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隐囚]把卢卡重新养一遍
01
庄园又出bug了,大家见怪不怪。
庄园主不痛不痒地道了歉,再赔偿了大家几天假期,也没说什么时候修复bug。
中招的是卢卡。
当看到艾米丽抱着卢卡斯来敲门时,洛伦兹愣怔了片刻。
昔日的小疯子变成了只会吃手指的婴孩,趴在艾米丽肩膀上呆呆地看着四周,回头乍然见到隐士这样高大的男人还被吓了一跳,悄悄地把脸埋进艾米丽的脖颈处。
但是眨着一双灰绿的大眼睛从缝隙里偷看隐士。
隐士伸出手,他想抱抱这个小孩。
伸出一半就又顿住,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卢卡斯柔软的碎发。
“洛伦兹先生,我想您应该看出来了,”艾米丽无奈道:“卢卡出了一些小问题。”
隐士点点头,正色道:“还有别的副作用...
01
庄园又出bug了,大家见怪不怪。
庄园主不痛不痒地道了歉,再赔偿了大家几天假期,也没说什么时候修复bug。
中招的是卢卡。
当看到艾米丽抱着卢卡斯来敲门时,洛伦兹愣怔了片刻。
昔日的小疯子变成了只会吃手指的婴孩,趴在艾米丽肩膀上呆呆地看着四周,回头乍然见到隐士这样高大的男人还被吓了一跳,悄悄地把脸埋进艾米丽的脖颈处。
但是眨着一双灰绿的大眼睛从缝隙里偷看隐士。
隐士伸出手,他想抱抱这个小孩。
伸出一半就又顿住,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卢卡斯柔软的碎发。
“洛伦兹先生,我想您应该看出来了,”艾米丽无奈道:“卢卡出了一些小问题。”
隐士点点头,正色道:“还有别的副作用吗?他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艾米丽摇摇头,“很抱歉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庄园主说不会太久。近期求生者都没有时间照看卢卡,所以想请您帮个忙,毕竟……卢卡和您算是旧识。”
隐士抿了抿唇,“旧识”两个字如同一管针剂,狠狠打进他的血管里后又缓缓抽出,留下满身的酸胀。
“好。”
他只是想抱一抱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孩。
02
卢卡斯完全变成小孩了,记忆也是。
这是隐士的第一个发现。
因此他需要喝奶粉,需要哄睡,需要大哭时有人围着他转,需要有人教他说话和接触世界的规则。
小卢卡斯是娇气的,睡觉时一定要捏着隐士一根手指,而且必须是左手的无名指,换一根都不行。
隐士活到这个年纪还没戴上过戒指,但是被一只小小手圈住了。
尽管隐士出于私心,教给卢卡斯的第一句话是“老师”,但结果不尽人意,卢卡斯第一句话依旧是:“妈妈。”
因此隐士有了第二个发现,卢卡斯会随着长大恢复这个年纪的记忆。
在卢卡斯会叫妈妈之后,他会玩耍的时候突然顿住,疑惑地望着窗外,喃喃道:“妈妈?”
隐士抱着他去窗边看,外面空无一人。
卢卡斯转过头,指了指隐士,小声说:“老师,有。妈妈,没有。”
隐士抱紧了这个柔软的孩子,轻声道:“老师在这。”
从前的记忆时不时会出现在卢卡斯小小的脑袋里,因此他会搞混。
某一天下午,他突然往门口走去,对隐士说:“妈妈去买小蛋糕,卢卡斯在这里等。”
或许几十年前的某天,那一位母亲出门前承诺给小孩带一块蛋糕。
几十年后的今天,小孩又重新搬了块小板凳,晃着腿在门口等待。
安妮受隐士委托,提着一盒纸杯蛋糕来找小卢卡斯,她替小孩理了理衣领,和缓道:“宝宝的妈妈有事,姐姐替她把小蛋糕带来了。”
卢卡斯点点头,捏着隐士衣角说:“谢谢姐姐,宝宝等妈妈回来。”
那天卢卡斯没有等到他的妈妈,虽然没有哭,但是也没有吃蛋糕。
03
卢卡斯的成长速度很快,半个月就已经可以很稳当地走路,吃饭以及捣鼓家里的电器了。
不过依旧要和隐士一起睡,要睡前故事,要隐士左手的无名指。
隐士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
这个年纪的小孩当然捣蛋,调皮,会闯祸。
可是隐士看着漂亮的小孩,只想揉一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再抱到腿上黏糊一会。
他是一个冷淡的成年男人,面对变小的学生时却忍不住一再把腰弯下,去替他收拾整理一切。
这样下去卢卡斯会越来越娇气。他想。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想。
【隐囚/隐士生贺24h第24棒】人妖殊途
一只妖怪因为心软捡了一个小孩的故事。
妖怪隐×人类囚,全文7k+
是深渊新出的山海怪谈系列的225(目前认为是梁渠),卢卡是私设。国风元素注意!
私设很多,注意避雷。
Summary:
“——人妖殊途。我们不能同行。”
“——我偏要和你殊途同归。”
上一棒: @YueShan_月山
下一棒: @明景鸿
1.
“师尊!”
少年兴奋的叫声惊扰了怀中的猫儿,纷纷四散而去。阿尔瓦心神微颤,玄色兽耳微抖,然后迅速被主人收了回去。
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那人抬眸,一捋白发顺着耳畔垂下,宛...
一只妖怪因为心软捡了一个小孩的故事。
妖怪隐×人类囚,全文7k+
是深渊新出的山海怪谈系列的225(目前认为是梁渠),卢卡是私设。国风元素注意!
私设很多,注意避雷。
Summary:
“——人妖殊途。我们不能同行。”
“——我偏要和你殊途同归。”
上一棒: @YueShan_月山
下一棒: @明景鸿
1.
“师尊!”
少年兴奋的叫声惊扰了怀中的猫儿,纷纷四散而去。阿尔瓦心神微颤,玄色兽耳微抖,然后迅速被主人收了回去。
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那人抬眸,一捋白发顺着耳畔垂下,宛如人间的谪仙,开口却是温和而纵容的:“何事?”
卢卡方才一路狂奔,站在阿尔瓦面前时气息仍不稳,他弯下腰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弯起眼眸抬起头:“师尊!您前段时间教授我的那个阵法我学会了!”
恰逢微风拂过,吹乱了卢卡额前的碎发,少年笑得张扬,好似比阳光还要更加明亮。
话音刚落,卢卡就因眼前的一幕惊到失语。
他眨了眨眼。
他的师尊生得实在是太过好看,倚在那处的时候比人间的一切芳菲都要惹人注目,回望着他的金色琉璃般的眸子本应仙神般不染凡尘,可眼神中的无奈和纵容却又呼之欲出,勾得小孩不由心驰神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惊一乍的动静似乎惊扰了他的师尊,但是阿尔瓦却完全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嗓音依旧低沉而柔和:“嗯,做的不错。”
“嘿嘿……”
少年眼眸明亮,充斥着专属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朝气,得了纵容的小孩更加没大没小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阿尔瓦宽大的袖子,笑得很是得意,颇有一种讨要夸奖的意味。
阿尔瓦自然也惯着他,任由卢卡造次,他垂眸抿了抿唇,勾出一个浅笑来:“很厉害。”
“那当然!”如果有尾巴,卢卡的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了,他仰起脸,眼珠一转,似是又在憋什么点子:“唔……”
阿尔瓦挑了挑眉。
身为一个人类,卢卡在修炼方面的天分总是能让他感到惊喜。小孩年轻气盛,对于阵法研究更是有一种着迷的渴望。勤奋刻苦的小孩是值得奖赏的,阿尔瓦哪能看不穿卢卡的想法,他只消一眼便心领神会,纵容地揉着小孩的脑袋道:“做得不错,明天带你下山。”
“下山!”小孩的眼睛都亮了,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性还是贪玩的,下山等于可以赶集,可以凑热闹,可以吃好吃的,卢卡抱着阿尔瓦的胳膊摇啊摇,亲昵地一头撞进阿尔瓦的怀里,“谢谢师尊!”
阿尔瓦失笑,伸手敲了敲小孩的脑袋。
“——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没大没小。”
2.
当卢卡不知道多少次把糯米团子塞进嘴巴里时,阿尔瓦终于忍不住了。他不由分说地从卢卡手中抢过了装着糯米团的纸袋,板着脸训斥道:“这吃食不好消化,多大个人了心里没点数吗?”
这孩子从小肠胃脾脏就不好,偏偏嘴还馋,阿尔瓦就饮食这件事不知道训了他多少次,然而每次卢卡还是不会注意。
他心中庆幸自己正陪在卢卡身边,可以随时教导规范他的行为,但又为卢卡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免烦躁。
人和妖不一样。人都是很脆弱的。
阿尔瓦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若是下次卢卡再犯,便要好好惩罚他一番,让小孩长点教训。
被剥夺了吃糯米丸子的权利,小孩撇撇嘴,半赌气半撒娇地抗议:“师尊!”
“不许。”阿尔瓦板起脸,“不记得上回藕粉丸子吃多了有多难受了?”
卢卡鼓着腮帮子哼哼了两声,倒是没再顶嘴。阿尔瓦最看不得他这副委屈的神情,不由得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平日里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他不允许卢卡私自下山,而今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小孩嘴馋想多吃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阿尔瓦板着的眉目渐渐舒展,他斟酌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卢卡的目光时不时往不远处的桥那边瞟。
阿尔瓦了然,从善如流地开口:“要去放河灯吗?”
卢卡抬起头,眸子很亮,似是淬着漫天星辰,他小心地问:“……可以吗,师尊?”
阿尔瓦心软得一塌糊涂,哪还有什么不允的道理,得了肯定答复的小孩顿时开心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张望着,扯着阿尔瓦向人群里挤去。
阿尔瓦素来喜静,过于喧闹拥挤的场合吵得他直皱眉。他抿着唇,下意识想要拂开卢卡的那只手,实际上却反手把小孩握得更紧:“当心,别走散。”
“知道啦!”卢卡察觉到他的动作,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恃宠而骄的笑——这孩子从小就被他惯坏了,一举一动都像是撒娇,“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阿尔瓦微怔。
正值华灯初上,灯火流转,仿佛给面前的人镀了一层金边,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凡间。
明明他捡到卢卡才不过十二年的时间,却好像占据了他全部的生命。
——在此之前他已与世间隔绝了千百年的光阴,身边唯有朝露日月相伴。
可少年却牵住了他,将他拉入了凡尘。
……
他本以为凡间红尘纷杂,定是诸事繁多。
却未曾想原来这红尘也可以叫他如此眷恋。
所谓因果,大抵如此。
3.
十二年前。
那日,阿尔瓦正巧闲来无事,于是决定下山随意闲游。
他已经有了上千年的修为,化成人形隐匿兽耳兽尾不是难事,因此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作为一只不为世间所容的妖怪,阿尔瓦本已打定主意不会插手人间事。
妖是妖,人是人,二者不相容不相干,更何况人间红尘琐事纷杂,极易产生因果,而因果报应,通通都会勾出劫数。
他不愿沾染红尘。
——他本不应与人类有任何的往来,况且这个原则他已经循规蹈矩了千百年,却在那一天,鬼使神差地破了戒。
那时正值寒冬,寒风刺骨,大街小巷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家家张灯结彩,本是热闹开心的日子。
那孩子却衣衫褴褛地缩在肮脏的角落里,孤零零地抱着胳膊取暖,冻得浑身哆嗦。
阿尔瓦皱眉,却终究是什么也没做。他垂下眼眸,转身欲走。
他已不插手凡间事千百余年。
一个孩子而已,他不必……
“……仙尊。”
阿尔瓦脚步一顿。
“仙尊……”那孩子却注意到了他,他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想要伸手拉住他,声音哀哀的,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幼兽,“您……您是仙尊吧,救,救我……饿……好冷……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阿尔瓦手指微蜷,他低下头,抿住了唇。
我不是仙尊。我是妖怪。我不能帮你。他想这样拒绝这个孩子,却在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小狗般湿漉漉的绿色眼睛时,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小孩蜷缩成一个团,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只会断断续续地从嘴里蹦出几个重复的字,“救……救……”
这孩子快死了。
阿尔瓦闭上眸。
要插手吗。
红尘万丈,万物皆有因果,一旦沾染上人间的因果,怕是一辈子都会遭受因果循环不得清净。
值得吗。
他不过是一个妖怪,妖怪都是自私自利的,更别说人类厌恶妖怪防备妖怪,人族恨不得把妖族剿杀殆尽。
就算他救了这孩子又怎样,没有人会领一只妖怪的情。
“仙尊……仙尊……”
那小团子还在哀哀地叫着,突然阿尔瓦只觉袍摆一沉,竟是那孩子用了最后的力气拼命抓住了他的衣袍。
那是小孩失去意识前的求生本能。
“求您……救……救……”
“……”
阿尔瓦叹了一口气。
有道是人心险恶,但凡与人类有接触的同族没几个有好下场。
……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拼尽全力只想求得一线生机的孩子。
……也罢。
阿尔瓦转过头。
红尘因果,那又如何?劫数就劫数,报应就报应,他受得起。
于是冻得近乎失去知觉的小孩就这样陷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温暖的手掌安抚性地覆上他的后背,小孩轻哼一声,身体里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让本来僵硬的躯体慢慢软和了下来。
卢卡强撑开眼皮,正对上一双漠然又温柔的金色眸子。
那眸子深不见底,好像匿着无数情绪暗涌,又好像没有什么波动,但卢卡记住了这样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往后在不知多少个日夜中,总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由此更坚信面前这位救命恩人是一位仙君,乱糟糟脏兮兮的脑袋在阿尔瓦怀里一顿乱蹭,惹得阿尔瓦又无奈又好笑,他拍拍小孩的脑袋,声音很轻很柔:
“……好了。带你回家。”
4.
许是天命的恩赐,让一人一妖度过了平静安稳的十二年。
但平静终会被打破。
起风了。
黄粱梦醒。
5.
阿尔瓦知道报应因果迟早会来。
但他没想到来得会怎么快。
……不,其实也不快了。最起码他等到了把卢卡抚养成年,等到了卢卡已经有能力能保护自己。
十二年前在那个寒冬,为了救已经冻到失温的卢卡,他不惜动用妖力疏通了小孩的经脉。
却不想因此泄露了妖气,惊扰了附近除妖的修士,自此埋下隐患。
那是他在人间第一次释放气息。
那日他带着卢卡趁修士还未赶到便侥幸脱身,本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却不想这修士是个有道行的,仅仅根据他泄露的星点妖气便判断他是个有千年修为的妖,从此便一直留意至今。
妖在修士们的口中都是极为不容的存在,更别提千年以上修为的妖,尽管阿尔瓦已经非常注意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却独独疏漏了一点。
——那就是卢卡,他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与他待得久,身上理所应当地沾染了他的气息。
阿尔瓦平日里是不会下山的,自然也告诫了卢卡无事不要出山,就算要下山也要提前支会他一声,他会暗中捻诀掩盖掉卢卡身上的妖气。
但他低估了少年贪玩的天性。
卢卡怕是瞒着他不知偷偷溜出去了好几次,才向那些修士暴露了他的行踪——在第三次察觉到山脚似乎有修士的气息后,阿尔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金眸低垂,良久,方叹了一口气。
他的报应来了。
……是时候让那个孩子离开了。
6.
“……所以您要丢下我?”
卢卡不可置信地望着阿尔瓦:“……师尊,您不是在说笑吧?”
阿尔瓦眸中没有什么情绪。他的声音很淡:“卢卡,你长大了。我允许你出师。”
【走吧,走吧,别回头。】
卢卡这才意识到他的师尊是认真的,但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师尊生气了,着急得说话都结巴了:“师尊,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都可以改,我……”
“不是。”阿尔瓦喉结微动,决定把话说得更狠一些,“你没有错,但是我不要你了。”
【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眷恋的。】
卢卡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浑身颤抖着,眸中的痛苦和恨意翻涌:“……您赶我走。”
“我把您当做我最敬爱的师尊,最亲密的亲人,我把您奉为我的一切。”
“您却要赶我走。”
少年愤然而起,竟是情绪失控,向前一把拽住了阿尔瓦的领口,力道极大,恨得眼睛通红:“为什么!凭什么!当初说好了带我回家,现在又要把我再一次丢掉吗?!”
他恨恨地咬着牙,碧绿的眸子中充斥着孤独一掷的疯狂:“师尊若当真冷血无情,当初又何必救我!当时眼睁睁看我冻死不就行了!”
