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译】今日之梦(德哈,哈利性转)
第九章 with words unspoken 未说出口的话
德拉科
德拉科从没想过接吻会有一种致命的感觉。他从未真正思考过死亡,但他也从没想过死亡的滋味会有多么甜美。
一开始他忧虑重重,担心波特会完全看穿他,看出他试图隐藏的一切。他害怕她一旦发觉了他的真实感受,就会拒绝他,或者更糟,她会因为厌恶而避之不及。但当他们分开后,他看着她,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出这些情绪。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她看起来倒是颇为困惑......
她用探寻的目光抬头看向他,脸颊微红,嘴唇比先前红得更甚。这是因为接吻的缘故,德拉科意识到。随之他开始责备自己的愚蠢...
第九章 with words unspoken 未说出口的话
德拉科
德拉科从没想过接吻会有一种致命的感觉。他从未真正思考过死亡,但他也从没想过死亡的滋味会有多么甜美。
一开始他忧虑重重,担心波特会完全看穿他,看出他试图隐藏的一切。他害怕她一旦发觉了他的真实感受,就会拒绝他,或者更糟,她会因为厌恶而避之不及。但当他们分开后,他看着她,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出这些情绪。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她看起来倒是颇为困惑......
她用探寻的目光抬头看向他,脸颊微红,嘴唇比先前红得更甚。这是因为接吻的缘故,德拉科意识到。随之他开始责备自己的愚蠢,他不该浪费一点时间,在他能亲吻波特的时刻。所以他又吻住了她。
难怪她会感到困惑。德拉科并没有给她理解他的机会,他并没有真正向她倾吐过自己的感情。一切好像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他如此小心翼翼修建起来的壁垒正在分崩离析,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哈莉。她环绕着他,填满了他的思绪,和她无关的所有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带给她的所有感受——急切、担忧、愤怒、恐惧、喜爱——都被倾注到这个吻里。他有好多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却不知如何开口。
比如在他心里她有多么美,比如他多么喜欢她的笑颜,还有她的笑声如何让他想要歌唱,尽管他不记得上次唱歌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是最最简单的事情:他太在乎她了,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感到害怕。也许不用他说出口,她也能懂得他的心情,也许她能从他的吻里听到他的心声。
这些俗气的想法让德拉科想要发笑。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女孩怎么会让他感觉如此脆弱?就像一个可悲的傻瓜。他的感觉太强烈了,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被一阵汹涌的情潮淹没了,他陷落在了原始的情感中。一切都让人无法承受——接吻,亲昵,突然汹涌的情绪。
他不得不拉开距离,眼睛紧闭,呼吸急促,好像刚刚跑完了两英里。德拉科不太情愿地松开了哈莉的手,躺在了她的身边。心脏在他的胸膛里跳动得太剧烈了,心跳声好像在他整个身体里回响。咚。咚。咚。咚。咚。它不肯停下。当然它不能停下,这对他没什么好处。不过它还是跳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马尔福?”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的右耳耳畔响起。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等待着自己的心跳声平复下来。
然后他感到胳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好像被人掐了一把。德拉科翻了个身,侧躺着。
“你刚刚掐了我胳膊?”他疑惑地问着面前的女孩。
“我以为你睡着了。”她耸耸肩说。她也面对他侧躺着,这有点尴尬。德拉科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是他疯了还是波特疯了?他好奇要是他也掐她一把会不会显得很幼稚。他清了清嗓子,
“你见过谁不到五秒钟就睡着的?”这个斯莱特林嘲讽地说。他发现自己的心跳恢复了正常。这大概要感谢波特和她掐人的愚蠢行为,或者是她嘴里冒出的蠢话。
“我......不知道。”她承认道,好像在思索他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不可能。”
“好吧。”德拉科说。奇怪,她的回答让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洛夫古德,这像是她会说的话。
“所以......你没睡着。”波特询问道,咬着嘴唇好像在阻止自己翘起嘴角。
“显然。”他轻声回道,强迫自己不盯着她的嘴看。她还没有对于他们的亲吻做出任何表示。她会说些什么吗?要是她不喜欢呢?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她俏皮地说,慢慢翘起了一边嘴角。
“思考。”德拉科含混地说。好吧,这也不算说谎。
“思考什么?”波特追问道。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德拉科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无法一直看着她那双绿得惊人的眼睛,它们正试图吸出他头脑中的所有秘辛。
你,他想,我在想你。我在想吻你,这让我想吻你更多,越来越多。还有一切如何在瞬息之间超出了控制,因为我感觉到了太多太多,就是此时此刻我仍然在感受着这些。和你在一起我总是会陷入这种状态——被过多的感觉淹没。起初我很讨厌你,而之后......你......牵绊了我的思绪。
”思考什么?“哈莉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他又睁开了双眼。
“这些......那些,随便想想。”他挥挥手避开她。
哈莉扬起眉毛,似乎在等他具体说明。但他保持沉默。
“随你吧。”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背对他。
德拉科紧张地咬着嘴唇。他该告诉她吗?
“我真的很喜欢......”他说,但她突然再次转身面对着他,让他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真的......真的喜欢......”他再度尝试开口。
她好奇地看着他。
“头部按摩。”他底气不足地说完。他做不到。面对波特这样的凝视,他做不到。
“什么?”她困惑地问道。
“我说‘我很喜欢头部按摩’。”德拉科傻傻地重复了一遍。这是真的,他确实很喜欢头部按摩。
“这个我刚刚听见了。”波特说。
“所以?”
“所以怎么?”
“所以你会给我按摩吗?”
波特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觉得他疯了。
“我觉得,我还是算了吧。”她顿了一下喃喃道。她的一边嘴角微微抽搐,好像觉得很好笑。
“毕竟我不想让我的手变得油乎乎的。”
这太伤人了。她竟敢侮辱他的头发?
“我的头发一点儿都不油腻。”德拉科用一种危险的语气咆哮道。
波特闻言竟然哼了一声。
“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好受一点儿的话。”她笑着打趣道。
“好吧,”德拉科冷笑了一下,试图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等会儿让潘西给我按摩。她很乐意做这件事,你知道吗?而且她做得很好。”
这就是波特说他头发油腻的后果,德拉科挑衅地冲她扬起眉毛。她会对此作何反应?听到他这么谈论潘西,她会觉得嫉妒吗?
就算她嫉妒了,她也并没有显露出来。
“这样最好,”她反过来鼓动他,“皆大欢喜。”
德拉科瞪着她。她太绝情了。要她假装一点点嫉妒,会要了她的命吗?
他决定再也不和她说话了。永远。至少现在不。
…
哈莉
马尔福真的想让她吃醋?哈莉抑制住一个被逗乐的笑容。这太荒谬了,她都不知道该对此作何感想。在她的脑海里,就好像有成百上千个念头在打转,但同时她又觉得什么都没思考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多么奇怪的感觉啊。
她仰躺着闭上眼睛时,感到左边传来动静。不到一秒,有一个重物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什么——?哈莉睁开眼看见马尔福正把她当作枕头,枕在了她身上。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干嘛——”她刚张开嘴,枕在她肚子上的男孩就打断了她。
“我不和你说话。”他任性地说。他多大了,四岁吗?
“你会把发胶全粘在我的T恤上的!”她半心半意地抱怨道。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马尔福干巴巴地说。哈莉觉得好笑,哼了一声。
她有一种冲动,想冲他开个玩笑,打他一下,但她才刚刚抬起胳膊,这个斯莱特林就抓住了她的右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脸旁。
“这个放我这儿了。”他轻声咕哝了一句,和她十指相扣。
“至少你的手不会和我犟嘴。”他哼了一声。这本该很好笑的,如果马尔福没有在她的手背上印上一个吻的话。
“我不会放开这只手的。”他好像在轻声自言自语,而这听起来几乎像一个承诺。哈莉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胸腔里疯狂的心跳。然后她感觉到了羽毛般的轻触落到她的食指尖,接着是她的中指。
她意识到他在吻她的手指。随着一个个细小的吻落在手指上,哈莉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扑腾。是蝴蝶吗?不管那是什么,她觉得很可怕。那种感觉过于强烈,而她并不想要停下来,而就在那一刻他停了下来。
马尔福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的手没那么冰了。她好奇他的手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冰,问一问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他总不会告诉她他是个吸血鬼吧。
“你的手,它们......”她张嘴说,但不知怎么,这样直接了当地问出口总觉得有点傻乎乎的。
“它们总是很冷。为什么......会这样?”她轻声问。她真的问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答复,但绝不该是被直接无视。
哈莉恼火地睁开眼睛,往下瞪着马尔福。
“嘿!“她叫道,“我和你说话呢。我以为我们已经过了装不认识的那个阶段了?”
但马尔福并未回答。事实上,从他闭上的眼睛,和呼吸时平静的韵律来看,这个男孩似乎已经睡着了。
“喂,马尔福,”她嘶声说,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摇动他的肩膀,“喂,我知道你没睡着,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这个斯莱特林对她的全部回应就是微微撅起嘴,把脸埋进她的T恤里,似乎真的睡熟了。
哈莉笑出了声。她并不是真的觉得好笑,而是这个场景让她感觉非常荒谬。
她的朋友们会怎么说,如果他们看到此情此景?
躺在一张毯子上,头上是一把魔法雨伞,专门记录她和该死的德拉科·马尔福的温馨回忆,而他本人还在她身上进入了梦乡。多么疯狂的一幅画卷啊。
有好一会儿,她让自己仔细端详着熟睡的男孩。他看起来如此纯良无辜,你或许会觉得他这一生都与坏事不沾边儿。不过......这一点哈莉最有发言权。现在她能对他做任何想做的事,能报复他长久以来对她的恶言恶行。没什么能阻止她,除了一个很细微的事实——马尔福显然十分确信她不会伤害他,否则不管多么疲惫他也无法安然入睡。但也许这只是一个测试,也许他想知道她会如何利用这样的天赐良机。但这个想法很蠢,这说不通。他之前不是说过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吗?还是说他在说谎?算了,让他睡会儿也没什么大碍。也许她也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
……
当哈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黑得很古怪。她能听见雨淅淅沥沥打在叶子上轻柔的声音,什么时候下的雨?又是什么时候天这么黑了?她这是在哪儿呢?宿舍吗?她看不清什么,但能感觉到克鲁克山好像又把她当成床了。她轻轻笑了,伸手轻拍着他。
“克鲁克山,你怎么——”
哈莉怔住了。什么时候克鲁克山的毛摸起来这么光滑了?就像......人的皮肤。
光线渐弱,隐入夜色,她的眼睛才开始慢慢适应这种变化,但这足以让她确认她用手触碰到的是某人的脸庞。
然后她想起来了。她在霍格莫德的某个地方,和马尔福待在一起,而他睡着了。但她并没打算睡着的。现在看来已经非常晚了,糟糕。
哈莉突然坐起来,马尔福在睡梦中轻声咕哝了几句,但她没工夫操心这个了。糟糕了!他们必须马上赶回学校!
她一把把他推开,在四周摸索她的夹克。
“喂,怎么了?”马尔福含混地咕哝道,也坐了起来,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
“我们没时间了!”哈莉大叫。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快,我们要把所有东西都装起来!没时间了!别光坐在那儿,帮我!”
她无法理解马尔福为什么呆坐在那儿看着她。他没听懂吗?他们没时间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否则会被别人发现的。
而这绝不能发生。
“你急什么?”这个斯莱特林疑惑地说,“我们还能再待两个钟头。”
“你不懂!”她几乎大喊大叫起来。
“懂什么?”他的语气同样激烈。
哈莉叹了口气,焦虑地咬着嘴唇。“罗恩和赫敏。我说我会早点回学校。但看看现在多晚了!我还不知道到底几点了但是——但是——他们会知道我说谎了——我——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马尔福冲她皱起眉头。“就告诉他们你改主意了。”他耸耸肩提议道。
“他们会相信的。”哈莉嘲讽地回道。有一瞬间她忘记了她在和德拉科·马尔福说话。这当然是他会对他朋友扯出来的鬼话。
“不会吗?”马尔福小心翼翼地问,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
“他们当然不会信!反而会比之前更怀疑,”她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怎么会问你?”这话听起来比她预想的更加伤人。
“你什么意思?”马尔福问,声音听起来很危险。
哈莉深吸了一口气。她需要保持冷静,如果马尔福要跟她闹脾气的话。这可不是吵架的好时机。
“没什么。”她平静地说,沉默地请求男孩不再纠结这件事。
“听起来不是没什么,”他争辩道,“在我看来你在暗示我太蠢了,以至于......”
“求你了。”哈莉打断了他。她头脑一热抓住了他放在毯子上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快点收拾好走吧......行吗?”
马尔福惊奇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和她的脸之间流转。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眼睛在他们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似乎不相信他眼前的场景。然后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试图掩饰这一点但只是徒劳。哈莉已经看见了,从他的眼神里她就能辨认出他的笑意。
“当然可以。”马尔福喃喃道,转过头遮掩他脸上喜悦的表情。
哈莉轻轻笑了。这就能让他停止争吵?只是握住他的手?
她又捏了一下他的手,这让面前的男孩露出了更明显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要是她早知道她有这种能力,她的生活该轻松得多啊。
……
……
他们把食物和野餐垫收起来都塞进了马尔福的双肩包里。令人惊叹的是,这个小小的背包居然能装进这么多东西。这让哈莉想起了她看过的一个讲魔法保姆的电影,那里面也有这样的一个魔法背包。这个包上面多半也被施了某种魔咒。现在就只剩这把不能称作雨伞的魔法雨伞了。哈莉皱起了眉头,她还是没完全明白它的运作方式。
马尔福站在伞前,示意她靠近些。哈莉走向他,等待着这把伞做出些非凡的事情。
“我们需要一个口令。”马尔福指了指伞,对她说。
“什么都行?”她惊奇道。
“基本上吧。”他说。
“‘霍格莫德’怎么样?”哈莉提议道。
“哇,真有创意。”马尔福嘲笑了她。
“那你想一个吧。”
“行。嗯...要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无法把话说完。一丝薄红染上了他苍白的面颊,让哈莉尤为好奇他在想些什么。
“什么?”她好奇地问。
“没什么。”他草草回道。
“告诉我吧!”
“不!”
哈莉瞪了他一会儿,意识到他并不会让步。
“好吧,行。还是我想一个吧。只需要按一下按钮然后说口令就行了,对吧?”
马尔福点点头。
当她按住伞柄上的按钮时,她笑了。她想到了一个特别棒的口令。
“甜茶。”她神情自若地说,然后松开了按钮。如同按下了相机的快门,掠过一道轻微的闪光,雨伞随之自动折叠了起来。现在只剩头顶的大树给他们遮蔽雨幕了。
“甜茶?”马尔福皱着眉头问,他收起雨伞塞进也包里。
哈莉耸耸肩。“你喝茶的时候放了好多糖。”她好笑地说。
“所以?”马尔福问,冲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没什么。”她回道。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意更加明显。
“我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吗?而我,觉得你在取笑我。”他嘲讽地轻声说。
“我?取笑你?真可笑,我绝不会做这种事。”哈莉轻笑着回答。真的太好笑了。
……
……
德拉科
这很快就变成了德拉科的最爱之一——波特的笑。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女孩每一次在别人面前大笑或者微笑的样子,他都铭记于心。他曾经多么希望在他面前,她也能这样无所顾忌无忧无虑,哪怕一次就好。而此时此刻,他甚至不在意她是不是在取笑他。他知道她没有恶意。至少他满心希望是这样。
这只是个小玩笑。他们在互相逗趣。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他有过的最最荒谬的想法了。
他的脑袋里像是有一百万个小萤火虫飞来飞去让他头晕目眩。他在漂浮吗?不,他的脚还稳稳地踩在地上呢。他快速扫了一眼确认了一下。当他再抬起头时,他注意到哈莉已经没大笑了,但她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走吧,该走了。”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一丝笑意。德拉科不想走。如果他们现在走了,就意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进入尾声了,就只剩走回霍格沃茨的那段路程了。
“我们不能走。”他表示反对,试图想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波特问。
“因为......因为还在下雨,”他争辩道。这应该能说服她。她毕竟是个女孩,肯定不愿意让头发打湿。
这个格兰芬多对他皱起眉头。“我们用你的伞不就行了。”她说。
“我没带伞——”他争论道。她在想什么呢——
“哦,你说的是我的时光机。”德拉科傲慢地轻笑了一下,“它看起来像把伞,但这不意味着它能当伞用。”
波特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
“没关系,”她几乎带着些挑衅说,“我不怕淋雨。”
不等德拉科说出“我也是”之类的机灵话,波特就已经转身脱离了树木的荫蔽,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她认真的吗?波特不在乎她的发型,可德拉科却一百个不情愿让自己的宝贝金发被淋湿。
他抓起斗篷上的兜帽,确保每一根发丝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然后迈步追赶她。
……
……
哈莉
说真的,就是一点儿小雨罢了,没什么可畏惧的。哈莉更担心的是如何面对她朋友的诘问。
她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到一秒他就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以免撞到他。
“什么——”她张嘴说,但却被伸向她脸颊的两只手打断了。或者更准确的说,那两只手掠过了她的侧脸,提起她夹克上的兜帽,把它盖在了她的头上。
“帽子不用留着干嘛?”马尔福几乎是在责备她。他拉着那块布料,直到她的头发和脸都被完全盖住。
对于一个分秒前还在抱怨被雨淋湿的人来说,男孩无疑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尽管他就站在她面前,他也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他似乎正专注于一项任务——把她那些松散的头发都规整好,确保雨不会把它们淋湿。这个举动颇为贴心,甚至是过分亲密。太亲密了,她不喜欢。
“别管了,下点雨而已。”她轻声争论道,把他的手从她的脸上移开。
她从来没真正认为他是危险的。他怒吼的时候没有,他辱骂她的时候没有,他们互相发射恶咒的时候没有。但他温柔贴心的这一面,她意识到,这一面才是危险至极。这种危险并不显山露水,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它无声无息地潜入,在你的皮肤下蠢蠢欲动。
“好吧。“马尔福回道,在胸前抱着胳膊,“但要是你的某个朋友认出了你,可别抱怨。”他似乎有一点不高兴。哈莉正要反驳说不用多久天色就会暗到看不清什么了,但这时微微细雨却突然变成了瓢泼大雨。好吧,这会儿她确实很高兴她戴上帽子了。
……
……
德拉科
德拉科有点喘不过气。或者说是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就知道跑回城堡是一个愚蠢的主意。他们走慢一些又不会让雨下得更猛。好吧,这不是他的主意。
城堡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一道黑色的阴影映衬着日益暗淡的天空。快结束了,他和波特共处的时间。他望向靠在城墙边上的女孩,她也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她抬起头望着塔楼,微微蹙眉。她大概是在担心她的朋友。德拉科撅着嘴也靠在她身旁的墙上。
波特转过头看着他。“结束了。”她平静地说。德拉科的心随之沉入谷底。什么?为什么还没开始就都结束了?
“雨,雨停了。”她补了一句,得意地笑了一下。她向前面伸出手又收回来,手掌干燥。
“很好笑。”德拉科带着怒容低声说。他很不安。为什么她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他疑虑难安。他真的不想结束他们的约会,或者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波特怎么能拿这开玩笑?
“我想是时候——”
“不。”
……
……
哈莉
“不?”哈莉惊讶地重复道。
“不。”马尔福又说了一遍,走到她跟前,慢慢地摇了摇头。
哈莉不空白。他们就在这里,回到了城堡,橡木大门就在咫尺之外。而她需要返回格兰芬多塔楼,因为她的朋友很可能早就回去了。没有任何停留在这里的理由。
“但我——”她试图说话,但压在她嘴唇上的两根手指阻止了她。
“波特,”马尔福轻声说,用他坚定的眼神捕捉着她的眼睛,“我一直在好奇......”
马尔福的脸大多隐匿在黑暗中。他的几缕白金色头发没被兜帽遮住,此刻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细小的星辰,也在夜色里闪烁。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觉得马尔福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如同精灵一般。但现在她确确实实地产生了这种想法。
马尔福从她的嘴唇上移开了手指说,
“今天...足够让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相信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一直...在说实话。”
她不习惯。她不习惯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他指望她说些什么呢?“是的,我相信你了。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这样吗?还是这么说更好,比如“你想得美”,然后转身走开嘲笑他?不,那太冷酷了,尽管这种方式比第一种要更有趣。也许她能找到一种方式,既不过分热切也不过分冷酷。
“不...完全。”她说,声音里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马尔福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里显出疲惫。
“那是什么意思?”他问,稍稍有些不安。
哈莉咬着嘴唇防止自己笑出声来。要作弄这个男孩,简直轻而易举。
“这意味着,”她慢慢地说,“据我所知,还剩下三周的时间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马尔福嘲笑道,“谁说我有诚意了?”
“我觉得是就是。”哈莉耸了耸肩。
马尔福冲她扬起眉毛,“难道你不觉得相信一个斯莱特林有诚意是很不明智的吗?”
