台阶上,白发参差不齐地披在脑后。没有人赶来扑灭宫殿的火,因为谁都知道不让小公主撒气,这场火永远不会熄灭。到后半夜,宫殿被烧得差不多了,火光渐渐暗淡下去,与他交好的少年骑士从夜巡中跑出来,在他身边坐下。
五条悟撑着头,不耐烦地看着少年骑士故作成熟的神色,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少年骑士信誓旦旦地说,他会和“公主殿下”一同蓄发——“公主殿下”一掐手指,差点把他满头黑发给烧秃。
但少年骑士的确与他一同蓄发了。
在他每天清晨被侍者挽上公主应有的繁复发髻时,少年骑士也会束起长发,每每见到他,发梢便在风里意气风发地飘扬。
五条悟这自幼起唯一的一个朋友总会伤春悲秋地向他保证,等他强大起来,他一定会带五条悟远走高飞——至少想办法让他获得自卝由。
五条悟从来不以为意,他和少年骑士说,他不需要任何人帮他,他想要的自己就会去拿。
少年骑士责备但又同情地看着他说,你太傲慢了,有些事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五条悟藏在黑纱下的眼睛给他翻了个白眼,没再辩驳下去。
在他生日庆典的那天夜里,临上花车前,少年骑士摘下了他的眼纱。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年骑士把黑纱缠在自己的发辫上,冲五条悟挥挥手,示意上五条悟登上花车。
臣民因为他的眼睛而更为他疯狂。
但在喧嚣的夜晚,五条悟隐约听见云层里的动静,抬头往夜幕里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那一双金色的竖瞳。
就像那双金色的竖瞳也看见了他。
他们越过漆黑的夜色与厚重的阴云对视了一会儿,五条悟收回了目光,视线从一个掉下树枝的孩子身上扫过。
庆典结束后的深夜,他穿着白纱睡袍,坐在镜子前拆下发髻,白色的长发如滚雪般垂坠,侍女收敛着目光为他梳理长发,接着在他的眼睛上系上被女巫施过咒法的黑纱。黑纱在他的眼前缠绕了好几圈,又在脑后打了一个死结。
侍女退出去后,五条悟依然坐在镜子前。
王庭中传来一声巨响,是什么建筑物轰地塌落,狂傲的龙吟咆哮起来的时候在地上卷起一阵狂风,将五条悟露台的玻璃门刮得洞卝开。五条悟坐在原地,听着他世界之外的厮杀与惊叫,不为所动。
护卫队冲进他的房间里,领头的少年骑士拽住他的手腕,没有再叫他“公主殿下”,而是直接说,悟,快跟我走。
五条悟转过头来看着他,问:“恶龙是你引来王都的吗?”
少年骑士顿了片刻,坦然地点头。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少年骑士说:“跟我走吧。”
五条悟静静地说:“你不该这么做的。而且你也带不走我。”
“你——”
“我是说,你能把他引到王都来,但你杀不了他。既然你都杀不了他,又凭什么带我走?你真是异想天开。”
五条悟最后的声音被恶龙后爪踩在露台上时、围栏坍塌后石块跌落的轰鸣淹没。
恶龙飞动时,龙翼几乎把房顶整个掀开,飞沙走石,光是掉落的砖瓦都砸晕了不少护卫。少年骑士挥舞着重剑,矫健地在恶龙的进攻中闪躲,最终得以刺伤恶龙后腿坚卝实的皮肤,顺势攀到恶龙的背后,想要将剑插卝进恶龙的头骨。
但恶龙悄声收紧龙翼,用龙翼骨骼上突起的长刺捅卝进少年骑士的后心。
重伤的少年骑士被恶龙扔到公主面前,满脸是血,从睁大的眼眶里流卝出的泪水也一并溶进血里去。
鲜血漫到公主的脚下,他白色的裙边汲着血水,深重的猩红一点一点向上漫延。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满地鲜血里,仰头看着恶龙走向他。被血卝腥味刺卝激得极为兴卝奋的恶龙傲慢地张卝开龙翼,嚣张地砸碎了房间里残存的家具。他翼骨的尖刺在墙壁上划下深重的爪印。
恶龙俯下颈子,抬起前爪,玩味地将锐利的指甲在公主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鲜红色的血迹。紧接着,他像拆开珍贵的礼物那样,用指甲挑开公主的眼纱。恶龙好血卝腥,脾气暴戾,生性贪婪。恶龙即将得到自己垂涎的宝石——他从夜色的黑雾中远远地就看到那双比世界上卝任何石矿、金属都美丽的眼睛。只要他剜下来、带回去,那就是他搜刮了数百年的蓝宝石珍藏中就不会再有任何缺憾。
没有龙的蓝宝石会比他的更美。
恶龙兴卝奋地忍不住扇动双翼,房间里的温度骤升,他以为他终于要得到那双比世界上卝任何宝石还要名贵、美丽的眼睛了——可当恶龙与五条悟对视的霎那,他便动弹不得。
恶龙好血卝腥,脾气暴卝力,生性贪婪。最重要的是,他们臣服于绝对的力量。
而只要五条悟想,那双眼睛就能拥有蛊惑万物的力量。
五条悟微微扬着脸,脸上的笑容很畅快,他抬手抚卝摸恶龙的吻部与他额头锐利的犄角。“长得还不错嘛。”他赞赏道,“你以后就是我的龙了。”
恶龙想要发出愤怒的咆哮,但他也发不出声音。在五条悟面前,他鼻腔里冒出来的声音像是小猫咪娇滴滴的叫唤。他的火焰被五条悟熄灭,他的足、翼被不知道从何时爬上来的蔓藤紧缚,而他自己的心脏,被五条悟操控。
五条悟好像什么也没干一样安静地看着他,像是请求一般命令他,爱卝抚着他的额头,说:带我走吧。
恶龙一点选择也没有,任由着五条悟翻上他的后颈。在他扇动龙翼时,在地上昏迷了很久的少年骑士颤卝动着手指,艰难地往他们的方向爬。他仰头死死盯着五条悟,嘴里发出悲鸣般的呜咽。
五条悟想了想又跳下去,来到少年骑士的身边。他用缠在手腕上的黑纱为少年骑士最后一次包扎伤口。
“我走了。”他向少年骑士道别。
这一次,五条悟真的骑上恶龙,撕下汲着血的白纱裙摆,飞进无垠的夜色。
再也没有比那更幽深、广漠的夜晚了。
十一、
五条悟从梦中醒来。
清晨,灿烂的万丈金光从山洞的缝隙间泼洒在他的床前。洞窟里摆满了以前恶龙搬进来的各种镜子和宝石,在璀璨的阳光下,整间洞室都流淌着明朗的光芒。
而五条悟坐起来时,他睡袍的衣摆却被按住。
虎杖悠仁穿着整齐的骑士铠甲,半跪在他窗前,虔诚地亲卝吻他的衣摆。五条悟拽着自己的袍子往回一抽,虎杖悠仁先是下意识抓卝住,紧接着朝他抬头。
虎杖悠仁想也没想地就冲五条悟笑起来,“早上好!”
在洞室柔和的阳光或铠甲反射卝出的闪闪银光里,虎杖悠仁俊朗的笑容让五条悟心中一软。
可虎杖悠仁紧接着说:“我该走了。”看上去天真又无辜。
五条悟顿了一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在他嘴角的弧度拉平、眼睛里不再带着笑意时,整个人都冷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注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腼腆地低头,挠挠头发,解释:“幼龙也孵出来了,他最近情况也比较稳定,我就想可能是时候……”
“那你走吧。”五条悟打断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股令人毛卝骨卝悚卝然的寒意陡然退却。他平淡地扫了虎杖悠仁一眼,把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抽卝出来。
虎杖悠仁站起来,小声问:“那我可以吻你吗?”
