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黄」Propose
“李艺彤,我毕业那天——”
“来求婚吧。”
不知名的后辈Side
内地第一女子偶像团体SNH48,你可以把它比作星星,或者比作花火什么的。有那么多好看女孩子,这些称号绝对当之无愧。
SNH48从不缺少水花火花,而偏偏我怀着憧憬进团的时候,正赶上花火大会最末的高潮。
鞠婧祎前辈毕业得顺风顺水,该受到的万众瞩目也是情理之中。功高震主,团内已然容不下她的势头,这个结果,早已想过。
在一番抗争之后,李艺彤前辈也算是表面上和平地早早毕业、预计会签到其他公司继续发展——这是我刚刚搬进生活中心时的事情。
几届总选过去,御三家的三位顺次稳得如同铁汁子浇成的。此时三位里头,只剩婷婷...
“李艺彤,我毕业那天——”
“来求婚吧。”
不知名的后辈Side
内地第一女子偶像团体SNH48,你可以把它比作星星,或者比作花火什么的。有那么多好看女孩子,这些称号绝对当之无愧。
SNH48从不缺少水花火花,而偏偏我怀着憧憬进团的时候,正赶上花火大会最末的高潮。
鞠婧祎前辈毕业得顺风顺水,该受到的万众瞩目也是情理之中。功高震主,团内已然容不下她的势头,这个结果,早已想过。
在一番抗争之后,李艺彤前辈也算是表面上和平地早早毕业、预计会签到其他公司继续发展——这是我刚刚搬进生活中心时的事情。
几届总选过去,御三家的三位顺次稳得如同铁汁子浇成的。此时三位里头,只剩婷婷前辈还留在团里安安稳稳的,她年纪最长,这般没动静,看样子是没有继续待在娱乐圈的计划了。我和室友私下为前辈觉得惋惜。我曾偷偷想过李艺彤和黄婷婷这两位前辈的关系,然而怎样观察都得不到确切的结果。以前还幻想这两人以后没有了条条框框限制,若是侥幸又在同一个领域发展,总归还会有交集,奢望着: 那时会不会有自然些的互动呢?
——现在看来一切都落空了。
婷婷前辈的毕业公演,公司单挑了日子,元N成员们都没外务。所剩无几的、分落各地的老成员在舞台上站成一排的场景实数久违。正中间的前辈穿着特殊表演环节的自备服装,少见的红了眼圈和鼻头,不住地抿嘴舔上唇。台下的粉丝敲着大闪噼噼啪啪,观众席里有几个女孩子捂着脸哭花,大抵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在如此公众的地方看见她,大家都萦绕在一种嫁女儿似的感伤里,而站在最边缘的我却突然想起曾经、李艺彤前辈为她读信时的样子,那时的婷婷前辈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睁大的眼睛泛着薄桃色,鼻头和脸庞也红扑扑的,用手指去抹眼角,抹得晕妆——啊、真像。
一场特殊的公演就在我的恍惚神游之中过去。SNH这场花火大会,似乎已是终末。
结束之后,我、室友和一众同期跟婷婷前辈鞠了躬,合了影,关系不到那个程度,虽然很想再呆一会儿,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同搭了车回中心。
婷婷前辈却还在剧场待着,大概是为了缅怀一下生命里的这坎坷又精彩的八年。很晚很晚的时候,同期来串门,和我的舍友一起歪在床上刷着微博。她仰面躺在舍友的床上,突然提起,说好像在剧场看到了李艺彤前辈。
我心里咯噔一下。继而自己就把这疑惑打消了:怎么可能。我想。
论起她俩这模棱两可、不上不下的别扭关系,怎么可能?