阿尔瓦沉默着,任由卢卡发泄,他越这样越让卢卡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声音却突然哽住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明明,我明明……”
我明明,这么努力,这么小心,这么尽力地去讨你欢心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卢卡哽咽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我明明……已经这么乖了……”
从他被捡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害怕被再次丢掉。
于是他毕恭毕敬循规蹈矩,认真勤奋刻苦修炼,在事事上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为的就是能离阿尔瓦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是他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要被阿尔瓦毫不留情地扔掉。
卢卡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无声地啜泣着,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却还倔强地扭过头去不想让阿尔瓦看到。
“……卢卡。”
阿尔瓦看在眼里,神色中的悲悯近乎要把天地吞没,他垂了垂眸,语气很轻很轻:“我们不能同行。你走吧。”
不知从哪儿卷起了狂风,扫得卢卡近乎站不稳。他死死咬着唇,连咬出鲜血都未曾察觉,他在风中嘶吼着,声音是那么固执那么绝望:“不!我不走!你是我的师尊,我永远都不会走……我不走……为什么赶我走……告诉我!为什么!”
阿尔瓦闭上眸,语气很淡:“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人。”
他再度睁开眼,玄黑色兽耳肆无忌惮地钻了出来,金色的竖瞳带着决绝的冷意,他重复道:“我不是人,卢卡。我是妖怪。”
“……自古人妖殊途。”
卢卡闻言一怔。
他的师尊说,他是妖怪。
卢卡失神般地看着阿尔瓦那对兽耳,心中有什么好像在崩塌,他猛然抬头,几乎失声:“您……您不是仙尊?”
阿尔瓦心中酸涩:“……”
一声叹息。
“对。”阿尔瓦再度抬眸,神色很淡,“我不是仙尊,我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妖怪。”
“我本不应是你的师尊。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阿尔瓦顿了顿,尽力掩饰住自己眸中悲伤痛苦的情绪,继续道:“是我骗了你。”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你错信了一只妖怪。懂了吗?”
7.
狂风稍稍平息了些许。
少年双膝跪地,迟迟没有抬头。
阿尔瓦心中钝痛,却还是转开了目光。
“别再相见了。”
他说。
“一切到此为止。别再来找我了。”
8.
卢卡离开的第一日,阿尔瓦便后悔了。
平日的小孩总是喜欢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虽然阿尔瓦总是嫌他闹腾,但是在真正失去的时候,心中却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酸涩得要命。
他突然就有点喘不上气。
他现在是在为了什么而感到难过。
孤独吗?寂寞吗?
但是十二年前的每一天,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那是因为他捡回来的孩子吗?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把阿尔瓦惊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莫名心悸起来,眸中清晰地闪过了一丝刺痛。
不,不对。
不对。
那只是一个人类,他救过他,仅此而已。
他是这样着急地在心中否定着。阿尔瓦抖了抖兽耳,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地倚在了他素日最喜欢的藤椅上。
就在他快要这样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时候,一片落叶飘然而下,似是不经意般地落到了阿尔瓦的兽耳上。他半阖的眸子微微睁开。
入秋了。
他无意识地想着。
不知道卢卡会不会记得增添衣物,这孩子从小体质就不好,换季总会生病。
金眸似乎黯淡了下去,阿尔瓦有点后悔没有在赶卢卡走之前提醒他要注意保暖。他甚至在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晚一天再去跟卢卡提这件事。
这样小孩还能多陪自己一天……只是一天而已,应该不打紧吧?
一只黑白花猫猫在这时突然窜进了他的怀里,动静不大但还是把阿尔瓦从无意识的思考中惊了出来,他猛然睁眼,皱着眉抚了抚额。
……不对。
自己到底都在想什么,赶都赶了,该挑破的也挑破了,难道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吗?
留在他身边这么危险,那些修士时时刻刻都能找上门来,卢卡自然是走得越早走得越远好。
对,走,离开,离开他。离他越远越好。
阿尔瓦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心却好像酸涩得更厉害了。
“……”
阿尔瓦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无措的情绪,他抖了抖兽耳,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他动情了。
……不,这不可能。
妖怪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感情。
不可能。
这不可能。
……
不可能吗。
可能吗。
9.
当第一缕月华洒下的时候,阿尔瓦方才惊觉自己居然就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他拂了拂袖,起身。
他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10.
阿尔瓦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卢卡。
四周结界将此处封得密不透风,脱身是没法脱身的,阿尔瓦在修士们激烈的攻势下引诀后撤,当即决定和这些不知好歹的修士们拼个两败俱伤。
谁料就在他被逼得将要祭出杀招的时候,一声熟悉却沾染了怒意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别碰我师尊!”
修士们微怔,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似乎都因为这个变故而愣了一下,唯有阿尔瓦气得胸口闷痛,只想把这个不听话的逆徒直接扔出去。
他为了把卢卡从这桩危险中摘出去,不惜断绝了师徒关系,就是想让卢卡不要沾染这是非,想要卢卡走,走得越远越好。
现在倒好,偏要回来,就他这点修为能干什么,回来送死吗?!
他压抑着怒火,声音冷得简直要凝冰:“卢卡巴尔萨,给我滚回去。”
一旁的修士们也意识到了卢卡同他们一样是人类,为首的修士见此情景怒喝一声:“与妖为伍拜妖为师!简直是正邪不分歪门邪道!你是哪家的小儿,竟如此不辨是非!”
“……我没有家。”少年分毫不让,他冷哼一声,哂笑道,“你说我不辨是非与妖为伍,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吗?”
“你!”
“——你们常说人为正妖为邪,然而妖尚且愿意救助一个在路边将要冻死的孩子,人却只会熟视无睹袖手旁观。”卢卡声音冷得像冰,“你告诉我,所谓正道,就应是如此吗?”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那修士被气得怒发冲冠,“既然你护着那妖物,休怪我不留情面!”
阿尔瓦闻言心头一紧,只觉怒急攻心,声调都提高了:“逆徒,给我滚回去!”
“您还认我这个徒弟?”谁料卢卡闻言一点不恼,甚至眼睛都亮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师尊,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
阿尔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疯狂的妖力波动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当下并不稳定的情绪:“你给我滚!”
“我不。”卢卡分毫不让,甚至还向前迈进了一步,“弟子要和师尊共进退。”
“巴尔萨——”
“师尊,”卢卡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您之前同我说人妖殊途,说您是妖怪,您欺骗了我,是我错信了您。”
“……但是这些天我想明白了。”
卢卡抬眸,碧绿色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您是神是鬼,是人是妖,您都是我师尊,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话头微顿:“ ……同时也是我所珍视之人。”
阿尔瓦心头一颤。
风都好像停滞了,阿尔瓦手指微蜷,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正在生根发芽。
这句话说出来后,卢卡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师尊,求您了,别再赶我走了。”
“您赶不走我。”
“——我要与您殊途同归。”
11.
据野史记载,古有一妖,名为梁渠,其妖修为三千年,凶悍异常,且善蛊惑,曾蛊惑一人拼力相护。
天道贰佰贰拾伍年,此妖与人终被一同剿灭。
自此,山河安定廿余年。
12.
卢卡一字一句地念完这野史的最后一页,笑着抬起头望向他的师尊:“师尊。”
“嗯。”阿尔瓦正在行书,闻言眸子微抬,看了眼正倚在藤椅晒太阳的卢卡。
此间正值四月,微风拂过,吹落无数飞花。
阿尔瓦神色微动。
“您说当年那一战我最后画的那个移形阵法厉不厉害?居然就这样瞒天过海了。”他伸了个懒腰,目光却仍是不错地盯着阿尔瓦,“他们居然真的相信我们都死了诶。”
“厉害。”阿尔瓦点头,当年他仅仅是教授了卢卡方圆十里的移形阵法,不想这孩子悟性确实高,居然无师自通将此阵法扩充到了方圆百里,当年也多亏了这个才能及时脱困。
“那……”
卢卡突然翻身而起,猫儿一般地突然钻进了阿尔瓦的怀里,漂亮的绿眸中闪着狡黠的光:“那师尊,不考虑给我一点奖励吗?”
廿余年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师徒关系。阿尔瓦行书的手一顿,终于把笔放了下来。
“说到这个,”阿尔瓦声音微沉,“当年不听话孤身入险的账,还没跟你结算。”
卢卡笑容一僵。
“啊……呃……这个……不可以将功补过吗……”
“……等等!别,别在这儿……师,师尊!”
13.
人间的芳菲四月,正是春花烂漫时。
凡尘与因果编织成了一张网,将他们牢牢禁锢其中。
终是,殊途同归。
End.
这篇是两天前临时起意的脑洞,尽管知道这个题材可能并不好写,但是一生不信邪的同人女冲动之下还是搞了。
然后就遭到了卡文制裁(不)。
好在还是赶上了(闭目)。
纪念日安康,阿尔瓦。
彩蛋是那年师徒放河灯时卢卡写在河灯上的祈愿。
【隐囚】寒夜(典狱长×冬蝉)(20)
#是以官方精华球故事为背景进行的改编。
#有微微R,有管教情节(对不起我就好这一口ww)
#典狱长和冬蝉的双向救赎,保留其间的师生关系,卢卡是因与阿尔瓦的争端而引起的实验事故伤人入狱。
#是重生后的阿尔瓦和记忆混乱堙灭的卢卡斯。
放个人设:
重生的对外沉默寡言说一不二对内频频心软温柔备至典狱长×失忆的不甘落魄精神错乱天才少年囚徒
20.
“——你说什么?”
卢卡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赶我走?”
“……我会帮你重新创建一个身份,”阿尔瓦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将在管辖区重新开始你剩下的人生。”
“你...
#是以官方精华球故事为背景进行的改编。
#有微微R,有管教情节(对不起我就好这一口ww)
#典狱长和冬蝉的双向救赎,保留其间的师生关系,卢卡是因与阿尔瓦的争端而引起的实验事故伤人入狱。
#是重生后的阿尔瓦和记忆混乱堙灭的卢卡斯。
放个人设:
重生的对外沉默寡言说一不二对内频频心软温柔备至典狱长×失忆的不甘落魄精神错乱天才少年囚徒
20.
“——你说什么?”
卢卡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赶我走?”
“……我会帮你重新创建一个身份,”阿尔瓦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将在管辖区重新开始你剩下的人生。”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卢卡干笑了两声,他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典狱长,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一定是的。”
典狱长沉默着,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僵持了起来。卢卡见他不说话,更急了,他伸出手抓住典狱长的衣袖,声音也开始带着颤抖:“……你说啊,你说你在开玩笑。”
阿尔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想让你走。”
卢卡这才真正地僵住了,彻彻底底地僵住了。他的笑僵在脸上,干巴巴地开了个听起来并不好笑的玩笑:“没想到一向公平公正的典狱长,居然也有徇私的这一天。”
典狱长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是徇私,你有这个资格。”
他面前的囚徒是一个天才科学家,他亲自教出来的。如果能回到管辖区,一定会获得不小的成就。
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却被囚徒慌乱颤抖的声音堵住了:“……老师,我……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你想赶我走。
卢卡的眼眶渐渐红了,他定定地看着典狱长,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典狱长看不了他这个眼神,垂下眸子,心中绞痛。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说了两个字:“……听话。”
囚徒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都怪他,都怪他闲的没事提起这个话题。
现在好了,典狱长要把他送走了。
但是……
但是,他真的不想走。
他不想回管辖区,回到那个虚伪肮脏的地方。
卢卡吸了吸鼻子。
不过,他可没有之前那么好打发了。
就算他不回去,就这样赖在典狱长身边,典狱长好像也那他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伸手擦掉眼泪,重新抬起头看向阿尔瓦,偏了偏脑袋,甚至还笑了一下:“——典狱长,我要是不呢?”
……
从那个中午开始,他们好像就开始了无形的冷战。
典狱长还是会每天叫他起床,带他出去,最后一起睡觉,但是,一切好像和之前就是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了什么东西,彼此的话也少了。
尽管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过这个话题。
卢卡沉默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真的站了太久,站到日落月出,冰原的风从温暖变得冷冽,刮得他鼻尖通红。
阿尔瓦提着灯,陪着他一起。
从下午到晚上,两人之间没有说一句话,各有各的心思。
直到卢卡打了个喷嚏。
阿尔瓦伸手想牵他走,但伸到一半又迟疑了。手悬在半空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太晚了,该回去了。”
卢卡应景地哆嗦了一下,但是赌气似的,他没有应答。
典狱长皱了皱眉,刚想采取强制手段把卢卡带回去,就听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好冷,老师,我想抱着你。”
典狱长身体一僵。
他抿了抿唇,沉默着。
卢卡于是不再说话。他就这么站在这里,执拗着,等待着典狱长的回应。
良久,他被拥入了一个宽大的披风里。
卢卡笑了。
很轻很轻地。
他今天站了这么久,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管辖区和冰原的区别是什么?
如果只算气候条件的话,大概是管辖区温暖湿润,冰原寒冷干燥,相比之下管辖区更适宜人类居住。
但是仅仅如此吗?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的居住环境。
他知道典狱长是为了他好,也知道典狱长并没有不爱他所以想把他丢得远远的,但是……
但是,这件事情,他恐怕不能如典狱长的愿了。
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典狱长的腰。
——他不清楚二者具体的区别,但是他知道,在管辖区永远不会有人像在冰原这样,在寒冷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
“——老师,你赶不走我。”
他明明是笑着的,泪水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你别想赶走我,也赶不走我。”
阿尔瓦沉默着,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却出卖了他。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你听见没有,你赶不走我,”卢卡笑着埋头于他的胸前,泪水却打湿了一片前襟,“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要一辈子那么长。”
“——你要是敢把我赶走,我就偷偷溜回来,反正我一辈子就要黏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你也永远不能离开我,听到没有?你不许离开我。”
“——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爱我的,你不准不爱我,你不准……”
“……”
“——老师,我爱你。”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好久,最终说到泣不成声:“求求你,你别赶我走……”
他知道以典狱长的能力,不管他同不同意,只要他想要自己离开,自己无论做多大的反抗都无事于补的。
所以他必须要说清楚。这是他最后的奋力一搏。
他希望典狱长能心软,他希望典狱长能够听到小小囚徒迟来而青涩的告白后,会改变想法。
……老师,我求求你。
别赶我走。
阿尔瓦呼吸错乱着,他拥着囚徒的力度不自觉地加重。他的防线在囚徒细碎的呜咽中逐渐崩塌,在爱人深情的告白后,瞬间土崩瓦解。
他再也压不住细密如麻的酸涩和呼啸而来的爱意,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一起,注入最后的一个字里:“……好。”
茫茫冰原,彻骨寒夜,他们彼此相拥,约定不再分离。
……
很多年后,有一天半夜,卢卡突发奇想想要去看星星,于是把典狱长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典狱长照样是没有什么怨言的,他只是默默地将卢卡从上到下包成了个球,然后带着这个球走了出去。
卢卡咋咋呼呼地抗议着:“我不穿这么多!你看我走路都成什么样了!”
阿尔瓦静静地扫了一眼裹成了一个球走路摇摇晃晃的卢卡,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他觉得,有点可爱。
“笑什么笑!你还笑!”卢卡气急败坏地想去教训他,然而这身衣服实在限制他的发挥,在典狱长眼里他只晃悠了两下,然后差点摔了。
“……别闹。”阿尔瓦把一只气呼呼的球扶正了身子,然后温柔地牵起了他的手,“走吧。”
卢卡懒得再跟他闹,因为出了门后他才发现外面是真的冷。冰原的昼夜温差真不是盖的,他冻得边哆嗦边想。
阿尔瓦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下头温声问:“回去?”
卢卡摇了摇头。
阿尔瓦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带着他向外走去。
终于能看到星星了。卢卡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广阔的黑色夜空中,浩瀚星河如长链一样扫过天际,而在他的眼前,还绽放着绚丽的极光。
他一下子失了语,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真的……好漂亮。
他发出了一声惊叹,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想了很多。
他和阿尔瓦。他们的关系有很多,既是典狱长和囚徒,又是老师与学生,还是彼此的爱人。
他们有三种关系可以选择——选择成为最主要的那个关系。
他很庆幸,最终,他们选择了爱人。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向那个不管他做什么都会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爱人,然后轻轻说了一句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我爱你。”
他的爱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
在无边的繁星和绚烂的极光之下,他们亲吻着彼此。
像是要让繁星做证,他们的爱会永恒。
全文完。
咳咳!(清嗓)
《寒夜》系列到此就结束啦(虽然结尾真的很俗套ww)!感谢各位宝子们的支持和鼓励~有缘的话我们下本见~
【隐囚】请0mega好好爱护自己
·双向小甜饼,包甜,绝对的he,全文加彩蛋共2w2k字,ooc是我的
·summary:卢卡患上了信息素饥渴症。但他对艾米丽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去找那位新来的监管者。
0.