五条悟冷眼看他,与冰川同色的眼睛里泛着阳光刺眼的光斑。
但虎杖悠仁视若无睹地倾身,非常小心翼翼地在五条悟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心满意足地走了。
虎杖悠仁走后,五条悟的生活和以往没有任何不一样。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少了一个劳动力,他一个人养龙总归有些不方便。所以他把教养幼龙的工作强加在雌龙身上,对幼崽毫无亲情可言的雌龙对此怨卝声卝载卝道,和五条悟生了好几次气,但每次都气不久——她怎么可能会对美丽的蓝色宝石生气呢?
有时五条悟会骑着雌龙外出游玩,幼龙飞累了就被他抱在怀里,但雌龙总是闹脾气地想把幼龙甩下去。最后,五条悟一拍手,提议他们一起去世界另一端游玩。横跨整个大卝陆,飞跃海洋,到世界另一端的森林里去狩猎雌龙最喜欢的弯角狮和白驯鹿。幼龙在陌生的森林里乐不思蜀,摘了不少石榴,满嘴石榴籽往外喷卝射的时候砸晕了不少林鸟。五条悟自己也尝遍各种甜点,买了好几大本甜食配方。
回程时,幼龙又馋又懒,总是想到人类的城镇里吃东西,他们就飞飞停停,过了好久才回到龙洞。
只是他们回家的那一天,远远的,五条悟就看见虎杖悠仁坐在森林的结界边,身边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像是把他全副家当都给搬来了。
幼龙一看见虎杖悠仁就猛地蹿出去,已经长大不少的身躯把虎杖悠仁撞了个仰倒,又用变得粗卝壮的尾巴缠紧他的脖子,差点把虎杖悠仁勒断气。
雌龙停在虎杖悠仁身边时姿态一如既往地高傲优雅,五条悟走下来的姿卝势也那么矜贵。
虎杖悠仁又想起那个雪夜高坐在花车上的神女,也想起他第一次在龙洞卝口见到的那个身姿颀长的英俊的男人。他屈起一条腿,跪下来。
五条悟本打算越过虎杖悠仁,从他身边绕行而过,但虎杖悠仁端正地半跪在五条悟面前,翻出自己准备好的蓝丝绒首饰盒,双手奉上。
首饰盒里是一个镶嵌着蓝色钻石的戒指。
五条悟皱着眉头打量那个戒指,幼龙的尾巴悄悄地伸上来,想要用尾巴尖勾走把卝玩,雌龙却只是看了一眼,扭头便飞走了。
五条悟对虎杖悠仁说:“送给我?”
虎杖悠仁点头,“送给您的。”
“你上次离开就是去买这个了?”
虎杖悠仁又点点头,诚恳道:“我已经吻过您了,应该负起责任来。”
五条悟一时语塞。他半晌才说:“你知道这个龙洞里有全世界最多最好的宝石与宝藏,我也并不需要这样一个蓝钻,对吧?”
虎杖悠仁迎着五条悟质疑的目光,羞赧地摸卝摸脑袋,“可这不太一样吧……这是我倾家荡产、不,我是说,我变卖了家产、也不是,反正……反正是我买来送给你的。”他扬着脸,眼神亮晶晶的,“您、您愿意和我结婚吗?”
“所以你想嫁给我?”五条悟扬起眉毛,又确认了一遍。
虎杖悠仁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红着脸点头。他期待地看着五条悟,蜜色的皮肤里泛出柔和的粉色,十分乖卝巧地等待五条悟的回答。
五条悟拿起那枚戒指,随意地戴在手上,“也不是不行。”
他用那只手挑卝起虎杖悠仁的下巴,弯下腰,凑近了打量他。
幼龙的目光地追随着五条悟手上的宝石,在五条悟的手静止不动时,他忍不住伸出前爪去拨卝弄那颗硕卝大的蓝钻。
五条悟一把抓卝住幼龙,将他塞卝进虎杖悠仁的怀中。
“但是你先前杀死的可是一只成年恶龙。”他对虎杖悠仁说,“你还没有把龙赔给我。”
他用捏着虎杖悠仁的脸颊向两边扯,虎杖悠仁吃痛地望着他。
在南方荒原向来更加耀眼的阳光下,阳光顺着五条悟雪白的发梢滴在虎杖悠仁的脸上。白鹤冠羽般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也只注视着他。
虎杖悠仁喃喃地说:“我会赔给您的。您要什么,我都给您。”
五条悟顿住。
他终于对虎杖悠仁露卝出笑容。
原野上吹来的风莫名夹带着一股桂花温暖的甜香。
END
【芥敦】岁月悠长
老文搬运
黑手党芥×甜品店老板敦
全文5K+,无逻辑OOC
芥川龙之介家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
芥川龙之介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他是喜欢甜食没错,不过也仅次于红豆汤和无花果,而且一般甜品店里奶油糖精多的吓人,完全破坏了食材本身的香醇与甜美。甚至还有黑心店家与过期面粉揉团子做面包,咬一口腐朽与黏腻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倒胃口。尤其是这种新开的小店,估计糕点师服务员都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更加粗糙。芥川龙之介哼了一声,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文件。毕竟,港口黑手党这种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多。
广场上的喷泉不断飞舞着,形成各种各样的水花,在阳光下反射出...
老文搬运
黑手党芥×甜品店老板敦
全文5K+,无逻辑OOC
芥川龙之介家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
芥川龙之介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他是喜欢甜食没错,不过也仅次于红豆汤和无花果,而且一般甜品店里奶油糖精多的吓人,完全破坏了食材本身的香醇与甜美。甚至还有黑心店家与过期面粉揉团子做面包,咬一口腐朽与黏腻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倒胃口。尤其是这种新开的小店,估计糕点师服务员都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更加粗糙。芥川龙之介哼了一声,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文件。毕竟,港口黑手党这种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多。
广场上的喷泉不断飞舞着,形成各种各样的水花,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商店超市播放着当下的流行歌曲,人们在这里穿梭着,来去匆匆。有牵着手的甜蜜小情侣,背着书包奔跑的学生,嘴里还叼着一块蛋糕,还有蹒跚漫步的老爷爷……人类的聚集让本就热闹的市中心更加拥挤。芥川龙之介绷着一张脸在街上行走,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吵。
本来,难得的假期他本来只想在家好好休息补补觉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少睡眠成了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快三个小时也睡不着。正好家里食材也不够了,于是准备出去转转顺便做一点食物补给。
可是……为什么工作日人都那么多!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不断挤进他的耳朵,还有人类的交谈声、脚步声、手机游戏声……零零散散自四周而来充斥他的闹海。芥川龙之介感觉脑子都快要炸开。他揉了揉太阳穴,脚步逐渐加快,还是快点买完东西就回去吧……
可丽饼?芥川龙之介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一个可爱女孩……手上的可丽饼。两颗草莓躺在奶油中,还插了两根pocky,被面皮叠成可爱的三角形,用带有兔子图案的纸包了起来。看上去诱人可口。
莫名的,芥川龙之介想起了那家新开的甜品店。虽然他没有去过,但是偶尔回家时听见几个学生的碎碎叨叨说那家的东西很好吃,老板好像长得也很好看。
芥川龙之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老板怎么样无所谓,去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吧。如果不好吃那就拆了那家店吧。他放下了手,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欢迎光临。”芥川龙之介刚刚推开门,一个好听的声音就隔空传来。不过一会儿就走出来一个系着粉色围裙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头显眼的银发,不过芥川龙之介首先注意到的还是他的眼睛。紫与金,冷与暖的碰撞,却又完美融合交织,擦出绚丽的却又柔和的光芒,令芥川龙之介想起了晚霞,也是这个颜色吧。此时他正笑着,嘴唇微张,隐隐可以看见小虎牙,为他添上几分可爱。皮肤白净,相貌清秀,只是刘海有点怪异,可是意外地配他。看来传言是真的,这里的老板,的确生了一副好颜色。
不过芥川龙之介没有在意,他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来看美人的。于是他低下了头,将目光放到菜单上。
芭菲、千层蛋糕、班戟、慕斯……芥川龙之介一页一页地翻着,没想到这家店店子不大,品种倒还挺多。他咂了一下嘴,停留在一行字上……年糕小豆汤。竟然还有这一道,看起来还行……
“在下要一份年糕小豆汤。”
“好的,年糕小豆汤……”中岛敦拿出笔在小便签上画了一下:“请您稍等。”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内里走去……
芥川龙之介开始开始打量起了这家店,店子不大,但是很干净,装饰得也很温馨。摸了摸桌子上的猫咪图案,鼻子部位好像还有点点凸起。
“久等了,您的年糕小豆汤。”中岛敦将碗从托盘拿起放到芥川跟前:“请慢用。”随即转身离开去做别的东西了。
袅袅的雾气从碗里升腾起来,芥川龙之介瞟了一眼,色泽红润,红豆煮的透透的,但还是有几颗冒了出来,雪白的年糕团子乖乖地坐在中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看起来还不错。芥川龙之介拿起勺子杳了一勺轻轻放入口中,红豆独特的香甜气息瞬间盈满了整个口腔,红豆软糯,偶尔几颗还有形状的轻轻用牙咬一下就酥了,直接滑入食道。芥川龙之介轻轻呷了一口气,感觉胃的暖起来了。
他又杳起一块年糕,弹牙切不粘牙,很有嚼劲,糯米的清香与红豆的甜蜜交织,是一场味觉盛宴。芥川龙之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来,这家店看来是来对了。
芥川龙之介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里,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可是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去,白云渐渐变了颜色,橘红、金、紫……美不胜收,蓦然的,芥川龙之介想起了甜品店老板的眼睛,还挺好看的。红豆的香气还残留在嘴里,芥川龙之介有一瞬间的愣神。要不……明天再去一次吧。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N多次。此后,不管工作有多忙,下班有多晚,芥川龙之介都要去那家店喝上一碗红豆汤。食物的香气,温馨的氛围,这是他在贫民窟和港黑从来没有过的,有点令他着迷……亦还有,老板那双美丽的,温柔的,盛满笑意的眼睛。不知道为何,总是吸引着他。
“芥川先生,今天还是红豆汤吗?”