“那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格兰芬多吧。”她坦然回道,没有一丝羞赧,终于咧嘴笑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愚蠢是格兰芬多的优点呢。”马尔福嘲讽了她。这个混蛋。但她也不会轻易让步。
“不是。我指的是勇气。”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鲁莽’。”
“如果我不是像你说的这么‘鲁莽’,谁知道我会不会同意和你约会。”她反唇相讥,扬起眉毛看着他。他会怎么反击这一点呢?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荣幸之至,波特。”
“我可不是在夸奖你。”她提醒他。
“我是在讽刺。”
“我知道。”
“你想说明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我的鲁莽吧,我忍不住。这是格兰芬多的一个优点。”
哈莉露出了更大的笑容。马尔福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但她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很明显他正在拼命压抑这个细小的微笑。
“波特,”马尔福开口时,声音沉沉,“我想知道...再来一次约会是不是足以说服你?”
哈莉早该预料到。他当然会向她再一次发出邀约。她虽不是什么约会专家,但至少能感觉到这次约会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一起开怀大笑一起争吵,他们牵了手还接了吻...她感觉热度冲上脸颊,当某段特别的回忆掠过脑海。
“和、和你?”她紧张地问。为什么她的心跳突然这么快?
马尔福轻声笑了。“你看周围还有别人吗?”他反问道。
她傻傻地摇了摇头。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他催促道。
对了。他还在等着她的答复。这个问题很简单,回答起来并不难。不过,要是站在她面前的男孩没有试图用他灼热的视线给她的脑袋烧个洞的话,她会容易得多。
“也许...我想,”她喃喃道,“我确实说过我要给你四周的时间——现在是三周了。我一向说到做到,所以...”她吞下了余下的话,耸了耸肩。她说错什么了吗?马尔福毫无反应。他只是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好像被人施了全身束缚咒。哈莉皱起眉头。动了。他眨了眨眼。而且他的嘴唇轻颤着。
“好,”他最终说,“很好。”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似乎正试图接受一些他并不确信的事情。
她等待着他再次睁开眼睛,而当他睁眼的时候,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些星辰。他们闪闪发亮,如同黑夜里的两颗银色宝石。一个微笑快速闪过男孩的面庞,但哈莉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已经一步向前死死抓住了她。
……
……
德拉科
这比飞行更美妙。实际上,德拉科感觉自己正漂浮在云端之上。这很荒谬,但无比真实。真实得如同他的臂弯里环抱的女孩。
她还想再和他约会一次!这简直太棒了!他想放声大笑。
这种时刻,他无法再戴上那个冷酷漠然的面具了。他尝试了片刻,但最终没能敌过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
他觉得这也不算太糟。他顺从自己的感情抱住了她,尽他所能紧紧抱着她。他埋首在她的肩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的气息环绕着他,是一种甜蜜而温暖的滋味,还有——是的,他会习惯的。
有什么在扯他的胳膊。是波特吗?他稍稍拉开距离,看向她。
她的面颊上染上了一丝绯红。是因为意料之外的亲密吗?无论如何这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
“太晚了。”她轻声说。
是的。很晚了。而波特还有两个忠诚的朋友在等着她,不是吗?唯一的问题是德拉科还不想放她走,他不情愿的程度较五分钟之前并无减少。
他抬起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这个动作使得她的兜帽从脸上滑落,但这无关紧要。他们是夜色中唯有的两个人。
德拉科停止了思考。此刻唯一重要的是他面前的女孩,她正用满是惊奇的绿眼睛抬头看着他。但她想走,她想要留他独自面对自己的感情,她想要留给他雷鸣般的心跳,而此刻他的心脏正在愚蠢地鼓动他,让他再往前倾斜几英寸,至少再感受一次那羊绒般细软的嘴唇。
他闭上眼睛缓缓向前靠近,给了波特足够的时间去阻止他,如果她想的话。然后他感觉到了。轻柔的嘴唇触到了他的嘴唇,让他的皮肤上掠过一丝颤栗。一双手覆上了他的胸口。是她在拉近他吗?他贴着她的嘴唇笑了。但是不对,她在推开他。什么?
德拉科惊讶地睁开双眼,冲女孩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微微蹙眉,把他从橡木门前推开,推进了一片阴影里。德拉科回头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缓慢地向学校门口移动。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们差一点点就被抓个正着!他转过头看向哈莉。
“你怎么——”
“嘘!”她轻声说,打断了他的发言,“别看。你的头发。”
她大概是对的。他的头发如此闪耀夺目,他们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他看着哈莉,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回头望着那两个人影。那个吻有一点点打动到她了吗?要么她特别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要么就是毫不在意。也许对她而言,他们俩不被别人看见才是更重要的事。
无论如何德拉科已经想再次吻上她了。刚刚那个根本不算真正的吻!简直短得离谱,完全比不得之前......他闭上眼睛对着回忆露出了笑容。他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和波特吵架上,明明和她接吻的时候这么美妙?
“我觉得他们走了。”女孩轻声说,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我得先走,”她低声说,“你等几分钟再走。如果我没有跑回来的话,说明一切顺利。”
德拉科皱起了眉头。他原本希望......但显然他们会在此分别。她不会希望任何人看到他们在一起。这样最好,少招致一些怀疑,他试图说服自己。
在波特从他身边迈步离开之前,他抓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他叫道,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波特问,不耐烦地望着城堡的方向。
德拉科打开他的背包,拿出了那个木盒。他打开木盒取出了一个三明治和两个波特最爱的糖浆水果馅饼。
“你这是——”
女孩正要问,德拉科把盒子递给了她。他用一块手帕把拿出来的点心包了起来,他的手法没有他妈妈那么利落,不过也差不多。他一只手接过波特手里的木盒,把他的小食包放在了她张开的手掌上。把盒子好好放进包里后,他抬起头看着她。
“你肯定饿了。”他想说,“我注意到你今天没吃多少。”
这是事实。但如果这样说,就难免暴露他对她的过分关心。所以他只是说,“我不喜欢这些。太甜了,不合我的口味。你可以拿走。”
波特哼了一声,扬起眉毛看着他。“好吧,那就没办法了,”她低声说,“要是它们对你来说太甜了的话。”她加重了“甜”这个字眼的发音,这很奇怪。她不相信他的说辞吗?
“我——”他想张口辩解,又一个借口已经涌到了他的嘴边。但一只小手覆上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谢谢你。”哈莉喃喃道,没有看着他。她温暖的触碰让他的皮肤一阵战栗。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他,唇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晚安,马尔福。”她说,声音略高于耳语。她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向橡木大门走去。
她再一次从他身边走开了。他厌倦了这样看着她离开,于是他决定了这一次他不会留在原地。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女孩停在她面前。
像是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等着。”他说,无视了哈莉脸上的讶异。
“晚安。”他轻声回道。然后他转过身,走向了城堡。
这样,他就不必看着她走开。至少这一次。
…
南北Ⅰ 因为这个时空的蒲熠星,爱着这个时空的郭文韬
*N年前构思的一篇文里的灵感碎片
*关于我梦见了我们的平行时空”里我们并不是情侣,且都还有女朋友,只能是好友。
关于我们不能干涉那个平行时空里我们的关系,同样那个平行时空的我们也不能干涉这个时空里的我们相爱。
的故事。
*在雨后傍晚拐角的24H咖啡店,昏黄的路灯满天洒金男主们坐在窗边探讨时空与爱情
*我不够纯粹也不够深厚,码字困难选手,脑过就当我写过吧。
[图片]
END.
*N年前构思的一篇文里的灵感碎片
*关于我梦见了我们的平行时空”里我们并不是情侣,且都还有女朋友,只能是好友。
关于我们不能干涉那个平行时空里我们的关系,同样那个平行时空的我们也不能干涉这个时空里的我们相爱。
的故事。
*在雨后傍晚拐角的24H咖啡店,昏黄的路灯满天洒金男主们坐在窗边探讨时空与爱情
*我不够纯粹也不够深厚,码字困难选手,脑过就当我写过吧。
END.
[黑花/瓶邪]关于我发小让我给他介绍一个鲨手结果我以为他是要相亲这件事
发小吐槽bot营业 1-8END 全文字数1w3-4(大约)
看之前需要接受的设定:
黑和瓶是前同事关系,花让瓶帮他介绍个鲨手,结果邪以为他是要相亲
知道是鲨手的:花&瓶
以为是相亲的:邪&黑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因为我发小总来我家蹭吃蹭喝打羽毛球,小哥生气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小哥会生气,曾经我以为他是机器人,不会生气。现在生气了,我还挺高兴,啊不对,挺意外的。
我问小哥: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花过来?
小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但我就是脑补他脸上写着:他家里没有饭吗,老来别人家吃饭干嘛?
小花在外面帮我们摘豆角,我搬着小板...
发小吐槽bot营业 1-8END 全文字数1w3-4(大约)
看之前需要接受的设定:
黑和瓶是前同事关系,花让瓶帮他介绍个鲨手,结果邪以为他是要相亲
知道是鲨手的:花&瓶
以为是相亲的:邪&黑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因为我发小总来我家蹭吃蹭喝打羽毛球,小哥生气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小哥会生气,曾经我以为他是机器人,不会生气。现在生气了,我还挺高兴,啊不对,挺意外的。
我问小哥: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花过来?
小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但我就是脑补他脸上写着:他家里没有饭吗,老来别人家吃饭干嘛?
小花在外面帮我们摘豆角,我搬着小板凳坐过去,回想了一下我们的闺蜜情谊,试探性问道:解雨臣,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发小嘴上说着没有,手上把豆角掐的咔咔响,硬是掐出了一种杀气。
上道了,我心想我发小天天看我和老张的狗粮,莫不是老树开花终于想谈恋爱了?果然,他瞥一眼厨房里忙活的小哥,问我:欸,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三叔介绍的。
他: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
我:???
这么开门见山,我惊的菜篓子都掉了,小花叹了口气:被你看出来了,最近是有点烦。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小花又说:总之是想一劳永逸一下,你们家这口子不是金盆洗手了吗,但是他有没有什么前同事之类的,帮我介绍一个。
我一时语塞,脱口而出我最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前同事啊?
小花看着我眨眨眼,反而很迷惑,仿佛我问的是最不重要的问题。我看看小哥,疑惑到:和他一样身份成谜?一样语言系统不同常人?一样没有身份证不知道具体年龄?
小花仿佛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技术好不就行了?
我大惊失色:卧槽,你怎么这都知道。
他:?不是说挺有名的吗。
我再也聊不下去了,提着我的菜篓进了厨房,小哥看着我:这么热?
我看了一眼锅铲,照的我的脸通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嗯,是挺热。
为了掩饰自己,我去冰箱里拿水。小花把豆角掐完了,站门边和小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小哥也没回应。
小花吃完饭就走了,我说:你蹭完饭还不帮我们洗碗!
小花讨厌洗碗,他有洁癖,于是说:明天派人给你送个洗碗机。
想了想又说:我跟张起灵说的事你帮我问问。
什么事,我迷惑,走进房间,就看到小哥拿出他的手机,给我推了个名片。
没头像,微信昵称是串德文,我也看不懂。我很吃惊:这是小花要你帮忙介绍的?
小哥嗯了一声,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张起灵居然会给人介绍对象,果然他真的很排斥小花总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想想小哥的前同事虽然危险,但是干他这行的,估计身材好;也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小花比较放心。
我问小哥:你给他介绍的标准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发小条件还是很好的,介绍个对象,颜值身高得跟他相配吧。不然一会儿解雨臣打电话骂我,怒斥我说吴邪你给我介绍的对象怎么只有一米六五。
结果小哥用手点点这个微信名片:他缺钱。
看我迷惑,他补充说明:很需要单子,就介绍他了。
我:……小花怎么和你说的,他的标准是什么?
小哥诚实地说:他没说。
算了,没说就没说吧,我先把这人加上了,又把名片推给小花,小花给我回复了个👌🏻。
估计他俩聊上了,我好奇的不行,忍到了晚上,没忍住打语音过去八卦:都聊了啥啊?
小花说:没什么,先付了定金。
我看了一眼小哥,心想我让你给他介绍个朋友,没让你介绍个需要付钱的朋友吧,这算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结果小哥没有反应,我又问:那还有呢?
小花说:哦,付完定金,他说雇主都要起个代号。我就给他起了个。
我正在喝茶,一口大红袍喷了出来,差点呛死,什么鬼,这么快就进展到主奴了吗?解雨臣,真是没想到,你怎么好这口。
我很想问问他们的代号叫什么,但是想到这是那什么的代号,不敢问了,赶紧挂了电话,心想这种需要付钱的朋友,真的是太可怕了。
02
小花那边说不下去,我拿着小哥手机,想看看他和这个前同事是怎么说的,打开对话框,我就很无语。
他们的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3年前
前同事:?
小哥:。
小哥:!
前同事:1
3年前:
前同事:1
小哥:2
3年前:
小哥:1
前同事:1
今天
小哥:+
前同事:1
什么鬼,我无语,你俩这前同事情也太淡漠了吧。小哥想了想,指着这个“1”:这个是“安全”。
我点点头:这个好理解,那这个问号和感叹号呢?
小哥:问号是情况不明,感叹号是危险,2是别过来。
我:……那这个句号呢?
小哥:是不想理他的意思。
我:……。
我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小哥以前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危险到能让他打个感叹号,一定是特别危险,想想就很心疼,对小哥说:你别怕,你以后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小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是带了笑。我又突然担心小花,问:那你都不干了,这个人怎么还这么缺钱,他是不是有什么陋习,比如赌博之类的?
我知道他们干这行的是很赚的,小哥要不是记不得他的所有银行卡和所有银行卡的密码,我俩早财富自由了。这个人这么缺钱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良嗜好,如果是这样,可不能介绍给我发小。
小哥摇摇头:能花。
原来是比较能花钱的意思,我一时很好奇,他们干这行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多东西也不能买,到底要怎么花钱。
我指着微信问小哥:这位前同事怎么称呼?
小哥说:瞎子。
我啊了一声,好像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号。
我想问问他对我发小的感觉,试着给他发了一个:?
那边回复的很快:?
这给我整不会了,问小哥:这啥意思?
小哥:“不是本人?”的意思。
我无语:……他怎么知道的。
小哥善解人意地接过手机:你想问什么?
我说:快帮我问问他对解雨臣的感觉。
小哥看起来是觉得有些奇怪,回复了个:+
那边回复了个:1
小哥冲我点点头:他觉得还不错。
我:……!!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小哥又回:?
那边回:1
我彻底无语了,小哥说:这是问他有没有什么进展,他说有。
我:……那是什么进展?
小哥很坦诚地说:不知道。
我真是尼玛无语了。
我放弃了用小哥手机跟他聊天了,转拿我自己的手机,试着发了个:1
这货跟别人说话明显正常很多:哟,吴邪,久仰久仰。
我:……过奖过奖
我:今天给你介绍的是我发小,你们聊的怎么样?
他:挺好的,打算明天见一面。
这进展真是迅猛啊!我赶紧帮他们增加话题,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我发小平时喜欢听戏练字插花这些,你可以带他去找个地方喝茶,他平时工作挺累的,特别需要放松。
那边发了个定位过来:约的这里。
我一看,这个地方我知道,是小花开的画廊。画廊是假,掩人耳目是真,安保很严密。
看来他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约会,想想也对。
我赶紧问:你懂艺术么?
别回头和小花聊不到一起去,没有共鸣。
那边:我在慕尼黑大学修过艺术史。
我心想真的假的,多半是假的。不过我也不好拆穿,害。
那边还很主动:符合雇主喜好是职责道德,你可以相信我的职责素养。
我:……行吧。
想了想他可能是冲着钱来的,千万别觊觎我发小的钱欺骗他感情,就又发了条语音提点他:我发小很难信任别人的,难得他主动想认识你,我看是小哥介绍的人才觉得靠谱,你可千万别骗他感情,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复。我又发语音补充道:我看那个画廊是小花选的约会地点吧?你也主动一些,别老让他选,让他有些新鲜感。相亲这种事就是两边都要主动,主动才有故事。
那边还是没回,我回想我妈给人介绍对象时的情形,突然恍然大悟,比起我妈,我作为中间人,缺少了一个特别关键的环节!
我赶紧翻了翻我的手机,找到了几张(我个人认为)小花最好看的硬照发过去(图片来源:他公司官网),赶紧说:你还没见过他照片吧?
果然他现在这么不主动,问题就差在这里,小花肯定不会给他发自拍的,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最大优势,哎,还是我考虑周全,我暗自佩服自己。
几秒后我看到小哥手里亮了,前同事发来一个:?
这题我会啊!我看着去洗澡的小哥,给他他回了个:1
几秒后我自己的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前同事给我回复:好的,知道了👌🏻明天看看。
果然,我放下手机,心里非常得意。
03
第二天小花没来,我和小哥久违地享受了一下午间到午后的二人世界,感慨这个对象真是给介绍对了。我睡过午觉起来,问小花:见到人感觉怎么样?
小花:没看全脸,戴个墨镜。
我试探性问:那帅吗?
小花:还行吧。
小花:我管他帅不帅干嘛?
是是是,我心想,你反正技术好就行了呗,真是没眼看。
我说:你跟他说了你的真实目的了吗?
小花:还没呢,本来要说的,没想到他那么懂,一聊就上头了,聊完就忘了。
我很惊奇:还有这种事,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小花:就是画廊那些画呗,他说他学过西方艺术史,完了还带我去他家了。
我:?!
小花:就给我看他的很多证件文凭,特别多。
我:真证还是假证。
小花:那些证书要真读,没个几十年下不来吧。
我:所以应该是假的!
小花:嗯,我猜也是。
鲨手假身份很多,这也很正常,不愧是专业的鲨手。不过这人真奇怪,哪有相亲对象第一次做客就带他看自己的假证的?
我看看小哥,想想也有道理,他们鲨手又没有社交,当然不懂一些人情世故,这么想想,我更心疼小哥了。
我调侃道:那你今天挺愉快的咯?
小花语气轻快地说:还行吧。
这也叫还行?我看你很期待下次的见面了嘛,我心想。
我趁机说:既然这次忘记说了,那你就先别说呗。先培养一下感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小花觉得有点好笑:还要培养感情?
我心想啊不然嘞,难道你真要他一直做付钱的朋友?付钱的朋友是不会长久的,物质的感情就像一盘散沙。
我正在胡思乱想,小花插嘴打乱我思路:这是行业潜规则?
我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知道付钱的朋友这个行业有什么规则,就随口说:可能吧。
小花哦了一声。我说:我感觉你前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是不是工作上有烦心事?你今天明显感觉活泼了很多。烦心事解决了?
小花说:差不多吧,这不还得谢谢你。
我觉得我真是太善解人意,给瞎子微信发了个👍🏻,瞎子回复✌🏻。
我赶紧说:我发小今天挺高兴的,我很久没看他这么高兴了,你趁热打铁,再带他去别的地方玩玩呗,他生活里只有工作,也怪辛苦。
说着又把我发小那些公司官网啥啥啥的都分享给他:可以增进一些了解。
瞎子那边问:你说他很久没这么高兴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我迅速回:啊对对对,听他说是公司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虽然感觉这个黑瞎子帮不上什么忙,但能让小花放松一下也是很不错了。
小花好几天没联系我,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不过我没想到瞎子先给我发了张照片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一看,这不是屠颠吗?就回复他:认识啊,他是小花的表亲戚,但我俩没见过。
虽然我也是小花的表亲戚,但我俩不是一边的,所以和他没见过。
瞎子问:他们认识很久了?
我说:那可不吗,表亲啊,我和他也认识很久了啊。
想了想又补充:他参与了小花一段我没参与的公司发展进程。
瞎子问:他们感情怎么样?
我: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感觉小花有点烦他,他心术不正,总是有些歪心思,但是参与的太早了,现在又踢不掉。
想了想又补充:你不会吃醋吧?没必要吧老兄,他家真是亲戚。
瞎子没有回复,我心想嘿这人挺搞笑的,一个臭名昭著,啊不是,一个大名鼎鼎威名远扬的鲨手,居然跟小花的表亲戚吃醋。
那他不会也吃我的醋吧?哪天来鲨我。
我问小哥:你和这个黑瞎子,哪个比较厉害?
小哥唔了一声,看起来在思索,却也思索不出。那就没事了,反正黑瞎子鲨不掉我。
不过黑瞎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屠颠的,小花都开始带他认亲戚了?我问瞎子:你俩最近天天见吗?
瞎子:没,他最近忙,现在还在工作。
我一看时间这都凌晨两点了,小花还在工作?等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瞎子没再回复我了,看来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情报就懒得再搭理我,真是岂有此理。虽然我不知道屠颠是怎么招惹他的,但我想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去问小哥:你们行业里的人会伸张正义么?
小哥迷惑地看着我,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是伸张正义,我说:没有雇主下单子,你们会鲨人么?比如为了一些个人的情感。
小哥摇摇头,我想他的意思可能是他们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那我暂且认为屠颠安全了吧,希望他如果有事也不要来找我。
04
刚安生了没几天,我们的表妹秀秀给我打电话,说小花出车祸了。
啊,我赶紧去医院看他,一进病房急吼吼地问:大花,你怎么样,谁给你开的车?告诉我,我帮你把他开掉。
小花半坐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我自己。
……,那开不了,我清清嗓子,但是一腔怒火总要发泄,一回头,刚好看见一个个挺高的黑墨镜,有了,我赶紧质问: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解雨臣。
黑瞎子还没说话呢,小花无奈地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自作主张。
我说:不自觉啊,你们这种……关系,不应该24H小时随时保护他。
小花无语:就付了一份钱。
我心想怎么的,这种付钱的朋友还是按小时标价的?超时有加班费?