“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来找我配药了。”艾米丽把几粒椭圆型的药片装进小纸盒递过去,她皱着眉说:“而现在不过才月中。”
卢卡先是道了句谢接过,然后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找一位Alpha进行永久标记。”
“那样太麻烦了,你知道的,如果我选择那样做,欠下的人情可不会轻。”卢卡耸耸肩:“而且没有必要,我吃药就能撑过去了。”
艾米丽为他的不...
·双向小甜饼,包甜,绝对的he,全文加彩蛋共2w2k字,ooc是我的
·summary:卢卡患上了信息素饥渴症。但他对艾米丽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去找那位新来的监管者。
0.
“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来找我配药了。”艾米丽把几粒椭圆型的药片装进小纸盒递过去,她皱着眉说:“而现在不过才月中。”
卢卡先是道了句谢接过,然后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找一位Alpha进行永久标记。”
“那样太麻烦了,你知道的,如果我选择那样做,欠下的人情可不会轻。”卢卡耸耸肩:“而且没有必要,我吃药就能撑过去了。”
艾米丽为他的不配合叹了口气:“希望你是真的想好了。”
“我心里有数的。”卢卡将药装进他腰间的小包里,弯起眉眼挥手朝艾米丽告别:“据说傍晚的比赛会遇上新来的监管者,我得去做准备了,再见了,艾米丽小姐。”
1.
该死的。
卢卡已经不知道第几遍在心里暗骂那位新来的监管了。
天晓得为什么他连新监管的影子都没见到,状态就已经被打得不剩多少了。这位他还没有谋面的监管机制有些特殊,卢卡开局连上机子刚修一会儿,背上就多了个奇怪的红色标志,等到同伴薇拉被拿下第一刀,而他自身遭受到同等的疼痛时,卢卡就大致明白标志的作用是分摊伤害了。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了,那电机的进度才更让人不忍直视,薇拉都上椅子了,他们才刚刚修完一台。
半局下来,对于新监管的技能他们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局卢卡运气不错,开局苟得好,没撞鬼,虽然电机从没有修得这么烦躁过,但好歹是有一个不错的修机环境了。
不过越到后期场上的局势越对他们不利,新来的是控场型的监管,又因为他们不熟悉对方的技能,没运营好,没切好电极的失误居然让卢卡先一步倒地。他咬牙交了自起,再一抬头,薇拉又坐上了椅子,而奈布吃了对方一刀1.2血量的亏,倒在了里奥的废墟边。这下只能他去救了,卢卡卡着耳鸣,确定对方朝着废墟去了,偷摸着把人救了下来。
电机远远不够,彼此互摸完后,卢卡跑去修机了。他们吃了没经验的亏,上挂飞的艾格已经被抬走了,好在他的机子够偏,暂时还不会溜到他这边来。奈布牵制给够了时间,压机还算完美,但依然被新监管打倒了。
奈布给他连发了三个“快走”,卢卡拼着手速点门,但传送音效响起的一刹那,他感到心猛地下垂。百分之五十二的进度远不够他把门打开的,卢卡在新监管落地前匆匆跑开了,先进了板区。他下了块板子,静待着监管接下来的动作好及时给出反应,然而当那张脸映入他眼帘时,卢卡僵硬在了原地。
……老师。
不,那绝不是他记忆里的阿尔瓦。他曾经的老师蓄着一头雪白的发,眉宇间俱是温和与从容,仿佛这世间尚且没有能使他失态的事物。可眼前这个人是谁呢?这个脸颊上遍布树枝形状瘢痕、面容阴郁而淡漠的监管,这个紧握权杖、堵住他生路的猎手,是谁呢?
是他的老师吗?
卢卡的视线从他眼角的瘢痕落到脖颈上的绷带,仿佛被生生刺伤了似地,他的眼瞳里闪过不知所措的痛苦神色,但只有分毫,因为下一秒钟他便用淡漠尖锐的语调开始了质问:“阿尔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尔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是不屑,也许是忽视,总而言之,他们并不像重逢的故人。谁也没有滚热的心血去支撑再遇的灼烈,此刻冰冷的对峙就是当年那场事故的后续。
卢卡咬紧了后槽牙,他的眼眶很红,血丝沾满那双绿眼睛,可这是在里奥,永恒的雪夜是最好的保护色,他的喜悦与不舍被掩护得很好,袒露出来的全是沸腾的恨意。他眼睁睁看着阿尔瓦举起了权杖,就像打倒他的同伴那样,现在要打倒他。像是卢卡·巴尔萨,不,是卢卡斯·巴尔萨克,对于阿尔瓦·洛伦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应该跑开的,博弈与逃命才是他要做的事,但身为猎物的求生者好像没有这样的觉悟。卢卡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蓄在权杖顶端的蓝色光团充斥在他的瞳孔里,他居然开始浑身颤抖。只是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求饶,就只是怒视着阿尔瓦,企图用挑衅的姿态激怒这个人,好让那柄权杖贯穿他的胸膛。
他的心在没有缘由地冲阿尔瓦叫嚣,说着快来杀死我的荒唐话。他同阿尔瓦对望,这夜实在太昏暗了,他看不清阿尔瓦眼底的情绪,大抵阿尔瓦也不能瞧见他的。
这是件好事,至少对眼中生起白雾的卢卡来说是的。
心底的那个死结在震颤,他简直要迫不及待地逼阿尔瓦对自己下手了。倘若那场大火中将他推离危险的手此刻对他降下惩罚,那么如此也算是因果报应,好过他日夜为此辗转。快,快啊——卢卡在心里嘶吼着。他恨不得上前主动接受酷刑了,可即将迈出这一步时,他猛然变了脸色。
阿尔瓦仍然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模样,一缕Alpha的信息素却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开去。Alpha对于Omega天然的压制力使得卢卡忍不住朝前踉跄了一步,他不敢置信地感受到身体里有莫名的潮热在涌动,被隐约支配的感觉让他厌恶又恐慌。
他的分化是来到庄园后才发生的,阿尔瓦并不知道他变成了一个Omega,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卢卡僵滞在了原地。他参加游戏前分明打了过量的抑制剂,没道理这样一点信息素就能引起他的反应。
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要他在阿尔瓦面前理智全失丑态毕露,那不如杀死他来得痛快。
恰好这时奈布的狂欢之椅倒计时结束,这场游戏只剩下他和阿尔瓦了。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了,泛腥的铁锈味弥漫在卢卡的唇齿间,他故作镇定地仰起头,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但阿尔瓦到底和他共处了几年,对他了解甚深,电光火石间的异样也能被准确捕捉到,卢卡看他皱了眉想要发问,顿时用生平最快的手速点了投降。
他来不及去看阿尔瓦的表情了。
坦白来讲卢卡并不喜欢投降,平时的游戏除却照顾队友想要交盘速开下把的情绪外,他本身是不怎么发起投降的。哪怕最后还是被打倒挂上椅子,骄傲的巴尔萨克也愿意负隅顽抗到最后一秒
没想到他这为数不多的投降竟然给了视为仇敌的阿尔瓦。卢卡心浮气躁,可他没有办法,他甚至没有排过地窖的点,又被架在了这块木板前,他可不认为阿尔瓦会对他心慈手软给他放水,这把被四抓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他的投降也不算对不起队友。
唯独无法坦然面对的,是他自己。
他又做了一次逃兵。点下投降键时画面会定格,卢卡扬着头,他从未如此痛恨又如此庆幸里奥永不停息的雪夜,使他再望不清阿尔瓦的眼神。他投降得太快,那权杖顶部的光团没来得及把他撕裂,因而他的心里又滋生了一些为自己所不齿的侥幸。
这场相逢太仓促了,不够隆重,谁的眼眶也没有来得及蓄起泪水。
2.
卢卡瘦削单薄的身影在他面前一点点化为灰烬,似有若无的熟悉花香被里奥的雪盖去了,阿尔瓦望着空旷到只有风声回音的雪地,握着权杖的手不由自主攥紧。
3.
“我说,”艾米丽放下检查的仪器,微微侧首盯住从来都不会令她放心的病人:“你真是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没有的事。”卢卡略微心虚地转过头。
“那位新来的监管者和你是什么关系?”艾米丽这次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卢卡惊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他有关系?”
“新监管的首秀两方阵营都很关注,七点十五分游戏结束,八点钟你就敲响我的门,按照正常的速度这条路需要走上四十分钟,你应该是没怎么停留就直接赶了过来,而且我见到你时你的信息素竟然能紊乱到那个地步,即便我不知道局内发生了什么,也不得不猜想是不是那位新监管让你的情绪出现了如此大的波动。”
艾米丽的敏锐程度让卢卡想要辩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骗不过眼前这位医生的,但真的要他坦白和阿尔瓦的过往纠葛,他又做不到。卢卡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脖颈后面腺体的位置,垂下的眼睛里浮上不显的挣扎和无措,但话语间仍然是满不在乎:“以前是有一点关系,但现在没有了,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也只会是仇人。”
他的语气里确然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可再往深层去听却又是难以描述的不甘和失落。
艾米丽眼神微眯,她还不清楚双方之间的往事,深思熟虑之后没选择此刻戳破,只和从前那样将几粒药递给卢卡,叹了口气,似有若无地点明:“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卢卡,你都必须要考虑我说的话,找一个Alpha了。”
4.
找Alpha?
真是荒谬。卢卡一边拿起地图观察场上的电机位置,一边撇撇嘴想。
他又不是什么脆弱到难以忍受疼痛的懦夫,没必要为了少遭受一点痛苦就把自己的腺体当作祭品供上——不管标记他的人是否存有这个想法,至少自己这关他是过不去的。卢卡并不对自己的Omega的身份抱有歧视或是厌恶,可他也清楚Omega的处境有多被动,一个Alpha要对他标记的Omega做些什么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个庄园里的恶人可不少,他自认绝无可能做待宰的羔羊。
思绪漫无目的地游移,等他连完两方电机的连接电路,场上出现了和他类似的电流接通声响。卢卡正在破译的手一抖,酥麻的痛感从指尖窜上,没等反应过来,他的身上又出现了当日的红色标志。
该死,又遇到了阿尔瓦。
卢卡皱眉,他努力忽视心脏泛上来的连绵痛楚,随着场上的求生者被监管者拿下第一刀时,分摊的伤害让卢卡不由自主地攥了一下胸口的衣服。那疼痛落到了实处,第二刀落下,他的肺腑仿佛又被猛烈地撞击了,他死死咬唇忍下闷哼,手上动作机械地重复着。
求生者们对这位新来的监管技能和机制还是不够熟悉,第一位队友倒地得很快,而救人位虽然把人救下了状态也基本耗尽。好似一切都在重复他们重逢的那场游戏,开门战又是只剩两个人。卢卡咬咬牙,不再压脚步,他知道监管者耳鸣响起的刹那,他就再没有多少能逃脱的可能性。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卢卡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对方视野中时,他在想那有什么关系呢。
总要有一个人来牵制的,他拥有的信息是阿尔瓦没有带一刀斩,那么按照平摊伤害的算法,他能比队友多捱一刀,因此理应由他来拖住阿尔瓦。
“我以为你会躲到最后。”出乎意料的是阿尔瓦见了他竟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手握权杖朝他投来冷淡的眼神。
卢卡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可面对这位曾经的老师,他的心智还是不够成熟,情绪仍然会被阿尔瓦轻易牵动。便如此时他没有缘由地被引起了一点怒火,想要发泄,但理智又提醒着他得保持风度,否则那样就太难堪了。他强压怒气,说:“没有哪个修机位会选择主动去监管者面前晃悠。”
“是吗?”阿尔瓦挑了挑眉:“那你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得到完全的胜利。”卢卡勾起唇角。
他的笑一点不像当初那个肆意张扬的小贵族巴尔萨克。阿尔瓦唯一真正的学生、电磁学界瞩目的新秀绝不会拥有这样阴翳的笑容,骄傲的天才讲起他的发明来头颅总是高昂的,好似这世间没有能令他低头的事物。
可卢卡·巴尔萨不是。卢卡·巴尔萨是被定罪的囚犯、是这所庄园永远也逃不出去的玩家,在监狱里的那些时光迫使他放弃曾经的意气风发,转而染上疯癫与阴沉的色彩。
阿尔瓦握着权杖的手慢慢地收紧了,有些东西压在他的心尖,让他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说:“那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们像寻常的对手那样在中场博弈,卢卡拿出了十二分的心力对付他尤为陌生的老师,好在原先的对话已经帮队友拖了些时间,他仗着监管者看不到求生者之间的信号交流连发了几条“快走”。那些电流光团被阿尔瓦投掷在他的身上,从骨骼里升起的痛意令卢卡额前布满冷汗。
电流的刺激让他想起在监狱里的日子——那张电椅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那些高高在上的狱卒将他的手腕用粗糙的绳子绑了一圈又一圈,以防他在剧痛下挣扎按不住。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的罪行:你是否杀死了你的老师,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老师。
而卢卡从不认罪,眼眶发红地嘶吼地否认,那些电流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的同时或许也窜过他的脑神经。他的泪腺变得不受控制了,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他何其失态地低吼着叫那些人滚开。
那时他在酷刑的折磨下没了清醒的意志,然而此时他却无比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目睹阿尔瓦举起权杖,就如同仰视迟到许久的行刑官。卢卡知道这场游戏并不只关乎输赢,阿尔瓦对他的态度也已经明了,在队友即将出门的一刹那,他挨了一刀,没回头跑向最近的地窖刷新点。
命运到底还是眷顾了他一次,地窖刷新在了那个地方。
但底牌切换声音响起的瞬息,卢卡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一个闪现、一刀,他倒在了地窖前,在还剩一些身位的位置。卢卡翻过身,直愣愣地躺着,灰败的天空填充了那双翠绿的眼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血液一点点地流出他的身体,而他平静地喘息着,事不关己的模样。
“卢卡斯,你输了。”阿尔瓦在他身前站定,说。
“哦。”卢卡冷漠地说。
“你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阿尔瓦顿了顿,又问:“比如我的死而复生,比如这次重逢。”
“没什么好说的。”卢卡闭上眼睛:“这和我又没有关系。”
血液在缓慢地流逝,他的生命力在被逐渐剥夺。漫长的死亡里卢卡合眼,细密的疼痛啃噬着他的脏器,他感到自己的胃部和腹腔在抽搐,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对局中被放血,却从未有哪一次他觉得这样不可忍受。
在愈发模糊的认知里,他懵懵懂懂地想,那个人不是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了吗?
怎么还会让他这样痛。
败局已定的求生者倒在冰凉的泥地上,眼瞳里的光景开始发散。他的手指离某个人的披风那么近,近到他只需要微微颤动指尖,就能拂过那片衣袍。就像很久之前,某个寻常的下午,他的老师、他仰慕又尊敬的洛伦兹教授,微笑着走近他为他讲解知识,他们肩挨着肩,恍惚间他轻轻攥住了那片衣角。
经年前这样一次不怎么浪漫的过错成了多年后想起就觉残忍的伏笔。
他的指尖终究垂下去了,卢卡的血线其实还没过三分之一,他却觉得仿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物是人非久到相对无言。他很冷,Omega的身体何其地脆弱,这样阴冷的天气会把他摧毁。卢卡想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驱散一点寒冷,可那样太丑陋了,也太没面子了,他总不能在阿尔瓦面前一败涂地。
“为什么不投降?”
昏昏欲睡之际,卢卡听到阿尔瓦这样问。
他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对方问了个什么样的问题。卢卡想不屑地勾起唇角嗤笑他,但他没什么力气,嗓子也哑:“我为什么要投降?”
“上一次我们见面我甚至没有打到你,你就投降了。”阿尔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一次为什么不投降?”
这到底是什么没脑子的问题,卢卡在心里暗骂。他勉强地龇牙咧嘴想摆出凶狠的样子,但浑身的麻劲使得他的表情没有什么说服力,与其说那是嘲讽与不屑,不如说是哀伤和无望:“不好吗?给你一个亲手杀死我的机会。”
这话一说出口,卢卡便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席卷过他的周身,他愣了愣,躯壳里浮现隐秘的躁动。
他很快意识到那是阿尔瓦的信息素。
早在卢卡还是卢卡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一位Alpha了,但彼时他还没分化,也只能从身边的人口中得知阿尔瓦的信息素是像雨又像雪的味道——天呐,这是什么抽象的形容,卢卡当时无奈地看向说这话的人,对其给出的描述感到无话可说。
而今他知晓了,那确实像雨又像雪,不,是像冰原,像无边无际冬日永驻的冰原,孤独又寂寥。
很难想象温和有礼的洛伦兹教授的信息素会如此清冷,坦白来讲那似乎更适合眼前身为监管者的隐士。卢卡由于当初对自己的老师怀有有违伦理的隐秘情愫,让他格外想分化成Alpha或Omega,以此来知晓阿尔瓦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
时过经年他确然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他变成了一个Omega,狼狈地躺在阿尔瓦脚边,对方的信息素铺下来,快要做最后一根压死他的稻草。
奇怪的是,他原先还觉得冷,阿尔瓦的信息素围绕在他周围时,他分明应该觉着凉意更盛的,可莫名其妙的心安却蔓延过他的胸膛。他的心脏里重新烧起了一把火,血液也开始回温,他仿佛又被点燃了,像个活人一样学会悸动与颤抖。剧烈的耳鸣里,他好似听到阿尔瓦在问:“……回答我,卢卡斯……”
什么?