“嗯。”
“好的。”中岛敦的嘴角弯了起来:“芥川先生真的很喜欢红豆啊。”
“嗯。”
“请稍等一下。”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中岛敦忙碌的背影渐渐失了神,因为来得太多,中岛敦和他渐渐熟悉了起来,不过也仅次于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偶尔他来店里衣服上还带着血,中岛敦看着血迹瞳孔有一瞬间地缩小,不过没有问什么,继续做他的甜品。
他可能已经猜到些什么,但是不问也不说,芥川龙之介感觉心脏上有蚂蚁在爬,为什么不问一下呢?也许在下会告诉你的。芥川龙之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竟然想要向别人吐露自己的身份了?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暗沉。
“请慢用。”听到中岛敦的声音芥川龙之介反射性地抬起了头,却不知他此时表情有多可怕。
“芥川先生,出什么事了吗?”中岛敦的声音有一些慌乱。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芥川龙之介按了一下太阳穴:“在下没事。”
“真的没事吗?刚刚你表情有些不对。”中岛敦低下了头。
别靠过来!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加快:“真的没事。”
“唔……那好吧。”中岛敦担忧地看着他:“有事的话请叫我哦。”
“好。”
芥川龙之介拿起了勺子不断搅着碗里的东西,空气中飘散着甜甜的气息,可他现在并没有吃的欲望。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年糕,软软的,糯糯的……莫名又想起了中岛敦那粉润的唇……好像更美味的样子……
我在想什么?芥川龙之介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大口大口吃起了红豆汤。别想了别想了,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
芥川龙之介没有去那家店的第一天。
芥川龙之介抬起了头,他眨了眨眼睛,长时间的工作使他的眼睛有点酸涩。而且这种酸涩感还在往别的地方蔓延……额头、嘴巴、喉咙……一直到了胃部。感觉,很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肚子,明明已经吃过晚饭了,为什么还是感觉有点饿呢?在下的饭量变大了?微微眯起眼……不可能,自小生活在贫民窟的他,饥一顿饱一顿,胃由于长期的缺少食物渐渐缩小了,并且他找到食物之后也是第一时间给银,自己不会吃。所以导致他的胃越来越小,吃的越来越少。就算后来进入港黑脱离了那食不果腹的日子他的饭量也没有变过。
可是……为什么?会有饿的感觉呢?而且胃部有点苦涩,没有往日温暖的感觉……果然,是因为那家甜品店吗?
芥川龙之介皱起了眉,这家甜品店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改变了他的胃?在下要去拆了那家店……思及此,芥川龙之介站起了身,迅速推开门往外走去……
“欢迎光临。”
在走进店的一瞬间,少年好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甜甜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芥川龙之介突然觉得胃一点都不难受了……
“芥川先生,今天还是年糕小豆汤吗?”中岛敦笑着说道。
芥川龙之介看着中岛敦的笑容脑子空白了一下,感觉心脏也开始跳了起来:“嗯。”
“好的。”
不行,说好了不会被牵引的,不会再来这家店的,只是饿了才会来而已……不是因为老板!芥川龙之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说道:“在下要打包。”
“诶?先生今天不在店里吗?”
“嗯。”
“今天很忙吗?”
“嗯。”
少年垂下了眼眸,掩去眼里的失落:“好吧,请您稍等。”
芥川龙之介看着眼前散发着热气的红豆汤,不知为何没了胃口。
可是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他还是吃了起来。明明是一样的味道,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没那么甜了呢?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放下了勺子,眼睛凝视着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路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行人回家的路。
“的确,少了啊!”他喃喃道。少了,晚霞。
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后芥川龙之介就没有再逃避了。他还是会天天去甜品店喝上一碗红豆汤,偶尔也会尝试别的甜品。店里人不忙的时候中岛敦也会和他说说话。虽然大部分但是中岛敦在说他听着,偶尔才回应一两个字,却并不尴尬。
“芥川,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啊!”他如是说道。
倾听者吗?并不……他是个讨厌杂音的人……可是,喜欢你的声音。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闪烁,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狂风一阵接一阵,呼啸的声音划过整个夜空。家家户户都闭紧了窗户,平时树立的广告牌被吹得七歪八倒。小巷中那些流浪动物也不见了,应该是去寻找避风港了。
芥川龙之介捂着胳膊,浑身血迹,脑子昏昏沉沉。寒风一阵阵地敲打却又给他带来清醒,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他,连痛觉都已经麻木了,只是凭着本能在行走。他在心里啧了一声,今天的敌人,的确有些麻烦。不过现在,那个人已经在罗生门的胃里了。
风越来越大了,他的脚步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沉……芥川龙之介突然用罗生门扎了一下自己,刺痛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不行,不能在这里睡着,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去。好不容易脱离了贫民窟,当上了港黑游击队队长,生活稍稍有了点起色。怎么能就这么死去?不行,绝对不行!小银还需要他,太宰先生还没有认可他……那双紫金色的眼睛,他也没有看够。不能睡,不能睡!他突然加快了步伐,朝一个方向径直走去,血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道路。可是,内心却知道方向……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熟悉的建筑一点点出现在视线里……还有光。芥川龙之介又加快了步伐,甚至开始小跑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伤口的裂开,他只知道要往那个地方去,如扑火趋光的飞蛾一样……
“刷拉——”门被猛地推开了……那双眼睛出现在芥川龙之介的眼前,紫金的眸光,霞光的色彩,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啊!他放松了起来,脑子也杂乱了起来,渐渐陷入昏沉……隐约中好像听见了中岛敦的声音,撕心裂肺的一声“龙之介……”是梦吗?