遑论,李艺彤前辈如果来了,肯定有人比你们更热心,新闻早就能上头条。
我说的没错。其时李艺彤前辈已经担着一个常驻综艺,新参演的电视剧也正热播,好名声共着绯闻边料成了热门话题。
她剧组的导演才华横溢,近年大热。但大热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每部剧里必有的同性纠葛。
而他选中了年轻的李艺彤。
于是——夜蝶的MV和婷婷前辈同她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也被天涯博主深扒了几个帖子。这放眼整个娱乐圈都太过跌宕起伏的故事无疑是引人眼球的。风口浪尖,偏偏赶上婷婷前辈的毕业,真不知多少人盯着李艺彤前辈的一举一动。估计她这段时间若是在ins有一句表示出“失落哀伤怅然”的影子,都能被人(包括我)解出一部跌宕起伏的言情剧剧本,更别提她本人的现身。
卡黄迷妹千千万,生活中心占一半。不是我瞎说,有名如她们,越是看起来风轻云淡,闲言碎语越是风云变幻。同期聚在我的房间窃窃私语、紧跟热搜“黄婷婷毕业”之后的就是“黄婷婷 李艺彤”,两个人的名字并在一起,八卦里带点小小的浪漫。
这么多眼睛盯着她,非常时期,小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更别提大动作——会令她直接从高处落下。
——所以她怎么可能、来。
同期的碎语还在持续,我实在受不了那些脑补,只好一边悲戚着这两人的生活,一边跑去楼下给室友买酸奶。却不想正好碰见了婷婷前辈。应该是刚刚从剧场回来吧,她脸上的妆还没有卸,脸上隐约有水迹。兴许是汗。前一分钟还在脑补的对象啪地出现在面前,我心里不由得蓬生了一丝罪恶感。
“啊,前辈好……”我缩在一旁给她让路。
“嗯。”
“啊、祝祝前辈前程……”
“没事没事。”她原本似乎没想停下,但瞧着我急着找祝词、话音都带着颤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她停在我身前回头,摆摆手打断我,笑得客气而疏离。“你也要继续加油呀。”
我忙不迭地应,嗯嗯。可脑子早已经乱了。眼睛就跟着她摆动的手看。
——我看到她手上,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卡着一枚银色的指环。无名指。
第二天,黄婷婷前辈就带着“疑似订婚”这个词上了头条。
再晚一点,又有人在天涯上贴出了剧场附近的一张照片,上面稍微有点驼背的模糊的影子,一双腿修长笔直,
——仿佛是李艺彤前辈。
李艺彤Side
长久以来,我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甚至几次三番的争吵与冷战过后,连开口时对她的称呼,都要滞上一拍。
——婷婷、副队、阿黄……
……哪个都是她,可哪个都不是那个她。
她毕业公演时,我让助理开了辆黑色的车跑到嘉兴路。车在剧场那个四四方方的胡同道里绕啊绕,怕被人拍,所以不敢停下来。车里的气氛特别沉,有关她的话题一直是外人眼中我的“禁忌”;反过来,愈是禁忌,也愈是让旁人忍不住好奇的事。
来剧场这件事,助理早前已经和我吵过了,无非是怕影响事业上升期时我的人气。然而最后她还是松口了,说是我那时明明要哭反而在笑的表情太让人心碎。
“所以是真的咯?你和黄婷婷。”她冒出一句。
我扣住自己的手指欲言又止,普通同事四个字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然而世人总是这样,看不懂自己的心,看不清他人的意,到头来再论当时真的假的,也已是没用处。
助理姐姐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你说了好让我提前给你打算一下啊!
如斯的关心,我却只能苦笑。
我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也不清楚这次、她能给我什么结果,或者,给不给我个结果。别人说她好懂,表情放在脸上,可我却探不出她对我的想法。
“今天过了,我就能给你答复啦。”我努力轻快地回答。
助理姐姐沉默了。我想她估计也知道我以前的故事,怕挑起我的点,于是什么也不再说。
看着时间,她的毕业公演应该已经结束好久,人散得该是差不多了,我也不再围着剧场兜圈子,直接把车停在比较远的拐角,看着青春活力的后辈们三五一群上了回中心的车。助理姐姐说有点事要回去,先走了,我就爬到了驾驶座拿出手机给婷婷发微信——她没跟车回去,应该还留在剧场里。
点开微信,却看到许久没联系的嘉爱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去吧”
心里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我低头审视了一下着装。虽没有帅气的西装,不过,今天的我还是来赴你的约了。
婷、婷、桑。
我悄咪咪地打开车门,直接奔向剧场的侧门。闪身一晃就进去了这个久违的地方。
谁知刚把门掩上,就对上了Staff错愕的眼神。
不过这错愕也没有持续很久,剧场的Staff很快就和善地笑了起来,回给了我一个很懂的眼神和一个很实用的手势,我点点头,溜进剧场的后台。