你在问什么?
卢卡困惑地想。
阿尔瓦问了他什么?有什么是要他回答的?难道阿尔瓦也想像那些对他施加暴行的狱卒和囚犯一样,质问他是不是他杀死了自己的老师?
你是要问我这个吗?
你是想要我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卢卡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悲伤眼神望向久别重逢的故人。
而后他听见阿尔瓦说:“……回答我,卢卡斯,你是在赌我的心软吗?”
卢卡猛然瞪大了眼睛。那本该冰冷至极的信息素轻柔地包裹住他,竟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似是他还是许多年前被阿尔瓦爱护和纵容的小洛伦兹,可以任性与撒娇,仗着自己得到的爱“为非作歹”。卢卡斯当然知道阿尔瓦会对自己心软,他是被爱着的孩子,被包容着被允许不长大的孩子,那个孩子当然可以用带着得意的小表情默声去赌阿尔瓦的心软,因为他笃定自己一定赌得赢。
可他现在是卢卡不是卢卡斯了,不是那个被所谓的爱蒙骗的蠢货了。那个愚蠢的家伙和阿尔瓦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活下来的是所有光环和头衔都破碎的卢卡,阿尔瓦怎么还敢来试探他、来骗他的?
愤怒慢慢侵染卢卡的眼眸,比怒火还要灼烫的是悲哀,他的那块腺体开始发热发痛了,在喊着想要阿尔瓦的抚摸和亲吻。本能的反应让卢卡无地自处,这才是真正的凌迟。
他的信息素也快压制不住了,在爆发的前一秒钟,卢卡紧紧闭上眼,咬牙点了投降。
他没有看见他消散的一刹,阿尔瓦的身影多么单薄、眼神多么悲伤。
5.
出游戏的瞬间,所有局内的局面状态都清零,但属于Omega的本能反应并没有从卢卡身上消失,他紧皱眉头,手伸到后脖颈那段娇嫩的皮肤上,潮热的触感使得他呼吸微微粗重,可那道横布在上头的疤又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卢卡再度深呼吸,压下内心的躁动,出门时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面容一下变得很冷,在监狱的经历使他提起百分百的警惕,他正要顺势甩开手时看见了来人——
是阿尔瓦。
卢卡愣了愣,转而挣脱得更加用力。
阿尔瓦原来还越发用力地握着,在觉察到对方铁了心要挣开而他继续握紧只会给卢卡增添淤青伤痕后,他迫不得已松开了手。但气势没落下分毫,身形高挑的监管者用淡漠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的学生,那是带有莫名意味的打量,过了会才开口道:“你怎么了?”
卢卡大概能猜出阿尔瓦是在他游戏里的事儿,不过他选择装傻:“你在说些什么?”
他的心不知缘由地有些慌乱,这让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阿尔瓦的目光里有他熟悉的与不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令他哀切与愤懑,不熟悉的使他仿徨与茫然。
卢卡停顿了几秒,在没有听到阿尔瓦的下文后,他迈动步子。
在即将擦肩的片刻,阿尔瓦低低地说:“你分化成了Omega是吗?”
卢卡惊骇,这一瞬他没有控制好的表情出卖了他,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然把自己的底细卖了个干净。
该死的——这个词在他和阿尔瓦重逢后不知道是第几遍说了。天晓得阿尔瓦是怎么推测出他现在是Omega的,这偌大的庄园里知道这件事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可那些都不是会和阿尔瓦有接触的人,阿尔瓦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总不能是对局内吧,他的信息素明明那样淡,谁也闻不出来,阿尔瓦又凭什么是例外?
卢卡神情变幻几番,最后定格在冷淡的无谓上:“是又怎么?”
阿尔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锐利,难以言喻的危险性从那双猫似的瞳孔里散发出来,可站在他身前的卢卡却没有感受到相应的攻击性,仿佛这个人的攻击对象另有其人。
阿尔瓦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什么时候分化的?”
卢卡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来庄园后。”
那份危险性淡去了些许,阿尔瓦又问:“你是怎么度过……靠抑制剂吗?”
阿尔瓦既然能看出他是Omega,自然也能看出他是个没被标记的Omega,可让卢卡受不了的对方话语里似是而非的关心,这简直就是他们还没决裂前的相处模式——身为年长者的、阅历丰富的老师关心他毛手毛脚除了实验什么也不在乎的学生,关切这个担忧那个的,就怕他受到伤害。
可是那场大火已经烧光了一切,过往俱是灰烟,阿尔瓦又凭何还敢用这种姿态对他说话?
于是卢卡句句带刺:“那不然呢?”
“卢卡斯,你不必这样回怼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卢卡下意识地反问:“只是什么?”
阿尔瓦不再说了,卢卡也只觉耐心告罄,他后退一步,拉开和阿尔瓦之间的距离,不再使自己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他凝望着阿尔瓦,眼底流淌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倦累和无可奈何,他说:“先不说以前的那些事,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是对峙的阵营,无论我身上发生过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对我而言也一样。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问候或者关心,当然,讽刺与嘲笑随意。”
卢卡避开阿尔瓦低垂下来看他的眼神,越过他走出这间等候室的大门,没再回头。
6.
“你知道的吧,你的腺体受损,不太会有Omega正常的生理反应。”
“我知道。”卢卡喝下半杯热水,“但我确实因为他有了一点点……”
像是难以启齿似地,他别过了脸:“……一点点反应。”
艾米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实话卢卡从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色过,仿若最隐晦、最羞于启齿的秘密被生生掰开一角铺陈在世俗下,紧张得连手指都绞在一起。
“你和他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
卢卡眼睫颤动:“没有。”
“好吧。”艾米丽也不反驳这漏洞百出的回答,她说:“那么你就得考虑一下是否要将他纳入绑定Alpha的候选名单了。”
卢卡愣住了,艰涩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卢卡,我是在叫你考虑他。”艾米丽说:“以你的信息素薄弱程度还会被牵引出现反应,只能说你们的匹配数值绝对不低,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找他试试。”
开什么玩笑,卢卡想要拒绝,但张张嘴,没找到合适的话,好像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假设对方不是阿尔瓦的话,他真的熬不下去时为了活命去请求对方的标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呢?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他早就明了了这个道理不是吗?
可对方偏偏是阿尔瓦,是这个夺走手稿、名誉和他的依赖的骗子,他绝无可能将自己的软肋递去给阿尔瓦操纵,那会比死了更让他难受。卢卡根本无法想象,阿尔瓦对他行使Alpha的权利,合法的抑或违规的,这里没有保护协会可供申诉,也许那些压迫和训诫的手段真的会被阿尔瓦用以惩戒他。
他绝对不能够忍受自己被阿尔瓦再次打碎。
所以他眼神闪烁了几番,最后什么也没应。
7.
从卢卡和阿尔瓦那场赛后交流后,在局内他们碰上的次数很少,哪怕那有着怪趣味的庄园主总将他们的比赛放到一起。
或许也是求生者们对新来的监管者逐渐熟悉,有了应付的体系,救人位将人从狂欢之椅上扯下来时,阿尔瓦总会掉一点节奏,到最后变成三人开门战,结局便总以平局结算。
一切都在好的方向发展,阿尔瓦的到来并没有如何改变他,卢卡依然每天过着参加完游戏就去忙实验的日子,他从不打听什么,也从不关注什么,除却后脖颈那块烙印般的腺体愈发肿痛难忍外,什么变化也没有。
那点痛也并非不能忍,他远品尝过比这还要残酷的刑罚,那时他没有跪地求饶,如今也不会朝谁低头。他用一种平静的姿态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但他不知道的是,命运总以捉弄人为乐,意外抵达前从不给人预警——他的发情期突然到访了。
卢卡无暇去想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怎么还会有发情期,他只惊慌地捂住后脖子那块肌肤,唯一该庆幸的是他平时为了阻止浅量信息素的溢出一直在打抑制剂,这让他不会马上陷入燥热之中。慌乱之下他炸了机子,电流带来的刺痛感麻痹了他的指尖,卢卡看着队友传来的监管者在他身边的信号,狠狠地咬了舌尖,疼痛感令他能凝神继续破解电机。
拼了全力破译完最后一点进度的求生者根本没有注意到队友发了监管者转移目标的信号,他跌跌撞撞地转点赶去破译下一台,却在半途中软了手脚。好在这一局的队友都是Beta,不会想到他们一直装作Beta的修机位此刻是多么难堪。
可阿尔瓦是Alpha,卢卡绝望地想。他被发情折磨的丑态极有可能被对方收入眼底,而这于他而言无异于精神上的绝对毁灭。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被生理期逼出的雾气散去了一半,军工厂随处可见碎石块,他挑了一块格外尖利的,颤巍巍地举起,再一点一点握紧,最后毫不犹豫地狠狠撞向自己的肩膀。
皮肉崩裂,鲜活的血液浸染了大片囚服。
骨骼碎裂的巨大痛苦让发情期的影响也退避三舍,卢卡的脑袋又重新恢复短暂的清明,他爬起来,准备转去大房破解另一台,带有强烈愤怒的声音让他震在了原地:“你在干什么?!”
卢卡脚步一个踉跄,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去望。
阿尔瓦三两步跨到他身边,胸膛抵住卢卡的肩膀,是一个倘若这个人摔倒自己能马上抱住的姿态。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卢卡肩膀上还在出血的伤口,树枝形状的瘢痕使他整个人看着有些可怖,他的语气也低沉到了极致,可他伸手搭在卢卡肩上的手却那样轻柔,仿佛生怕再给这个人添上一点痛。
他低吼:“卢卡斯·巴尔萨克,你是失去理智了吗?!”
失去理智的是你——卢卡恨不得高声喊回去,但失血的无力感让他的脑子昏昏涨涨的,那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来回地想阿尔瓦犯了什么病,游戏里见到他不打他跑过来质问他。
真是可笑极了。
他卢卡·巴尔萨做什么需要阿尔瓦·洛伦兹来管吗?这人当自己是谁啊?还以为是他的监护人吗?知不知道他们是反目的仇人啊?
但这些话他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样的距离他已经能闻到阿尔瓦的信息素了。那冰原般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把他裹住了,发情期渴望的抚慰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又反噬般地想要更多。卢卡的眼皮子也很沉重,他再撑不住地摇摇晃晃地朝旁边倒去——他敢保证他一定是朝旁边倒去的,却不知为何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抱着他的人缓慢地收紧了手臂,因而他离那颗心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是为什么他听不见心跳的声音呢?
卢卡的理智被模糊了,他忽然想哭,没有原因地悲伤。像是流浪了很久终于回到了这个怀抱,可迎面的不是熟稔的故里,而是被他亲手毁去的废墟,于是他就站在废墟里,肝肠寸断。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知道自己在哭,正如他也分不清,听到的那句话是真切发生的还是他与从前无二的幻想——
他听到有人在叹息:“卢卡斯,我该拿你怎么办?”
8.
“卢卡斯,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
被批评的人乖乖背着手站在实验室门外,卢卡斯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犯了错阿尔瓦简直要好好夸上一番了。
卢卡斯低眉顺眼外还有点别的小动作,他时不时抬头瞅两眼自己的老师,眉宇间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他知道阿尔瓦最吃他这一套,果不其然,好脾气的洛伦兹教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表情柔和了,语气还严肃:“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卢卡斯,实验环境一定要严格检查,否则容易出事故,这一回是我站在那里看到了你的疏忽,下一次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卢卡斯闻言一个劲地说好好好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话放没放心上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眼看着阿尔瓦微微摇头无奈的神色,知道这次又蒙混过关了,因此凑上前去说些有的没有:“老师,那个花——”
他用手比划着,半天想起来名字:“那个风铃花,什么时候开啊?”
“卢卡斯,你转移话题的技术可以再练练。”阿尔瓦瞥了他一眼,看他这副仗着他的偏宠小得意的样子,心还是软了,侧首去看窗外那片刚种下的种子:“等来年的春末夏初,就开了。”
阿尔瓦的发原先挽着,此时随着动作那截脖颈袒露出来,和暖的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如灿金的河流吻过清冷的冰原,可那双眼睛又从来都是有温度的,无论是看向那片没盛开的风铃花,还是看向自己的学生。
卢卡斯的心霎时跳得很快,胸膛里的轰鸣声像是要蛮不讲理地卷走他这一生全数的悸动,但他的意识很滞缓,每一秒钟的心动都被拉长了,以至于他在当下并不能完全地体会,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语懵懂地去思考。
一种不可言说的遗憾和甜蜜的盼望裹挟住他的心灵,卢卡斯想:啊,要明年才开花啊。
9.
再也没有风铃花了。
卢卡睁开眼时,入目是病房的天花板,他神情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处是很浅很淡的伤感。随后他闭了闭眼,撇去了所有的悲戚与失落。
艾米丽在这时推门进来,“醒了?”
“嗯。”卢卡起身,扶住脑袋。
在对局里受到的伤害出地图都会清零,因此他的肩膀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令他诧异的是,局内来势汹汹的发情期竟然也没有让他的身体受到了多大的损伤,他甚至还感到神清气爽。
不知想到什么,卢卡猛然变了神色,急匆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腺体。
艾米丽看出了他的意图,将杯子放在床头柜,安抚道:“不要担心,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暂时标记都没有。”
卢卡松了口气,半响又问:“是……他送我来的吗?”
“嗯。”艾米丽知道他在说谁,她看卢卡拿余光朝外瞥,望向她的时候表情犹疑又忧心,她意会到,说道:“放心,我什么都没和他说,而且他现在也不在了,好像是被庄园主叫走了。”
卢卡的手不自觉握紧:“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那局投降吧。”迎向卢卡蓦然瞪大的眼睛,艾米丽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昏倒的那局,那位新来的监管没有一点迟疑地就投降了,我想现在他大概是被庄园主喊去询问了。”
卢卡脑子一下没转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投降了?”
“是,他投降了。”艾米丽在床边坐下:“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卢卡沉默了,许久才说:“仇人,我们是彼此的仇人,他欺骗了我,而我,我杀死了他。”
这样的关系使得艾米丽也有些被震惊了。可她回想起那位新监管者抱着卢卡匆忙地闯进她的诊所,脸上的慌张和关切可不像是一位被害者对凶手应有的情绪,想到这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卢卡。
艾米丽瞧着对方被她的视线弄得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或许,你们的关系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不可回转,你真的觉得他恨你?”
卢卡垂眼,低声道:“他难道不该恨我吗?”
这可真是把她问住了。艾米丽说到底不认识新监管,纵然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有所觉察,也没办法代替阿尔瓦去下恨不恨的判决,于是她只说:“好吧,我们不聊他了,来谈谈你。”
“我?”卢卡更困惑了:“我有什么好谈的?”
“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你毁坏了自己的腺体,这让你虽然不会有强烈的发情期,但作为后遗症的信息素饥渴症需要你找到一位Alpha进行标记,否则你早晚会死在这个病上——距离这话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没有哪个病人能在面无表情的医生面前坦然自若,何况艾米丽确实为他的病操了不少心,卢卡想给自己辩解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又听艾米丽接着道:“先别跟我扯些别的话,我说了,你毁坏的腺体让你不会有很强的发情期——”
她话没说完,知道她意思的卢卡满脸惊愕,艾米丽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聊的。”
她说:“你的信息素饥渴症出现了指定对象。”
“什么意思?”卢卡好半天缓过神,艰难地问。
“意思是,你不能再随便找一位Alpha绑定标记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缓解你的病和痛苦。”
话说到此,这个人是谁已不必多说。
卢卡感到手脚冰凉,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狼狈又无地自容。好几分钟这间病房里都没有出现新的对话,直到他恢复平静,问:“为什么?”