身体仿佛被蚂蚁啃食一般,又痛又痒,芥川在龙之介一片黑暗中奔跑。无数的东西想要抓住他,却在靠近他的那一瞬化成灰。
芥川龙之介冷哼一声,一群杂碎。活着的时候可以让你们死,死了也可以让你们魂飞魄散。以为这种东西就能吓到他?可笑。可是他还是在奔跑,因为,刚刚看见了光。是温暖的,明亮的,晚霞一样柔和的光。他要找到那束光。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芥川龙之介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他伸出了手……
“芥川,你终于醒了!”中岛敦站了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想吃的东西吗?你怎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啊?你……”
“咳咳……”
“啊啊啊对不起是我太吵了吗?我还是……”
“红豆汤。”
“啊?”中岛敦瞪大了眼睛,嘴也微微张开,一副呆呆的样子。
真是一脸蠢样,芥川腹诽着,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在下想吃红豆汤。”
中岛敦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我这就去给你做。你的伤才刚好,不要乱动啊!”
芥川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被缠上绷带了,可以和太宰治拼一拼了。他轻轻说着:“知道了。”
“张嘴,啊——”
芥川龙之介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人,是把他当小孩子吗?不过看着他的笑脸还是张开了嘴,今天的红豆汤,好像格外的甜啊。
“芥川你是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中岛敦突然问道。
芥川龙之介的手指慢慢抓紧了被单……反正也瞒不住了,今天他都一身血地出现在他眼前了,而且……他也没打算瞒。
“在下是黑手党的人。”
“今天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中岛敦”芥川龙之介看向了他:“我说,我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我知道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芥川龙之介的瞳孔瞬间缩小:“你,不惊讶吗?”
中岛敦放下碗,与他对视:“我早就猜到了一点点,每天穿着一身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时候身上还有血腥味——别这样看着我,我鼻子很灵的。”
“你——不害怕吗?”
中岛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害怕?黑手党又怎么样?就算是黑手党你也还是芥川啊!”中岛敦突然笑了起来:“喜欢甜食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开始散发出丝丝甜蜜,他轻轻抓住了中岛敦的手指:“那么,我喜欢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没有预想中的大惊失色,也没有厌恶,没有害羞。中岛敦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你猜猜?每天给你多加三勺糖的红豆汤,知道你说黑手党还给你做生意,一身血地进了我的店还没有报警……”中岛敦与他的脸渐渐贴近,额头抵着额头,轻轻的呼吸打在芥川龙之介脸上:“你猜我喜不喜欢你。”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话,直接吻上了中岛敦的唇。嗯……比多加了三勺糖的红豆汤还甜。
芥川龙之介不喜欢朝阳,太过虚伪的蓬勃朝气与美丽的希望不属于他;他也不喜欢烈日,蚀骨的灼热会刺伤他这条生活在黑暗中的恶犬;可他却爱上了夕阳,那是属于他的太阳。
【芥敦2022七夕】有人问你粥可温
9:09
上一棒: @不思漪雨-等cp29
下一棒: @Sakura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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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番巡查警芥x可丽饼店老板敦
片段式
甜饼
(1)
芥川龙之介来到街道交番上班的那天,街上的地痞流氓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远远看见他站在岗亭下面执勤,看着他表情阴郁难看但是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便从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岗亭罗密欧。
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街区上下也都知道了交番来了一个新的巡查,长得还不赖。
(2)
中岛敦在离交番三个店铺的地方开着一家可丽饼店,主营可丽饼,还有冰激凌炸物之类的小食。...
9:09
上一棒: @不思漪雨-等cp29
下一棒: @Sakura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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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番巡查警芥x可丽饼店老板敦
片段式
甜饼
(1)
芥川龙之介来到街道交番上班的那天,街上的地痞流氓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远远看见他站在岗亭下面执勤,看着他表情阴郁难看但是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便从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岗亭罗密欧。
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街区上下也都知道了交番来了一个新的巡查,长得还不赖。
(2)
中岛敦在离交番三个店铺的地方开着一家可丽饼店,主营可丽饼,还有冰激凌炸物之类的小食。
中岛敦给店铺选址的时候就看好了离交番近的优势,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来了一个新巡查这件事他也是最早知道的一批人,另外听说新巡查长相优秀,路过那边的赶早课的女高中生都格外多了些。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店离交番这么近,迟早会见到的,如果能给他的生意带来一波客流量那就更好了。
(3)
芥川龙之介报到上班之后的第七天晚上,他以一己之力暴力遣散了街道上的非法聚集,不仅如此,他右手甩着警棍,左手还捏着刚刚从便利店买的红豆小圆面包,一边工作一边解决了宵夜。从此芥川龙之介在街区内外声名大噪,岗亭罗密欧的外号在小混混之流里一去不复返,人们都在背后喊他:交番战神。
(4)
也是在交番战神芥川龙之介声名远扬的那天晚上,芥川龙之介在赶走街区混混之后返回岗亭,刚巧就路过中岛敦还在营业的可丽饼店,早已经过了高中生下课的时间,芥川并不认为这个居酒屋都快打烊的点还有人来买可丽饼,以防有什么不可说的勾当,芥川龙之介便一步跨进了中岛敦店铺的大门。
(5)
芥川龙之介进门的时候,中岛敦正趴在里屋厨房的冰柜上吃咖喱饭便当,厨房和前面的店面有布帘挡着,布帘上写着“内有猛虎”的毛笔黑字,芥川在门口刚好能看见敦的腿,芥川掀开帘子,把中岛敦吓了一大跳。
(6)
半夜有警察冷着脸进你的厨房,吓得中岛敦差点被一口咖喱饭噎死。
(7)
“失礼了。”
芥川龙之介在了解情况后跟中岛敦道歉,中岛敦看着芥川正收起警察证,盯着芥川的脸出神了片刻突然想起前两天交番来的新巡查,对着芥川龙之介脱口而出:“啊,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帅气巡查啊!”
芥川龙之介往口袋里塞警证的手顿时一停。
(8)
中岛敦出于礼貌和“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的心态留芥川龙之介吃宵夜,芥川推辞说交番还有事情,但中岛敦过于热情,最后芥川龙之介是举着一大杯今日店里剩下的冰激凌才出的店门。
(9)
中岛敦问了一句芥川龙之介爱吃什么,芥川回答说红豆。
中岛敦在打冰激凌的时候往冰激凌上加满了红豆,芥川龙之介临走时说了句中岛敦的店很整洁。
大概就是谢谢的意思吧。
(10)
一战成名之后街区内便没怎么有人找芥川龙之介做一些帮忙的杂事了,一来杀鸡焉用牛刀,二来人们发现,芥川龙之介真的不怎么好说话。
(11)
芥川龙之介发现中岛敦店里的蜜红豆味道不错,巡逻的时候路过便时常买可丽饼,后来他只要一站在门口,不用说话不用按提醒铃,中岛敦就会从后厨颠颠地跑出来做可丽饼,一个抹茶球,多加红豆。
(12)
两人之间奇怪的默契。
(13)
交番的事务很忙,虽然没怎么有市民直接找到芥川龙之介拜托他帮忙,但是芥川因为人手问题还是要跟着往外跑,芥川龙之介除非午休,其他时间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坐下来休息,还有一些暴力事件发生,身为“交番战神”,他必须在场,时间根本不够的情况下渐渐的连午饭和晚饭都免了。
一次次出警的结果就是芥川龙之介交番战神的称号不断被坐实。
(14)
宵夜。免去午饭和晚饭,芥川龙之介吃宵夜的频率也就多了起来。深夜芥川值班,唯一能买到宵夜的店铺就只有中岛敦的可丽饼店,街道上另外还有一家杂货店和便利店,但两家都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
也只有中岛敦这么奇葩,可丽饼店能营业到那么晚。
(15)
中岛敦看着上门买饭的芥川龙之介有点犯难,炸物和简餐每天的供应量都是有限的,这个时间早就买完了,冰柜里还有今天没用完的奶油和冰激凌,总不好让芥川空着肚子跑了一天最后大晚上的抱着一罐冰激凌吃吧?