小花帮瞎子开脱,瞎子自己倒是很自觉,握着我的手很诚恳:是是是,确实,是我疏忽了。
小花看起来很无语:我雇他是……,又不是保镖。
小花本来想说啥,旁边过去个帮她换药的小护士,他好像顾及就没敢说,也是,付钱的朋友不好在外人面前说。
护士喊瞎子出去交个什么费,我很关切跟小花:怎么回事啊?哪里出的车祸?到底是谁干的。
小花皱着眉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我指着外面的瞎子耳语:那他怎么在?
小花说:他把我送过来的。
这可真是介绍对了!我差点老泪纵横,爷爷的在天之灵啊,我们吴家不再是解家收割机了,我(介绍的人)还救了你们家独苗的命。
我赶紧说:他是不是很靠谱?你给他升个级,让他24H保护你。
小花:那岂不是要加钱。
我心里心疼坏了,小花从小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没有温情,好不容易谈个对象,满脑子都是给人加钱,这得是受了怎样的伤害啊。护士要给小花换药了,被赶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感慨,刚好就看到瞎子交费回来。我说:你都知道他银行卡密码了?
瞎子脸上似笑非笑,满面春风:先从定金里扣,后面追在尾款里。
……我生气了,这个人怎么满嘴钱钱钱?他们这个行业第一和第二的思想境界差距太大了,小哥就不这样。我赶紧把小花八岁户口本就只剩他一页了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么一个大家族无依无靠直到今天的凄苦经历又大肆渲染了一番,最后总结说:别老惦记他的钱啊,你也惦记惦记他的人吧!
瞎子脸上仿佛出现了个表情包,就是那个“我出来打工不惦记钱我惦记什么”。
不过没关系,看小花住院瞎子这么忙里忙外,小花一定能感受到这个付钱的朋友给他带来的温情。我又问他:小花说你把他送来的,你怎么找到他的?
瞎子略显谦逊地说:这可能就是默契吧。
我:……对什么的默契?
他:和雇主的默契。
讲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他说还给你起了个代号?叫什么?
他满面春风又故作矜持道:哟,那这涉及到雇主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啧,我说: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一定得为我的发小伸张正义。不过小花仇家可不少,挨个排查也得花点时间。
瞎子还是那个表情:没事,我心里有数。
真的有数吗?他看着也不靠谱。行吧,我又叮嘱道:住院估计也挺无聊的,你多陪他看看电影什么的。
小花换完药了,我们进来,小花纳闷:你们聊什么呢?
我说:让他带你看电影。
小花还挺感兴趣:什么电影?
看点什么呢?我看看瞎子,又看看旁边看天花板的小哥:呃,《这个鲨手不太冷》?
瞎子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我不太放心地走了。过两天我问瞎子:电影看了吗?
瞎子:看了,还不错,挺搞笑的,就是他肚子上缠了绷带也不太敢笑。
我心想什么?那个电影搞笑的吗?问他:你们看的是什么电影?是我推荐的那部吗?
瞎子:是啊
瞎子:这个鲨手不太冷
瞎子:静
我:……。
我:小花觉得好笑?
我:不对啊,那个电影不是还在院线吗?看枪版是不对的!
瞎子:去电影院看的。
我:他住院怎么看!
瞎子:爬墙去的。
我心想这人果然不靠谱,我说:小花这也跟你去了?
瞎子:去了啊,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翻墙的技术很好,你要问问他吗?
瞎子:真没事,肯定是能去我才让他去的,我个人对人体外伤的把控还是比较到位的,你大可放心。
我迟迟无语,瞎子还说: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佩服的哑口无言了吗?那你可以拜我为师。
我:……不用了。
心里暗想:……神经病。
05
时间过得很快,中间我南下去做生意,再回来以后看了看日子,小花差不多应该出院了,我准备最后再去看看他,结果我到了医院,小花的床位是空的。
咋回事,提前出院了?也不说一声。我给小花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都没人接;我又给瞎子打电话,直接就打不通。我跟小哥说:帮我问问瞎子,他们上哪去啦?
小哥给瞎子发了个:。
瞎子迅速回复:×
我:?这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却秒回你。
小哥看着我,表情难得有点严肃:他说不要靠近他们。
我大惊:啊?小花怎么了?我这就去救他!
小哥拦住我:情况应该很危险,不过他没有说需要支援。
小哥把我按住,我也冷静下来,瞎子叫我们不要靠近,一定也有他的道理,毕竟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他们,着急也是白搭。
我拉着小哥分析:小花到底是得罪谁了?先是出车祸,现在又失踪了。前段时间他一直觉得公司的事情很烦,是不是有人要反水?
小花当家的时候年纪还很小,所以他公司的势力盘根错节,很多扎根很深,小花自己都很难撼动。
小哥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我自顾自说:不知道小花自己有察觉么?他那么心细敏感。
小哥说:应该是有的。
我:?你怎么知道。
小哥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是说要介绍鲨手么?
我下意识说:啊?什么时候。
过了几秒大惊:什么!原来他要介绍的是鲨手!!
小哥看着我,似乎很疑惑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赶紧把他的手机记录翻到那天我用他手机给瞎子发的“1”,问他:这里我是不是回复错了什么?
小哥看了一眼,很无奈,又看向我,原来他也需要上下文辅助理解,而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摩斯密码一样的东西。我把我的手机也拿出来做参考,小哥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又看了一眼他自己的。我小心翼翼地说:他不会真的以为咱们给他介绍的是对象吧。
小哥嗯了一声。
卧了个大槽的,芭比Q了,我心想他不是个鲨手么?鲨手不该是冷酷无情的么?为什么还会相信是被介绍对象!
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对象就是我兴致勃勃给他介绍的……(。)
我看着小哥,又觉得能理解瞎子,一个从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面阎王一样的前同事,突然说要给你介绍对象,那是我的话我也会因为好奇去看一下的。
虽然这事很乌龙,我心里还是很信任瞎子的的职责水准的,毕竟和小哥行业地位不相上下,圈内驰名鲨手。
但我没想到,次日凌晨小花被送了回来,居然是送到我们这的。一觉起来我看到一个血乎乎的人躺在我家次卧,吓得差点报警。
定睛一看,沾了血的熟悉的粉红衬衫,果然是小花,给我心疼坏了,却没有看到瞎子的人。
我赶紧先看小花的伤势,他身上都被包扎好了,都是些很小的伤口,像小刀子一下一下割出来的,送医院肯定会被报警,所以没送医院,旁边写着张纸条:没有骨折;没昏迷,打了安定。好好养着。
我看小哥不意外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开的门?
小哥摇摇头,我说:但是你知道是不是?
小哥又点点头。我心想一个大活人背着另一个大活人,我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幸好小哥比较警惕,我问:他说了什么没?
小哥摇摇头,我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丢我们家啊!他怎么不自己照顾!
小哥说:他不会回来了。
我:??啊???
小哥难得说了一句(对他来说)很长的话:每做一单就必须换个身份,不能再见前雇主。
我想了想:那做了一单的意思是,他把那个伤害小花的人干掉了?
小哥点点头,我啊了一声想起来,又给他看我的手机:他问我屠颠的事情,他干掉的是屠颠吗?
小哥看了我的手机,感觉有些奇怪:目标情报必须由雇主提供。
他说的很短,不过我懂他的意思,如果是小花要下单鲨屠颠,那应该是小花给瞎子信息,瞎子再去动手,他没必要自己调查,更别说来这么问我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他是……把他觉得对小花有威胁的人,都,都干掉了?
小哥没说话,看着我,表情写着:我不知道,他确实干得出来这事。
卧槽了,我心想,我拉着小哥:那他图啥啊?干了这么一大票又远走高飞,树立行业传奇?
小哥说:干不了了。
看我疑惑,小哥说:雇主没下单就动手,不符合行规,以后干不了这行了。
我看着睡着的小花,心里想:花,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他可能真的把你当成了他的相亲对象?
妈呀,他醒来会不会打我呀。
06
到了晚上,小花醒了,我一直等在他身边,赶紧把吸管给他喂水:你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疼?
小花气若游丝道:哪里都疼。
哎哟可怜的,我还想再喂他喝两口,小花不喝了,皱着眉头问:他人呢?
我里很为难,心想要不你还是喝水吧。小花不喝了,用眼神逼问我回答。我很难回答,只好推出小哥帮我说。
天哪,有朝一日我居然需要张起灵帮我说话!
小哥说:他不会回来了。
小花皱着眉头: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哥自然不会回答他,我只好把小哥支出去硬着头皮把小哥告诉我的那些都一一告诉了小花。
我以为小花听到最后会气的吐血,结果他就是一边笑一边咳,让我很惊恐。
我问小花: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下单,他为什么会动手?
感觉整件事都很荒谬。小花看起来身体还是不太好,就说的很简短,没有全给我说完,只说了他那里最后的故事:他在我脖子后面按了一下。
(我心想:不是说打的安定么?怎么跟小哥一样按后脖子,他俩是不是传统派和西洋派的区别。)
但从小花的语言里拼凑出了个大概的版本:
小花继承公司的时候年纪太小,董事会一堆人盘根错节插手太深。他当时没人可信任,只能信任年长几岁的表哥屠颠。
屠颠心术不正,如今就想夺权。小花想鲨的人其实是他爷爷的一个旧部,小花调查了十多年,得知当时是他害得小花大伯失踪,爷爷不久病逝。
结果屠颠先动了手,设下鸿门宴。总之被瞎子干掉了,小花讲到最后,关于黑瞎子是怎么出现把他安顿好又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跳过什么不跟我说。
但我当时看着解雨臣的表情,就是不知为何特别有灵感,我试探性问:……他是不是亲你了。
小花没有回答我,但我一下就猜中一定是。我想象着那个场景:黑暗中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把他小心翼翼安顿好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走之前想到什么,又在他后脖子上按了一下,按之前弯腰亲吻了他。
他走之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面吗?他在想什么呢。
既然这么不告而别,一定是最后还是只把小花放在了雇主的身份上,做完一单就远走高飞再也不见雇主;那走之前,为什么又要在他清醒的时候留下一吻呢?
我问小花:你最后到底下单了吗?
小花说:我把尾款放在了画廊一副画的后面,如果他要接就去拿,不接就不拿了。
我:那他拿了吗?
小花很无奈地看着我,意思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也没法去确认,不知道他到底拿没拿。
我说:那你知道他鲨了不止一个人吗?
小花有点疑惑,我说:呃,他似乎是把对你有威胁的人全干掉了。
小花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才想起来找手机,结果手机不见了。我说:你先好好养伤吧,你公司的事我帮你打听。
我找了我几个部下帮他打探,果然现在一团乱,我说:你最好就在这养伤,不要出面,就好像一缸被搅浑的水,心怀鬼胎的人自己会按捺不住跳出来,最后你再去收拾就行了。
这样一看,黑瞎子的头脑还挺清醒,果然送过来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趁夜找了车,回雨村躲避。
小花养伤的过程中,偶尔打打电话指挥一下战局,剩下的时间就看着雨村的雨发呆。
一天他坐在院子上,我递过去一盘萝卜: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削点做萝卜干。
小花掐着萝卜,突然问我:你们两个是怎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三叔介绍的吗。
然后想想:哦,我懂你意思了,那这是付费内容,要解锁才能听。
小花一阵无语,我说:你现在每天看不见他,心里有没有抓痒一般的感觉?
小花皱着眉头想想,又叹了口气:我的理智告诉我他过得挺好。
我说:……那你的情感呢?
小花:想鲨了他。
我语重心长道:打是亲骂是爱喜欢不够用脚踹,你想鲨了他,怕不是喜欢的不行了。
小花伸手用萝卜打我,我用萝卜还击,我们打了一会儿,小花说:那这个人在他们鲨手届大概是什么水平。
我试着回答:呃……圈内第二?
他问:那第一是谁?
我指着院子里喂鸡的小哥:……?
然后赶紧说:不行的,我们小哥已经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不能破戒,要不再让他给你介绍一个?
小花说:不鲨人,把人给我找到就行。
我:……那可是圈内第二,不是那么好干的。
小花:你欠我的钱,利息给你免了。
我:活捉可比鲨人难度还大啊,还要绑过来给你,他一米八五的个头,不是那么好绑吧。
小花:那本金减半。
我:小哥都好久不干啦,本来在这里喝茶喂鸡享受退休生活了,还要被返聘啊?我听说外面返聘的那不得……
他:债务全免。
看我还是有点为难,不耐烦地说:以后都不用还利息了。
我:成交!
07
和小花约定完,小花就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他前脚刚走,我后脚立刻转身回屋和小哥说:快快快,给黑瞎子发个消息喊他回来。
小哥唔了一声,拿出他的手机,点开黑瞎子头像,发了个:1
出现个红色感叹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我:……他把你拉黑了?
小哥点点头,我不死心地问:他每做一单就拉黑所有人再远走高飞吗?
小哥摇摇头,看来是只有这次是这样,难道是因为这次小哥给他介绍的对象其实只想当他的雇主他伤心了?
这个不重要,问题是到手的鸭子飞了,解雨臣下次一定没有这么好骗,拉拉小哥袖子: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别的联络方式了吗?
小哥看着天花板思考,我期待地看了他半天,甚至以为他偷偷睡着了,终于等到他确定地说:没有。
……看来你们杀手间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很高级,我很愁苦:难道这钱我就只能自己还了吗。
小哥想了想:有一个方法。
我赶紧问:啥呢啥呢?
小哥说:悬赏。
我无奈了:那要是你都找不到他,别人有什么办法?他不是你们那排名第二吗。
小哥说:钱够多的话,他可能会自己出来领钱。
我吐槽:他有什么毛病,那他来找你要,你就让他去找解雨臣要?我们空手套白狼,中间商赚差价。
小哥点点头,没多久就把悬赏消息放了出去。他们鲨手圈应该自有一套消息联络网,尤其是小哥手下的张家人遍布各地,没多久就打探了黑瞎子的行踪。
张家人发来一串暗号,我赶紧问:在哪在哪?
小哥看着暗号,给我翻译出一串坐标,打开手机用地图找到具体地址给我看。
我瞅了半天,震惊道:这不是小花公司总部的办公楼吗?他每天在那干什么?单挑他公司安保系统吗?
小哥大概也无语,对黑瞎子发了个他收不到的:。
为了钱,我和小哥离开了雨村去找黑瞎子,争取把他活捉。走之前和小花说了一声,小花强调一定要把黑瞎子绑着送给他。
我嘶了一声:……你是有什么癖好。
我不提还好,一提小花又勃然大怒:要不是你现在至于这样。
我委屈:怎么又怪我了?你们天天画廊约会,谁想的到是在下单?
小花把电话挂了。
我和小哥去找黑瞎子,中间张家人一直在发他的动态,他们也不清楚黑瞎子在干嘛,据他们所说每天的日常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喝喝啤酒,这个我觉得听听就行,张家人不懂情调。
反正大概坐标就在小花公司总部大楼附近活动,小哥说黑瞎子是夜行动物,晚上才出来活动。于是我们等到晚上,小哥收拾好装备出门了,说好了他去就行我在家里等他,结果他左脚刚抬起来迈出门槛,我一瞬间心慌慌的,立马拉住他胳膊。
小哥疑惑地回头看我,我坚定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哥还是很疑惑,我说:反正我不放你一个人走,要不就一起去,要不就别去。
我想了想,又补充:反正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了。
外面不知怎么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就好像在雨村一样。我抓着小哥的胳膊,小哥犹豫了好久,才说了一声:嗯。
我欢天喜地地回去抓了东西就跑,一边装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这都是高科技,我奶你。
说着给他展示我的红外测温仪等高科技电子产品,拍着胸脯保证让传统型老年人大开眼界。
我看到小哥嘴角似乎有笑意,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不过他可能是带着我行动变缓,虽然张家人给了情报,好几次我俩都扑了个空,黑瞎子就跟一条蛇一样,一转身又不见了,不过我们摸清了他的窝点,离得最近的时候他刚走,地上的烟灰还没灭。
小哥站在窗口,我把高倍望远镜拿出来,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我发小的办公室窗口。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那个表情包,一个人在窗口举着个纸,写着「快跑」。
快跑啊花,这个人是变态啊啊啊啊啊!!
虽然人还没抓到,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有必要告诉小花的,一个是提醒他有变态偷窥他这件事;另一个做任务到了关键节点是应该告诉时刻甲方动态让他知道我们的项目进度,这也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到小花办公室,问他:你的这个玻璃有防偷窥功能么?
小花想了想:单面镜吧?
这栋楼是附近第一高楼的顶层,他估计之前也没担心过隐私问题。
我看了看他的办公室:你这段时间就睡这?没回去过?
小花揉揉眉心:事情太多了,就不回去了。
他指的是他养伤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后续毕竟产生了很多问题,需要他解决。
我很严肃地把这些事都跟他说了,本意是提醒小花谨慎,没想到他听完居然露出了很有意思的表情,问我确定吗?
我说我很确定,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我先别去抓他了,他自己有办法。
我发小想什么一般都不会告诉我,关门离开的时候我隐约有些不安的预感,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办法。
【被屏了,可以去WB随便找找,找不到就怪老福特吧】
08 完结章
不知道小花是什么办法,反正黑瞎子把小哥加回来了。
黑瞎子:、
小哥:。
我:……这又是啥。
小哥指着那个顿号:这是他在骂我。
我心想谁敢骂我小哥,这就撸袖子骂回去,想想又不对劲:……等下,你怎么知道这在骂你。
小哥指着那个顿号:骂我,口水横飞。
我:这都行?
黑瞎子那边又发消息了:-
小哥不等我问就给我解释:他问我们作为中间赚了多少差价。
所以这就是差价的意思?真行,我看小哥怎么回,小哥又:。
我知道这是不想理他的意思,所以小哥说了两次不想理他,感慨:你一直这么说话,他还愿意找你,你俩关系一定很好。
小哥果断回复我:不好。
我:……行吧,没关系,我和解雨臣说好了,哪怕他是自己出来的,但我们付出了情报和劳动,这次的债依旧可以不还,只是下次就难说了。
黑瞎子半天不回复,我鼓动小哥再发一个「?」,结果黑瞎子把他拉黑了。
小哥看着我,那意思是:看吧,果然关系不好。
不知道小花是用什么办法让他愿意主动和我们沟通的,难道真的在玻璃上挂了那个「快跑」的表情包?我只希望这张脸的主角不是我。
我给小花截图,再次给我的甲方汇报项目的进度:你看,他来找我们了。
小花把截图里那个红色感叹号圈出来发回给我,打了两个字:扣钱
我:……别呀!黑瞎子马上就出现,你等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我去看小花,他最近住在他家祖宅里,有个大的地下仓库,外家是不能进的。不过小花家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他也不放心,我勉强算一个。
小花去取东西,我看到一个门,关的紧紧的,上面的锁居然是新的。
我大惊小怪:你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小花刚从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出来,看到我的脸色,问:怎么了?你看到我爷爷了?
我战战兢兢地指着那个门:你该不会把黑瞎子关进去了吧。
这个地下室黑漆漆的,我也看不清小花的表情,他说:你猜。
我立马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解九爷啊!你孙子在你们祖宅地下室藏男人啊!!
我在心里默拜了拜解九爷的在天之灵(也就是我奶奶的表哥),又在心里对我爷爷吴老狗发誓我吴邪绝不会干这种事,我的男人不用藏。
小花清点完库里的东西我们就上去了,出地下室的时候我还想着地库里藏着人,脚步飞快。晚上回去我把小哥拉到房间里跟他咕咕叽叽:你知道吗,小花把黑瞎子藏在他们解家老宅的地下室里。
小哥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对什么都不惊讶。我小声评价总结:他俩真是变态到一起去了!
小哥这才有点无奈地说:应该不是。
我:怎么?你进去过?
小哥嗯了一声,我大惊:那可是解家祖宅的地下室,都是祖传的机关,你怎么进去的?所以里面摆着什么?
小哥: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心想那不还是黑瞎子的限制级吗,咦惹。
几天后,我收到了小花送来的礼物,除了之前他答应我的洗碗机,还有新的洗衣机,洗鞋机,烘干机,暖被机……我感慨了一下土豪就是土豪,准备给送货的小哥道谢,让小哥给人拿瓶水,结果小哥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拿。
怎么回事呢?我抓抓耳朵,跑去一看:咦?黑瞎子,你怎么又改行送快递了?
黑瞎子谦逊地说:不是快递,滴滴司机,帮解董送送货。
我见他跟见鬼一样,小声道:小花不是把你关地下室了么?
他们在地下室到底搞了什么鬼,我根本不敢细想!
黑瞎子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猜。
我才不猜。我说:那你以后是给解董长期打工了?得给你不少钱吧?