“也许是你们的信息素匹配数值过高,他出现后,你的信息素会本能地抗拒别人,也许……”艾米丽斟酌说道:“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对他怀有的感情影响到了你的信息素。”
说得好委婉,不如坦白讲他还爱着阿尔瓦算了。
卢卡无言。
他从来明白自己的心思,却也从来没想过会被点明摊在明面上。
舌尖的血腥味似乎还在,痛楚也没有消失,他分明是清醒着的,可眼前又好像出现了那片风铃花海,湛蓝如晴昼下的海面。可转而他又眼睁睁看着那片蓝被赤红的火焰吞灭,余给他再不能、再不敢回想的灰烬。一切的谎言都在此刻崩塌,他曾对艾米丽说的不爱和仇恨都像笑话。
恍然间洛伦兹教授好像还站在那片火海里,隐士却已对他举起权杖。
最后的最后,卢卡靠着床背,倦累地闭合双眼,问:“没有他的信息素,我还能活多久?”
10.
“稀客啊。”
“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哦?”庄园主饶有兴致:“什么事?”
不难听出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卢卡说:“不要再故意将我和他放在同一局了。”
“谁?”
明知故问。卢卡压下火气,“阿尔瓦·洛伦兹。”
庄园主故作苦恼:“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样,你们让我很难办呐。”
“我只要求正常的排期。”
“好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位面容模糊的庄园的主人忽地轻笑一声:“我答应你。”
那笑声里包含着愉悦的恶意:“巴尔萨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洞悉这庄园里的一切,那天你来问我洛伦兹先生死而复生的事情,我最后跟你说了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我祝福你们重逢愉快,而你告诉我,你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可是现在,你还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吗?”
卢卡恼怒地瞪视对面。
当时那场阿尔瓦的登场首秀结束后,他急促地赶来这里,在从庄园主的口中得知阿尔瓦被赋予超脱自然的力量得以复活并且会在庄园定居后,他故作气愤地说了一堆撇清关系的话,气冲冲地走了。
这位神通广大的庄园主肯定知道他的病症和对阿尔瓦怀有的心思,当初那些话现在看来全是打脸。
卢卡深吸口气:“当然。”
他仰起下颚,轻蔑说道:“我和他只会是仇人。”
11.
从那天后,卢卡的确很少再遇到阿尔瓦了。仅有的几次对局他和阿尔瓦也基本遇不上,通常是牵制位与阿尔瓦中场几番博弈,救人位蓄势而动,他这修机位居然往往能苟到最后。
和阿尔瓦的对局基本上是平局保底,三跑、四跑也不是没有的事。
平常时候卢卡依然在忙他的实验,对决和研究两点一线,他的生活轨迹没有发生怎样的改变,阿尔瓦来前是什么样子,阿尔瓦来后依然是什么样子。从艾米丽那里得到的回答并没有让这位昔日的电磁学天才做出某个决定,死亡对他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值得关心的事情,以前他等候着漫长的死亡,而今他等候着加速的死亡,他依旧每时每刻都在痛着,也依旧每时每刻都在漠视自己正遭受的劫难。
唯一的变故是用晚餐时听到求生者们讨论阿尔瓦。
他不想停步的,实验室里还有他新拿到手的电路,他本来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研究了,可是当阿尔瓦的名字落到他耳中时,卢卡想要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的指甲已经抵住掌心的肉了,细微的刺痛提醒他应该要做的事,但本能又促使他牢牢地坐在了椅子上。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求生者讲这位新监管的技能和意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话,然而他就是好似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他们讲到阿尔瓦的胜率,那个极高的数字令卢卡惊讶地抬起头。他动静很大地起身,引来周遭诧异的目光,卢卡顾不得这些了,只向那位讲话的求生者确认了一遍,而后竟是跌坐回椅子上。
以他和阿尔瓦碰上的对局来看,阿尔瓦的胜率最多只能维系在五十左右,而如果那个数字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阿尔瓦输的局数大致就是有他参与的局数。
卢卡已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了的,他前段时间有意避开阿尔瓦的讯息,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阿尔瓦的相关事宜,没预料会有这档子事。
在摆弄电路没留神被电到时,卢卡真的快要爆发了。
他想不通阿尔瓦究竟在干什么,疯了吗?还是不清醒?是可怜他还是想让他时过多日知道后为此羞愧?
卢卡用尽恶意去揣度阿尔瓦的用心,要将他批判成一个恶毒算计的家伙。只是他自知攀附在心脏上的疼痛源自何处,也知道自己的眼眶为何酸涩,就像他很早便清楚自己的信息素为什么是风铃花。
窗外风雨大作,雨滴急促地拍打在窗户上,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卢卡的腺体又开始发痛发热了,情绪的激荡让他快速陷入一个烦躁又焦虑的状态。他站起,去摸柜子,但盒子里已经一颗药都没了,这时他才记起自己傍晚是要去艾米丽的诊所拿药的,结果碰上和阿尔瓦有关的事情就失了理智。
此时此刻他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走到艾米丽的住所了,卢卡拿起几支抑制剂打入自己体内,他的手在发抖,手法出了一点差错,也没人给他止血,手肘的衣服上沾了一片红。他缩进被子里蜷缩起来抱住自己,抵御寒冷和疼痛,像几个月前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分化抱着被子去山洞里捱过分化期一样。
其实那时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漫长的分化是刺进骨缝旋转的针,他的嗓子哑到发不出一点声响,可他一遍遍地唤着一个名字,在他不清明的时候。他喊着那个名字,用受了委屈的孩子的语气——因为没有人守着他,他一个人在夜色里辗转反侧地承受剔骨般的酷刑,可是应该有一个人守着他的——他这样想着,越来越难过。
他现在也好难过啊,没有药,也还是没有人陪他。他是被抛弃的孩子,是没有家的流浪者,是杀掉自己最爱之人的凶手——最后那个身份居然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卢卡想自己的脑子大约是被烧坏了,他竟然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随便套了鞋子就往外跑。
雨伞也没有带,他就这样莽撞地冲进雨里、冲进昏暗的夜色里,朝着早就打听过深刻印在脑海里却从没敢去的方向狂奔。
他没有去想刚刚还预估自己的状态都走不到艾米丽的住所,现在又凭什么觉得能跑到阿尔瓦的住处去。
他什么也不去管,就想着自己要跑、不能停,他有一句质问的话语要扔给阿尔瓦,诘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放水。对,他要问这一句话,必须要问——这个念头成为支撑他奔跑的理由,他为自己找好了动机和倚仗,他就这样跑着、跑着,等到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才稍稍回魂。
他在干什么?
趴在地上眼角被石子划出血痕的卢卡迷茫地想。
哦,他要去找阿尔瓦。他回答自己。
去找阿尔瓦做什么?他又问自己。
——当然是去质问他。
——仅仅是质问,就能成为你如此不顾一切的理由吗?
卢卡愣住了。
是的,仅仅是质问,就能成为他雨夜不要命狂奔的理由吗?
——或许,我是为了求生?我想要活着,所以我去向他索要他的信息素?
卢卡又对自己的心说。
——可是你早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不是吗?你毁掉了自己的腺体是为了不受信息素的控制,艾米丽告诉你你患了信息素饥渴症你也对此熟视无睹,那三个月里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求生什么都可以做却从没有动过找Alpha的想法,你甚至对外隐瞒了这一切就为了不多生事端。你的病症出现了指向性对象,可你的第一反应是问艾米丽还有多少时日,现在你说,你是为了想要活着?
没有谁会比自己更能看透自己。
物理学家独有的理性在这时候成了破开卢卡心防的利器,他不知所措,也再给不出合理的应答,一些真相浮出水面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
不是为了质问,不是为了求生,让他失去所有理智像个疯子一样奔跑的,是爱、是思念——他爱阿尔瓦,他早就知道,在阿尔瓦为他种下满片风铃花而他因此怦然心动时他就知道了,在阿尔瓦将热牛奶递给他而他却因指尖的碰触失神时他就知道了,在他的信息素是风铃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只是一直避而不谈,仿佛不去提起,就能否认爱存在的痕迹。
他想要见到阿尔瓦,想要阿尔瓦的拥抱和亲吻。他失去他太久了,从做了师生后他们从未分开这样久,久到彼此再见时已各添疤痕,一个落在明面上,谁都看得见;一人刻在暗地里,谁也看不见。
他想要见到阿尔瓦,告诉他我有多想念你,告诉他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
驱使他走到这里的,是爱啊。
这个他早已洞悉却一直躲避的事实,终于得以完全揭露。
可是,可是阿尔瓦是为了几张手稿欺瞒他多年的骗子,他们之间横亘着欺骗、仇怨,横亘着永不能逆转的生死,他要将自己送到阿尔瓦身边供他打碎吗?
倘若阿尔瓦恨他,一定会打碎他——
阿尔瓦怎么会不恨他。
卢卡手肘撑地,慢慢起身,他全身上下的骨头痛得厉害,跟散架无异,淤青约莫已经遍布了四肢。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泪仍是混着雨水淌下。
他怎么能把自己送给阿尔瓦打碎?骄傲的巴尔萨克怎么能变成一个笑话?他爱阿尔瓦又如何,难道他没有尊严吗?难道他的自尊不是不能逾越的底线吗?
他明明还能再活一段时日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死在今夜?
卢卡这样想着,竟是笑了一声,泪水流得更凶,好在在雨夜里并不明显。其实他已经能看到监管者住所亮起的几盏灯火,可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踩着泥泞的脚步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没走出几米,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落到他的耳畔:“卢卡斯!”
12.
阿尔瓦怎么也想不到,他只不过腾出了半天的时间去见同教会的安聊一些事情,卢卡就能惹出这样的事来。
他还没回到自己的住处,隔了很远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心神颤动的同时,他的脚步也变得杂乱。跑进住所后面的密林时他看到那个被风雨摧打的背影,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一声使那个人停驻了步伐,他跑过去的同时卢卡也转过身。
阿尔瓦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凌乱的头发,眼睑下的疤,被淋湿彻底的衣服贴在身上,根本看不出几两肉,还跑丢了一只鞋子。他曾经爱护教导的学生、他的小洛伦兹被岁月消磨打压成了这副样子,阿尔瓦那颗没有半分生机的心脏仿若被重锤了一击,真切但不应该存在的痛感像潮水漫过他的胸膛。
这个在他活着时用尽心力庇护的孩子,在他死后没有被善待。
那个瞬息恨似乎消褪了,余下无穷无尽的心疼与悔恨。
那副只有那么一点肉的身躯扑进他的怀里,瘦削到阿尔瓦一只手就能环住腰身,他的另一只手撑着伞往对方那里偏,全然不顾自己会被雨淋。
这般情景像极了很久之前,久到卢卡还为自己“小洛伦兹”的称号沾沾自喜。抱住他的人温柔到卢卡也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残余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不是梦。
如果不是梦的话,如果不是梦的话——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呢?他已经决心要走回去了。无论多么艰险无论多么困难,他都做好决定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摧毁他最后的意志呢?为什么要用那样热烈着急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
是真的一点活路也不想给他留吗?
可他以为要杀死他的人将他横空抱起,那件披风被盖在了他的身上,那个人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伴随这些动作的,是扑面而来的冰原气息,那些气息侵入他的肌肤,奇怪,潮湿的雨天里,这样凉寒的信息素本应该让他觉得更冷,怎么会像是形成了一道庇佑的屏障,包围住他,让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期盼已久的故土。
似是他的流浪终于结束了,从此不用再颠沛流离,命运也终于放过了他,把他最爱的人还给了他。
最后,那个人将他的头按向了自己的左心房,那里没有心跳。
那里没有心跳。
卢卡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像一个孩子那样哭泣,夹杂着无限委屈和伤心的哭声让抱着他的阿尔瓦不断收紧力道,如同他才是那个失去的人。卢卡缩进了他的怀中,头抵住他心脏的位置,他抱着卢卡,像抱着新生的雏鸟,又像抱着将死的冬蝉,像抱着他从未得到的妄想,又像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执念。
在雨夜狂奔的换了人,滔天的雨水只将来时的泥泞脚步冲刷去了一半,便又有新的脚印覆上。
何其相似的命运的伏笔。
深夜时分扣响艾米丽诊所的阿尔瓦只来得及将卢卡放到病床上时说上一句抱歉,他为打扰到这位女士而深感歉意,但卢卡的状态让他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他用恳切的语调请求艾米丽为卢卡看病。
艾米丽也知道轻重缓急,没说什么就拿起仪器。
越检查她的眉头皱得越深,阿尔瓦看得心也悬起,久违的忐忑和害怕让他的肩膀轻轻发抖。他看着艾米丽取出针管,将管里的液体注射进卢卡的身体里,正要询问之际,艾米丽先开口了:“我给他注射了一支营养剂,等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一点,你把他标记了吧。”
话题转得太突然,饶是阿尔瓦也愣住了:“什么?”
艾米丽耐着脾气重复了一遍:“我说,等会你把他标记了吧。”
她低头看了看卢卡的状态,算了算时间,够她和这位新监管聊一会了,于是她用眼神示意了阿尔瓦,自己坐在了朝外的那张椅子上。
阿尔瓦会意,坐到卢卡床边,伸手紧紧握住他。
艾米丽看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说:“他是在三个月前分化的。”
阿尔瓦点头。
“这是他跟我说的,事实上他分化当天,我们没有一个人在场。”
“你是说,他是独自完成分化的?”阿尔瓦讶然,随即他皱眉道:“这太危险了。”
“是的,这太危险了,不过比起他后来做的事情,也算不值一提了。”她停顿了片刻,给了阿尔瓦缓冲的时间:“他分化的当天,就把自己的腺体毁了。”
阿尔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那双猫一般的瞳孔缩成了很小的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割裂了,吐出的字句都沾了碎肉和血:“你说,他毁了自己的……腺体?”
“是,但也不算完全毁吧,不然他就该一点Omega的特征都没有了。”艾米丽对他说:“你可以看看他的后脖颈,那里有伤疤。”
闻言阿尔瓦伸手揽过沉睡之人的肩膀,将他轻柔地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肩,他的指尖颤得不成样子,眼底也全是惊惧和哀切,他拨开这个人稍长的发,那块腺体和那块腺体上的疤映入了他的眼中。
霎时他眼眶泛红,再不能言语。
而艾米丽还在继续说:“你知道的,这庄园中恶人不少,Omega在这里不会太好过,多多少少都会采取些防御措施,只是我没有想到他那么决绝,直接选择毁掉腺体。虽然没有完全毁成功,不过他也的确因此没有了发情期的困扰——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没有。他的信息素变得很淡,平时多用几张抑制贴多用几支抑制剂,别人根本不会知道他是Omega,所以,这庄园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分化期成了一个Omega。”
“可凡事都有相应的代价,他免去了发情期的困扰,当然也出现了别的后遗症——他得了信息素饥渴症,患上这类病症的病人需要自身缺少的信息素填补,他是Omega,当然是需要一个Alpha,否则就要不时忍受信息素反噬的痛苦。可这三个月来,他没有找过任何一位Alpha,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艾米丽一字一句说:“这意味着他忍受这份疼痛已经长达三个月了。”
总有一些真相,公之于众时就是杀人的匕首。
阿尔瓦只觉得自己被那尖利的锋刃贯穿了,他难以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卢卡又做了什么。
他开始痛了,也开始活过来了。
艾米丽犹豫片刻,还是在这个节点说出卢卡真实的状况:“我要和你说的重点,是他的信息素饥渴症出现了指定对象——你或许不清楚这个,指定对象是指他的病症只有指定的那个人能治疗缓解,而出现指定对象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病人和指定对象的信息素匹配度接近百分百,二是病人爱上指定对象导致心理作用和排斥让他无法接受别人的标记——洛伦兹先生,你觉得你对他而言是第几种?”
阿尔瓦久久不能回神。
他当然知道卢卡爱他,从他重逢时闻见风铃花花香时就知道,但他以为这份爱不深,不够越过生死,不够让他们冰释前嫌。他也绝没有想到,卢卡会想要毁掉自己的腺体,更没想过卢卡会患上什么信息素饥渴症。他听完艾米丽的话也明白了那一次在军工厂他遇上卢卡的发情期不是偶然,是因为他的存在干涉到了卢卡。
——他成为了卢卡的指定对象,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想过来找他的帮助。
从艾米丽的话中他也能猜出卢卡是清楚自己情况的——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敲碎了他仅有的侥幸:“信息素饥渴症,是能致使死亡的,这一点,他也知道。”
卢卡也知道。
那就是说,卢卡宁可死,也不想来找他。
假如今天他没有正好回来赶上,他的好学生就要赤着脚顺着那条路走回去了,他的小洛伦兹就要孤零零地捱过蚀骨的痛楚了,不,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他们或许就要面临再一次分离了。
或许这一次错过,真的就是永别了。
可是卢卡明明是爱着他的——阿尔瓦望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怔怔地想。这个人明明是爱着他的,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对方下决心将这份爱意藏匿到自己死亡的那天。
阿尔瓦的心里涌起无际的爱,让他想要将他的小洛伦兹拥入怀里再融进血肉里;同时又翻腾着无边的恨,使他怨起卢卡的狠心来。
你为什么能对自己那么狠心呢?