(16)
中岛敦给芥川龙之介开了私厨。
(17)
芥川龙之介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岛敦私人深夜食堂的常客,芥川能吃到什么全看敦今天准备了什么,茶泡饭啦咖喱饭啦乌冬面啦红豆年糕粥啦,有什么芥川就吃什么,保证不了特别好的口味但是可以保证绝对是热热的温度,中岛敦也会留着自己的吃食到晚上跟芥川一块吃,芥川时间宽裕或者第二天休班的时候,敦还会开一瓶度数不高的烧酒或者多做两个小菜,两个人就这么在厨房冰柜旁边的木桌上,挨着装酱汁的瓶瓶罐罐一起宵夜。
(18)
毕竟谁能拒绝跟一个帅气的制服警察深夜厨房吃饭啊。
(19)
中岛敦还承包了芥川龙之介日常的午餐。
中午的简餐中岛敦会提前放在店门口的木立牌上挂着,芥川龙之介会在中午有空闲时取走,虽然只有饭团三明治面包或者手卷这种易打包易带走的食品,但芥川龙之介不介意。
(20)
池面巡查警每天中午都出现在可丽饼店的事情逐渐传开,进而又给中岛敦的生意带来了一波来自高中生的流量。芥川龙之介有一天中午赶着去前面跟同事汇合,便一路跑着到中岛敦的店门口拎起三明治就跑,利索又帅气的动作直接引起女高中生的尖叫,中岛敦这个店长也从台面后面探出半个身子看,只可惜被淹没在学生堆里。
(21)
没什么好可惜的,晚上芥川来他可以看个够。
(22)
夜晚的时间像两人的私会,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有学生,没有路人,没有吵闹的孩子,白天热闹的可丽饼店安静下来,整个街上只有这家店还在门口亮着一盏门灯无意吸引飞蛾和小虫,等着忙了一天之后休息的巡查警推开门进来。
(23)
芥川龙之介晚上如期而至,只是脸上挂了点彩,看得中岛敦心里一惊,端上饭食之后又拿来药箱放在旁边。
芥川说有黑帮在附近的一个废弃厂房里交易,布置了警力在周围准备收网,但是谁能想到他们火拼起来了,警力不够所以把他们也调了过去,所以挂了彩。
(24)
芥川龙之介一边吃饭一边接受了中岛敦亲手贴上的OK绷。
(25)
中岛敦问,这种事情不是你们内部的事情吗?跟我说没关系的吗?
芥川龙之介答,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跟你这个笨蛋说也没关系,毕竟你的交际圈我都摸清了,根本没有影响力。
中岛敦满头黑线:……交番战神果然是交番战神。
(26)
中岛敦突然说要看芥川龙之介的警察证。
芥川龙之介问,你不是看过了吗?
中岛敦答,那次没有仔细看,没看清。
芥川便伸手去翻脱在旁边的制服马甲,没有找到,又伸手摸裤子的口袋,最后在腰包里翻到了警察证,递给一脸期待的中岛敦。
(27)
中岛敦拿到芥川的证件,打开看内页的照片:怎么这个人拍证件照都这么帅啊!
(28)
芥川龙之介今晚要在交番值班,吃完东西之后芥川便推门离开去岗亭执勤了。
(29)
芥川龙之介在执勤室刚坐下没过一会,中岛敦就出现在了交番的门前,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故意用屁股撞了撞玻璃门,捏着嗓子喊道:啊警官帮帮忙吧我迷路啦~
芥川板着脸开门,中岛敦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很自觉地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交番小小的门厅里,假装迷路的市民陪着芥川上夜班到天亮。
与此同时,芥川龙之介熟练地拿来自己储物柜里放着的黑色外套让他披着。
(30)
他们不止一次这么干了,中岛敦渴了芥川龙之介还要给他无限量加水。
(31)
中岛敦耐力惊人,熬夜一整晚后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地接着营业,甚至有那么一两次是中岛敦去处理的事情,当然都是那种协调邻里之类的小事,中岛敦有长相加成和性格加成,处理起来非常得心应手。
(32)
中岛敦快成了芥川龙之介的专属协警了。
(33)
中岛敦单方面认为芥川龙之介能力这么强肯定是做CAREER的料。
(34)
芥川龙之介单方面认为中岛敦耐力这么强肯定可以当警察。
(35)
到了雨季,芥川龙之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风里来雨里去,连着几天都看到他穿着雨衣和雨鞋。
(36)
中岛敦开着小三轮货车进货路过岗亭的时候看见芥川龙之介穿着厚雨衣湿着头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接着就在晚上的餐桌上添了一壶姜茶,姜茶里还加了无花果。
(37)
中岛敦很不道德并满含愧疚地感谢了雨季,因为晚上芥川来的时候被雨淋湿了,他可以拿着毛巾近距离地感受到芥川的头发。
(38)
夏日里的花火大会,所有的人都换了浴衣和木屐参加,交番的警察自然是要在工作维持秩序和安保的,芥川龙之介还是一身警察的制服,抱着双臂站在小市一处不起眼的空地上。
(39)
空地旁边就是中岛敦摆出来的可丽饼小摊。
(40)
中岛敦想看芥川龙之介穿浴衣的美梦碎了。
(41)
但是芥川龙之介看见了中岛敦穿浴衣。
(42)
烟火升上深蓝的夜空,人群熙熙攘攘赶去草坪上看烟火,只有中岛敦举着两个苹果糖站在芥川龙之介身边。
(43)
这里不是看烟火的好位置,靠近摊位光线很强,周围是草丛,头顶还有树梢挡着月亮。
(44)
但是能看到暖融融的光擦在对方脸上。
(45)
还有两个苹果糖。
(46)
巡查警工作的时候是可以跟人牵手的。
(47)
隔壁的隔壁的杂货店老板在花火会结束后回乡下去了,房子出售,中岛敦把店面往交番岗亭那边挪了两个铺子,可以直接在店铺里看见正在工作的芥川龙之介。
(48)
店面的格局跟原先的一样,中岛敦也没有改变什么,只是把铺子原封不动照搬过来了,生怕破坏了什么东西似的,小心翼翼地还原着每个细节,好像改变了之后,芥川的工作什么的也会跟着有变动,不再来了。
(49)
中岛敦把这个想法告诉芥川龙之介,果不其然被对方骂了笨蛋,芥川龙之介一直在他身边,就在离他新店铺不到20米处的岗亭里,两人早就交换了电话号码,在当下的信息社会有了这般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是谁来都扯不断了。
(50)
中岛敦在几个中国留学生的口中得知了七夕节,异国他乡的爱情节日,或许对于中岛敦这种表白羞耻心爆棚的新手来说是个不错的掩护,中岛敦特意找了一个傍晚出门挑礼物,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巧克力。
(51)
巧克力的包装很含蓄,不是那种热情奔放,恨不能把“我在表白”四个大字写在盒子上的粉色爱心盒子,只是简单的黑红色光面礼盒,扎了白色的绸带,中岛敦买回来又觉得太含蓄了,又偷偷在绸带末端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一个小爱心。
(52)
七夕节这天,中岛敦把巧克力推到芥川龙之介面前,芥川龙之介低头看了看,抬起头说:我同意。
中岛敦有点懵。
芥川龙之介接着说,我答应跟你交往。
中岛敦大叫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表白啊!!