黑瞎子叹一口气:哪能呢?他把你欠他的钱都算我头上了。
我大喜过望地啊了一声,刚想笑又赶紧憋成沉痛的表情:是吗?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哈哈哈哈不是哈哈哈你太惨了呜呜哈。
黑瞎子嫌弃地拿出一张送货单:货送到了,签字吧。
行吧,我接过来,看到黑瞎子那里也有个送货人的签名,好奇问:咦?这是你的真名么?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呢。
黑瞎子暧昧地说:这是雇主给我起的代号。
得,又来了,我签上自己的名字,扫了一眼黑瞎子签的地方。
上面写着:先生
—END—
情人節快樂~~~
一起床就開始趕稿,一直到晚上收到巧克力時才驚覺....我完全忘了要準備禮物給小精靈,(於是煮了碗牛肉麵以表心意)
而我瘋狂的趕了這一篇,果然是自己可以不過節但我的CP一定要恩恩愛愛在一起~~
好久沒有一天畫五張稿,好累....
然後在場次看著別人家的娃,我也要秀出我的團子娃來放閃,所以就畫了這篇啦~~~
情人節快樂~~~
一起床就開始趕稿,一直到晚上收到巧克力時才驚覺....我完全忘了要準備禮物給小精靈,(於是煮了碗牛肉麵以表心意)
而我瘋狂的趕了這一篇,果然是自己可以不過節但我的CP一定要恩恩愛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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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上高楼(阿诗勒隼Ⅹ李乐嫣)
⭕️私设如山
⭕️不喜勿喷
04
阳春三月,万物光辉。
阿诗勒隼跟李乐嫣即将迎来他们的两个孩子。
一胎双生,致使李乐嫣将要临盆的肚子几乎比寻常孕妇大上一圈,低头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
新生命的降临既蕴含着喜悦,又潜藏着危险。所有人都知道李乐嫣的第一胎并不好生,稍不留神就能一尸三命。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阿诗勒隼在得知李乐嫣怀了两个孩子后,就一直紧张不已,悬着的一颗心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可偏生李乐嫣无动于衷,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兴致来了,还要侍女扶她去看看蹴鞠。
阿诗勒隼看着李乐嫣圆球一般的肚子,想起她每日不甚在意地走来走去,几乎要被吓到心脏停跳。
“阿准,你真的...
⭕️私设如山
⭕️不喜勿喷
04
阳春三月,万物光辉。
阿诗勒隼跟李乐嫣即将迎来他们的两个孩子。
一胎双生,致使李乐嫣将要临盆的肚子几乎比寻常孕妇大上一圈,低头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
新生命的降临既蕴含着喜悦,又潜藏着危险。所有人都知道李乐嫣的第一胎并不好生,稍不留神就能一尸三命。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阿诗勒隼在得知李乐嫣怀了两个孩子后,就一直紧张不已,悬着的一颗心就从来没有放下过。
可偏生李乐嫣无动于衷,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兴致来了,还要侍女扶她去看看蹴鞠。
阿诗勒隼看着李乐嫣圆球一般的肚子,想起她每日不甚在意地走来走去,几乎要被吓到心脏停跳。
“阿准,你真的不用那么担心。巫医也说了,我适当走走,有利于生产。你放心,我掌握着分寸,不会有事的。”李乐嫣笑着宽慰阿诗勒隼。
“哎……”阿诗勒隼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李乐嫣生得瘦小,又在长安被娇养着长大。塞外苦寒,他总担心孕育着双子的李乐嫣会吃不消……会有意外发生。
“无事的,准郎。”李乐嫣亲昵地唤了声自家夫君,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今天中午,我要吃牛乳糕。”
兔子清亮的眼眸中尽是期待。他怎么舍得叫她失望呢?阿诗勒隼扭头嘱咐侍女下去准备。
心满意足的李乐嫣趁着众人不注意时,飞快地踮起脚尖在阿诗勒隼的侧脸落下一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出王帐。
“尽搞突然袭击。”阿诗勒隼紧随其后,他伸手揽住李乐嫣的腰,陪她一起站在王帐外。
“准郎,可还受用?”李乐嫣笑问。
“尚可。”阿诗勒隼嘴角上扬。
远处喧哗热闹,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擂台上互相出手的两人。
“他们在做什么?不似寻常比武切磋,感觉剑拔弩张的。”李乐嫣好奇地问道。
“草原上的规矩。要是多个男人喜欢上同一个女子,就上去打一架,谁赢了谁娶。”阿诗勒隼解释道。
“怎么这样野蛮?都不问问那女子的心意。胜负应该由那女子来定。”李乐嫣不满地说道。
“草原慕强。那女子如果不是跟了最强者,一定会被其他人抢去。娘子,入乡就该随俗。因为我也是这样娶到的你。”
“油嘴滑舌。你是阿诗勒部的可汗,单是这身份,就没有人敢和你争锋。再者,你我是国婚,有谁敢与你在这擂台上较量?根本就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好吗?!”李乐嫣明显不信,认为阿诗勒隼娶自己娶得相当容易。不然,为何他一来求亲,阿耶就同意了呢?
“你怎知我没有为你上过擂台,对战过别人呢?”阿诗勒隼忽然紧紧地握住李乐嫣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在劫持事件后的一月,暗夜之下,无人看见的擂台之上,他跟小可汗以命相搏打了一架。也是这一架,彻底把他同小可汗推到了对立面。
原因无他,只因小可汗也喜欢上了李乐嫣。
他不知道小可汗的这份感情从何而起,只知道李乐嫣他是不可能放弃的。阿诗勒隼其人,狡诈多谋,能征善战,又在草原经营多年,威名早在小可汗之上。
所以,颉利可汗才如此忌惮他。哪怕他是颉利可汗的养子,无心汗位时,也得不到半分信任。在颉利可汗的眼中,他已是罪臣,永远的罪臣。反与不反,已无甚区别。
草原慕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小可汗早年倒行逆施,后又不顾将士死活,执意强攻㮶州,激起民愤。他的汗位来得名正言顺。颉利可汗虽然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汗位继任那日,他将小可汗发往边境。败者是不会有任何的追随者。因此,他并不担心小可汗会卷土重来,索性就留了他一命。只当报答颉利可汗多年的养育之恩。
李乐嫣等了半晌,都没见阿诗勒隼的下文。她抬眼望他,只听“嫣嫣,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眼泛酸,一点一点地难过起来。阿诗勒隼不提,想必是场生死之战。忧她后怕,故不敢言。命运若有毫厘之差,今日他便不是她的夫君。
“你不必如此。那场架,我是赢了的。”阿诗勒隼知其心思,耐心地哄着兔子。“不然,怎么会娶到我漂亮的大唐娘子?”
李乐嫣迎眸对上阿诗勒隼,他没有谦谦君子的儒雅外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分外令她心动。
她知道草原的铁血原则,懂得阿诗勒隼的艰难。荣耀同代价向来对等。有笑必然有泪。死亡无法避免。草原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哪里容得了他多喘口气?他究竟是历经多少风雨才走到现在的?
“你以后可一定要对我好一点。”阿诗勒隼很会见缝插针。“我娶你是真不容易。”
前有小可汗,后有你父皇。大唐和阿诗勒部,家国难两全,可他偏要两全,搏一搏又如何?
待他肃清阿诗勒部后,立刻修书大唐,重提婚盟之事。㮶州一战,大唐跟阿诗勒部各自有损,彼此都需休养生息。
他赌皇帝会拒绝,朝臣会同意。果不其然,一谈未成,二谈他在背后压上千军万马。阿诗勒部有损,但他的精锐鹰师完好。结果,不言而喻,权衡之下,大唐只得嫁出永安公主。
长安说书人评他:阴狠善算。
他自觉恰如其分。狭路相逢不仅要勇者,更要有智者。他步步为营,自然是要大获全胜。
江山美人,他都势在必得。
李长歌走进王帐时,恰好看见阿诗勒隼志得意满的模样。幽州一别,她万万没有想到,阿诗勒隼竟将主意打到了李乐嫣身上。那天的劫持,看似逃出生天,实则不过羊入虎口。
等她知道李乐嫣和亲阿诗勒部的那日,真是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长安单纯善良的小兔哪里是草原上杀伐果断雄鹰的对手?深知阿诗勒隼脾性的李长歌不由为李乐嫣捏了把汗。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做夫君的最佳人选。
“木已成舟,堂姐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改变不了事实。”阿诗勒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李长歌正要回嘴,却瞧见李乐嫣为难的表情。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阿诗勒隼,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乐嫣,我、大唐绝饶不了你。”
“知道了。”谁叫李长歌是乐嫣的娘家人呢?阿诗勒隼再不耐,也只能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听着李长歌的絮絮叨叨。
她欺负我。
她不满我这个妹夫。
阿诗勒隼望向李乐嫣,用眼神控诉李长歌的所作所为。
“好了啦,准郎。长歌,也只是担心我而已。”李乐嫣拍了拍阿诗勒隼的手背安抚道。随后,又转头对李长歌说道:“长歌,我自嫁来草原,准郎一直待我很好。你真的不用担心。”
“真是女生外向,这么快便护上了。”李长歌捏了捏李乐嫣因怀孕而变得肉乎乎的小脸蛋,颇有几分醋意地说道。
“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李乐嫣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阿诗勒隼见状直接将人揽到了怀里。“现在堂姐可以放心了吗?”
“放心了。”被小两口腻歪得不行的李长歌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却听得李乐嫣的一声痛呼。
“我…好像要生了。”而后,李乐嫣再痛得说不上话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时,阿诗勒隼的长子、幼女相继出生。这一对龙凤胎可让李乐嫣吃了不少苦头,痛了几乎一天一夜,才生了下来。万幸,母子三人平安无事。
阿诗勒隼为他的长子起名“瀚”,幼女起名“云”。二字皆有自由之意。
原本阿诗勒隼是想让刚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李乐嫣好好休息的,不想她挣扎着要起来看刚出世的两个孩子。众人劝说不下,他只得将孩子们抱到床前。
李乐嫣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庞,倏尔落下泪来。
不求尊贵,但求自由。
那年盛夏,她偷溜出府,却在茫茫人海中撞到了一位少年。酸酸甜甜的蜜饯撒落一地,少年却不计较她的冒失。他们一路同行,走到长安城最高的凌苍阁下。
她自幼被困于府,受缚于人,无论何事,皆做不了自己的主。因而,格外地想要自由。她只一句“想要看看高楼之上的长安”,少年便毫不犹豫地带她站上了高楼。
秦王府中,她曾听先生讲述广袤漠北,险峻西蜀,旖旎滇南,浩瀚东海。天地之大,河山是她想象不到的美丽。可她此生难出长安,便只能借高楼之上的长安盛景,慰藉其心。
如果可以,她想做一朵飘忽不定的流云。不为其他,只来去自由。
那时,她尚不知眼前少年的真实处境,更不知少年自己都活在风雨飘摇之中,却还有心温暖他人。
少年的赤忱和好心帮她圆了一个梦。
纵使梦醒时分,泪流满面,亦不觉遗憾。
阿诗勒隼小心翼翼地帮李乐嫣擦去眼角的泪水。从巫医诊出李乐嫣怀了他的骨肉开始,他便一次又一次地回想从前。
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草原上的孩子是一贯的早熟。他无父无母,自然要比寻常孩子更机敏成熟。也由此,他成为草原上最硬的骨头,任凭风吹雨淋,狼啃鹰击,也绝不低头服输。
九岁那年,他第一次上战场。
那是一场一万对十万的鏖战。
兵力悬殊,他所在的军队自是死伤惨重。杀到最后,个个都红了眼……他记得自己是从铺天盖地的血气中,拎着敌方将领的首级走出,方才止了那场战争。
一万精兵,只余百人。想要活命,就得疯狂杀戮。从头发到指缝全都是血,从头顶到脚背伤口不断,他整个人活像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也是那一战,“阿诗勒隼”这个名字威震草原。进而,有幸得颉利可汗看重,收为养子,统领鹰师。
那场战役过后,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养好了伤。痊愈之时,正好阿诗勒部有商队前往长安刺探军情,他也就随着去了。
初到大唐,他确实被长安的繁华所吸引。
雕楼画舫,凤箫声动,辗转不绝的丝竹声竟是那样得悦耳动听。
在路边,他买了一包蜜饯,随意地丢入口中。酸酸甜甜,还没草原的牛肉干来得痛快。他在长安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被一个小姑娘撞到。蜜饯撒了一地,小姑娘慌慌张张地道歉,要拉着他去重买。他道了声“不用”,转身就走。
长安的小姑娘都是这般黏人吗?他当时有些无奈地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赶人,只能让她跟着。
小姑娘开始是怯生生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天,后来见他不抗拒,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他从未见过这样纯真可爱的姑娘,笑起来暖暖的。一双眼睛清澈到底,可见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也不知怎么回事?
他开始来了兴趣,跟在这如兔子一般柔软的小姑娘身后。看着她在前方开心地蹦蹦跳跳,他就莫名地觉得心情很好。
兔子总有能力逗笑他。
她想上高楼,他便带她上高楼。
天下的兔子大抵都是这样没什么警惕心的吧?所以,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雄鹰的猎物。
他问她,愿不愿跟他一起去草原?
她倒是答应得痛快。
就为了她眼中的自由,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在长安被细心呵护长大的兔子哪里抵挡得了塞外的风霜剑雨?只怕会被野兽撕咬得连渣也不剩。
他没有养过兔子,但现在养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自己都举步维艰、朝不保夕。他狠心拒绝小姑娘,并提醒她,不可以到处乱跑,一个人很危险。更不可以随便相信陌生人……
他到底还是失了言。
明明说过,不会再见了,也不会带她走。
却暗地里派人调查她的身份。
李乐嫣。
永安县主。
秦王嫡幼女。
是缘是劫?
他不敢动,怕万劫不复。又不敢不动,怕痛失所爱。
此后,无数次的征战,营地的火把在狂风下齐齐作响。他总会想到那日高楼之上,他同兔子一起观赏的万家灯火。艳红的火苗曾不止一次地吞没他。
原来,他也爱自由。虽然慕强,但也怜惜弱小。
谁也不曾想到,长安一遇竟是兔子拴住了鹰!
他在草原独自一人看过千万里的云和月,筹谋多年终于迎来他喜欢的人。阿诗勒隼与李乐嫣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共同看向他们的两个孩子。这可是他们二人求了小半生的成全——
天大地大,任尔驰骋。
自此,白首相依,永不分离。
(终)
(ps:不知道大家会喜欢我这一章吗?为何勇猛的鹰会爱上柔弱的兔?那是因为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经历世事沉浮、阅尽人间沧桑,看到娇弱可爱的兔子,依旧会心生喜悦。喜欢的同时,也治愈了自己。谁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杀戮,只是无可奈何。相遇的时间很短,但我一直努力为大家呈上高质量的文章。如果我的文章,曾为你们带来快乐与幸福,那我将倍感荣幸。最后,谢谢大家陪我一路走来。我们新文再见!😘😘😘)
【蒲郭】蒲熠星:我抢了周峻纬的向导
周峻纬:我谢谢你全家。
✔哨向 全是私设
✔稳定型猛虎哨兵x反转型猫咪向导 双向你舅宠他爸AU
✔几句话纬钧 一句话九明 不打tag
✔沙雕甜 OOC 勿上升
全文1w4 我真长
00
当周峻纬拍着蒲熠星的肩膀一脸沉痛地说祝你好运的时候,蒲熠星应该撒腿就跑的。
但他没有。
01...
周峻纬:我谢谢你全家。
✔哨向 全是私设
✔稳定型猛虎哨兵x反转型猫咪向导 双向你舅宠他爸AU
✔几句话纬钧 一句话九明 不打tag
✔沙雕甜 OOC 勿上升
全文1w4 我真长
00
当周峻纬拍着蒲熠星的肩膀一脸沉痛地说祝你好运的时候,蒲熠星应该撒腿就跑的。
但他没有。
01
蒲熠星进门的时候,邵明明看上去比他还烦躁。
烦到背后的北极熊直掉毛的那种。
邵明明负责中心塔所有的哨兵向导,物理化学生物全意义上的负责,从吃喝拉撒柴米油盐打架斗殴到包办婚姻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他曾经是中心塔最厉害的哨兵没有之一,据说速度快得机器都测不出来,之后忽然之间退居二线开始每天吹着口哨撵着腚催蒲熠星洗袜子。
官方解释是,“懒得打了”。
蒲熠星说我信你个鬼。
周峻纬和蒲熠星这一届都来得晚,进塔的时候还以为邵明明是宿管大妈一样的角色,直到有一天宿舍楼里一个新来的哨兵受不了精神压力打十八楼跳下来的时候,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宿管大妈扔下扫把微秒之内窜出去几百米稳稳地接住了打上面砸下来的一百三十斤的人。
从此之后蒲熠星洗袜子都变勤快了。
邵明明是个很嚣张的人,从来不收精神体,那只占地面积拔群的北极熊天天跟个维密模特一样迈着猫步跟在他背后。
蒲熠星问过唐九洲。一个北极熊能有多快。
唐九洲咬着手指头尖。那老快了。
语气诡异。
蒲熠星就没问了。
中心塔天天监视他们,搞冖凰要关禁闭的。
现在这只憨厚的北极熊快把自己的毛全薅掉了,看得蒲熠星很心疼。
头发掉了之后是真的很难再长的。经验之谈。
周峻纬跟蒲熠星并肩站着,看着上面邵明明哗啦哗啦翻资料。
蒲熠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塔给周峻纬配了个契合度还可以的向导,之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一起出了几个任务之后,周峻纬郑重其事地递交了终止合作的申请。
原因蒲熠星也知道个大概,他这段时间也和周峻纬一起做过几次任务,但从来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向导。当他问周峻纬你的向导去哪儿了的时候,周峻纬总是皱着眉头面露难色地回他一句。很难说。
多难说。
蒲熠星还真的很好奇。
“这样吧。”邵明明用笔尖指了指周峻纬,“我给你新找了一个,你原来那个,给他。”
蒲熠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银黑色的笔盖在半空中晃了晃,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的山根上。
周峻纬转过身,沉痛地拍了拍蒲熠星的肩膀。
“祝你好运。”
“齐思钧。”
“周峻纬。”
蒲熠星站在旁边看着齐思钧和周峻纬活像相亲一样面对面握着手,双方出于礼貌都没有立刻亮出精神体,两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子圣母一样的光辉里,恨不得把“我很温柔”写在脸上。
背后是邵明明敲锣打鼓暴躁万分的呼唤,“文韬!郭文韬!!人又没了?!他妈的……”
要不是蒲熠星已经是个成熟的哨兵了,面对这样两极分化乱七八糟的场景,他现在早就狂化了。
他转过身,刚要说,“如果没来的话算了,下次……”
“换一个人”这四个字还没出口,一只胖到边界模糊的英短白猫冲着蒲熠星的斗鸡眼就飞了过来,噗叽一下扒在了蒲熠星脸上。
说扒也不确切,这一大摊子肉直接把蒲熠星整个脑袋包了个五分之四。
一片黑暗和混乱里,蒲熠星听见一个黏糊糊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地越喊越近,“汤汤!你下来!你怎么老是这样!不要扑人家!”
蒲熠星好容易把脸上的猫收拾整齐承受着哨兵都无法承受的重量把猫扔出去,摸了摸头发确定存活之后,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见两只猫头对头蹲在地上,一个蹲得比一个标准。
一边好大一坨但委屈巴巴,一边气得要死挥着小粉拳,“我打死你!”
蒲熠星挑了挑眉毛,转过头用嘴型问周峻纬。就是他?
周峻纬一脸悲悯地点了点头。
蒲熠星深呼了一口气,走过去,“你好,我是……”
“汤汤你还敢咬我!我不要你了!谁要谁拿去!气死我了!”
“……”
蒲熠星看了一眼邵明明,邵明明一脸的“他就这样”。
然后底下的猫抬头了,大的那只。
然后把小猫的脸掰了起来,对着蒲熠星晃了晃,蒲熠星眼睁睁看着生无可恋的英短两团脸颊肉甩出了七级地震的感觉,“这是大脸猫胖汤。”
眨了眨眼睛,“我是郭文韬。”
蒲熠星登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蒲、蒲熠星……”
“嗯。”郭文韬点头,“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大、大脑斧……”
郭文韬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吗?”
蒲熠星绞着手指,“等、等一会儿吧。”
郭文韬一撇嘴,“真不好聊天。”
蒲熠星后退了一步,凑到周峻纬耳边,“你当时给他看了吗?”
“给了。”
“为什么?”
“我怕他的猫一屁冖股坐死我。”
“……”
“好了好了。”邵明明看烦了,在旁边拍巴掌,“向导了解一下哨兵的精神状态,快点,没事我先走了。”
周峻纬离蒲熠星拉开一点距离,对着齐思钧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我要泡冖你了”式的微笑。
“第一,我精神体是北极狼。第二,我是偏身体素质型的哨兵,速度7力量9,嗅觉相对强烈。第三,失控后会显狼性,凶残狂暴……所以他们要优先给我配向导。”周峻纬顿了顿,“第四,你的狐狸很可爱。”
蒲熠星眯起眼睛。
你的什么?
哨兵的眼睛能看到十万八千里外,但他真没看见那个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的向导背后有精神体。
那边还甜甜地笑着,一边在触控屏上记下合作伙伴的信息,一边柔声,“谢谢。”
蒲熠星转过身,刚要开口,“第……”
地上的人忽然蹿了起来,“第一,我的精神图景很不稳定,高难度任务容易吓到我的小猫咪,你要是出大任务建议自立根生。第二,我每天要吃饱睡好,不然我的小猫咪会生气,它生气了就会收精神图景,建议你把120设在手机快捷键上。”郭文韬顿了顿,“第三,你发型乱了。”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你不记一下吗?”