后台的灯关的差不多了,只有几盏亮着,温黄色的灯光将无数安适美好的意象铺陈开来。而那偌大的化妆室椅子上,坐着正在放空的她。
我屏住了呼吸。
婷婷桑毕业公演的最后一套衣服,竟是白色的纱裙。
她安静地靠在化妆镜前的旋转椅上,把头朝后仰着,过度的瘦削几乎衬出女孩子本不应该有的喉结。她闭着眼睛,长长地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时光仿佛都变得娴静而曼妙。
我脑子里一瞬间跑过了好多情绪:早早关了直播的后悔、看到着白纱裙的她的惊艳、还有她这般模样竟让别人看了去的小小愤恨。
可再怎么样的感喟,也都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瞬间,我早就不听使唤地出声,念出了那个我日思夜想奉为梦想的名字。
“婷婷桑。”
缓缓地,她抬起了眼帘,她的动作是那么的慢,仿佛是沉睡了十年等待一个吻的睡美人;可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却又是那么的清澈明亮,仿佛根本没有睡过。
我几乎要为她单膝而跪。
而恰好,今夜,她就是我的公主。
我是她、赴约来迟的情人。
口袋里的蓝色绒盒已经沾满了我手心细密的汗水,而今终于得见天日。
今晚,她是这里的主角。
而比起这里,我更想让她,进入我的生命,成为那位空缺至今、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我跪在地上,迎上她自上而下的柔和目光,对她说:“婷婷桑,我长大了——我来赴约了。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二天大早,我开车跑到许久不去的生活中心。
我帮她把行李箱码进后备箱里,她好整以暇地抱着臂膀等我。在两个门之间迟疑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谁说的呢,副驾明明是最危险的位置,却往往坐了驾驶人最亲密、最想珍惜的人。
若是想与她名正言顺地亲近,相对地,就必须要承受莫大的风险。
以前我怕让她承受。
可现在我觉得,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难能可贵。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我就能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现在,她摆弄着海豹玩偶窝在座位上,像一只餍足的猫咪。熹微的晨光打在她的侧脸上,额前细碎的发给镀上一层梦幻般的金色。然而这一切又都是真实的。
——兜兜转转错过了那么多年,我终于能和她一起走下去。
在副驾上刷着微博的她一会儿笑一会儿严肃,我能理解,现在热门的当事人就是我们两个。
“你打算怎么办?”她扬扬手机问我。
“公司那边会回应的吧……现在还没说。”我撅噘嘴,没有太当回事,“我觉得他们应该挺开心啊,我又给剧炒了热度。”
“当年我告诉你,要等你长大,不再任性得像个小孩子。你是长大了。可又干出这种小孩子的事了。”
我轻轻一笑,“我不长大,婷婷桑就不会接受我。我不小孩子一下,婷婷桑就不会告诉我你已经接受了我。”
车停住等红绿灯,我侧身抓住她的手,拇指划过她左手上的戒指摩挲。“怎么,婷婷桑想反悔了?”
我冲她挑挑眉毛,换来一记肘击在侧腰上。
“嗷。我的肾!我的肾啊!婷婷桑!你的后半生的幸福啊……!”
“闭嘴!”又一下拍在我肩膀上,她耳尖微微红起来,嘴角却带着点笑。她像以前录制周刊少女时一样,满脸嫌弃,满脸害羞地将我推开:“去!开你的车!”
我俩都打定主意不再管这个烂摊子,难得随性一回。
谁知到最后这件事却给冯薪朵很漂亮的解决了。
冯薪朵表示她昨天在和我一起约会吃饭,不可能出现在剧场。还晒了一张八百年前我在她家吃饺子的照片。
几乎销声匿迹的她在发声之前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我们要是自相矛盾了怎么办?我又气又笑。
冯薪朵却怼我说,恋爱中的人,怎么可能有脑子解决这事。老娘帮了你,还不来声谢谢?
新闻沸沸扬扬的,到现在也是不了了之。反倒让我上了几天的热搜。到头来有人说我靠CP上位,我竟不能反驳。不过也没什么,靠老婆出名,其实也没太稀罕吧。
只是担忧着的队友们也被我们蒙在鼓里了,微信不断亮着,差不多是在冯薪朵之前就都在关心我的事了。除开陆婷,陆婷在尘埃落定后才问我来龙去脉,我从跟林思意的微信里复制粘贴了我的解释。
“所以说,你没跟冯薪朵在一起吃饭啊。”
“嗯。我现在跟婷婷桑一起!我姐在哪儿浪我也不知道。”
陆婷那边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电话里,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训我,
“李艺彤啊你又让冯薪朵给你背锅。这可是把阿黄追到手了,以后就让人省点儿心吧。”
我说,“嗯。”
可脑子里却满满地都是冯薪朵疲惫的声音,还有她最后若无其事地一句探问“N队的大家,都还好吧?”。
N队的人的微信,你不是都有吗?何必来问我呢?