(53)
芥川龙之介冷笑:我巡逻的路线经过中华街。
(54)
中岛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心情就像被看穿一样的羞耻,站在原地红着脸,芥川龙之介没管他,拆开巧克力吃起来。
(55)
“饿了。”
“……我煮了红豆年糕粥……还有茶泡饭……”
芥川龙之介一只胳膊拦腰揽住中岛敦掀开帘子进了后厨的门,熟悉的炖锅和小桌,粥还很热很热,他们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夜晚要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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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番:与社区街道联系紧密的治安岗亭,可以理解为街道派出所
*CAREER:日本警察精英中的精英,整个日本警察中CAREER只有不到五百人,为日本警察中的骨干
以上来自我查资料后的总结,如有错误请指正(鞠躬),顺便还找到了:“在日漫里,喜欢谁就会给谁买苹果糖”的心动小暗示T T
很高兴能和各位老师一起产量发电,能够参加这次企划真的很开心,七夕节快乐——
【社乱】初阳(中中)
•失踪人口回归系列
•全篇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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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天,大多时候都在下雨。天气的变换就如同人的心情一样深不可测。乱步有一段时间没出去逛了,一半是因为下雨,一半是因为现在和福泽僵硬的关系。
他不理解福泽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乱步久违的去思考了自己本身的问题,他跟那个叫山田的不熟,也许他自说自话的直接为福泽下定义本身就是个错误。
乱步在上国中之前一直是跟有着天才般智商的父母住在一起,但这次只凭他嘴上讲讲和一些推理,无法证明事情的真实性。但他总想着做点什么,为了这个...因为联姻对他很好的大叔?
乱...
•失踪人口回归系列
•全篇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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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天,大多时候都在下雨。天气的变换就如同人的心情一样深不可测。乱步有一段时间没出去逛了,一半是因为下雨,一半是因为现在和福泽僵硬的关系。
他不理解福泽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乱步久违的去思考了自己本身的问题,他跟那个叫山田的不熟,也许他自说自话的直接为福泽下定义本身就是个错误。
乱步在上国中之前一直是跟有着天才般智商的父母住在一起,但这次只凭他嘴上讲讲和一些推理,无法证明事情的真实性。但他总想着做点什么,为了这个...因为联姻对他很好的大叔?
乱步看着桌上已经写完的作业,正转着钢笔思考时不慎掉到了练习簿上,黑色的墨水从本子的正中央开始一点点扩散。
他需要去收集证据
乱步收起钢笔和本子,从衣架上拿下他不太喜欢穿的那件外套,备好伞,刚想出门。
“乱步少爷?您是要去找福泽老爷吗”乱步回头,看见侍女手上正拿着刚用布包好的便当
“对”
“那可否麻烦您把这个交给老爷,妾身还有事情要...”
“没问题!”乱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便当,二话不说就走出了门
雨不是特别大,但是路边有些许积水,乱步走在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他又习以为常地绕进福泽工作的那栋黑压压的建筑,里面的人多少也对他有些熟悉了
“乱步小少爷?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嘛”前台戴帽子的傻大个年轻人向乱步问好。乱步微笑着点点头,他似乎挺享受那种被人尊敬之类的感觉
乱步拿着便当径直走向福泽的办公室,他刚刚把门把手卧到底,突然想起来没敲门,又把手放开,才刚刚敲下去一次,就听见一声:“进来”
乱步缓缓推开门,已经有些旧了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福泽正准备吃饭,但刚刚好被乱步赶上了
“欸?福泽先生自己带了吗”
“不是,是山田给我的,你吃了吗”福泽刚想下筷子
“不!等一下!!”乱步噌地一下来到办公桌前面
“又怎么了?”福泽叹了口气,虽然乱步突然打断他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日常了
“吃我手上这个”乱步把便当放在桌上,打开裹着它的布
“可是我已经打开这份了...”
“那也要吃我手上这份,因为这是...我做的!”显而易见,当然不是乱步做的,他对厨房里的事一窍不通,但福泽并不知情。乱步帮他打开了便当,然后把山田给福泽的那份拿到自己面前
就只是很普通的菜嘛...乱步想着。但是...
他站起身,拿着那份便当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我跟前台的小哥约好要下象棋来着,等一下再回来找福泽先生啦”乱步没有回头,而伸出那只勉强空出来的左手挥了两下
“乱步,你要是和山田有什么矛盾的话,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跟我讲清楚”乱步能感觉到福泽的语气变了,就跟那天在书房里一样,令人发抖的不安感
“我当然知道!”乱步关上了门,随后开始四处寻找哪里有垃圾桶。当他往左看时没注意,被一人绊了一跤,那份便当直接洒落在地上
“抱歉...”
乱步有些恼火的回答道:“抱歉有什么...”
他抬头看
“您没事吧”
山田向他伸出手
确实是失踪很久乐(心虚)
感谢看完!
【社乱】侦探二人组轶事
原著向。“侦探二人组”取自卷三,即福乱尚在单干的时期
——————
这是侦探社成立以前的故事。
夕阳懒懒地挂在天边,为黄土筑成的山林渡上一层浅淡的金光。林里零散地点缀着几间独栋小屋,被一道宽广的沥青路分隔两地,只能遥遥相望。那路是国道,可以容纳四、五辆车同行,中间竖着条填满繁密树木的绿化带,将来往车辆隔开,以便让它们快速通过。
这里的车大多已在市区堵了好几个钟头,好容易上了这通畅的道路,个个都恨不得让发动机超负荷运行。这样的情况下,一辆慢悠悠的银白色小轿车可谓显眼,原本落后于它的车辆纷纷赶超上来,驾驶座的人却毫无攀比之心,仍以过于稳妥的速度行进着。
...
原著向。“侦探二人组”取自卷三,即福乱尚在单干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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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侦探社成立以前的故事。
夕阳懒懒地挂在天边,为黄土筑成的山林渡上一层浅淡的金光。林里零散地点缀着几间独栋小屋,被一道宽广的沥青路分隔两地,只能遥遥相望。那路是国道,可以容纳四、五辆车同行,中间竖着条填满繁密树木的绿化带,将来往车辆隔开,以便让它们快速通过。
这里的车大多已在市区堵了好几个钟头,好容易上了这通畅的道路,个个都恨不得让发动机超负荷运行。这样的情况下,一辆慢悠悠的银白色小轿车可谓显眼,原本落后于它的车辆纷纷赶超上来,驾驶座的人却毫无攀比之心,仍以过于稳妥的速度行进着。
“福泽先生,你开得好慢啊!”副驾驶的黑发少年扒着车窗,眼见窗外的汽车火箭一般飞驰过去,回头撇着嘴抱怨:“都两小时了还没到吗?我好饿,要被饿晕了!”
被称为福泽的驾驶者匆忙瞥他一眼,又专心致志地盯回前方的道路:“小心点总是好的……椅子下有几块饼干,你可以先垫垫肚子。”
“我不想吃压缩饼干,那个干干的,又没有饮料可以喝。而且我晕车,感觉好难受!”少年皱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发闹骚:“说到底,为什么非要开车,那个笨蛋委托人就不可以给我们买张机票吗?”
“那个地方飞机无法到达。还有,乱步,不要这样失礼地称呼别人。”福泽稍微加重了语气斥责,叫作乱步的少年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巴下来,扯着安全带委屈地嘀咕:“我不舒服嘛……这里座位好硬,味道好难闻,广播的声音也好讨厌!”
若说前两项福泽尚还认可,乱步对于广播的指责就让他难以理解了。此时正在播报新闻的是在全民投票中荣获“日本最受欢迎声音”的女主播,以业务能力强、工作严肃认真著称,福泽对她也颇有好感。虽说此刻讲的是“雨天大树倾倒砸中车辆致全部人员死亡”这样沉重的话题,却也不至于让人心生厌恶。
福泽还是关了车载收音机,见乱步一副蔫巴巴的样子,想了想道:“再开一会有个旅店,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再赶路。”
谁知这话却打通了乱步的歪主意:“旅店?那住上一晚再出发也是可以的吧?”