你是真的觉得我不再爱你了吗?
艾米丽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又说道:“他来我这里配过几次药,不是信息素饥渴症的药,那个病无药可医,配的是止痛药,因为信息素反噬的痛绝大部分人都受不了。但我想你也明白,止痛药对人体是有不可逆的损伤的,他就这么吃了三个月,药效越来越弱、用量越来越多,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他找个Alpha,他不听,事到如今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损耗了。”
“所以,你如果还想他活着的话,就在今晚标记他。”
她起身:“我会去艾玛那里借住一晚上,这里留给你们。”
推门前一刻,她转身,朝阿尔瓦说道:“洛伦兹先生,我问过他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给我的答案是仇人,但他爱你,一直爱你,我看得出来,现在他的生死交到了你的手里,我只想以他朋友的身份请你多加考虑——倘使你也有分毫地爱他,请不要让自己后悔。”
艾米丽离开后,房间再没声响,只有昏睡着的卢卡不平稳的呼吸。
仇人?
仇人。
阿尔瓦反复咀嚼这个词,忽觉荒唐。哪有仇人是相爱的,相爱的还是仇人吗?那个抉择,不,哪里需要抉择。寂静的夜色里阿尔瓦倾身上前,咬牙切齿地凝望这张病态的面容,“卢卡斯·巴尔萨克,你可真是好样的,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尾音咬得那样狠那样重,可落在对方额前的吻却那样轻那样柔。
13.
卢卡觉得自己跌进了温热的湖泊里,他在下坠,随波逐流。他发不出声音,从骨子泛出的酥麻感让他的手脚变得很软,他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要飘到哪里去。
恍然间有双手托住了他,将他从潮热的水里打捞起。他好热,靠近他的人指尖携着凉意,卢卡压抑不住低喘,他被引导着,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那片浅淡的花香落到了冰原上,温柔的信息素将他轻和地罩在里面,卢卡觉着自己正在历经缠绵的劫难。比起肉体上的苦痛,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他感到不安。
“别怕,别怕。”可有谁这么哄着他。
是谁呢?
谁会陪伴在他身边?
他已经一个人熬过好多事了,山洞里的分化、病床前赴死的抉择、因为痛而难眠的每个夜晚,这些都没有人陪他。他习惯了孤身一人,世界上没有人爱他就没有人爱他,他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好去计较的——孤独的孩子总是用倔强的口吻诉说自己多么地不怕孤独,可到头来还是会因为一句哄人的话湿了眼眶。
有人守着他,他就伤心地想: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后脖颈,掠过他的腺体,卢卡打了个颤,到这一步他开始挣扎想要苏醒。他害怕自己被不知名的人标记,一个Omega交出了腺体就似交出了生命的一部分权限,至此受制于人——卢卡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下手毁去自己的腺体。
他剧烈地挣动,不安分地想要逃脱那只触碰他隐秘地带的手,那只手很快覆上他的手背安抚住他,意识浑浊间他听见谁在说:“别怕,卢卡斯,别怕,是我,我是阿尔瓦,别怕。”
“阿尔瓦”这个名字像一颗钉子,钉住他挣扎的躯壳。卢卡忽然不动了,任由声音的主人将手又覆上他的腺体。
卢卡知道那里有一道永恒的瘢痕,他不认为自己是残缺的,可要将那道疤袒露在别人眼下,他又感觉不自在。
但他同样也清楚,靠近他的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真是太荒唐了,他醒着的时候认为阿尔瓦会报复他乃至杀了他,睡去的时候却对其怀有这样深厚的信任想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动手。他没有惊惧没有慌乱,只任凭对方轻和地抱起他。
他后颈的发被拨开了,受伤的腺体暴露在空气里,Omega的本能使得卢卡浑身战栗,他不由自主地抓住离他最近之人的手臂。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轻重,是不是弄疼了人,但被他抓住的人一个劲儿地哄慰他:“别怕,卢卡斯,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许诺吗?卢卡不知道,他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不是真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地想要落泪。
“你永远都属于你自己,只有这一刻,我恳求你,将你自己交给我,只有这一刻。”
满含珍惜与爱意的、几近祈求的语调。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牵动着他的魂魄也为此难过。
他想你为什么要求我呢?
你的话语间为何含有哭腔呢?
卢卡这样想着,竟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是一只扑火的飞蛾,想要冲进那片能毁灭他也能温暖他的火焰里,于是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牺牲。也许他的心里大概也明了,命运未必能给予他善终,而他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交给了那个人,实在是荒诞。
可谁能说他没有深思熟虑过呢?谁能说他不是怀着被打碎的准备松开自己每一道警戒线的呢?
腺体被咬破注入信息素时,他落下了一滴眼泪。卢卡攀着朝思暮想之人的肩,清醒又迷乱地想:打碎他就打碎他吧。
14.
凌晨时分卢卡醒过来一次,是猛然惊醒的,彼时他正被人抱在怀里,身上的湿衣服被来回赶的阿尔瓦换掉了,很干爽。他懵懂地看着自己缩在阿尔瓦的怀里,抬眼是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却变了模样的脸。
他很困,近乎精疲力尽,但他还是能觉察出自己身上的变化。
卢卡怔愣地将手摸上后脖颈,那里有一枚印子,他的腺体被刺破了,他的疤痕被看见了。
阿尔瓦本来就睡得不深,时刻关注着卢卡什么时候醒来,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他弄醒,因此他很快地睁眼,正好对上怀里人雾气氤氲的眼睛。
他迅速拉了拉被子,不让风透进来,略显着急地问:“怎么了?”
卢卡的脑子还很混沌,意识也不清晰,他只能说出自己感知到的:“你标记了我。”
“是。”阅历颇丰的阿尔瓦在此刻也徒生局促:“很抱歉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下进行了标记,但当时的情况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在危险里挣扎,所以事急从权,抱歉。”
他这样子哪里像那个冷漠的隐士,卢卡只觉得爱他的那个洛伦兹教授又回来了。他忽然就很委屈,浆糊一样的脑子辨不清当前的局势,只能翻来覆去地想阿尔瓦还是标记了他,他那么久的坚持都成了云烟和泡沫。他很难过,再不清醒他也知道一个Alpha要对自己标记的Omega做些太容易了,只要阿尔瓦想,就能看尽他的丑态。
“你标记了我,你标记了我,”他呢喃着,哀戚地望向阿尔瓦:“你可以报复我了。”
好吧,好吧,他还有一点记忆,想起自己是怎样扑进这个人的怀里——那个夜雨里只要阿尔瓦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注定会疯狂到把自己献祭。
可既然是他把能打碎自己的权利交给阿尔瓦的,那他也不能怨天尤人了。卢卡绝望地想随便了,反正没有阿尔瓦的信息素他也不活不了多久,现在被标记阿尔瓦就算要对他做什么也不能比死亡更糟糕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根本没想过那三个月里他明明口口声声说要活着、活着最重要,却是用平和的姿态等着死亡的来到。
他从来都是个口是心非的人,阿尔瓦看着他的学生嘴上说着报复,眼底全是求求你爱我吧的悲伤。他的鼻尖也酸楚,而后他微微低头,靠近那双含泪的绿眼睛,“我标记你不是为了报复你,是因为爱你。”
卢卡彻彻底底愣住了。
他的手掌抵住阿尔瓦的胸膛,没有温度,他的心也为此空落落的。他抖着声音说:“你不恨我?”
“恨你,但也爱你。”阿尔瓦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滴:“不要害怕,卢卡斯,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不敢靠近你;因为爱你,所以来到你身边;因为爱你,所以不会伤害你;因为爱你,所以我赠与你的有恃无恐的权利永远有效,我绝不会将你打碎,即便我自己也不够完整。
所以,不要害怕我,不要远离我。
卢卡被这句“我爱你”震得屏住了呼吸,半响才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被打捞起,胸腔里积满压住的气,他缓了好一阵,才记起他来前要问的话:“那几局,你是故意对我放水的吗?”
“是。”阿尔瓦也看出了卢卡多没有安全感,到这一刻他知道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否则他的这个好学生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来。他开始剖解自己的肺腑,字句真挚:“和你见面前我其实想过要报仇的,和你见到后我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里奥的那场游戏,我准备放你的结果你投降了。后来红教堂,我想和你聊聊,但你跑了我才打倒你,我那时怕你投降,可你没投,我又在想,你会不会也知道了我的心意,没想到我只是那么一试探,你又投了,第三次的军工厂……”
说到这儿阿尔瓦表情又气又无奈:“你把自己伤了——卢卡斯·巴尔萨克,你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卢卡听得脖子一缩,阿尔瓦用师长的口吻训导着他,可此时他们又依偎在一起,分明是爱人的模样——爱人?卢卡想到这个词,脸都要烧起来了。
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似地,仓促地问阿尔瓦:“你知道我得了那个病吗?”
“我知道。”阿尔瓦说。
“那你是……”
“不是因为对你愧疚,”阿尔瓦打断他的话,他认真地说:“也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真的爱你,所以才标记你。”
卢卡愣愣地望着阿尔瓦,好半天才说:“我的信息素是风铃花香。”
“我知道。”阿尔瓦拥住他,他懂得对方的意思,“我知道你也爱我。”
“你知道,你知道……”卢卡低喃。
“是,我知道。”阿尔瓦轻吻过他的眉眼:“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
大火将那片风铃花烧尽了,可总有爱意是焚不灭的,等待重逢时再来一场燎原。那场猝不及防的再遇里,他和卢卡对立而站,那么远、那么近,远到物是人非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却又近到阿尔瓦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风铃花香。
这场掩藏爱意的谋划里,有人开局就丢失了这样决定性的线索和证据啊。
卢卡将头埋进阿尔瓦的胸膛,压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地哭出了声。慢慢地,他的哭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没有章法,就像一个莽撞冲动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回到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寻求安慰。他当然可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知道会有一个人帮他拍背帮他顺气。
牢狱之灾没有让他流泪,独自分化独自挨过信息素反噬的痛苦没有让他落泪,让他落泪的是得知自己仍然是被爱着。
他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回怼阿尔瓦,他想你知道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在监狱里受过怎样的苦,那些犯人和狱卒殴打我嘲讽我要我认罪;你不知道我的分化期是自己度过的,好多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山洞了;你不知道我毁掉了自己的腺体,又对可能随时到来的死亡无动于衷,你什么都不知道——卢卡自顾自认为着。
他不知道阿尔瓦已经从艾米丽的口中了解了他的境况,他以为对方什么都不清楚,正如他也还不知道那些往事的真相,所以他一边骂着阿尔瓦骗子一边抱着本人哭,一边恨着一边爱着。
于是爱与恨、生与死都荒唐地交融着。
可哭得累到到睡去前,他终究是唤出了那个词:“老师。”
15.
阿尔瓦又好气又好笑地听卢卡把“骗子”这个词来来回回地说。
他的好学生简直是上天派来折腾他的,可这个节点上告诉卢卡真相那真是别想睡了——顾及到卢卡的休眠时间严重不足,阿尔瓦踌躇片刻,还是决定明天再坦白,因而他一边时不时应着一边拍着卢卡的后背哄他睡觉。
他的目光眷恋地扫过卢卡的眉宇,从眉梢滑到下颚,心疼地想瘦了好多。
他耐心地拍着,许久听到一句轻声的“老师”。
阿尔瓦一顿,随即欲盖弥彰地偏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眼中蓄起的泪水。
片刻后他转过来,释然地一笑,眼睫低垂,温柔地在卢卡的额前落下一个吻。
他说:“好梦,我的小洛伦兹。”
真相是明天才会告诉你的事,可即使心结未解又怎么样呢?
我们依然深爱彼此。
——————
·风铃花的花语:创造力;温柔的爱;来自远方的祝福;永远的牵绊(蓝风铃)。
·想过要不要写到误会解除真相大白,但是犹豫很久还是停在这里了,算是留白吧,像是就算误会就算不知道真相我也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自始至终地爱你(好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后续想写车但是这个开车技术拉大胯离大谱,有朝一日技术成熟了我就写后续呜呜呜)
【隐囚】超度我
*又名《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我学生在作死》(doge)
*在庄园重逢后愧疚而饱受折磨的卢卡和表面冷淡实际心软的老师,9000字一发完
*轻微病态自虐预警,卢卡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ooc渣文笔预警
" 如果你留我在梦里,我会放弃呼吸,请,超度我。
对不起,不经意就在你的影子里活下去
为何还起念动心,怪你名字太熟悉
...
*又名《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我学生在作死》(doge)
*在庄园重逢后愧疚而饱受折磨的卢卡和表面冷淡实际心软的老师,9000字一发完
*轻微病态自虐预警,卢卡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ooc渣文笔预警
" 如果你留我在梦里,我会放弃呼吸,请,超度我。
对不起,不经意就在你的影子里活下去
为何还起念动心,怪你名字太熟悉
可否回到世界之初,请超度我 "
(1)
卢卡巴尔萨又一次从梦里挣扎着醒来。
睁开眼时视野里是庄园里永远浓稠阴沉的夜色,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似乎还残存着梦里那般亮得惊人的火光,梦里滔天的火焰烧灼着似乎要将他吞噬,窒息的感觉随着热浪的包裹蔓延至全身,直到他在剧烈的喘息中乍然惊醒。
两年,这个梦足足纠缠了他两年——从那场变故发生之后,那场几乎能吞噬一切的大火就夜夜常驻与他的梦境中。即使卢卡对这个梦境已经足够熟悉,却仍然会在惊醒后感受到心脏处传来抑制不住的闷痛。
他去找艾米丽看过,得到的回复却是这种症状无法根治——准确来说,没有什么医学手段能帮助他真正摆脱噩梦的折磨。这是你的心结。艾米丽这样说着,女医生望向他的目光平静而悲悯。你需要找出心结的源头,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拯救你。
心结?有些可笑。拜那些监狱里的电击设备所赐,他脑海里关于过去的记忆早就破碎而混乱,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什么前尘往事留下心结?在吃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得到短暂的宁静后,那些梦境又来势汹汹地卷土重来,他重新被卷入漫天的大火中,在每一夜梦里无尽的烧灼中体会着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产生的心痛与无助。
但其实那些梦境也不全都是痛苦的。在偶尔极少极少的时候,灼烧的痛楚会在某个看不清的身影出现时尽数褪去。卢卡看不清那个人,只能远远地看见对方身上铺散的阳光和对方在风里微微摇曳的发梢,他站在原地隔着滔天的大火望着远处的那个人,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却仿佛能感受到有清风短暂地驱散了周身的炙热感。
这样的梦境不同与满是火光的梦境那样痛苦漫长,往往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卢卡在梦里偶然瞥见那个身影时,总是闷痛躁乱的心都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而后梦醒时分那个身影也悄然散去,眼前还是幽深得仿佛要将他吞噬的黑夜,卢卡只能在夜色里默默翻过身,拽着记忆里那点残存的印象陷入睡眠。
(2)
没有人能够治愈他,他大概一辈子都要和这些莫名其妙的梦纠缠在一起了——至少在遇见那位新来的监管者前,卢卡始终是这样想的。他不知道那位新来的,名为“隐士”的监管者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技能和自己相似得可怕,他只知道在看见对方脸上疤痕的那一瞬间,自己心脏传来的无意识的闷痛和每晚深陷噩梦时一样难耐,各种烦躁不安的情绪一并涌上来,将他拖入洪流。
他不该是这样的,那张脸不该是这样的。这样奇怪的想法似乎下意识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在自己见到他的每一面不断地在脑中盘旋着。
当晚的梦境就悄悄地起了变化,卢卡面对的仍然是滔天的大火,但烈火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许多破碎的凌乱的片段盘旋在卢卡的梦境里,他看见另一个穿着齐整西装,身量稚嫩的自己依偎在高挑男人的身边,看见自己用欢喜的声音一边喊着“老师”一边扑进那人怀里,也看见自己那双总是撒娇般地揽着老师胳膊的手掐在了对方的脖颈上,而后那个身影推开他,自己却向后坠入烈焰中。
不,不要。他下意识想伸出手拽住那个人,却只能隔着热浪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坠入火焰里。醒来时脸上湿润的触感让卢卡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流泪,监管者“隐士”布着疤痕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胸腔里疼痛的感觉更加汹涌地蔓延了整个身体。
卢卡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跌跌撞撞地奔向监管者的住所,颤抖着敲开对方房门,只记得在那双已经成了猫瞳的眼睛无波无澜地望向自己时,他的大脑早就因为过载的疼痛而一片昏沉。恍惚中他好像是坠入了一个轻飘飘的怀抱,那人臂弯揽住他时的力道和从前一样熟悉,冷冰冰的触感却不似从前温暖。
他在夜色里颤抖着,像从前一样依靠在对方冰凉的胸膛上,语无伦次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他说我恨你,无声地流泪以后却又说我爱你,卢卡不记得自己到底喃喃地说了多少话,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时,正拽着对方的衣领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望向“隐士”的眼睛,依稀想起对方似乎是因为信仰了什么神明才变成如此模样。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老师,你的神能超度我吗?他抬起发抖的手抚过对方冰凉的脸,语声颤抖而混乱。
求求你,救救我。
卢卡不记得那个混乱的夜晚究竟是如何平静下来,只记得自己最后似乎终究是在对方缓慢而轻柔的安抚里沉沉睡去了。意识彻底消失前他听见落在自己耳边的一句话,明明是冰冷得不带多余感情的语气,却让他慌乱不安的心意外地安定下来。
他说,卢卡斯,如果你希望被拯救,那就留下来试试吧。
(3)
那一夜后庄园里开始出现了一道奇怪的风景,一贯独来独往,连同教会的安都甚少往来的监管者“隐士”开始和对立阵营的求生者“囚徒”同进同出,无论在庄园的等待大厅还是庄园主开设的实验室,隐士的身边都多了一个随处可见的瘦小身影。没人知道昨天还水火不容的两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变得亲密无间,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往日里心高气傲的囚徒卢卡巴尔萨,愿意像个助手一样跟在隐士身后沉默地忙前忙后。
没人搞得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卢卡自己也一样。他在曾经的老师发话后就从善如流地留在了对方身边,和对方同进同出,像他残存的记忆里那样在对方进行实验研究时为对方打下手。阿尔瓦自从那夜喊过他的名字后就一直淡淡地喊他“囚徒先生”偶尔卢卡看着对方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神色,怀疑那夜听到的温柔低语的一句“卢卡斯”只是自己的幻觉。
师生关系早就在大火后彻底成为过去式,求生与监管的对立关系放在他们身上又显得太过牵强,卢卡在思考这些问题时,偶尔会想起他们曾经也是胜似亲人的关系。少年时的卢卡斯也曾被一些烦人的梦境所侵扰睡眠,每当这时他都会选择逃开自己那个黑暗的房间,逃到老师的被窝里,似乎男人温暖有力的怀抱才是他唯一的港湾与归宿。
现在的卢卡仍然会在醒来时无意识地抱住身边的身影,触及到对方冰凉的皮肤时才恍然明白现在的处境。冬夜被窝里永远会对他敞开的温暖怀抱已经不复存在了,没人会在他做噩梦后摸摸他的头,再温声哄着他入睡。卢卡在夜色里抱紧对方冰凉的身体,似乎要将对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在想如果真的在这时候把自己的身体刨开,老师的身体会不会变得温暖一点?