——除了那个和你一样不再更新微信朋友圈的人。
就算人不在眼前身边。心意这种事,也是不能说变就变。你还是关心她,尽管世事纷杂,最先想到的,却都是她。
“跟婷婷好好的。”陆婷打断了我的回忆,只此一句,便再度挂断了电话。
黄婷婷Side
快走到高铁站的时候,李艺彤很严肃地拿手机给我看,说,婷婷桑,我不能和你一起去高铁站了。他们说要在高铁站堵我们两个啊。
我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说出了一句非常不和我风格的幼稚话语。
“那就你开车,我们去哪里玩吧。”
我怎么知道,李艺彤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就行动力满点地把我的大包行李寄了回去,只留了必要的衣物,当即买了邻城去日本的机票。转眼就和我一起坐在候机室。她紧张得不行,戴了墨镜口罩和帽子,活生生是一个不法分子。还不停地兜着圈子,也不敢站得离我太近。我却坐着看她,嘴角的笑实在是收不住。
我拿起手机自拍,特意让李艺彤的影子入了镜。按下快门的一刹那,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那些在中心秀过恩爱的团内CP。怎样,谈恋爱,了不起啊。
那些曾经用畏畏缩缩的眼神悄悄观察我和李艺彤的成员,对不起了。
我这么想着,然后把不断跑动的李艺彤拍糊了。糊糊的李艺彤发丝飞舞又挥动着手臂,整个就是一个黑色的团子。估计发出去,谁也认不出,也肯定谁也晒不到。我看着手机里那个黑色团子,却兀自笑了好久。
平安无事地上了飞机又下了飞机,东京到着。
东京,这个城市意义太多太多,是我俩曾经约定前往的地方。可最后,我和李艺彤无数次单独前赴,却从未有机会和对方履约。
甚至,它还是背负着李艺彤别样情感的,敏感的地方。
所以,甫一下飞机,我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游玩到水族馆,李艺彤突然兴奋着就低落下来。
“……我以前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次是一个人。”她的音调低了下去,尾音声音小得像是在嘟囔。
我怔了怔,明白她说的就是几年前的那个二月了,一阵酸涩涌上来。傲娇气上来,就想说些什么怪她——干什么啊当时受了别人的挑拨,就把话说的、一点儿转圜余地都不给我。可看见她委屈地低下头,很快又笑起来冲我摆手说“没事没事,婷婷桑你看那边的那只红色的鱼”时,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既然知道落花有意流水动情,为何不去安抚一下那只伤心的小海豹,反而一直僵硬着、浪费了20岁出头那最好的时光。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触碰了所谓的“禁忌”。见我也不再言语,吵吵闹闹的她也陷入了异常的安静。
我不禁哑然失笑。
她永远是这个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在和我的事情上尤为如此。成熟是成熟了,可这成熟总来的,让我哭笑不得。
想起Staff对我描述的那一幕,李艺彤握住粉丝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满是坚定。
“恨我也没关系的。”
“我来当这个坏人。”
李艺彤,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离婚协议尚且要两个人的签字,你要当这个坏人,你有问过我吗?
有些事,你怪我不说。可你又何曾问过我啊!
那些你曾经咽下去的问题,我心里,早已答应了你千千万万遍。
走到水族馆的暗处,我捏捏李艺彤的手,轻轻地喊她,“发卡。”
“嗯?”她转过头,水族馆的暗蓝色灯光打在她脸上,游动的鱼和浮沉的水草把斑驳点缀在她纯白色的衬衫。她脸上还凝着懊丧委屈的小表情,手指也纠着。
果然还在自己跟自己闹别扭。
我轻轻地一笑,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摆,说,
“接吻吧。”
李艺彤这个人,真是纯情的不行。
她畏畏缩缩地问我订两间屋子还是一间屋子。我一时间特别希望我们都很穷。
还好最后她订了一间,接着问我是订标间还是,一张床的那种。
我以为是会有些什么剧情发生的(照常理),那不如不要扭捏,既然都是要睡在一起的,何必在标间里放着一个床不用。我有点惊奇于自己的想法,好像水族馆一吻之后,李发卡就变成了经常红云满脸庞的纯情担当,我就变成了敞开心怀的开放担当。
但是我没说出来。
于是李发卡真的订了标间。
她先去洗了澡,裹着浴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我往她胸前多看了几眼,她竟然害羞地紧紧衣襟,瞪了我一眼。
……
难不成是……希望我上?