“没这个必要。下了这条路就要坐船了,上面有住宿的地方。”
“可是船上不是和车一样摇摇晃晃的吗?不行啦福泽先生,我会晕,现在坐了这么久的车已经想吐了!而且我好饿,等上了船再吃东西会肚子疼的……”
福泽拗不过,又担心这娇气的小孩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难受,只好无奈妥协:“……我知道了。那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的期间,一朵乌云悄悄扑上晴空,吞噬了夕阳剩余的光芒。天空逐渐昏暗了,不过此时正是白日向夜晚过渡的时期,因此谁也没发现异常。
那之后汽车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夜幕彻底笼罩了这座城市。高速上没有路灯,汽车的远光在黑暗中开辟出唯一的道路。乱步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福泽聊天,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福泽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在一片寂静中将视线放回前路。
雨是在这时下起来的。刚开始只是挡风玻璃上落了几滴,后来逐渐连成了片,几乎在车上形成一层雨膜。待福泽将雨刮调至最高档时,“噼噼啪啪”的拍打声即便在密闭的车厢中也能听得十分清楚了。福泽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减下速来。他平日不太碰这笨重难闻的机器,只有在非使不可的情况下才会驾驶,因此经验不多,技术也说不上好,在这黑夜的暴雨中行进着实有些吃力。
没有合严的车窗飘进几条雨丝,福泽赶忙关了,被水点翻起的厚重的泥土味却趁机渗入,久久不散。前方直道被昏黄的远光映出模糊的小半截,再往前的长路没能收到半点光辉,诡静地安躺着,黑漆漆地仿若无底洞穴。一道闪电忽地照亮了,紧接着是连车身都撼动的巨雷。乱步被这来自自然的怒吼惊醒,他带着几分茫然抬起头,入眼是一片淹没前景玻璃的肆虐雨水,心中一沉,几个音节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福泽先生……”
“嗯。”福泽的声音被密集沉重的雨响削弱不少,乱步却轻易捕捉到了,心中奇妙地安定下来。他扭头看向窗外,车灯微弱的余光晃荡在树林,枝条随着狂风乱晃,紧抱的翠叶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风雨宛若交战,有的叶片未来得及飘离就被豆大的密集雨点拍入土地,有的则抵抗着重力,被狂风卷向无人的宽敞道路。
说来也怪,之前还车水马龙的马路,忽然只剩他们两人,除此之外的活物仿佛被不知名的鬼魅吞噬了,长长的宽道上铺满死寂。乱步环顾四周,某种怪异感忽地钻入大脑,还没待他细辩,一道闪电劈来,紧随其后的惊雷好似就落在不远处。乱步的心随之颤动一下,断了细品的心思。
伴着这样的雷电,暴雨似乎更加肆虐了。雨点争先恐后地砸上挡风玻璃,一半被雨刮清理了,另一半又毫无间隙地添补空缺,汇成的厚重的水帘将玻璃变成双面不透的磨砂状。福泽根据车外的颜色和轮廓大致猜测着前方的情景,艰难地在狂风骤雨中挪动。乱步难得地沉默着,瞪大眼睛与福泽一起紧盯前路。
又开了许久,周围的景物却好像迟迟没有变化,乱步从福泽那里收到的勇气很快被用完了,心中不安,那种怪异的感觉卷土重来,只觉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的讯息。
“怎么了,乱步?”福泽的声音如从天边响起,乱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觉间叫了对方一声。他踌躇着想说些什么,忽地一顿,意识被突然大肆狂吸周遭信息进行处理的大脑挤压出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难道……诶?可是……
乱步下意识地摸向鼻梁,上面空荡荡的,没有那副熟悉的镜框。大脑的警示感越来越强烈,乱步忙去摸兜里的眼镜,才刚掏出,面对灭顶之灾的恐慌猛地砸入天地盖,他听见自己大喊:“快往右开!”
数次案件中形成的默契让福泽毫不迟疑地猛打方向盘。尚未完全驶离左车道,便听一声暴雨也未能埋盖的巨响。地面狠狠抖了三抖,连带着车内二人也感到瞬间的失重,急拐的车轮突地打滑,车身旋转一圈,重重撞上了隔离带。白色的安全气囊立时弹出,两人都系着安全带,好歹没被甩飞出去。乱步却承受不了这么严重的冲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头好昏……
什么也看不见,想再睡一会儿……
刚刚好像出了车祸…………对了,福泽先生!
父母意外身亡时的惨状倐然弹出,乱步心底猛沉,慌张地想起身,一只温暖的大手将他的后颈按住了:“醒了?有没有哪里疼?”
熟悉的低沉声音浸满了关切,乱步惊恐焦躁的心田顿时被舒缓了。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难以言喻的后怕却喷涌出来。他呜咽一声,张了口就要放声大哭,却被福泽捂住了嘴。
乱步瞪大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唔唔”两声,泪水滚滚而下,分明是在控诉他的行为。福泽也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心虚地卸了力,另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忍一忍,有人在外面。”
乱步被福泽的话唤回了几分危机感,这才分出心神重审起两人的处境——他可不认为刚刚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他仍坐在副驾驶座,安全带被解开了,此时正弯着腰斜趴在驾驶座的福泽身上,先前没能戴上的眼镜还紧紧抓在手上,硌得手有些疼。福泽轻压着他,一臂垫在他头下,以免他没有支撑点倒过去,另一手环在他背上,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短暂的骤雨已经休歇,唯有车外潮湿的道路昭示着方才天气的恶劣。乱步没有再说话,福泽自然也不会作声,寂静持续了很久,似乎这片天地都只剩他们二人了。向来活泼爱动的乱步乖乖伏在福泽身上,没有半点怀疑福泽正确性的意思……不,其实也没那么乖,他对于福泽没有任何安慰便要求的自己闭嘴的做法深感不满,报复似地把哭出来的眼泪鼻涕往对方袖子上蹭。
福泽沉了脸,却没什么动作,只是在警惕周围状况的同时,在心里把乱步揪过来狠狠抽了一顿屁股。
又过了一阵,车外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福泽将想象中乱步哭唧唧认错求饶的形象抛到一边,拍了拍真实世界中仍在努力作死的名侦探,贴在他耳边用气声嘱咐:“等会躲到下面去。”
乱步一向知道轻重,点头的时候顺便抹了最后一把脸,红着眼眶戴上了眼镜。
溘然“咔哒”一声轻响,副驾驶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只黑胖的手往内伸了几寸,似乎打算探探其中人的鼻息。眼看时机成熟,乱步迅速缩下座椅,福泽出手,将那体积不小的手腕撇成扭曲的形状。黑胖手的主人惨叫一声,往后仰倒,抱着自己迅速充血的手腕嚎啕翻滚。此时驾驶室的门被人猛地从外甩开,一记直拳直冲福泽的后脑勺。福泽早有防备,敏捷地偏头回身,五指弯曲用掌根力量击出一掌,正中敌人胸脯,那人一头蓬乱的黄毛,因着冲击退后数米。他很明显练过,迅速调整过来,不死心地对着下车来的福泽一记扫踢。福泽重心后移,踢膝抬腿,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劈向黄毛踢来的脚踝。黄毛的力道被压制分解,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福泽先生,左边围栏后还有一个!是幻术类的异能者!”乱步话音未落,福泽已经如离弦之弓般冲了出去,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那人动也不动,让福泽轻轻松松就逮住了。
乱步下了车兴奋地冲过来,眼睛亮闪闪地称赞福泽的战力,哪里还见半点之前的惊恐难过。福泽见他心情转好,微松了口气。他交代乱步报警并联系异能特务科,自己则为刚才的黑胖子接好了骨,在对方的鬼哭狼嚎下将他拉到了与另两人相近的位置,又给了妄图再次袭击的黄毛一脚。直到两人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才去看那自被抓来后始终一动不动抱膝坐在地上的异能者。
那异能者看着不过16、7岁,是个长相清秀的短发少年。只是那一双与发色相同的黑色的眸子毫无神采,不像人,更像一个坏掉的娃娃。
抓捕的过程实在过于顺利,福泽疑心自己中了这异能者的幻术,正审视间,联络完毕的乱步走过来,弯着腰学他打量那短发少年。
“这些都是真的哦,他的能力支撑不了这样的场景。”乱步看着那少年,话却是对福泽说的:“幻术类的异能者很罕见是吗?特务科的叔叔阿姨会把他关起来吧,说不定还会做些很难受的实验。呐,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明明做着让人生不如死的事,为什么他们总说自己是为了人好呢?大人真是奇怪。啊,他患有自闭症,还未成年,经常受那边那两个人虐待……福泽先生,你说我们把这事告诉警察那两个人的刑罚会加重吗?还是故意杀人这件事就能让他们被判死刑了?”