但在手腕真的被划开,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时,割裂的疼痛才让卢卡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过来。他看着手上蜿蜒的伤口和血痕,血珠沿着垂下的手指一路流淌,让他想起他老师脸上同样狭长的蜿蜒的伤疤。会痛吗?他记得自己似乎曾经看着对方的脸问了这样一句话。对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望向他,卢卡听见阿尔瓦平静的声音:“已经不痛了。”
已经不痛了。卢卡在这时才恍然意识到即使自己刨开自己的身体,也没办法让身边这具已经死去的身体温暖起来,就像他抚摸着那些伤疤时它们早就不再会疼痛了,他的老师不再会痛苦,也不再会因为学生的固执己见而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了。
这是好事。卢卡想着,胸口处却不可抑制地传来窒息的感觉。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无助时下意识跑到阿尔瓦身边,迷迷糊糊却一直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那不是庄园里许多人所猜测的破镜重圆,也不是什么年少者对年长者下意识的还未散去的依赖,那是卢卡巴尔萨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沉没时下意识的挣扎与自救,是他在试图靠自己的行为拯救濒临破碎的自己。
那是他在赎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4)
赎罪。卢卡并不清楚这项行动要如何进行,如果坦白来讲,他身为“囚徒”在牢里苦苦挣扎的那两年早该把巴尔萨克所犯下的罪名赎清了才对。卢卡从前也这么以为,即使来到庄园后仍然背负着“囚徒”的名讳,但前尘往事早就散去,他的罪孽早已赎清,现在的卢卡巴尔萨只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但卢卡忘记了一切,却没能忘记那场噩梦般的大火,脑子已经不记得他那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英年早逝的老师,心却替他一直记得。从见到老师的那一刻,仿佛早就被埋进坟墓里的心脏破土而出,在跳动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楚,迫使卢卡巴尔萨回到阿尔瓦洛伦兹身边。
卢卡的噩梦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在他的梦境里,那个永远背对着他的人逐渐有了清晰的面容,神情哀伤的阿尔瓦披散着白色的长发,站在熊熊的烈焰里用悲伤而怜悯的眼神望向他。醒来时对上的那双眼睛有着猫的瞳孔,卢卡在对方平静又冷淡的眼眸里看见一个浑身颤抖丑态尽显的自己,他茫然又无措地盯着那双眼睛,才恍然间想起来对方已经不需要睡眠了。
明明阿尔瓦看向他的眼神和梦里不一样,却让刚刚清醒的卢卡又陷入昏沉的状态里,迎着对方冷淡平静的眼神,卢卡突然想笑一下,嘴角还没提起来先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润。他在无声的哭泣中抓起早就放在床头的刀,迎着阿尔瓦有些愕然的眼神,抬手狠狠地向自己的胳膊划去。
囚服划破,刀刃深深地没入皮肉,卢卡闻到血的腥气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阿尔瓦攥住了他拿刀的手,总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带着点奇怪的怒气和愕然,这点波澜居然让卢卡在疼痛的间隙中轻轻地笑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卢卡看不清阿尔瓦的脸,只能听见对方略有些不稳的声音,似乎暗含着隐隐的怒气:“囚徒先生,你在干什么?”
“......可以不要这么叫我吗?”
“......卢卡巴尔萨,回答我,你在干什么?”
他喊我卢卡巴尔萨。卢卡又有些想笑,嘴角却沉甸甸地提不起来。是的,他喊的没错,卢卡巴尔萨才是囚徒的名字,至于被称为“小洛伦兹”的卢卡斯?或许早就和阿尔瓦洛伦兹一起死在那年的大火里了吧,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阿尔瓦的神情显得更加阴沉了,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也不由得重了几分。卢卡没去管手上汹涌的几乎始终刺激着神经的疼痛,抬起手摸索着找到对方脸上的疤痕,再一次问出了同样的话:“......疼吗?”
一定很疼吧,一定比我现在受到的疼痛还要疼百倍,千倍。
阿尔瓦愣了愣,目光在他仍然流血的手腕上顿了顿。卢卡听到对方起身离开,又拿着什么东西回来的声音,随即手腕上感到的触觉让他意识到对方正在轻柔地为他包扎伤口。那一道血口子很快就包好了,他的老师又一次妥帖地包裹住了他的伤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如果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我感同身受的话,我劝你不必如此。”阿尔瓦放下绷带,眼眸重新变得无波无澜,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波动和失态全都不存在。
“我和你不同。”
老师说的没错,我和他不同,无论我在自己身上试验多少遍,都无法真正和他死去那一刻受到的痛苦感同身受。卢卡点头应了,目光却落到一旁为了他特地点燃,正在缓缓摇曳的灯火上。他看见自己发丝的影子垂落在灯火边,像是一只飞舞着即将奔向火光的飞蛾。
(5)
第一次尝试着把手指伸进灯火里时,卢卡只感觉到烫,那点细微的疼痛在接触皮肤没入指尖后似乎就被更加明显的滚烫的触感淹没了。他看着面前跳动的摇曳的灯火,那点火苗在眼前渐渐放大,在视野里烧成滔天的不灭的大火。
他想起梦里那个坠入火里的身影,像是一只断翅的单薄的蝶,老师当时推开他时想的是什么呢?老师被火海吞没时,身上传来的也是这样的感觉吗?回过神来时,卢卡发现自己已经把灯罩打开,举着灯火靠近了自己的手掌,那双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总能做出无数天才之作的手在被焰火烧灼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泛起丑陋的伤痕。
很痛,非常痛,比起自己曾经在胳膊上划下的伤,这种疼痛似乎要难耐百倍,他像是一尾被丢上海岸即将干渴至死的鱼,舔噬过皮肤的火似乎要夺走他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将他变成一具焦黑的发臭的干尸。卢卡赶在阿尔瓦回来前将火熄灭,抱着隐隐作痛的手无声地躺回那张如今属于他们二人的床上,他在夜色里嗅闻着黑暗里弥漫着的气息,似乎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一具即将被长埋地底的尸体。
他再次沉入梦境里,梦里他的身上似乎也在发烫发热,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梦里那个人一起被热浪包裹住。醒来时阿尔瓦不在身边,卢卡垂下头时看见自己再次被妥帖包好的手,他打开纱布,看清自己微微颤抖着的,已经遍布发红烧伤的手。
他想起阿尔瓦终年缠在手上的绷带,想起绷带也不能完全遮住的手上的疤痕,那曾经是一双让卢卡斯巴尔萨克早早就为之着迷的手,一双递给他早餐牛奶的温柔的手,一双操纵着精密仪器的沉稳的手,一双可以创造无限可能的,大发明家的手。他还记得对方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时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让情窦初开的少年都瞬间红了脸,而“隐士”的手则像是千年的冰,卢卡窝在被子里抱着它们直到天明,怀里的触感都依旧冰凉刺骨。
被火烫伤时他没有哭,可阿尔瓦冰凉的手却刺得他似乎连骨子里都在发抖,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怀里那双手的绷带上。
“我说过,你不必......”
阿尔瓦没说完的话被卢卡突然打断。
“求求您,别阻拦我。”
卢卡抱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前,仿佛许下了一个无比虔诚又真挚的誓言。
“别阻拦我...请您,超度我。”
(6)
或许是听出了他语气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溺亡的迫切与无助,总之阿尔瓦真的没有再阻拦他。于是卢卡带着几乎有些漠然的心态,宛如一个旁观的幽灵一般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刀伤和火烧的烙印叠加交织,卢卡却觉得那些痛意在逐渐频繁的尝试后变得轻飘飘的,只有在伤口里鲜红的血刺痛自己的视线时,卢卡才能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仍然还活着。
也只有他把火焰在自己的身上滚过一遭以后,总是沉浸在惶惶不安与痛苦无助中的心才能解脱片刻。理智与神思一并回归时,身体上钻心的痛意才迟钝地袭上卢卡的神经,他把湿润的脑袋像从前一样埋进老师的肩膀,抵着对方的肩头颤抖着吐息,似乎只要低下头,就回到了那个只属于他的,令他安心的港湾。
“你这样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阿尔瓦似乎并不能理解他反反复复自虐一般的行径。卢卡只是笑,低声地回应说没关系老师。毫无意义也罢,徒劳无功也罢,只要您还在我身边,年轻气盛的小洛伦兹就总是有无限的肆意妄为的权利。说这话时卢卡恍惚间看见过去那个骄傲又幼稚的自己,因为“小洛伦兹”的名号沾沾自喜的自己,老师的姓冠在自己的名后,多么亲密无间的关系。
曾经的少年太爱他的老师,多年的仰慕与尊重和日常相处中点点滴滴的心动交织在一起,让他连那人的姓氏都爱不释手。可偏偏爱到了尽头,在易倾的天平上又被轻易地翻转,成为浓得化不开的恨。曾经的爱有多浓,后来的刺向那人的恨就有多重,只不过兜兜转转,这份恨最后仍是化为利刃刺向了当年懵懂冲动的自己。
“你恨我吗,老师?”
阿尔瓦转头看他,目光闪烁明灭,最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卢卡凑在他颈边,感受到那人说话时颈边传来的微微颤意:“......不。”
卢卡顿住了。
“...为什么?老师?”卢卡听见自己的笑声,凄厉的歇斯底里的,像是此时窗外冷风的哭号,“你不该恨我吗?卢卡斯巴尔萨克不值得你恨吗?”
他看见阿尔瓦的眼睛,平静的冷淡的猫瞳,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映出状似癫狂的自己,宛如高高在上的悲悯的神明注视着疯狂的信徒。卢卡恍然觉得这道目光像是拴在脖颈上的无形的绳索,他在渐渐收紧的绳索中跌入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中,视线昏黑一片,连眼前阿尔瓦的脸都变得模糊不辨。
清醒过来时卢卡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在自己的脖子上掐出了重重的淤青,阿尔瓦的手搭在他的手指上,想要将他的手掰开,却像是怕伤到他一样收着力道。不对,这不对劲。卢卡反复抓挠着自己的脖颈,明明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他却觉得那里理应该是有一条锁链的,像他作为“囚徒”而活着的那些时日一样,不同的是如今锁链的另一端被他亲手交到了他曾经最恨也是最爱的人手里,只要对方轻轻拉扯,卢卡就会被迫坠入漫长的窒息里。
搭在脖子上的手终于被阿尔瓦一把拉开,被压迫的肺里涌入新鲜的空气,卢卡在濒死的窒息感中大口喘息。眼前的景象还没来得及变清晰他就直接扑进了对面那人的怀里,像从前一样熟悉地揽住那人的腰,把湿漉漉的头倚靠在对方冰凉的,不会再有心跳律动的胸膛上。
他听见老师的声音从头上砸下来,像是神明落下的审判,而他是祭台上即将流干最后一滴血,却仍等待着神明宽恕的罪犯。
“我不怪你。”
卢卡终于在神明冰凉的怀里放声大哭。
(7)
老师说不怪他。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这就是谅解,这就是放下,可卢卡却偏偏觉得“放下”才是最狠厉的诅咒——他不爱了,也不恨了,他抛弃了过去的一切,被他一起像丢垃圾一样打包丢掉的不只有过去的所有痛苦不甘,还有仍然困在那段回忆里的自己。
他摆脱了过去,孑然一身地离去,他不在意我对他的伤害,也不在意我,神明赦免了他的死刑,却把他的爱恨都放逐到无人的荒芜之地。或许阿尔瓦是对的,沉溺于过去不是什么好习惯,早早脱身才是独善其身的好方法,可倘若没有那些爱恨伴身,卢卡斯巴尔萨克在那场大火后就该死在监狱里,而不是凭着昏沉大脑里那点模模糊糊的执念仍然苟活于世。
得益于该死的频繁的电击,关于那段阶下囚的记忆在大脑里破碎又模糊,在卢卡试着回忆时,浮现在脑海里的居然还是阿尔瓦洛伦兹模糊的面容。被迫栖身于黑暗里的无数个夜晚,不再是小少爷的卢卡巴尔萨被身体上难以忽视的疼痛拉出噩梦,他蜷缩着身子缩在角落里,像是一具已经开始慢慢腐烂发臭的尸体。浑浑噩噩到极致时卢卡几乎忘记了自己还会呼吸,只有当那个人模糊不清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时,心口处涌上的怨怼与愤怒,以及一丝半缕说不清的情愫,身体上的伤口才会开始迟钝地发疼发烫,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具尸体,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着,他要出去。他要找到那个人。找到他以后呢?卢卡不知道,只知道午夜梦回时那个人时常徘徊在自己的梦境里,让他的心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里。
夜以继日的怨恨让卢卡撑过了那段时日,直到终于离开监狱,到了庄园,那份日日都牵系在心头的仇恨都没有消散,区别只是他早就忘了自己在恨谁,为什么而恨。卢卡把自己彻底地沉溺进永动机的实验和庄园忙碌的游戏里,从不放任自己去深思那份怨恨的源头,仿佛只要揭开真相上蒙着的薄纱,自己摇摇欲坠的灵魂就会被彻底宣判死刑,暴露在滚烫炙热的阳光下。
可阿尔瓦洛伦兹还是出现了,带着卢卡尚未散尽的爱恨,带着他们共同的过去出现在卢卡自以为的“新生”里。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间心脏仿佛急速坠入无尽的深渊,卢卡看着面前那张布着疤痕的脸,难得地出了神。他想,我的爱不配存在,我的恨也从无立场,那么卢卡巴尔萨又在为什么而在苟延残喘呢?