蒲熠星差那么一点点就掏出平板来记了。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及时想起来,他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哨兵。
“结束了吗?”郭文韬从地上抱起汤汤,他抱得倒是很轻松,“我的小猫咪困了。”
如果说蒲熠星跟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向导有什么默契的话,那就是蒲熠星瞬间想明白了,这个“我的小猫咪”指的就是面前这个猫咪本人。
“好了好了。”邵明明不耐烦地挥手,“结束就散了,明天训练。”
蒲熠星一把抓住转身就要走的邵明明,“真的不能换一个吗?或者我现在提交终止合作申请,明天批得下来吗?”
邵明明皱着眉头反手就是一掌,“你们当塔这是玩儿呢?说分就分的一个个的,离婚还有冷静期呢,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实在不行再说。”
蒲熠星刚要说话又被邵明明一个回手掏指上了鼻尖,“明天训练别迟到。”
再回过头的时候,周峻纬跟齐思钧已经靠在一块儿了,周峻纬的白狼在背后摇头尾巴晃的。
蒲熠星对着周峻纬的背影竖了一根端正的中指。
02
蒲熠星是个各方面素质都很好的哨兵,各方面数据都很平均,精神也很强大,比普通哨兵都稳定很多,几乎稳定到不需要向导的程度。可以说是一个小队里最好的平衡器,凭着队里统一的向导就能够稳定状态,是中心塔这一批哨兵中的骨干人才,又不费向导,可以说是明日之星。
现在这颗明日之星所有的光芒被一只猫的大脸盘子遮得严严实实,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蒲熠星蹲在虚拟训练场的树上,看着底下树丛里周峻纬和齐思钧跟玩儿一样解决各种任务打下各种标的物,对着通讯器一阵崩溃的大吼,“祖宗你到底在哪儿啊??!”
通讯器里的声音无限委屈,“不知道啊,这里有树、草、花儿、小蘑菇……还有小兔子!哎你吃过兔子肉吗?烤着吃撒点胡椒粉……”
蒲熠星放下通讯器。
刚进地图的时候,郭文韬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关于别的哨兵和向导一对一配合默契完成任务,而他的向导满地图逮猫还把自己逮丢了这件小事。
蒲熠星觉得关于邵明明的北极熊为什么能这么快这个问题,他在郭文韬身上找到了答案。
那种吨位的猫都能一眨眼就不见了,北极熊算什么。
蒲熠星把通讯器一揣,打树上跳下去,一个人跟人家比翼鸟抢目标。
这种事儿他其实干惯了,但明明有向导还是一个人,多少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守寡感。
特别是看见周峻纬的北极狼跟齐思钧的雪狐滚在一起打闹的时候,两团雪白的东西你追我赶,像棉花糖和雪媚娘的战争,甜得蒲熠星牙都快酸掉了。
妈的狗男男。
蒲熠星转身冲着周峻纬就去了。
本来没有向导,两人能打个难舍难分,蒲熠星赢的次数甚至还占大头,但那边周峻纬一声呼唤,“老齐!”
齐思钧立刻会意地打开精神图景,周峻纬的战斗力瞬间成倍式增长,蒲熠星瞬间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早该料到的,反被两个人撵着满图跑的蒲熠星懊悔地想,看那个狼和那个狐狸无视生冖殖隔离的亲冖密行为就应该料到的。
这边刚跑出去没几步,回头射冖出去的子弹还没到周峻纬视线里,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怀里抱着好大一坨东西。
“阿蒲!”郭文韬眼睛发亮,“可算找到你了!”
别人的向导都负责稳定情绪,他的大宝贝向导差点把蒲熠星吓得当场紊乱。
“快!开图景!”蒲熠星晃郭文韬的肩膀,“我弄不死周峻纬他丫的,韬韬你……”
“啊!”
蒲熠星刚转回身打算大战一场,背后扑通一声,跟着一声惨叫。
他都有点不敢回头。
系统提示:郭文韬生命值归零。原因:踩中系统陷阱。
通讯器里的声音带哭腔,“呜呜呜阿蒲!你知道我跑了多远来找你嘛?呜呜呜呜不玩儿了呜呜呜呜……”
蒲熠星两眼一黑。
毁灭吧。
结局是惨烈的,毫无反转。
周峻纬一枪结果了蒲熠星说单身狗都该死。
蒲熠星说你再骂。
然后眼看着齐思钧和周峻纬手拉手戴上了塔送的小金牌。
回头看他那个“本季度第一个踩中那个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的陷阱”的向导,那边看上去很难过,跟肩膀上的猫一起耷拉着脑袋,嘴角眼角都下垂,看着可怜巴巴的。
蒲熠星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又闭上,几个来回都没说出话来。
心想他还是会难过的,这就说明是要强的,还有进步空间。
郭文韬委屈巴巴地揪蒲熠星的衣服,“没拿到金牌好可惜。”
字儿都黏在一块儿说,听得蒲熠星人直发软。
伸手去拍人肩膀,“没事的,下次努力就……”
“那个金牌是巧克力做的呢。”
“……”
03
“这不行这不行这真的不行。”
蒲熠星像个怨妇一样抱着头在邵明明办公桌前面扭。
“到底哪儿不行?”邵明明最近都很暴躁,可能是因为北极熊还在持续掉毛,“任务真不难,也锻炼一下你们的默契度,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蒲熠星重复邵明明的话,“人命关天的事!”
邵明明眨巴眼睛,“一个盗窃案,没有人质,不至于吧。”
“我的人命!”
蒲熠星腾地站起身,“你有看见我跟郭文韬搭档训练的战绩吗?”
“看见了啊。”邵明明很淡定地滑着鼠标,“再训练几次,你拿倒数第一的次数就快赶上你以前拿过的第一了。”
“……”
“放心。”邵明明拍了拍蒲熠星的手背,“你可以相信郭文韬。”
蒲熠星翻了个白眼。
相信他什么?干饭的积极程度无人能敌吗?
邵明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鸡皮疙瘩竖起来一排,“怎么了?”
“没事。”邵明明摇摇头,“反正你们得去出这个任务,塔里没人了。”
蒲熠星嘁嘁索索地从身上翻出几张零碎钞票塞在邵明明手里。
“帮我买个好点的棺材。”
事实上蒲熠星的预感一点都没错。
他甚至觉得给邵明明的钱少了,可能买不起棺材盖子。
虽说是个小型的盗窃案,但对面的目的好像也不仅于此,准备的人手也远远超出想象,但依旧在蒲熠星的掌控范围内,郭文韬表现得也算是靠谱,精神图景颤颤巍巍的,但好歹没有倒下。
蒲熠星没料到的是,他们会直接偷袭向导。
一般一个团队的向导都是要精心掩藏的,不能被对方的哨兵发现位置,一旦战斗力不足的向导暴露,就可能遭到攻击,从而毁坏精神防线。
所以当蒲熠星听到背后传来打斗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拜托周峻纬守好前线,自己回头去保护自己的向导。
然后当他踏出脚步的一瞬间,眼前忽然一阵眼花缭乱,一阵眩晕之后忽然感觉到一阵空荡。
周峻纬赶忙回过头去扶蒲熠星,“怎么了?”
蒲熠星稳了心神之后呼出一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向导,跑了。”
蒲熠星是真的要气死了。
对面的哨兵确实偷袭了向导,而且准确地偷袭了蒲熠星的向导。然后他那个大眼睛珍珠唇可爱得要死要活的宝贝向导,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抱起睡得哈喇子直流的大脸猫,撒丫子就跑了。
留下蒲熠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完全意义上的凌乱。
蒲熠星不知道郭文韬心里清不清楚,如果蒲熠星不是一个特别稳定的哨兵,他作为一个向导,在战斗里把自己的哨兵丢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觉得郭文韬可能是不知道。或者知道但还是把他扔在了原地。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气得要死。
好在最后蒲熠星凭自己的本事和齐思钧的帮助稳定了心神,但本来冲锋在前的一等功理所应当地落到了周峻纬和齐思钧手里。
一边收拾残局,蒲熠星就在心里打腹稿,很认真地想待会要怎么骂那个小白眼儿狼,越想越生气,干脆把事儿甩了,从地上抄起一根铁棍就冲了回去。
一路走一路带风,精神体已经藏不住了,背后的孟加拉虎眼里冒火,所到之处碎石飞溅。
他蒲熠星今天就是要让郭文韬知道知道人间疾苦,让他知道训练过程中哨兵在打架他不可以蹲在后面烤兔子、更不可以把地图当藏宝图玩儿到处摘蘑菇找金子,也不可以把他的大老虎当猫rua,把他的小猫咪当大爷供着,猫吃多了是真的会得病的。更重要的是告诉他,他现在很生气,气得浑身发抖,气得想揍郭文韬一顿,但自己还是很大度地决定跟他采取沟通的方式,要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想好了每句话说什么的蒲熠星在墙角找到了郭文韬。
那人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塞进墙角,头埋进腿里。
蒲熠星把铁棍往肩上一扛,背后的老虎呼啸一声,“郭文韬!你听我说……”
然后那人抬起了头。
哭得好惨。额前的碎发都乱了,堪堪挂在眼角鼻梁上,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猫咪一样的嘴冖唇冖颤抖着,像是哭了好久了,脸上有淡淡的泪痕,下巴上还有没有落下的泪珠,挂着摇摇欲坠。抬头看蒲熠星的当头还吸了一下鼻子,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鹿一样无辜的眼睛红彤彤的,看人的样子委屈又埋怨,开口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字儿黏着,像猫咪的耳语,“阿蒲……”
蒲熠星:“额……”
他听见自己背后的老虎一屁冖股坐在了地上,开始跟蹲在旁边的汤汤玩你拍一我拍一。
郭文韬哭得抽抽搭搭,“阿蒲,我好没用。我,嗝,我本来打算保护你的,但是我……嗝打不过他们,我好菜啊,怎么办,任务是不是失败了啊,都怪我……”
蒲熠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抱住了还在发抖的人。
“没有没有,任务成功了的,没事的,我本来精神世界就很稳定,没有向导也没关系,不怪你,别哭了别哭了。”
背后的孟加拉虎和英短猫已经开始玩十五二十了。
郭文韬冰凉的鼻尖抵在蒲熠星的肩窝上,胡乱把眼泪往蒲熠星脖子上擦,声音给闷着听着特别委屈,“对不起。”
蒲熠星差点给他跪下。
“真的没事的。你就是一只圆滚滚的、可爱的小猫咪,我是猛虎,你就吃饱睡好就好了。”
郭文韬肩膀一耸一耸的,“真的吗?”
蒲熠星咬着牙使劲拍着他的背。
“真的真的,我可厉害了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剩下的都交给我我会把一切都搞定的祖宗你先行行好开一下精神图景行不行我都听见周峻纬跟齐思钧交换口水的声音了!!”
04
蒲熠星自我和解了。
和解得很彻底。
并且从此过上了他在外拼命赚钱养家郭文韬在家满嘴炭烤五花的美好日子。
之后每天还是会训练,但蒲熠星已经拿不到第一了,因为他需要分出一半的时间满地图找他的向导,去辨认通讯器里小孩说的“长得像邵明明”的树在哪里,或者是“看上去很好吃”的花是哪一朵。不得不说,郭文韬确实有安神的效果,现在蒲熠星的胜负欲已经低到跟郭文韬两个人一起坐在地图边边儿上分面包吃,心安理得地拿倒数第一了。
任务也出了好几个,郭文韬偶尔跟他打配合,偶尔玩儿嗨了就不见了,蒲熠星就单打独斗,依然能抢周峻纬的人头。
周峻纬一边打架一边问他你向导呢?
蒲熠星一边收割人命一边问周峻纬有没有孜然待会给他的向导带一点回去。
周峻纬问他这合理吗?
蒲熠星眨巴眼睛。有什么不合理?
周峻纬沉默良久说没什么你呆在此地别动我给你俩搬个民政局过来。
总的来说,郭文韬是有进步的。
至少他记住了大部分地图,也很少掉进陷阱了,他的大脸猫也不会图景开着开着忽然睡着了,他也不会再因为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当场生命值归零了。
总的来说,他学会好好活下来了。
质的飞跃。蒲熠星评价。郭文韬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周峻纬一边在山头上架迫击炮,一边问蒲熠星。
蒲熠星跟个大爷一样在石块儿上翘着腿,嘴里叼着草叶子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像没听见周峻纬说话。
周峻纬抽出腿狠狠地蹬了蒲熠星一脚,“问你话呢!”
蒲熠星噗一口把草叶子吐出来,“可爱。”
周峻纬眨巴眨巴圆圆的大眼睛,“谢谢夸奖。”
“……我说郭文韬!”
周峻纬一阵恶寒,“你知道啥叫可爱吗?”
“不太知道。”蒲熠星实话实说,翘着脚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
“就是觉得可爱。”
事情发生的其实有点突然。
子弹本来不是冲着蒲熠星的,甚至一开始场上的风向还偏着他们这边,周峻纬和齐思钧还有空唠唠闲嗑。
直到蒲熠星中弹。
对面像突然得了狂犬病一样,忽然之间猛击,哨兵和向导都被火力压制,周峻纬连蒲熠星的身都近不了,只能隔着枪林弹雨问他,“你还行吗?!”
蒲熠星其实也不太知道。
子弹没打中要害,很疼但可以忍受,但蒲熠星几乎可以量化地感觉到他的精神世界在崩塌,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进入他的世界,像电视上的雪花片,看久了就头晕脑花。
“蒲熠星!”
他听得到周峻纬在喊他,也有人在请求支援。
哨地在山头上,底下是湍流的河水,架上哨点的时候周峻纬就跟蒲熠星说,这要是掉下去了,天王老子都捞不回来。
所以当蒲熠星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浑身凌空眼前一黑之前,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他是不是可以看见天王老子长什么样了。
“他妈的。”周峻纬打山头上往下看,被齐思钧揪着脖领子拎了回来。
“你也要死吗?”齐思钧把望远镜塞到周峻纬手里,“我去叫人。”
“别动。”周峻纬猫着腰站起身,“缺向导,我去。”
齐思钧趴下身算是默认。
但身边的人没走两步就停了。
“怎么了?”齐思钧转过身。
一个转头的功夫,周峻纬的脸色已经变了。
齐思钧立刻起身,“怎么了?”
周峻纬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打牙缝里往外挤字,“不对。”
“什么不……”话问了一半,齐思钧自己也感受到了。
虽然向导的五感不发达,但对于同类的动向也具有感知能力。如果精神是个可以实体化的东西,齐思钧几乎可以看到他们头顶的这一块儿天空都阴沉了下来,空气中波动着高频震动的射线。
齐思钧心头一沉,“是精神压迫,对面有攻击型向导。”
周峻纬离齐思钧还很近,但也已经是在强撑,半天没说出话来。
“再撑一下。”齐思钧掏出通讯器,“我申请撤退。”
拇指还没按下接通键,齐思钧听见背后一声低低的咆哮。
声音压得很低,像刻意在压抑愤怒,但还是听得出属于猛兽。
齐思钧浑身都僵了。
石块背后的两个人慢慢慢慢地回过了头。
齐思钧的背狠狠地撞在了石头上。
面前是一只猎豹,眼里像有火,脚步在逼近。
齐思钧条件反射地从背后抽出了枪,被周峻纬一巴掌摁住了,“等一下。”
精神体像是比主人还生气,走得快了些,背后的人晚了几步到,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盖在猎豹头上,像安抚也像点火,人打炮火的烟雾里走出来,表情比他的大猫还阴沉。
“啪嗒”一声,齐思钧的枪脱手掉在地上。
“郭文韬?!”
郭文韬声音低沉,“蒲熠星呢?”
齐思钧颤抖着点了点地下,想了想又点了点天上。
那边明显也没期待从齐思钧嘴里得到回答,眼神都没停留就从他身边走过,腾出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图景开强些,保护好我们的哨兵,精神压迫不分敌友。”
郭文韬扔出手中的钩锁,豹子一跃蹿入了悬崖。
齐思钧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这什么情况?”
周峻纬很淡定地起身,“还能什么情况,终于生气了呗。”
“那个豹子……他的精神体不是……”齐思钧两只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很大的圆,“一滩猫吗?”
周峻纬挑了挑眉毛,“你之前不知道郭文韬吗?”
齐思钧不置可否。
“非常稀有的攻击型S级向导,我们这一批唯一一个,被激怒的时候战斗力相当于一个连的哨兵。”
“那个豹子。”周峻纬也在半空中画了个很大的圆,“就是原来那一滩猫。”
齐思钧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个“传说中的攻击型S级向导”、“半分钟之内团灭了敌方全部哨兵”、“一个人顶一个军队”、“除了不会当向导别的什么都会”的向导蹲在自己面前,很认真地卖萌。
郭文韬揪着齐思钧的袖子,“你就带他回去嘛,拜托了嘛。”
每个句子背后都带着个波浪号,一晃一颤的。
要不是齐思钧几分钟钱还被他的精神压迫摁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他现在都想伸手呼噜呼噜郭文韬的头毛。
刚才的猎豹早就不见了,汤汤摊在地上,肚皮朝上,窝在昏迷的蒲熠星手边,小舌头一下下舔着男人的手背。
蒲熠星刚刚被郭文韬带上来,单手扛上来的,就是那种泰森式的单手,隔着战斗服齐思钧也隐约看得见郭文韬的肌肉轮廓,看得齐思钧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一拳他能直接飞到北极。
然后郭文韬轻轻地把蒲熠星放在布上,把自己绻成一个蘑菇,抬起水润润的眼睛甜甜地叫他,“小齐哥。”
背后的猎豹啪一下就变回了一只胖但灵活的猫咪,矜贵地舔着爪子。
登时齐思钧就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齐思钧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蒲熠星,“行。”
“太好了。”郭文韬从地上抱起汤汤,“那我先走了。”
“你有什么急事吗?”齐思钧抬头问。
郭文韬眼里放光,“我在那边树林里逮了羊,正在烤呢,去晚了就焦了。”
“……”
05
蒲熠星做了个精彩纷呈的梦。
梦里有人轻声呼唤他,也有人拎着他的耳朵喊猪头你给我醒醒;有人温柔地抱起他,也有人直接把他抗在肩上爬山;有人用微凉的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也有人噼里啪啦把他的脸当抢答器拍。
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像让丧尸啃过一样。
他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齐思钧。
雏鸟效应一样,看着特别亲切,浑身都散发着母性光辉。
“怎么样?”齐思钧把他扶起来,递过来一杯水,“很难受吗?”
蒲熠星接过水喝了一口,“韬……郭文韬呢?”
出口的声音沙哑。
齐思钧摇了摇头,“不知道。”
郭文韬自那会儿走了就再没回来,似乎私底下托了郎老师过来,但也听周峻纬说郭文韬状态也不稳定,去中心塔治疗了。
一时信息量太大,看蒲熠星面色还惨白,怕哨兵会有应激反应,齐思钧什么都没说。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齐思钧开了门。
门口的医生扶了扶眼镜,“齐思钧是吧,郭文韬让我找一个长得很像小乳猪的人。”
“……”
齐思钧还没来得及说话,郎东哲径直进了门,“关一下门。”
“不是我马上……”
“马上走吗?”郎东哲回过头看了齐思钧一眼,“那干脆现在走吧,把门关一下。”
齐思钧愣了一会儿。
不愧是郭文韬,找来的医生都这么独特。
齐思钧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蒲熠星刚要张口,“您好,您是……”
郎东哲皱着眉头,“我是郎东哲你是蒲熠星我什么都知道,好了不要说话,影响治疗。”
他伸手摁住了蒲熠星的太阳穴,“眼睛闭上。”
蒲熠星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这是什么疗法?”
“中医。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郎东哲放开手,“我看你各项指标目前为止都是比较正常的,心神有些不宁,但可以疗养。”
蒲熠星惊奇地睁开眼睛,“这么一摸就知道?这么神?”
“不。”郎东哲晃了晃手里的板子,“我来之前看了你的检查报告。”
“……”
“受伤后有什么心理创伤吗?心理阴影或者是什么想不通的?”郎东哲翘了个二郎腿。
蒲熠星想了想,刚要开口又把嘴闭上了。
“没事,我都会保密的。”郎东哲晃了一下手,“反正我说话也没人信。”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如果我的向导不管我怎么办?”
“跟塔报告啊,教育惩戒换搭档。”
“不是不是。”蒲熠星摇了摇头,一阵头痛之后停了一下来,“不是那种不管我。”
“那是哪种?”
蒲熠星沉默了。
他其实心里也不是不清楚,郭文韬的不管他就是郎东哲理解的那个。比如在训练的时候找不到人,在任务过程中毫无帮助,比如说向导该做的时候他一件都没做过,更比如,蒲熠星从来没觉得郭文韬在乎他的死活。
这种念头简直太影响哨兵的精神稳定了。
“向导应该一直要跟在哨兵身边的对吧?”蒲熠星问得小心翼翼。
郎东哲一看就是个直接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蒲熠星交叉着双手。
“我的向导会把我一个人扔在战场上呢?”