福泽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乱步特有的跳脱语句,那边趴在地上的黄毛先嚷嚷开了:“你这家伙,胡说什么!”
乱步没想到和福泽说话被横插一脚,莫名又气愤地看着他:“什么嘛,你是在抗议哪一句啊,难道还要我一点点分析出来吗?你们都穿得很好,只有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连脖子上的淤青都盖不住;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是因为被打断腿后没有及时治疗;而且一看到你们他就会下意识地闪避目光……喂我说你,”他这会儿是对那异能者说的了:“他们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反抗呢?明明以你的能力可以很轻易地……”
“乱步,”这话似乎拐向了一个危险的方向,福泽连忙止住了:“讲讲他们砸车的事。”
“是!”对于乱步来说,能够名正言顺地做出表演最令他兴奋,因此那被打断的可有可无的对话都无关紧要:“之前那件‘暴雨导致大树倾倒砸中私家车’也是他们干的!那个异能者可以改变道路形态,中了幻术的被害人会一直在一条道上绕圈。那次暴雨时,两个大叔让他在人烟罕至的路段设下埋伏,他俩则用铁铲一类的东西把山边易倒树的土挖松,等到车来时就将树推下。因为选的地方水土流失严重,没有防护措施的土坡,所以被当成意外处理了!至于目的——被害者并没有财物丢失,也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偶然路过的倒霉蛋——大叔,其实你们真正进行的是杀人演练吧!最近有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是个千万富翁因儿子不孝意图将所有财产捐给孤儿院……”
“胡说八道!你讲的这些压根没有证据,全都是臆测!”黄毛又嚷嚷开了,顺便踹了一脚旁边瑟瑟发抖的黑胖子,意图让他也说几句。却没想胖子哀嚎一声哭开了:“完了!我们完了!”
黄毛恨铁不成钢,又狠狠踢了他两脚,负隅顽抗:“再说这世上哪来什么异能者!还幻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拍电影吗!”
福泽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已经看见了乱步接下来的举动,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以此缓解接下来的场景给他带来的,类似于尴尬的情绪。
身旁,乱步一扬披风,推着眼镜做足姿态,向着黄毛露出一个张扬至极的笑容:“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江户川乱步,就是世界上最强的异能者!”
警察和异能特务科来将罪犯带走后,又要求两人去做了笔录。期间乱步一直喊饿,特务科为两人准备了食物。等再次驱车上路时,已是深夜了。
好在先前决定住宿的旅馆还有空房。福泽开了一间标间,拎着行李与睡眼朦胧的乱步入住。终于打整好了一切,两人先后洗澡上床——期间福泽纠结了一阵,终是把那只沾染了各种液体的袖子也洗了,还不忘就此给撇着嘴的乱步一个警告。于是继连续开好几个小时的长途,打击犯罪分子,安抚大骂警署众人笨蛋的乱步之后,这疲累的一天似乎终于要划上句号。
……的确只是似乎。福泽早该明白一个真理:有乱步在的时候,再简单的事也会复杂起来。就在他的半只脚已踏入梦乡时,隔壁床上乱步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兀地响起:“福泽先生,你睡了吗?”
福泽的梦景硬生生被这一声撕开半截,几乎想假装熟睡不作答复,但长久以来的涵养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强撑着精神道:“快要睡着了。”想要以此提醒对方安静。
但他忘记自己的对手是乱步,一个极度自我中心又任性妄为的小孩。于是此举导致的结果就是对方抓着空子,喋喋起来:“果然还没有睡,是和我一样失眠吗?我刚才还感觉很困,不过洗完澡后就清醒了,毕竟要把水从头冲到尾,睡不着也是正常的吧。说到底为什么要睡觉之前洗澡,难道大家都不觉得这样不利于睡眠吗……”
他就维持着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音量,语速很快,倒是适合催眠。福泽混沌的大脑强撑着接收了其中几个字,摇摇欲坠地要陷入温暖的纯黑……
乱步的话题转了又转,仍在继续:“……好可怕,当时幸好有我才没有被那树砸到,否则我们都要死掉了!说起来,那时候我并没有戴眼镜……”
最后半句话强势地钻入福泽的脑海,像是被人猛地泼了一盆凉水,福泽骤然清醒。
‘不好了,乱步会以此推理出真相吗?这或许是个坦白的好机会,告诉乱步他并非异能者。可这样又该怎么解释他过于出众的才智?他的能力,仅以高智商论实在太苍白了,超自然的力量反倒是更为合理的解释。但这样的欺瞒,真的能够帮助他更好的面对这个世界吗?究竟怎样才可以让他真正好地成长?’
福泽试图调动将乱步带回后恶补的所有育儿知识,却发现完全无法代入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一本书为他解答过到底该如何对待一名过分特殊的天才少年。最终应由对方自己决定路途的想法占了上风,福泽斟酌着道:“乱步,其实你……”
却没想乱步忽然蹦起来:“呜啊!福泽先生,你还醒着啊!”
……既然以为我睡着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么多?!哄骗乱步的歉意顿时烟消云散,福泽面无表情地崩溃着,几乎想立即冲出去再开一间房,与对方远远隔开。
“因为福泽先生老是不理我,我还以为你睡了呢。福泽先生的精神真好,讲了这么多我都开始困了……啊啊,口好渴,有没有饮料可以喝?”
因着乱步的话才变得异常清醒的福泽,依靠常年修行古武术而备受磨砺的精神力,才能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给他指水的方向:“洗漱后就喝纯净水吧。”
因为乱步不喜欢全然的黑暗,即便是睡觉时房间也留了一盏小台灯。乱步就着那光走过去,福泽则躺下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试图寻找睡意。
静寂的背景音夹杂微小的窸窣,配合着清醒时分的黑暗,总会让人不自觉地胡思乱想。他想到今天的长途,想到遇见的案件,想到那个已经落入监狱的异能少年……
如果当初乱步遇见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些心怀鬼胎的人,会不会也落成这样的下场?这些年幼脆弱的孩子,却拥有着人人追捧的“珍宝”,在死亡的边缘线上行走,注定无法拥有平凡的人生。难道一旦遇人不善,他们就只能断送终生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身侧一沉,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福泽睁开眼,不适应地往旁边退开了些,看着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那人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了,乱步?”
乱步撅着嘴,不满福泽的疑问,把头埋到他怀里闷闷地道:“还问怎么了!福泽先生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个人的话睡不着……”
乱步说的含糊,福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总算知道为什么乱步大晚上的老想引起自己的注意,想来白天突然的车祸把这向来未卜先知的小孩吓得不轻。他揉揉对方的脑袋,有心安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起自己当时下意识捂住了对方的嘴,他好像找到了方向:“已经没事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才不会哭呢!”再怎么孩子气也已经14岁的乱步不太高兴,别扭地皱起一张小脸。福泽看着他稚嫩活泼的面孔,想起那死气腾腾的异能少年,脱口而出:“还好。”
“什么还好?”乱步好奇地看他。
觉得将那可怜的异能少年与乱步相比有些不太合适,福泽没有继续说下去:“没什么,睡吧。”
乱步有些不甘心,奈何能让他看透一切的眼镜放在床头柜,而他在这温暖的怀中实在困了,也淡了继续探究的心思,嘴上却不饶人:“我什么都能看出来的,福泽先生……”他终究放弃了与愈来愈重的眼皮做斗争,闭上了眼睛。
福泽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以让对方能更安稳地入眠,心里对自己现在下意识的育儿手段感到惊奇。在这彻底安静的空间里,他也逐渐重拾了睡意,身旁这孩子的侧脸压在枕头上,突出了几分婴儿肥,福泽看着,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还好,我至少能保护你不变成那孩子的模样。
福泽疲累的一天,这一刻终于划上了句号。至于明天……上了船后果然还是把这家伙扔下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