从那场大火后就始终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在了自己的头顶,卢卡开始在见到阿尔瓦后的每一天变得难以入眠。他抱着他已经死去却又重获新生的老师,像是一株渴水的贪婪的植物在拼命地汲取着水源,但只有卢卡知道,自己不久之后就要枯萎了。
阿尔瓦宽恕了他,可卢卡却不能赦免自己。
坐在屋内看着周围的火从一开始颤巍巍的火苗慢慢蔓延成一片滔天的火海时,卢卡终于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汲取到了令人安心的温度,这些天待在老师身边而沾染上的冷意都被尽数驱散。火势肆虐将庄园的天染红一片,仿佛那个在卢卡梦中,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
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把他推出火海了,卢卡斯巴尔萨克早该死在当年的大火里。上天和他开了个玩笑,让最无辜也最不该离开的人代替他付出了一条命,让卢卡巴尔萨得以苟且偷生了一段时日,好在现在他终于把命运的指针拨回正轨了。
那就这样结束吧,结束这场噩梦,结束玩笑般的重逢,结束这份背负了多年的罪孽,还给那个真正无辜的人一个不受打扰的新生。卢卡想着,闭上了眼睛,任由周围滚滚的浓烟将自己包裹着,坠入无尽的黑暗里。
恍然间似乎有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卢卡在半梦半醒中意识到有人抱起了自己,明明那双冰冷的手在不断地发抖,揽住他身体时却意外地稳固有力。再次醒来时空气里烧焦的气息比视觉先袭击了卢卡的意识,卢卡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重重地按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没有心跳。卢卡贴着对方的胸膛喃喃着。你为什么没有心跳。脑海里有个残忍的声音在回应着自己混乱又破碎的问话,他听见那个声音嘲弄着自己的自欺欺人,冷笑着说,因为他早就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他都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卢卡抬起头,在视角终于聚焦的一刻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揽着他的人脸上和身上都熏出了黑灰的烟痕,阿尔瓦那头利落的短发也有着不少烧焦的痕迹,卢卡颤抖着抚上对方脸上的痕迹,才意识到这个人再一次从死神手里救下了自己。
“ ...为什么?”
卢卡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你连恨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阿尔瓦洛伦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卢卡听见对方沉甸甸的声音,那是他习惯的,记忆中老师每次要和他严肃地探讨或警告他什么时,都会用的语气。
他说:“卢卡巴尔萨,你听好了——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我当然恨你。”
“我恨你执迷不悟,我恨你一意孤行,我恨你固执己见又意气用事,毁了你自己。”
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词从对方的薄唇里落下来,砸得卢卡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几年待在监狱里的日子,他不记得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景,只记得很冷,非常冷,仿佛要侵蚀骨头的冷气钻入自己的五脏六腑,只有在恨意燃烧时,血管里奔腾涌动的鲜血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微乎其微的暖意。
我的审判终于要来临了。卢卡闭上眼,不去看老师的脸,等待着他的神明宣布自己最后的死刑。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恨你,但同样爱你。”
“......什么?”
他爱我?他怎么可能会爱我?卢卡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第一次在实验室里质问老师时那样,试图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当年的阿尔瓦垂下头躲开了他的视线,如今的隐士却可以不躲不闪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说出让卢卡以为沉寂已久的心都欢快地跳动起来的字句。
即使已经在生与死的边缘都走过一遭,阿尔瓦也仍然像从前一样不善言辞,他看着卢卡悲伤得几乎下一秒就要让人溺亡在其中的眼睛,却说不出什么动人的字句能叫他的小洛伦兹相信他的感情。他只能轻抚着对方的头,像从前那样做出一个熟练的安抚。
“卢卡斯,我还在这里。并且我仍然爱你。”
阿尔瓦说不清自己在与卢卡斯重逢时,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庆幸更多还是怨怼更多——怨他落魄至此却仍然一意孤行,庆幸他即使伤痕累累却仍然活着。被误解被推开时留下的无助和死亡带来的怨怼仍然存在,但在看到卢卡痛苦愧疚的模样时,心底的疼痛与不忍又悄悄地占了上风。明明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他却不可抑制地在那个人投身火海时感到涨满了胸腔的慌乱。
“那么卢卡斯,告诉我,你的爱消失了吗?”
他抚过卢卡的眼角,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无声无息地滚落着泪水,卢卡在抬眼望向他时却又是一副微笑的神情。卢卡发抖的手揽住老师的脖颈,把颤抖的身躯缩进老师的怀里,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一起度过的夜晚那样,在最厌恶的黑暗与寒冷袭来之时,年幼的小孩会把老师的臂弯当成唯一的港湾。
“......当然没有。”
梦境里不断地燃烧了几年的大火终于在这一刻熄灭了,卢卡陷入对方的怀抱里,他想,如果老师还活着,自己紧靠着的这个胸膛里一定会和此时的自己一样,响起美妙的欢快的律动。神明终于愿意回到他身边,施予他的不再是宽恕,而是爱。
他们都没有变,他们的恨未曾消散,爱也未曾改变。
仇恨使你存活于世,而爱使你重见天日。
-------------------------the end------------------------
因为觉得《超度我》这首歌很适合代隐囚所以写了,之前发过一半,这回写完了干脆整合成一篇发了...本来是想庆祝老师溯回上线,结果晚了一天,那就正好清明节发,好像也很符合本文主题(不是)
期待点赞评论~
【铠约】超A教官攻略计划(ABO)二十四
A队教官超A铠xB队新兵小O约(二十三补档在后面!)
百里守约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本能地觉得这个alpha的眼神异常危险。
“我……”小狼崽子舌头打了个结,“我觉得不行。”
老流氓恍若未闻地捏着狼崽子的七寸不让他乱动,嘴唇一寸寸靠近百里守约的脖颈,最终施施然停在了距人一厘之隔的位置。
“小朋友,打个商量?”
一个正儿八经的“小朋友”被男人带笑的磁性嗓音描绘得像是“小宝贝”“小心肝”“小笨蛋”,唯独就是再也听不出这个词原本纯洁的意思。
温热的吐息落在omega的腺体上,身心的双重渴望让百里守约一时间意乱情迷,只能勉强顺着先前的思路回答一二。
“不……不太...
A队教官超A铠xB队新兵小O约(二十三补档在后面!)
百里守约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本能地觉得这个alpha的眼神异常危险。
“我……”小狼崽子舌头打了个结,“我觉得不行。”
老流氓恍若未闻地捏着狼崽子的七寸不让他乱动,嘴唇一寸寸靠近百里守约的脖颈,最终施施然停在了距人一厘之隔的位置。
“小朋友,打个商量?”
一个正儿八经的“小朋友”被男人带笑的磁性嗓音描绘得像是“小宝贝”“小心肝”“小笨蛋”,唯独就是再也听不出这个词原本纯洁的意思。
温热的吐息落在omega的腺体上,身心的双重渴望让百里守约一时间意乱情迷,只能勉强顺着先前的思路回答一二。
“不……不太好吧。”
“商量商量。”
教官大人颇有耐心地好言相劝,他的声音又沉又缓,像是一只极稳的手握着弓弦划过大提琴发出的声音。
“……”
色域熏心地把脖子往人嘴里一送,毫无理智的小狼崽子大放厥词:
……商量?
呵。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不咬不是alpha,不咬不是战狼!
……
室内失控的omega信息素浓的快凝成露水,一望无际的金边瑞香在水汽迷蒙的清晨中盛放。
铠教官饱食餍足地擦了擦嘴角,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模样,小狼崽子捂着脖子幽幽怨怨地瞪着他,奈何不敢造次。
“百里守约。”
铠教官老是动不动就连名带姓地叫他,配上那人清冷平直的嗓音,百里守约总会萌生出上课猝不及防被老师点名的紧张感。
小狼崽子一抖耳朵,下意识就要正襟危坐,又被人不咸不淡地睨了一眼,顿时不敢乱动。
百里守约被迫体验了一把全瘫病人的艰苦生活,偏偏怂得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一边维持重病人设,一边可怜巴巴地努力用眼神表达出那一分仰慕两分紧张七分尊敬来。
百里守约自我反思着,沉重叹了口气……
老舔狗了。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殊不知床边站着的铠被人自下而上地,用亮晶晶的嫣红眸子盯着,只觉得口渴。
男人表面看着淡定,其实正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着:……想吃樱桃了。
男人凸起的喉结不明显地上下动了动,被眼尖的百里守约无意瞥到——
艹,这该死的性感!
小狼崽子顿时恢复了生机!
就冲这身段,就冲这脸蛋,就冲这喉结!
谁不是舔狗?谁能忍住不舔?!
百里守约心里重新雄起的小人吐着舌头:prprprpr……
铠受不了这狼崽子用这种亮晶晶的,藏着爱意而不自知的眼神看他,尤其是沐浴在馥郁瑞香花信息素中,alpha的占有欲让他几乎无法保持理智。
“别看了。”
百里守约察觉到他家教官的声音微哑,也许是因为刚才缠绵悱恻的那一口,男人的声音中参杂着几分事后的慵懒缱绻。
MD,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眨眨眼睛,小omega咽了口口水,忍不住看得更专注了。
“……”
铠被他这副样子闹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抬手捂住了那双布灵布灵的红眼睛。
百里守约紧张地抖了抖耳朵,就听到一阵衣料摩挲声后,铠教官在他的耳朵边,哑着嗓子,一半调侃一半无奈道:
“……再看硬了。”
“……”
小狼崽子白皙的肌肤直接从脖颈红到了脸颊,因为太过紧张,百里守约憋着一口气,侧颈的经络和锁骨格外明显,漂亮得让人直想在上面留几个印子。
妈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明目张胆撩我!
百里守约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顶着张冷淡出尘的冰山脸,开法拉第飙车的男人。
好家伙!百里守约心说,小玩意真带劲儿!
……
不知道那边小狼崽子已经自力更生从土耳其无证驾驶到东京和巴黎了,铠不想折磨小狼崽子的心脏,也不想折磨自己的,于是他退开了点距离,却正巧看到了两个棕色的,毛绒绒的小三角形耳朵在少年柔顺的银发间极其灵活地抖抖抖抖抖……
“……”
铠的嘴角忍不住跟着抖了两下,差点破功。
男人憋着笑伸手捏住那双抖出残影的小耳朵,拇指食指正反两面揉了揉,柔软温热的触感过电般让他从指尖一直酥痒到了心里。
百里守约被人捏住耳朵,就像是被提溜住了后脖颈的狼崽子,顿时四肢一蜷动也不敢动,白皙的小脸一层层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念着这小狼崽子是个等待手术的急诊病患,脸皮又薄得如此不经拨撩,铠见好就收地松了手,生怕给人撩出个好歹来。
铠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面前的小狼崽子自觉失态,羞耻得捂着脸反醒,不肯理人。
男人想了想,状似无意地找了个话题。
“自从那天晚上,我们好像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少年灵活的耳朵动了动,铠知道他在听。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很年轻,很优秀,未来的选项也很多,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百里守约双手捂着脸,心想今天可真是糖分超标的一天,铠教官特地从任务赶回来看他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喜的了,就这短短十分钟还又撩又夸的,怕不是想把猪养肥了杀。
铠要是知道那小狼崽子脑子里整天想得都是这些,大概得气得请人吃个又大又圆的毛栗子。
好在此刻铠约二人还没达到思维共享的地步。
“但是,你太好了,我的眼神几乎不受控制地时时落在你的身上……”
“我喜欢看你肆意奔跑时绷直的尾巴尖。
“喜欢看从你眼睫泄下的点点金色光斑。”
“喜欢你抹去汗水后,那一抬眸的绝不服输。”
百里守约羞得壮着胆子伸手去捂教官的嘴,却不想,就在他指尖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男人轻描淡写却又珍重万分的一句话 :
“百里守约,我喜欢你。”
百里守约:告白未遂被暗恋男神抢占先机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王者cp】——当各家攻被绑架
信白云亮铠约懿元邦良
ooc归我❤️
———————————
(信白)
绑匪(拿着韩信的手机,恶狠狠):打电话给你最重要的人,快!
韩信(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脚):通讯录里备注“抢buff是狗”的那个就是……
电话接通。
绑匪:喂?你的人被我绑架了,现在马上带两百万赎金来领人。
李白:?什么?
绑匪(无语):我说,那个红头发的被我绑架了!马上,带,两百万,来领人。
李白:……草,噗,哈哈哈哈哈哈韩信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绑匪:……?
韩信:………没事老哥你习惯就好
绑匪:我撕票了啊!
李白:哎哎别...
信白云亮铠约懿元邦良
ooc归我❤️
———————————
(信白)
绑匪(拿着韩信的手机,恶狠狠):打电话给你最重要的人,快!
韩信(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脚):通讯录里备注“抢buff是狗”的那个就是……
电话接通。
绑匪:喂?你的人被我绑架了,现在马上带两百万赎金来领人。
李白:?什么?
绑匪(无语):我说,那个红头发的被我绑架了!马上,带,两百万,来领人。
李白:……草,噗,哈哈哈哈哈哈韩信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绑匪:……?
韩信:………没事老哥你习惯就好
绑匪:我撕票了啊!
李白:哎哎别别别,有话好商量哈哈哈哈哈……
绑匪(解开绳子):……老弟你走吧。
韩信:?
绑匪(呵呵):你对象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我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呵呵哒,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
韩信(就挺莫名其妙)
事后ps:“韩信你真被绑了啊?!”
“呵呵”
“啊……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整我呢。”
信:(为我的后半生担忧jpg
(云亮)
绑匪(恶狠狠):打电话给你最重要的那个人,赶紧的。
赵云:你们想用我威胁军师?不可能。
绑匪:不打电话,就杀了你!
赵云(冷漠):哦。
绑匪(?):我说,我要杀了你!
赵云(笑笑):别急嘛。
绑匪:我他喵……
“不许动!!警察!”
绑匪(被拿捏):??????????
诸葛亮(不屑jpg):兄弟,下次深造一下再出来绑人。不至于连手机定位都没抹掉就行动。
绑匪:…………………
事后ps:“亮亮,来为咱两的完美配合击个掌”
“嗯。”(笑)
(铠约)
绑匪:嘿嘿,铠哥,这么绑还合适吗?
铠(试了试松紧):成,下面打电话给我通讯录的第一位。
绑匪:好,好👌
电话接通。
绑匪:你的人被我绑架了!!赶紧拿两百万赎金来领人!!
百里玄策:臭铠你有毛病啊??这又闹哪一出?
绑匪:?
铠:???(草,忘了刚刚跟那兔崽子通话吵架呢,完了……)
百里玄策:喂,喂?说话啊……(逐渐反应过来)臭铠你被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苍天绕过谁呐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好耶,今晚的肉肉是我一个人的咯~
铠(眼神刀):(挂了啊!挂了愣着干什么!!蠢货)
绑匪(后知后觉):哦哦哦哦!
玄策的笑声戛然而止。
铠(思索良久):你给我解开。
绑匪(赶紧解绳子):铠哥你干嘛去啊?
铠(呵呵):吃小孩。
绑匪:?(不敢说也不敢问jpg)
事后ps:“阿铠下次不要玩这种游戏了好不好”(担心)
“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铠”
“呵呵小屁孩”(核善jpg¥
(懿元)
绑匪(恶狠狠):打电话给你最重要的人,快点!
司马懿(饶有兴趣):通讯录“小矮子”
电话接通。
绑匪:你的人被我绑架了!带上两百万来领人!
元歌(看了眼身边的淑芬):不好意思,打错了。
嘟嘟嘟嘟……
绑匪:????
司马懿:……
再次接通。
绑匪:你的人被绑架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元歌:撕票吧,麻烦你了先生
绑匪:???????????????你确定没有给错电话
司马懿:小矮子牛p!!今晚腰别要了(大招窜走)
绑匪(凄凉jpg):又绑了个寂寞……
事后ps:“小矮子你什么意思啊你?”(逼近
“激将法。我知道你跑得掉”(后退
“哼……(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干什么?”
哔———————————————
(邦良)
绑匪(恶狠狠):打电话给你最重要的人!!赶紧的!
刘邦(淡定jpg):你再等等他马上就要打电话来了。
电话响了。
绑匪(虽然疑惑却没说什么):你的人被绑了!马上拿两百万来领人!!不然撕票!”
张良:???刘老三你搞什么?奏折还没批完你又给我浪哪去了??
绑匪(气到不正常):先生,您的人被绑架了,我们请求您拿两百万赎金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张良:……发地址。
刘邦(感动jpg):良良还是爱我的wwwww
几个小时后,两百万和五箱奏折从天而降
刘邦:??
张良(冷漠jpg):先生你好,钱已经给了,还劳烦您让他批完这些再回来,谢谢🙏
刘邦:……(媳妇这让人时冷时暖的爱啊hhhhh
事后ps:“呜呜呜呜呜呜呜良良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那堆纸了么www”
“批完了没有?”
“还没……”(老实巴交)
“干活去。”(冷淡jpg)
仓鼠球式委屈www
——————❤️
感谢看完,无脑码文轻喷
(评论区找我玩呀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