蒲熠星去找中心塔的时候正好是他和郭文韬搭档一个月。
邵明明靠在椅子上手搭着北极熊。
“干嘛?处不下去了?”邵明明已经伸手去抽屉里拿申请表了,像是料到了一样,“把这个填……”
“我想测一下我和郭文韬的契合度。”
邵明明的手在抽屉把手上停了一会儿,啪地合上了。
“好的,你等一下。”
在沙发上坐定,蒲熠星看着邵明明哼着小曲出门。
哨兵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个体,有着最强健的体魄和最脆弱的精神,而他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一直以来稳定的五感状态让他觉得他就该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直到郭文韬的出现。
郭文韬从来没帮过他,但他却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需要这个人。这种需要都没有同自己商量过,好像默认了一样。
那人展不开精神图景,在任务里蒲熠星像是带了三个精神体一样,自己的老虎在前面开路,后面两只猫咪一胖一瘦亦步亦趋,动不动会迷路,走累了要休息,走饿了要吃饭。
他看见齐思钧和周峻纬配合默契甚至不会羡慕,因为他觉得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向导,难过了会撒娇,摔倒了会抱着膝盖等他来拉,迷路了会原地不动等他来接。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不够了的?蒲熠星也不知道。
可能是那次死里逃生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齐思钧,也可能是第二天见到手臂上带着绷带的郭文韬问伤口哪里来的那边闪着眼神说抓野兔抓的,也可能是之后自己一天天地等着自己的向导长大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个人战斗。
他其实不需要郭文韬陪他出任务,但他却恰好不是能要求郭文韬把他放在心上的立场。
前者可以通过报告或者直接结束搭档解决问题,后者却几乎无解。
哨兵都不擅长心理分析,蒲熠星只觉得自己混乱。
契合度如果五十都不到,塔肯定会很容易松口让他们解除搭档,这也是蒲熠星让邵明明去搜集数据的原因。但一边他又害怕真的不过五十,郭文韬会成为别人的向导。那样的小傻子如果没有他引路,会不会哪天就真的把自己搞丢了。
如果走丢了,郭文韬会不会哭,那时候会不会有人给他擦眼泪。
如果有人给他擦眼泪,蒲熠星会不会觉得开心。
越想越紧张,以至于邵明明进门的时候,蒲熠星差点腿一抖把桌子腿夹断。
邵明明开门的动静特别大,咣一声,背后的北极熊眼里都放光。
“蒲熠星!”邵明明喊他,“捡到宝了!”
蒲熠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跟郭文韬契合度100!”邵明明把纸头晃得漫天乱飞,“我好久没见到这么高的契合度了!”
“……”
蒲熠星从地上捡起报告。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怎么可能?”蒲熠星皱着眉头,“我好歹也是个功能完备的哨兵,怎么可能跟一个自己精神都不稳的向导契合度100?”
邵明明眨巴眨巴眼睛,“机器说的。”
“那我不能跟郭文韬解除搭档吗?”蒲熠星急得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解除?”
“他什么也不会啊!”
邵明明挑了挑眉毛,“你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蒲熠星无奈地靠在沙发上,“真不行吗?他已经严重拖累了我的任务,这个理由也不行吗?”
“契合度100,大哥!”邵明明拍着手,“这种千载难逢的搭档,塔怎么可能放过,我数据都进去,塔已经收到了。”
蒲熠星吞了一口口水,“这意味着什么?”
邵明明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凑到蒲熠星面前。
“这意味着你和郭文韬锁了,钥匙我吞了,你们最好快点生孩子。”
“……”
06
蒲熠星又自我和解了。
他也没想到能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既来之则安之。
郭文韬眨巴着眼睛晃着他的手说我们契合度一百哎,他只能揉揉人的脑袋说,是啊,吃点什么好的庆祝庆祝?
然后第二天再一个人出任务,一边杀人一边给他的向导找吃的,还要拽着周峻纬的膀子说你的向导行行好分我一点要求不高别让我死了就行。
听得周峻纬眼泪都要下来了。
就算他的视角完全是个不同的故事。
齐思钧现在很难用语言形容郭文韬和蒲熠星的关系。
王不见王、默默守护、相望相守、爱恨交织……都不足以表达齐思钧对着两个人的无奈之情。
郭文韬确实是不怎么出现,大多数时间,他们回到基地,都能在桌子上看到一个炸着毛的小猫咪,他的爹地拿着鸡毛掸子撵得到处跑。但一旦蒲熠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郭文韬就像开了传送门一样,骑着汤汤瞬间就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思钧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个双胞胎,或者有个双重人格,但郭文韬就眨巴着眼睛说。不是啊,我生气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凶而已嘛。
到现在,周峻纬已经会在每次蒲熠星受伤的时候戳齐思钧的肩膀说开个图景,我们大哥要来了。然后抢一收,原地一坐,等着郭文韬带着豹子从黑雾里像个格格巫一样走出来,然后五分钟之内鸣金收兵。
每次郭文韬都一手汤汤一手蒲熠星,把两只猫并排放在齐思钧面前,然后说我又烤了什么山药土豆烤乳猪烤全羊然后转眼就跑了。
周峻纬合理质疑郭文韬是不是故意的,齐思钧合理反驳说他是真的饿了。
蒲熠星本身就是个恢复能力很强的哨兵,通常车还没到他就已经醒了。
醒了也不问郭文韬在哪儿,还想着自己在山上摘的漂亮小山菇还在不在兜里,要带回去给郭文韬看的。
齐思钧就在旁边看着他掏兜,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周峻纬一拍他的肩膀说他俩的事儿跟咱俩有什么关系。
齐思钧说在理。
于是就像月亮和地球一样,蒲熠星和郭文韬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齐思钧和周峻纬磕着瓜子坐在中间赏月。
周峻纬说这样也挺好的,两人跟在恋爱一样。
齐思钧手里的瓜子扬了周峻纬一身。
“他俩不是在恋爱吗?!”
蒲熠星敲了敲周峻纬的桌子,“上面找你。”
周峻纬昨天出任务的时候一个没控制住掰断了自家的一个雷达,天上的无人机一头栽进底下工厂里砸破了一整个流水线的乐事薯片。蒲熠星保守估计,周峻纬也得关个一天半的禁闭。
那边闷闷不乐地走了,蒲熠星坐在大厅里敲核桃。
核桃往沙发把手上一摆,拿个铁夹一钳,嘎嘣一声核桃肉碎了一小半,大块儿一些的蹦出来,给蒲熠星伸手挑起来扔进了嘴里。
远处有脚步声,蒲熠星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邵明明打走廊那边迈着大步走过来,看着很急,皱着眉头瞥了蒲熠星一眼,转身进了办公室。
蒲熠星毫不在意地回过头。
邵明明向来是声儿比人动静大的主,门还没阖上就已经开始讲话,“那个郭文韬他妈的……”啪一声门关上了。
蒲熠星手里的小核桃壳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他本来没想偷听的。
是邵明明的语气太强烈了,他只是本着对中心塔的忠诚和关心,觉得自己作为组织的一员,必须对整个队伍的动向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所以才猫着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面邵明明没好气,“郭文韬那个猪猪猫都快把我们塔吃垮了,怎么让他出个单独任务还不去了?塔养他白养了?”
另一边是唐九洲的声音,有气无力,“人家有固定的搭档了,你让他一个人出去,他的哨兵怎么办?”
“专门给他配的稳定性的啊,有他没他不一样吗?”
“你懂屁,让那个猫变成豹子有多难你知道吗?咱向导几十年才出了这么个苗子,你急吼吼地把人单独扔出去,死在外面了怎么办?你能赔塔一个S级向导吗?”
蒲熠星眼珠子提溜乱转。
猫?豹子?S级向导?
郭文韬?他认识的那个郭文韬吗?五分钟之前问他饺子馅儿要猪肉玉米还是猪肉芹菜的郭文韬吗?
想得太出神,门一开,蒲熠星一头扎进了邵明明怀里。
“老大好。”蒲熠星见牙不见眼。
“五感退化了?”邵明明一脸无语,“需要贴这么近听墙角?”
“意外。”蒲熠星把手背在背后,嘿嘿笑着。
“来了正好。”邵明明把蒲熠星摁在沙发上,“塔要借你的向导出去做个单人任务,一年左右,要你签个字。”邵明明顿了顿,“期间给你配个别的向导。”
蒲熠星定定地开着他。
“不是拆散你们啊。”邵明明连连摆手,“塔绝对支持你们自由恋爱合理婚姻尽快生冖子共度余生……塔把你们以后合葬的墓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借一下、借一下,那个难度太高,需要一个很强大的向导。”
蒲熠星重复邵明明的用词,“强、大。”
唐九洲坐在办公桌后面,从报告里抬起头,一脸惊诧,“他不知道?”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
邵明明还转过脸来问他,“你知道吗?”
蒲熠星觉得这两个人多少沾点脑瘫。
“我知道什么?”
“关于郭文韬是个攻击型S级向导,一拳十个你这件事?”
蒲熠星的眼珠子转了三圈半,翘了个二郎腿又放下,手搭在沙发上弹了两下又垂下去,然后开口,“不知道。”
邵明明嘴巴张开又闭上,良久开口,“那你现在知道了。”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蒲熠星以为他就要这样盯着大理石地板看到天荒地老。
唐九洲看了看邵明明,又看了看蒲熠星,“他本身是个攻击型的向导,发怒的时候精神体会变异,要变成一只豹子,所以……”
“所以吃得特别多?”蒲熠星接下去。
唐九洲犹豫着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猫吃就好了啊,他自己吃这么多干嘛?他发怒了会变身吗?变成什么?哥斯拉?奥特曼?派大星?天线宝宝?”
“不会。”邵明明果断地回答,“他就是想吃。”
“……”
“因为他本身自己精神就不是很稳定,所以才需要配一个你这样的哨兵。”唐九洲解释。
“那我们的搭档模式应该是什么?”
“你打你的,他打他的。”唐九洲一脸理所当然,“或者他打他的,你坐在旁边鼓掌。”
蒲熠星抬头,“那我为什么从来没看见过他打架?”
邵明明伸出一根手指头,“所以我说你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蒲熠星的肩膀耷拉下去。
“所以呢?”邵明明把报告书铺开在蒲熠星面前,“签字吗?”
蒲熠星拿起钢笔,在脸颊边抵了一会儿,一条条认认真真地看了上面的条款,关于向导不在身边期间哨兵可以豁免大型任务,关于哨兵的单人训练量减半,关于哨兵可以获得的补偿和共同奖金,又关于如果向导牺牲哨兵需要服从组织安排重新配对,又关于如果离开向导哨兵无法正常生活可以合理拒绝……
蒲熠星把笔一摔,转身仰倒在沙发上,“我不签。”
邵明明吃惊,“为什么?”
猫猫翘着腿,笑得一脸嚣张。
“没有他,我活不了。”
周峻纬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就被蒲熠星一把揪住了领子。
“干嘛干嘛什么毛病?”
蒲熠星眼睛瞪得老大,“郭文韬是S级向导,一拳十个咱俩,你之前知道吗?”
周峻纬皱着眉头点头,“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和他解除搭档?!”
“性格不合啊。”周峻纬歪了歪头,“我的狼已经够暴躁了,他的大脸猫比我的北极狼还暴躁。”
“……”
07
头顶上子弹咻咻地飞。
周峻纬往吉普车上一靠,拍了拍齐思钧的肩膀,“晚上去吃什么?”
齐思钧一下子也泄了气,“京酱肉丝吧。”
“要喝奶茶吗?”
“酒酿麻薯吧。”
“过几天有假,去哪儿玩?”
“塔说不用训练吗?”
“不用,我们可以……”
周峻纬远远听见了低低的咆哮,放下话头,慢悠悠地转过脸,冲着揪着豹子耳朵的男人挥手,“大哥,这边。”
这次蒲熠星倒得特别快。
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周峻纬叼着烟托着机枪踩着汽车顶,就看见前面蒲熠星一声娇俏的“啊”,然后又如萍又紫薇地慢慢倒在了地上。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周峻纬一脚勾开车门,冲里面齐思钧招呼了一下,“哎,叫咱大哥来。”
郭文韬速度很快,没两分钟就回来了。
路过的时候打地上把蒲熠星捞起来,按惯例送到齐思钧身边,那边已经跟化缘的和尚一样摊开手等着了。
郭文韬蹲下身,“小齐哥,麻烦你把阿蒲带……”
话忽然停了,低头在整理装备的齐思钧抬起头。
就看见刚才还半死不活躺着的人现在一个贵妃卧姿势妖娆地看着前面的人,郭文韬蹲在地上两只手攥在膝盖上,呆愣愣地和蒲熠星对视。
背后的汤汤噗一下显出了原型。
“哎呀。”郭文韬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被发现了。”
齐思钧翻了个白眼。
“一直都是你在救我吗?和你的……”蒲熠星放低声音,瞥了一下后面眼睛都给肉挤成一条缝的汤汤,“小猫咪?”
郭文韬笑得特别甜,“不是。”
“哦。”蒲熠星吐出一个音节。
然后他伸出了手,摊开在半空中。
条件反射地,郭文韬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半天没动。
“什么意思?”郭文韬问。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拉我起来啊。”
“……”
被拉起来的蒲熠星一个虎抱薅住了郭文韬,头使劲往人脖颈里钻。
郭文韬使劲把那个大脑袋往外推,“你干嘛你??!”
蒲熠星嘿嘿笑着去啃人的脖颈,“每次都是你带着汤汤来救我的是不是?每次身上的伤也都是为我受的对不对?每次说被兔子抓了树枝勾了都是骗我的度不对?每次救完我都要自己偷偷跑掉为了不让我发现对不对?……郭文韬,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是是是。”郭文韬不耐烦地把身上的猫猫提溜直,“你没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抽了抽没抽出来。
蒲熠星一脸蜜里调油,“我都发现你了,不用再偷偷跑掉了啊。”
“不是。”郭文韬一脸正色,“我烤了鸡腿,是真的要糊了。”
“……”
FIN.
【黑花】剔红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行。当然小哥可以跳起来踩着路人的肩膀和头移动,但那样我们马上就会登上社会新闻。
长沙下雨非常厉害,我上一次回来还是清明的时候,回来扫墓,赶上长沙下暴雨。但这一次天气就很好,我们到达长沙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
小花的确在二月红的老宅里。这座宅子当年是官宦人家所有,1938年在大火中烧毁了,那家人倾尽财力重修了宅子,之后又因为变故把宅子贱卖了,辗转到了二月红的手里。
这宅子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多年的枇杷树,非常的高大,奇特的是所结的果子一年甜一年酸,从来不会出错。甜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好,就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酸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不好,也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但因为我们都是白吃小花的枇杷,所以就算真的很酸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我心道黑瞎子一定也在这里,于是我一进去就问小花:“黑瞎子呢?”
“徒弟,师父我在这儿呢。”头顶响起黑瞎子懒洋洋的声音,“往上看,再往上,对了。”
此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枇杷树上,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钓线一直垂到我们脚下的水池里,一群锦鲤在水池中慢慢游动。
黑瞎子笑了一下,“钓两条鱼,晚上给你们加餐。”
黑瞎子身上一直有一种强大的旁若无人的气质,这使得他在做一些自认为非常正常的事情的时候,有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变态的感觉。
我靠近小花,说:“有种说法,吃自家院子里养的锦鲤会败掉财运。”
小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匆匆地一摆手:“你这么霉的一个人都站在我的院子里了,就算再养一池锦鲤也没什么用,他想钓就钓吧。”
黑瞎子笑出了声,我被戳中了痛脚,非常不爽,但又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我欠小花很多钱,只好忍气吞声。
穿过庭院之后我才发现小花竟然还有别的客人,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小花不会允许外人进这座宅子。尤其是那人看上去其实不像客人,他面对小花的时候非常的卑躬屈膝,捧着一个很精美的绸缎盒子,不住地低声对小花说着什么。
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是七八方素章,质地非常莹润,有隐隐的宝光。我从前做拓片生意的时候,也认识了几个玩印章的朋友,见过一些好东西。这个盒子里的素章,一看都是非常贵重的。
我又去看那人的脸,发觉有点熟悉,用胳膊肘捅了胖子一下,问他见过这人没有。胖子的眼神比我毒辣,看了两眼就说:“平老六嘛,这孙子早年在北京混不下去了,跑南边来了。”
他右手在左手掌缘点了两下,“六指儿,就他。”
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天生六指,似乎在缅甸一带做玉石生意,那也只是个掩护,其实是捞偏门的。他弄丢过小花的一件货物,需要赔小花很多钱。那段时间解家有些不太平,小花自顾不暇,把这事放了放。平老六躲了一阵风头之后,以为小花放过他了,又开始在道上跑。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好色,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特别喜欢找女大学生。小花的伙计抓到他是在一个大学城附近的照相馆里,他陪着自己刚泡上的小女朋友,照那种当时很风靡的最美证件照。小花把他的左手摁在桌上,用照相馆裁照片的那个工具,把他那根多余的手指给剁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作为债主,小花对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心慈手软。欠小花的钱,我这辈子应该是很难还得起了,但平老六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债还完了,他带来的那一盒素章,是作为利息。
小花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收下了。”
然后他伸手在盒子里翻拣了一下,拿起一方鸡油黄的素章,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水池里,然后是第二方,第三方,手起章落,连眼睛都不眨。
胖子心疼得恨不得下水去捞,这种顶级成色的东西,其价值早就远远大于同等质量的黄金了。平老六人都傻了,小花看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刚才说我收下了,就代表你的债还完了,只不过我留着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暂时也找不到名家来刻。”
说话间他掂起最后一方素章丢了出去,却没听到噗通的落水声。那方玉石被一只纤细的鱼钩勾着飞了上去,被树上的黑瞎子一伸手就接住了。未经雕刻的素章都是四四方方囫囵个的,并且玉石致密,质量不会很轻,那么一只细小的鱼钩究竟是怎么勾住的,黑瞎子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黑瞎子握着印章打量一眼,啧了一声,“暴殄天物啊,这块给我吧,我来刻。”
我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治印呢?”
黑瞎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他问小花:“想刻什么字?‘解雨臣’?”
震惊错愕交加的平老六已经被人带下去了,小花站在枇杷树的阴凉下玩手机,头都没抬,“我用不上,你随便刻吧。”
黑瞎子就笑笑,“那我刻自己的名字了。”
我心说,让黑瞎子刻他自己的名字,他可能会刻齐德龙,齐东强,齐达内,齐天大圣,齐齐整整一家人,总之不会刻他的真名,不管他刻了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方印算是毁了。
唯一的好事是黑瞎子手里拎着的桶里面一条锦鲤也没有,今晚不用吃奇怪的加餐了,瞎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没钓到,钓到了很多人民币。
九月的长沙依然非常热,胖子已经扑进房间里吹空调了,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目光平静地看这座老宅,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我问小花,这次叫我们来是需要解决什么事情,小花没说话,把我让进屋。我发觉他确实是有些疲惫,其实这些年小花似乎也有了抽身的意思,但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小花的背后,有很多张嘴指望着他吃饭,他身上责任比所有人都要重。还有很多东西,在平时能够成为助力的东西,当他想要抽身时,那些东西都会变成阻力。把小花的日子给我过一个月两个月可能都还可以,过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受不了。
而且小花在外面的时候,状态永远非常的饱满,像超人一样,我见过很多次,他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和衣躺半个小时,起来就可以神采奕奕。
小花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看到他之后,你不要太惊讶。”
胖子来劲了:“什么人啊?就算你现在拉出来一个活的西王母,胖爷我心跳可能都不会超过100,当然你要是拉出来一个半裸美女给咱跳脱衣舞——”
我没让胖子把话说完,伸手把他嘴捂上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非常不适合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听。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我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惊讶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能够让我惊讶的人或事已经非常的少,但是我眼前的这个小孩,他给我的感觉太复杂了,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缓缓地看向小花,小花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小孩为什么会给我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所有的轮廓,包括神态,非常像年幼的小花,像我记忆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
与此同时这小孩还戴着一副儿童墨镜,他站在小花的腿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胖子依然被我捂着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黑瞎子那边看,而我身旁的闷油瓶,脸上则出现了一种专注但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克制不住地瞟了一眼小花的肚子,“你生的?”
小花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我欠他的钱在一瞬间翻了三成的利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问话方式,“小花,这是……你的私生子?”
小花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胖子已经凑到那小孩身边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小花儿爷啊!”
他伸手去摘那小孩的墨镜,闷油瓶立刻说:“不要碰他的眼睛。”
胖子伸出去的手一瞬间就停住了,说:“小哥你别吓我啊,我这还没碰到呢。”
小花则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他显得非常温柔,说:“没关系的。”然后伸手把孩子的墨镜摘了。
看到那小孩眼睛的一瞬间,我,胖子,甚至包括小哥,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知道,这个便宜爹我是当定了。”
如果说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黑瞎子摘下眼镜来的样子,但我们在多少了解过之后,都会有一个自己心里的判断,那么这个小孩的眼睛,就是把黑瞎子的眼睛给具象化了。甚至可以说,黑瞎子的眼睛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就会变成这个孩子那样。
胖子伸手在那小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看得见吗?你的眼睛可以见光吗?”
小孩特别酷地把墨镜又戴上了,一开口,蹦出来一串日语。
“我操,叽里咕噜的这还是个小鬼子!你俩老实交代,胖爷我不会搞歧视的,”胖子转向黑瞎子和小花,“你俩到底谁有倭人血统?”
小花懒得理胖子,跟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孩说:“讲中文。”
小孩就用中文又说了一遍:“我叫漆淼淼,我可以看得见。”
“齐喵喵?黑爷,这孩子跟你姓,真是你的啊?”胖子一脸怀疑坐实的表情,又忍不住道,“这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吧,你俩……怎么生出来的?大花,难道你变异了?不对啊,这孩子多大了?我看怎么也有四五岁了吧?你俩?那时候汪家的人还没灭干净呢,你俩哪来的时间?”
这时候不仅是胖子,我自己的认知也几乎到了一种极限,这个小孩长得太像小花了,说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眼睛,这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
小花的表情非常的古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堂姐的孩子。我堂姐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再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有人替她把淼淼送过来了。他姓漆,三点水的漆,三水淼。”
胖子嘀咕了一声:“这名字起的,晚上得尿不少床吧。”
漆淼淼说:“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外甥像舅,要这么说的话,也能解释得通,起码这比小花能生孩子所带来的的冲击小多了。我又看了黑瞎子一眼,被他敏锐地发现了。他就笑笑:“怎么着?你觉得我当年拐骗未成年少女离家又始乱终弃不成?”
我立刻站到小哥的右边,躲开黑瞎子的脑瓜崩射程,就听到小花又说:“送他来我这的人,我已经查过了,但没得到什么线索,只知道我堂姐确实已经去世了,生前给了那人一笔钱,带这孩子来见我。至于淼淼的生父,一概不知道。”
我有点知道小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毕竟我们俩的思路有时候挺相近的,我问道:“所以你找我们来,是让我们玩小蝌蚪找爸爸的游戏吗?”
小花伸手按住了额角,微微低头,笑了一下,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好看,小花跟我不一样,一直到现在,他看起来都非常的年轻,跟我当初在新月饭店里见到的那个穿粉衬衫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其实美丽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或者说,太过于美丽的人或事物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脆弱,但小花,几乎可以说,他是我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
我其实是猜到了小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才故意那么说来活跃气氛的。
“根据我堂姐生前留下的信息来看,淼淼的眼睛是被他的生父治好的,但是淼淼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了。”小花的语气很沉着,“我确实是要找到那个男人。”
“这个人能治第一次,就能治第二次。”小花看着自己身旁,正面带微笑斟茶的黑瞎子,平静地说,“他的眼睛,时间不多了。”
当晚小花做东请我们吃饭,其实我们这群人对那种高规格的山珍海味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去那种很市井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整个人反倒很舒服。
第二天,我醒得非常早,夜里应该是下过雨,整个庭院里的地面都很潮湿,我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发了一会呆,发现黑瞎子一直坐在树后面。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治印的工具一字排开。黑瞎子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柄刻刀,正端详着手里的那块石头。
虽然是清晨,但树下的光线其实是不够完成治印这种工作的,但这对于黑瞎子来说就不是一个问题。在越暗的地方他看得就越清楚。
黑瞎子对我凑过来的动作完全没反应,我向他讨那方鸡血石素章看了看。这石头色入地张,血质深沉,一拿到手里就有一种温润生凉的感觉。我对这种石头多少有点了解,像这种颜色凝而不散又无比细腻的品质,是珍品中的珍品,受刀不崩。
我把素章在手里过了一下,又还给了黑瞎子,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刻刀转着玩,锋利的银光在他指间绽放开,看得我有点胆寒。
当年黑瞎子给我特训的时候,教过我用刀,最基础的一点,就是让我在任何需要使用刀的场合,都必须用这把刀来进行。这样练到最后,再拿着这把刀,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有它会割伤自己的恐惧。
但像黑瞎子这样,已经不是在用刀子,而是在玩刀子,以我的资质,这辈子估计也练不成了。
他一直看着那方素章,可能是在构思,我知道治印的时候,首先是要制作字模的,这个过程中可能会经过反复的修改,然后拓到石面上,再根据字模来下刀。可是黑瞎子却做了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完全没有做字模的意思,径直在印章平滑的底面上刻了一刀。
而且他下刀的样子非常的行云流水,好像就是随手刻的,而且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刻坏,眨眼之间就刻出了好几段很短的线条。我在一旁看着这几条短线,心道黑瞎子这到底是在刻他娘的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二维码。以后他再出去接活,拿着印章哈口气往人家手上一戳,让扫码付款,过一会手机就响了: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我被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弄得有点想笑,继续看下去。黑瞎子很快又刻了两笔,这下我就看出来了,这是齐这个字的小篆体。
我顿时有些惭愧,当年我是做拓片生意的,竟然连齐字都没认出来。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黑瞎子根本没有按照齐这个字正常的书写笔画来刻,他是从字的中间部分开始刻的。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黑瞎子给我的印象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在我看他做治印这么风雅的事情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虽然我多少听说过黑瞎子的出身和早年的经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活过两个时代的人,不能太简单地去理解他。
我注意到印章上,齐字均匀地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顿时有种兴奋的感觉。听说黑瞎子的真名是四个字,不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这次真的刻自己的本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下一个字是什么。黑瞎子连头都没抬:“再往下的内容,观看是要收费的。”
我立刻把脖子缩回来,在心里大骂黑瞎子。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醒了,只有小花还没起来。睡懒觉对于小花来说并不多见,我知道小花很多时候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而他在外面劳心劳力的程度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比的,因此我也没有去叫他。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才发觉能安安稳稳睡着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胖子打发闷油瓶去外面买早饭,长沙粉面很有名气,胖子立即开始点菜,还有糖油粑粑和炸饺子一类的食物。我有点怀疑闷油瓶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别到时候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他。
没想到闷油瓶很快就回来了,拎着好几人份的早饭,让我刮目相看。黑瞎子已经把印章和治印的一套工具收起来了,我们就在那张小桌子上,准备吃早饭。
漆淼淼也醒了,正在池塘边跟胖子下五子棋,胖子这个人看着很粗,实际上很会跟小孩相处,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
而到了这个时候,小花竟然还没有起来。我沿着二楼的廊台走到小花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就把门推开了。
一踏进这间屋子,我立刻发觉这里面和外面的温度湿度都完全不同,然后我明白了这种差异的原因。这是一个收集着二月红所有遗物的房间。墙上挂着很多套华美异常的戏服,上面的金线和明珠都是真家伙,绣工极其的精致,玻璃柜里从上到下摆放着璀璨华丽的头面。
我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小花有时会回到长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睡一觉,睡醒了,第二天去面对那些步步紧逼的豺狼虎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里间的门打开,小花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额头上挂了一层汗,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小花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他在练功。我看了一眼,门边立着一排长短不一的棍子,看不出材质。在四姑娘山的山洞里,小花就是用这种棍子,轻盈地从洞壁上翻过去,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这都是从小苦练出来的,讲究童子功,半路出家的人,除非身体天赋异常的好,否则很难达到。
吃过早饭之后,小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快递,拆开之后,里面是两幅经变图。第一幅尺寸很小,很明显是从某一幅经变图上裁下来的,上面绘有许多护法神。而第二幅,则是完整的经变图,极其的华美庄严。一看之下,我是非常震撼的,闷油瓶伸出手,手指从经变图上缓慢地划过,就道:“是真的。”
听到闷油瓶这么说,坐实了我心里的判断,这两幅经变图的规制、风格,很明显是从敦煌的某座洞窟中揭下来的。我知道小花非常有钱,但是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两幅经变图,已经不能用货币来衡量,是那种进入国宝行列的,真正的无价的东西。
胖子显得非常亢奋:“大花,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渠道!”
小花看起来也非常惊讶:“这不是我的。”
快递的外包装上,寄件人那里很明显是一个假名,寄件地址则有点意思,是长沙周边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小花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那边胖子已经凑近了去看经变图中央的佛陀,问:“他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黑不拉几的,跟个碗似的,如来佛祖也要饭啊?怎么这极乐世界连饭也吃不饱。”
我立刻拍了胖子一下,不让他继续造口业,说:“这不是如来,是药师佛,他左手托的是一个药钵,右手结施无畏印,这是很经典的药师佛的形象。”
药师佛又叫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教里有九横死的说法,就是九种非正常的死亡方式。药师佛看到了众生苦难,发十二大愿,来救济九横死,使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得到安乐。药师佛传到日本之后发扬光大,日本奈良有名的药师寺,里面供奉的就是药师佛。
图上所绘的药师佛说法的背景就是净土世界,最上方有很多乐器漂浮在空中,不鼓而自鸣,下方的画面则是亭台楼阁,里面有不计其数的珍禽,诸菩萨在宝地上行走,手里托着雕花的器皿,里面还有盛开的花卉,以及点灯、树幡等供养的画面。
最中央的药师佛,头顶放出六道金光,我后来查过,这六道金光代表的是药师佛所发的第一大愿: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而在玄奘的记载里,药师佛国以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这一幅药师佛经变图极度的华美,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我忍不住又凑近一些,忽然听到闷油瓶很轻地“嗯”了一声。我心道小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转头去看他。
闷油瓶指着经变图中在栏杆上起舞的珍禽,道:“人面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头皮瞬间炸了一下,我当年因为这种人面鸟吃了不少的苦头,在我们的数次行动中,这东西的雕像、壁画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可以说是阴魂不散。胖子真是个乌鸦嘴,昨天还拿西王母来开玩笑,今天西王母的人面鸟就追过来了。
当年云顶天宫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查过这种人面鸟,在佛经里面,这种鸟叫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紧那罗作为天龙八部中的歌神,声音都比不上迦陵频伽的美妙。我当时拼命回忆跟胖子挤在那条石缝里,被人面鸟围攻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在那种极限的情况下,脑子里只有保命这么一件事了。
黑瞎子背着手,慢慢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画看久了,感觉有点奇怪。”
我又重新去看这幅药师佛经变图,不知道是人面鸟带来的冲击,还是黑瞎子的话带来的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画面之中有种诡美的感觉,像是能够吞噬人的心神。
“比起人面鸟来说,这一幅可能更加奇怪。”小花看了我们一眼,把手机递了过来。
在我们研究那幅药师佛经变图的时候,小花用手机把另一幅局部图拍了下来,发给了一个在这方面造诣很深的朋友。他一看就笑了,反问小花,怎么拿个仿制品来寻他的开心。小花就问,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
那位朋友说,就是从他手下随便找一个研究生过来,也能一眼判断出这是假的。主体的绘制风格仿的是盛唐时期,绘制内容则是弥勒经变中的诸神护法。严格来说,净土世界歌舞升平,是不需要诸神守护的,但弥勒经变中一般都有天龙八部等诸神护法。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手中的这幅画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
他用红圈把这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圈出来了。这个护法隐藏在所有护法的最后面,无论是轮廓还是颜色,都显得非常的模糊。
那人继续说,这个护法叫做鬼子母,特征是面目狰狞,怀抱一个婴儿。鬼子母本来是佛教造像中的常见题材,但是弥勒经典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鬼子母。
经变是佛教美术史中的一个专有名词,经指佛经,变是变相或者变现的意思,经变图就是把佛经形象化,用图画的形式来阐明佛经里的内容。
那么,一个不曾出现在弥勒经典中的护法,为什么会出现在弥勒经变图之中呢?这就相当于在火星上发现了一块月球岩石。
我一时间有点愣住了,闷油瓶从小花手里接过那幅局部经变图,仔细地摸过去,肯定道:“是真的。”
闷油瓶是不会跟我们开玩笑的,他说这东西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胖子开口就说:“会不会是这样,画这幅画的画师,觉得这缺一块儿也不怎么好看,或者他比较恶趣味,在这添了一个鬼子母。”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唐朝皇室尊崇佛教,敦煌许多洞窟的修建都来自于天子意志,耗资巨大,直接跟皇帝负责,画师也不会是普通人,他一定不敢。”
我慢慢地说:“抛开这两幅经变图的蹊跷,我觉得它们有另一重意思在。你们看,药师佛可以除去众生病苦,我刚才查了一下,九横死的第一横死就是患有病痛无药可医而死,而药师佛发愿要清除九横死,这么说吧,这是个治病救人的佛。这个鬼子母,就更明显了……”
小花接过我的话:“抱着婴孩的鬼母,指的是我的堂姐和淼淼。”
这下情况就很明显了,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黑瞎子眼睛的情况,也知道漆淼淼的事情,他在下钩子给我们。
小花的样子反而轻松不少,我能够理解他,比起毫无头绪和信息的死胡同,只要有信息,就算前面是个陷阱,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花立刻安排伙计去查今早那个快递员,看看他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消息回来得很快,快递员一切正常,我们的目光就落到那个寄件地址上。一个佛寺。
看起来,那个给我们下钩子的人,很希望我们能够去到那个佛寺。
事不宜迟,我们准备下午就去那座寺里探探虚实。为了安全,小花把漆淼淼留在家里,让人照看着。
出发之前,胖子反复念叨了几遍那座寺的名字,突然哎了一声,说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有个湖南籍的战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彻大悟了,就在这座寺里出的家。
小花本来已经拉开车门,听到胖子的话,回手把车门关上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胖子大咧咧地说:“大花,你别担心,我那战友非常靠谱的一个人,跟我关系也相当好,有熟人好办事,这事儿就包你胖爷身上了。”
我说:“胖子,我怎么觉得这事那么不靠谱呢,跟你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出家了也是花和尚吧。”
胖子非常不服气:“天真,你这就不客观了,你看,你也能跟我尿一个壶里,那你是什么?”
我跟胖子斗了两句嘴,小花已经做了决定,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全部的人都去寺里,如果有什么事会很被动。而且,我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必须要查一查。”
小花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胖子带着闷油瓶去寺里,胖子虽然六根不清净,但小哥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我至今不能得知他那时全部的经历。但那对他来说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会比我们有更深的感觉。
我则向小花询问了那个送淼淼到他这里来的人,虽然小花已经查过了,但我总觉得他会是一个突破口。因为小花的堂姐临终前是把淼淼托付给了他。能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特别简单。
解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解家的女儿能够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逃离出去,且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暴露,小花的堂姐一定是一个手段很猛的强人。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有时候比起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人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一旦突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花把那个人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至于他自己,我问过之后,小花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太大把握地说,他先去尝试,有结果的话再告诉我。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出发了,黑瞎子开车,我带着淼淼一起去找那个人。淼淼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他能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想起什么来。说起来他也不是我带在身边的第一个失忆的人了,不知道我这是什么运气。
我一直不太会跟女人相处,但是跟小孩相处得还可以,淼淼是个比较活泼的小孩,但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说日语,这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他的生父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他们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
按着小花给的地址,我们到了才发现,那是湖南省博物馆,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湖南省博的一个保安,同时得知,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我给另一位保安塞了两包烟,他告诉了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
找不到人,电话也接不通,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如果是前些年的我,可能已经会直接认为,这个人是死了。
线索在这里断掉,打小花的手机,他也不接,可能很忙。只有黑瞎子态度非常轻描淡写,我们都在为他的眼睛而奔走,他倒是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眼睛最终能不能治好并不重要。
“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为了全瞎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是一瞬间失明的,我的视力是一点一点失去的,这给了我一个适应的过程。”黑瞎子笑笑,“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不如趁早调整心态,跟它共生。”
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们就会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去努力。我们五个人,不管是谁面对这种结果,其他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帮助他。我不想用一些很肉麻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明的。
黑瞎子说:“来都来了,我带你见见我的老情人吧。”
我猛地扭头看他,脱口而出:“你不要害我!”为了黑瞎子的事出钱出力是一回事,为了黑瞎子得罪小花是另一件事。其实想也知道,黑瞎子在之前的感情经历不可能一片空白,但是我今天如果真的陪他见了老情人,那我不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小花,这种事情上我一定是站在小花那边的。
黑瞎子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又笑了一下,“你以前肯定也见过的。”
我满头雾水,黑瞎子似乎觉得非常好玩,带着我和淼淼开始排队。今天是周日,来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少,因为限制游览人数,博物馆都是掐着时间,一批一批地往里面放人。我心说,难道黑瞎子的老情人是在博物馆里工作?
排队过程中黑瞎子甚至掏出了刻刀,开始刻他那方印章。治印的时候通常需要特制的工作台来固定章体,保持稳定。黑瞎子完全不需要,他的手就是最稳定的工作台。
进入省博之后,黑瞎子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径直往一个展厅走。我一看他目标这么明确,心道不好,看来他来会过这个老情人很多次,已经跟串自己家门一样熟悉了。
不过当我见到那个所谓的老情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黑瞎子说的老情人就躺在我们脚下,一个特质的玻璃展台里,上面围着一群人,都在低头看她。
黑瞎子的老情人叫辛追夫人,是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一具极其罕见的不腐尸。国外发现的一些不腐尸体都是干尸,辛追夫人是湿尸,发掘出来的时候,她的皮肤都是润泽的,身体组织具有弹性,还有部分关节可以活动。
马王堆汉墓的发现震惊世界,辛追夫人的名气也非常的大,网上有很多人神神道道地说,不能看辛追夫人的眼睛,都是瞎说。辛追夫人在我们眼里简直无比温柔,说这种话的人应该给他们组织一个倒斗一日游,亲眼见过粽子起尸之后,如果没崩溃的话,他们全都得回来给辛追夫人道歉。
怪不得黑瞎子说我以前也见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回来扫墓,也来过省博。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大量的漆器,简牍以及帛画,以及那件举世闻名的素纱襌衣。
我从前一直怀疑,会不会有九门的人参与发掘了马王堆汉墓,毕竟很多人通过洗白进入了文物系统工作。爷爷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时候十年浩劫尚未过去,九门的人都非常低调,而且那个年代考古队的人要求身家清白,他们这些人有老底子在,是进不去的。
而且马王堆的发掘规格很高,当时有一个军区医院修建地下室,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和可燃气体溢出的情况,湖南省博的专家立刻意识到,这下面有一座古代墓葬。因此马王堆属于抢救性发掘,立项之后由国务院批准,还来了很多北京的专家。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骗了我,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欺骗,爷爷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了我一些事,又隐瞒了另一些事。当时九门的精锐力量,全部陷在那一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之中了。
闲话休提,在我的询问之下,我才得知,发掘马王堆的考古队之中,虽然没有九门的人,却有一个同样也不清白的人存在,那个人就是黑瞎子。
关于黑瞎子,三叔当年的说法是,他是在千禧年前后才回的国,是长沙地头上一个硬茬子。我并不知道早在七十年代,他已经回来过了。想想也能得到答案,黑瞎子完全可以伪装成早年出国的华侨后人,这个身份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黑瞎子不仅参与了马王堆的抢救性发掘,甚至参与了辛追夫人开棺的现场。
四层华贵的漆棺之中,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簇拥之下,辛追夫人泡在一种无色透明的棺液之中,立即被运往医学院进行防腐处理。
听到棺液这两个字,我立刻想起了雷城,我们说现代的科学技术已经完全可以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去俯视古代,但古代的一些技术,即使用现在的科学来解释,也没有定论。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一定不能小看古人。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奇妙,当年参与过辛追夫人开棺的黑瞎子现在站在我身边,我们共同低头看下去,下面的辛追夫人躺在明亮的玻璃展台里。
大腿处忽然被碰了一下,我低头,漆淼淼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不见。”
辛追夫人的尸体看上去还是有一些可怖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漆淼淼这么大的小孩看到。在我犹豫的时候,黑瞎子已经一把将漆淼淼提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头朝下地对着辛追夫人的玻璃展台。
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是怕如果这小崽子被吓到了,等下哭起来怎么办,我和黑瞎子很明显都不是能哄孩子的人。黑瞎子非常的淡定:“解家的小孩,他不会怕的。”
漆淼淼倒确实没有害怕,他看着辛追夫人的尸体,忽然轻声叫了一句:“妈妈。”
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层玻璃非常明亮,差不多可以当镜子用了,倒映着一圈游客的人头。难道说小花的堂姐没有死,现在就站在这一圈游客里看着我们?
我立刻环顾四周,希望看到一个跟小花面容相似的女人。而黑瞎子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或者说因为他们两个有着相似问题的眼睛,他能够看到漆淼淼眼中的东西,而我是看不见的。
在那一瞬间,黑瞎子的目光已经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漆淼淼看的不是辛追夫人,而是一个玻璃所映出的一个女孩手里的镜子。那个女孩在对着灯光补口红,而她的镜子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另一个正在自拍的大姐,她因为误操作,点开了相册。那是一张照片,漆淼淼是对着那张照片叫妈妈。
所有这些都是后来黑瞎子跟我描述的,以我的眼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么曲折细小的事物。
黑瞎子胳膊底下夹着漆淼淼,立刻开始移动,他的速度非常的快,我在后面跟着,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二叔说得对,现在的我确实已经不适合下斗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另一个展厅里,这里停放着辛追夫人的四层套棺。四具棺材从大到小依次摆放,外层是黑漆素棺,第二层是黑地彩绘棺,第三层是朱地彩绘棺,最小的那个漆棺上贴满了用羽毛装饰的贴花锦。
黑瞎子带着漆淼淼从四具棺材前依次走过,走到第三个朱地彩绘棺前面时,漆淼淼不动了,然后声音很轻地说了一串日语。
我蹲下来,问他:“妈妈睡在一个这样的东西里面,对吗?”
漆淼淼点点头,我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我们就算不虚此行。
我们返回老宅的路上,漆淼淼一直很安静地坐着,黑瞎子则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吹成了一支曲子,我也听不出来他吹的什么。开过一个红绿灯之后,黑瞎子忽然踩了一脚刹车,我们后面的车被逼得一个急停,长沙司机脾气很火爆,立刻放下车窗破口大骂。
我问黑瞎子:“怎么了?”
黑瞎子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说:“你来开。”
我以为黑瞎子想到了什么,忽然走神才踩了刹车,没多想,主要也是被黑瞎子特训的时候习惯了,但凡他开口有什么指令,我像狗一样飞奔着就出去了。快开到二月红老宅门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心里的感受顿时非常复杂,试探着问道:“刚刚你,眼睛不舒服?”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做师父的使唤自己徒弟还要理由?”他推开车门下车,溜达着进了老宅。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黑瞎子已经会出现忽然失明的情况,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复明。那天从黑瞎子停车跟我交换位置,一直到走进老宅回他自己的房间,其实他都是接近失明状态的。
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黑瞎子,加上漆淼淼这个小崽子,没有其他人回家。小花倒是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查到了一些眉目。胖子那边,直到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到了江西,说是顺着一个线索,时不我待,所以先斩后奏了。
晚饭是我做的,漆淼淼非常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黑瞎子没有出来吃饭,我叫了两次,他不理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之后凑合把漆淼淼哄睡了,我回到院子里,给池塘里的锦鲤撒鱼食,撒完了感觉非常不爽,怎么我来了小花这里我还变成了老妈子,等他回来我要问他开工资。
回屋之后胖子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听着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果不其然,这人在江西当地又联系上一个朋友,胖子朋友很多,走到哪都有认识的人,江西人喝酒非常猛,几乎把胖子喝翻了。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废话之后,又说:“天真,你放心,小哥在我旁边坐着呢,没丢,我得……我得撒个尿去。”
我怕胖子在电话那边给我直播撒尿,当即准备挂电话,没想到胖子又开口了,声音听着是醉的,但是话听着竟然还他娘的非常清醒。
大意就是胖子在小花这里见到平老六之后,心思活泛了一下,平老六这个人色大胆小,虽然不讲义气,但是该怂的时候知道怂,拿捏好了是个可以做几笔买卖的人。平老六以前得罪了小花,才不敢在地头上露面,这次债还完了,肯定没那么快离开长沙,胖子让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建立一下关系。
我暗骂胖子财迷,还是把这事应了下来,并通过我三叔留下的一些老关系,去联络一下平老六,在此揭过不表。
本来以为来到长沙会热热闹闹的,结果五个人三个都不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我睡得很早,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实在睡不着了,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走到院子里。夜里肯定下了很大的雨,廊下有了积水,很多枇杷叶子被雨水打落,掉进池塘里。
我发现廊台外面避雨的檐下坐着一个人,姿势有些诡异,用光晃了一下,是黑瞎子。他对我的骚扰完全没反应,看样子是在刻印章。我当时觉得很无语,不知道这人是没睡还是跟我一样醒得早,刻个章什么时候不能刻,非要做出这么神经病的行为,弄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后来我想起秀秀不经意带过的一句对黑瞎子的评价。神经病也是人,大套路还是人的套路。
当时秀秀的意思是让我被黑瞎子打到满头包之前,先半夜苦练到自己满头包,黑瞎子看我这个德行,说不定一心软对我好点。这话也可以这么解释,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马上就看不见了,这件事他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但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很难接受,他想给这个人留下一件东西。这个时候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我们带着淼淼到了北京,黑瞎子说,淼淼能在那个环境下一眼看到这具朱地彩绘棺,那是一种非常明确的记认。淼淼的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眼睛恶化的程度很深,据黑瞎子自己推测,等他继续恶化下去,快要失明的时候,可能也会产生这样的能力。眼睛可以像照相机一样,短暂地保留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切细节都分毫毕现。
即使小花堂姐的棺材跟这具棺材细节不太一样,但朱红色的漆棺,这么显眼的东西,制作难度也是很大的,只要出现过,不可能毫无痕迹。
我们来到琉璃厂,黑瞎子带着我进了一个铺子,里面的掌柜看到黑瞎子,让伙计下了门板,停止营业,把我们让到了后院,一位须发皆白,老得似乎都要皱成一节树根的老人,在等着我们。(这里要涉及到一个做漆器的世家,为了避免叙述啰嗦,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这位老人姓洪,他父亲曾是清宫里的漆器匠人。冯玉祥把溥仪赶出宫的时候,这帮人捎带着全部给轰出来了,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和积蓄,盘了铺面一直做到了现在。)
洪老对着黑瞎子,行了一个我都没见过的大礼,不知道是什么礼数。黑瞎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了。”他把拍摄的朱地彩绘棺递过去,洪老看了一眼,开口了,他说话挺费劲的,好多地方我都听不明白。
那个掌柜的执着笔,把能做出这种漆棺的人挨个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漆同。
这个姓氏非常的少见,我跟黑瞎子对视一眼,黑瞎子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却已经开始想,不会这么容易吧?这种感觉好像考试的时候全程没学,考前那一晚挑灯夜战,看了几道大题,第二天考场上全都出现了。
黑瞎子点了点这个名字,洪老又开始了他的叙述,依然是那种缓慢又古怪的气音,我仔细听也只能懂个七八成,大概记在这里。
这个漆同是一个日本人,本姓三井,在日本的时候就是学美术的,在故宫博物院里见到了一只永乐年间的剔红漆牡丹纹盘,一见之下,几乎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找来洪老这里,一定要学习这种工艺。
洪老非常痛恨日本人,坚决不肯教,但是这个三井,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死缠烂打,一定要学,中间因为签证到期不肯走,差点被遣返,回到日本之后马上又回来了。
为了学剔红这种技术,三井可以不再做日本人,他说美是没有国界的,他可以变成一个没有国家的人,终生不再返回日本。为表决心,他改掉了自己的姓氏,就姓漆,改名叫做漆同。
为了让洪老收下他做徒弟,漆同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己砍掉了左脚的五根脚趾,以此作为此生不再返回日本的证明,终生不再踏上故土。洪老大为震动,收下了他。
其实听到这里,我觉得洪老和这个漆同都有点毛病,但是别人也不是我,我也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疯狂无比的事情,达到目的,和为了达到目的所付出的代价,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一样。
漆同的天赋非常之高,很快成为洪老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他最喜爱的,也是学习漆器制作的初衷,就是剔红。这种工艺也叫雕漆,在胎体上一层层地髹涂调好颜色的大漆,堆叠到适当的厚度时,用刀在漆上做雕刻。
洪老向我们展示了一件漆同当年学艺时的作品,通体朱红的盒子上,层层叠叠雕满了华贵的牡丹,其怒放的盛景几欲冲进人的眼眶。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问洪老,这漆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一直在旁伺候的掌柜说,此人是娶了妻,许多年里没有生育,后来有一年夏天,夫妻二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旅游回来,大概是在当地的寺庙里诚心祷告,被菩萨听见了,回来之后,漆同妻子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那掌柜说到后面,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说:“孩子刚生下的时候,我还去看过的,那个孩子,有点古怪。”
漆淼淼就坐在我的怀里,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好像根本不知道,现在在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他。
“怎么个古怪?”
掌柜又说:“听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的,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孩子的眼睛……似乎会变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颜色就变了……到现在总有四五岁了。”
我立刻追问:“这个漆同现在在哪里?”
掌柜的跟洪老对视一眼,说:“他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在沙滩上堆城堡,花费了很多的时间,用了很多的工具,马上就要堆好的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甚至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一点点希望之后,让你看着它是怎么熄灭的。
我觉得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我缓缓看向黑瞎子,甚至有点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黑瞎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为了叙述完整,漆同夫妻的事情我也会记录在这里,起码在漆淼淼长大之后,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抛弃他,相反,他们为了挽救他,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漆淼淼不到两个月大的时候,眼睛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漆同和小花的堂姐(这里为了叙述方便,就叫她堂姐,反正我和小花有亲戚关系,叫一叫也没关系)带着漆淼淼去了很多医院,甚至见过很多邪门的人,最终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淼淼离开了。
离开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但一个月之前,漆同寄来了一封信,内容是说,自己跟妻子都身染重病,大概命不久长,想到洪老,师徒情谊让他写下了这封信,以免洪老挂念这不肖徒弟,再也没了音讯。
一周前,漆同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他的遗书里留下了洪老的电话,遗物也一并留给了洪老。是警察打电话来,他们才得知消息的。
洪老找出了那封信,交到了黑瞎子的手上,借着光,我看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是长沙。
来回几千公里奔波,没想到答案就在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距离漆同自杀也仅仅只有一周时间。七天。
时间是一种约束万事万物的尺度,人出生,长大,变老,树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上学时的课本,再翻开已经泛黄,没有什么能逃脱时间的约束。可是对于黑瞎子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无法约束他。在时间已经不能约束他,又过了很久之后,时间对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用七天这样一个短暂的尺度,告诉黑瞎子,其实你一直在我的约束之中。
很多年前我痛骂过人生,骂它反复无常,这个操蛋的玩意儿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后来我又对它多了一些感激,因为时间像潮水退去一样带走了我很多东西,又把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推回到了我的脚边。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想,人生归根到底,真正的恒常其实是无常。
走出琉璃厂之后,我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是一个惯性的动作,我是在找烟。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黑瞎子已经点了一根,我问他要烟。
黑瞎子咬着烟笑:“要是哑巴在这儿,你也敢说这句话,我就给你一根。”
我无法想象黑瞎子现在是什么心情,一根烟燃到底,黑瞎子又说:“给胖子,哑巴,花儿都打个电话,我怕他们出事儿。”
我一瞬间理解了黑瞎子的意思,漆同一周前已经死了,按他信上所说,他跟堂姐都身染重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治好淼淼的眼睛所付出的代价。漆同给自己的师父留了遗信和遗物,却只字未提淼淼,应该是和堂姐共同做了决定,把淼淼托付给了小花。
堂姐不会不跟小花说明所有的情况,那个消失的省博保安,从寺庙里寄来的经变图,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势力,在驱赶我们,让胖子和小哥去了江西,我和黑瞎子来了北京,小花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摸出手机,先打给了胖子,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说这可能是个套,让他们别再查了,赶紧回长沙,胖子在那边破口大骂,他跟小哥已经循着线索进了赣南的深山里,线索却突然断了,要回来估计得腿儿着走十几个小时才能出山。
我又打给小花,那边响起轻轻的忙音。我听到黑瞎子很模糊地说了一句:“吴邪,别告诉他。”
我眼睛几乎一热,应了几句,小花的电话接通了。在小花的面前,我想要撒谎是很难的,我把对胖子的说法原样说了一遍,没说漆同已经死了,只说可能是有人在下套。小花听完,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在老宅等我们。
在长沙黄花机场落地之后,我打开手机,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竟然是我三叔的老伙计,说长沙地头上完全没有平老六的消息,问我要不要扩大到周围几个县市。我说不用了,也没往深里想这件事。
我和黑瞎子没有返回二月红的老宅,直接按照漆同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门锁着,但是对黑瞎子和我来说,想要进去并不难。
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看得出曾经的生活气息很浓,按照警察给洪老的说法,漆同是在卧室的床上服药自杀的。
我们还没找到堂姐的朱漆棺材,在长沙市周边想要无声无息地土葬一个人基本上不可能,我希望漆同能够留下一些线索,起码让我们知道堂姐葬在何处,对于淼淼来说,这也是一个交代。
淼淼对这个家有一些记忆,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我和黑瞎子到处走动,查找可能的线索。
漆同书房里放着非常多的书,这个人如果没有死,我跟他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这些书作为遗物,应该都留给了洪老,在我们说明了淼淼的身世之后,洪老便将这所有的东西转赠给了淼淼。
我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从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写的,我急于知道在漆同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翻到最后十几页的地方开始看。
给淼淼治好眼睛的是一种非常阴森甚至邪恶的法子,是漆同在赣南深山中一座土地祠里得到的,但漆同和堂姐在知道这种办法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简单来说,想要治好淼淼的眼睛,他们夫妻两个人就要有一个人完全地把所有的生命力献祭出去,另一个人完成替换血肉的过程。
这部分漆同写得很潦草,但当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极度的震惊和恶心让我开始冒汗。漆同用剔红的手段雕了一整只漆盒,用于调漆的液体是他们想方设法得到的,辛追夫人墓中的棺液,那种无色透明的棺液在开棺迅速变成深红色。漆同每剔一刀,作为牺牲的堂姐,身上就会出现同样的一刀,深度,走势,都一模一样。
使用这个方法,需要病人自己来下刀,而淼淼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漆同握着淼淼的手,下了第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在这种极度的刺激下,淼淼很快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也不会知道,在自己昏过去的时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漆同带着妻子的手书和照片找到了一个男人,妻子是一个大家族里逃出来的女孩,原本的姓氏是解,那个男人则是她的堂弟。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堂弟成为了解家的当家,把孩子交给他,是稳妥的。
漆同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妻子的堂弟,包括那种邪恶的办法,然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家,吞下了药片,躺在妻子的身边,等待自己的死亡。
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心跳像撞槌一样,我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把我的神志叫回来的是一声巨响,我拿着漆同的日记本,走向声音的来处。卧室之中,那张双人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床板被黑瞎子撬开扔在了一旁,床单之下,露出了熟悉的朱红彩绘。
那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鲜红如血肉堆叠的剔红漆盒,上面花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漆淼淼完全不知道害怕,对着那只剔红盒子轻声叫着妈妈。
我头皮都麻了,压制着胃里异样的感觉,说:“瞎子,你得看看这个。”
后面的事情我很难概括,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黑瞎子会掉头离开,真正地离开,我们任何一个人以后都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瞬间。黑瞎子捏着那本日记,从门口走出去,下了楼梯。
我醒悟过来,立刻提着漆淼淼追下楼,在最后一秒拉开了车门,混乱地挤了进去。
车里爆出一声特别大的声音,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于黑瞎子的手,他一掌打在了方向盘上。那种力道,让我觉得他可以仅凭一双手掌,把整辆车给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瞎子暴怒的样子。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下车。”
我没有动,他重复了一遍:“下车。”
黑瞎子的那个表情,让我觉得我现在如果不下车,他会去杀人。我抱着漆淼淼滚下车,几乎是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子起步,飙了出去。
巨大的恐慌之下,我发现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冲他大吼:“快点回来!救命的事情!快!”
胖子还在山里跋涉,累得如同死牛,一头雾水,“救谁?”
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小花当年对我的判断非常精准,说我全是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还有时候会做一些愚蠢得很可爱的事情。那一瞬间,我想的只是,如果小花现在已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我就是个添头,都不够黑瞎子过三招的,我得把胖子和小哥叫回来,来帮小花。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抱着漆淼淼跑到大马路上拦车,胖子和小哥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算只是个添头,也不能对小花见死不救。可能因为我的神情过于疯狂,司机看到我抱着个孩子,下意识就以为孩子生病了,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开,我报了地址之后还一脸纳闷。
在车上,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所有的杂乱的千头万绪全部串联起来,变成一条清晰无比的脉络。
我一直以为的,在整件事里存在的那个人,给我们下钩子的人,误导我们的人,操纵我们的人,其实就是小花。这就是他给我们所有人设的局。
这个局,到了这时候看,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很粗糙的,小花跟我的性格真的有一部分类似,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很清晰地整理出所有有问题的地方。比如说,胖子。当时胖子说那个寺里面有他当年的战友,那个时候就几乎超出了小花的控制。因为胖子的社会关系特别复杂,小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安排的地方里,有一个胖子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的战友。
所以,小花立刻改变了策略,把我们五个人拆散了,胖子在那里有熟人,就让胖子去那里,顺便带走小哥。因为这两个人的行动力其实都特别强,而且胖子的思路是歪的,他随时都有可能用那种笔直的思维破掉一个精心设置圈圈绕绕的局。
而小花当时一个人离开,想必就是去紧急做了布置,想办法把胖子和小哥引到了江西。
至于黑瞎子和我,这是小花另一个很毒辣的地方,除了黑瞎子对我特训的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我要做的事情,黑瞎子不会干涉,而是在一旁,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协助我。
而小花跟我们的关系都太紧密了,我们根本不会往他算计我们的那个方向上去想,他是世界上最想治好黑瞎子眼睛的人,这就是灯下黑。
包括平老六的出现和消失,不许外人进的老宅,平老六的出现是多么的突兀,而他好不容易还清了小花的欠账,能够在长沙地头上自如活动了,却又为什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太多太多细节,可是我们完全不会怀疑到小花身上,他利用的是我们对他的情感。而且其实留给小花做局的时间非常短,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做到一种极限了。
而小花这一局最老道的地方,就在于似假非真的那些部分,胖子和小哥被稀里糊涂引到了江西,而漆同正是在赣南的山中得到了那种秘法。黑瞎子和我到了湖南省博,那个保安的消失会让我们警惕,但接下来并不是完全随机的。
小花不一定能够知道,淼淼会记住那种朱红色的棺材。但他使用的棺液又确实来自于辛追夫人的漆棺,这是小花钢丝上跳芭蕾的设置,他不怕我们知道,或者说,他就是希望我们知道。
因为我和黑瞎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在碰壁之后,会出现一种可能,就是我和黑瞎子反向思考,最终怀疑到小花身上。那么,小花干脆放出了足够多的线索,我毫不怀疑,就算我们没有通过淼淼查到北京,小花也会用别的方式来提示我们。因为他要的不是瞒过所有人。这件事迟早会被我们知道,小花要的只是时间。
但那些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双方的较量,一方赢了或输了,都要复盘整个棋局。在这一局里,小花是稳坐中军的帅,也是灵活作战的马,更是自我牺牲的卒。
在我回到二月红的老宅之后,里面一片寂静,我非常害怕看到一种景象,我怕小花真的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安置了漆淼淼,开始找趁手的东西,然后我想到了小花的棍子。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说他在练功,现在想来,那天早上,瞎子在楼下一刀一笔地刻着齐字,每一刀剜下去的都是小花的血肉。
我走上二楼廊台,突然听到了响动,立刻猫着腰往屋里看。然后我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黑瞎子和小花。
小花的上衣已经被扒了,被黑瞎子脸朝下地摁在床边,几乎是像要把小花给扼死。在小花光裸的后腰上,有一个一寸见方的血痕,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有黑瞎子和小花自己知道,他往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字。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黑瞎子忽然笑了一声,另一手在小花的额头点了点,“解雨臣,你长本事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张力,混合了性,暴力,和宽容。是我无法去也不能去打搅的,我依然很怕黑瞎子对小花动手,但直到我在外面蹲麻了,黑瞎子也没真的打人。他们就只是沉默相对,不说话。
良久,我听到小花低声说:“你别生气,你的眼睛没有坏得那么厉害,需要我死了才能治好,如果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治好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又不想刚治好你,我自己就死了……换算一下,最多也就是减了我二十年的寿数。我一直特别健康,而且很会保养自己,活到九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算,我还可以陪你三十年,还算值得……”
这他娘的,我听完都恨不得上手抽这个王八蛋,我猫着腰退回楼梯那边,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很难形容,说:“值不值,是我说了才算。”
我悄悄地退开,忽然想起当我知道小花跟黑瞎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讶,问小花怎么回事,小花说,就那样。后来我慢慢的就明白了,小花和黑瞎子,他们两个人心中对很多的事情,可能都有着同样的答案。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个终极的问题,那么我是一个活在被人设计好的问题里,又不断自己追逐问题的人,胖子是一个有没有问题都无所谓的人,闷油瓶则既是问题的一部分,又是答案的一部分,那小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而黑瞎子,他是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而永远不会去把它问出来的人,因为他其实一无所求,一无所问。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一天发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他的答案是一样的,哪怕他从来都没有把问题问出来过。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黑瞎子一定能够理解小花的做法。
闷油瓶和胖子回来之后,我简单给他们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小哥还是那样,神情没什么变化,胖子脸色特别的精彩,他偷偷地跟我说,早该想到了,这就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我们一直拖着没有离开长沙,我跟小花说,我是害怕黑瞎子万一哪天心头火起,要把你给宰了,我们在边上还能拦一拦。至于小花是怎么用棺液炮制印章石的,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了。最后我们还是留在长沙过完了一整个吵吵闹闹的国庆黄金周。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我实在好奇,黑瞎子在印章上刻的什么字,他刻的每一个字可就这么留在小花身上了,会跟他一辈子。太过于好奇,我让小哥去黑瞎子的房间里偷看一下那个印章,万一可以就此得知黑瞎子的真名,那我岂不是赚了。
十分钟后,闷油瓶带着那方印章回来了,我说:“我让你看上面的字,没让你把它偷回来啊!”
小哥淡淡地说:“你看完,我再放回去。”
我接过印章,调转印面。
齐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