不论别人信不信,最终我们各在各床,一夜无话。
不知怎么,感觉有些浪费。但早上醒过来,看见临床的她睡得一脸美好四仰八叉,就觉得,只要对方是她,彼此浪费一下生命,也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
睡醒的李艺彤趴在床上玩我的手机,因为没什么游戏可玩,就开始翻我的手机照片,看到我毕业公演和后辈的合影,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又触到了她哪里的兴奋点。
她举起手机问我,“婷婷桑这是你毕业公演结束拍的吗?”,我看了一眼回她,嗯。那是一张大合影,我穿着当年跳青春闪电的衣服,当年的搭配真的是有点迷,毛茸茸的像是小学门口叫卖的挤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小鸡。
她扔了手机,就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一边说着,我好幸福哦我好幸福哦。我翻了个白眼,没听懂她的意思,现在有点不想理她。
鞠婧祎Side
今日头条:「“普通同事”终修成正果」。
我刷着手机,良心的报社估计是混入了粉丝,把李艺彤跟阿黄俩人的合影一一摆出,每张都故事满满。看的我这个她俩人共同的“普通同事”都唏嘘不已了。文末还提到了神秘的23.22,好吧,大家也不知道这到底啥意思,我……其实也不知道。也许是阿黄出生时间……?
今晚,普通同事上了热搜。预计将霸占长达三周,直到五月二十日。
不是买的热搜。
她俩是真公开了。
想到这我翻了个白眼,幸亏没有23月22日,不然这个坑得让她俩占多久。
话题转过来,我的Side,来说说我吧。
毕业以后,单独打拼的日子艰苦到不值一提,一个人太苦,没有一个可靠的肩膀,压力压的我甚至一度抑郁。
好在李艺彤迅速整装跟来,虽没有太多交集,但想着她也在,于我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跟李艺彤有合作是近来的事——我去上她常驻的综艺。出村路上小有成就,如今老友相聚会师,还来不及感慨,休息室就变成了八卦会,门口埋伏听墙角的小迷妹不知多少。
李艺彤巴拉巴拉一口一个婷婷桑,仿佛那些年的冷淡和避嫌都不存在,此刻仍是彼时指着头上的花炫耀的她,是皮肤黑黑眼睛亮亮、抱着猩猩玩偶害羞的她,。
我托着腮帮嫌弃地看她眉飞色舞,实在受不了,伸手打了下她的肩膀。
“我不关心这么多,李艺彤。”
“你们领证了吗,啥时候结婚。”
我们四川人嘛就是这么直接。
李艺彤挠挠脑袋,回过头看了一眼蹲在我俩不远处,装作在交谈,实际上支着耳朵偷听的两波Staff。
她正要回答,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勾起嘴角来。贴在我的耳朵上轻挑地说,
“林思意现在在外面等你哦。老板娘。”
“嘁!”我打了一下她的肩膀。飞快地跑了出去迎接我的火锅店老板。
李婷爱(3岁)Side
“婷爱——!”
有人刷地拉开了窗帘。“起床了我的小婷爱~”
突然,像被拔的萝卜一样,我被从被子里薅了出来。有人在我脸上mua了一口。
——嗯。我叫李婷爱。这位油腻的女性,是我的妈咪,李发卡。
——我还有一个妈妈。现在,嗯……应该正在厨房做饭……?不然就是在浴室洗澡。别问我为什么有人早上洗澡。
“婷爱,今天不穿小雨衣行不行?穿小裙子,啊!小裙子!”
“李发卡你是想让婷爱在学校被人笑话吗?”
“婷婷桑,lo装而已啊……”
“孩子我生的,李发卡!”
——这是我家每天都要上演一次或多次的日常。
“妈妈,妈咪!”
我很大人气地站到两个人中间,双手叉腰。“要迟到了!”
“而且我要穿校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个大人瞬间陷入了难言的尴尬气氛里,但彼此依旧对对方十分不服气。
啊……救命啊我家的时尚品味。
框里哐当又倒饬了好久,终于,大家都换好了衣服,站在玄关,准备出门。
妈咪低下身子,帮我把小皮鞋的鞋带系好,抱着我举了个高,吧唧一口亲在我脸上。在妈妈的嫌弃声中,又让我环着妈妈的脖子在玄关亲了亲她的脸。然后我就被蒙住了眼睛。夹在了两个人之间。
啾!
哎哟……羞羞~
李婷爱(16岁)Side
“婷爱我跟你说,当年我跟你妈妈求婚,你妈妈估计知道我要来,还把演出服换了,特地穿了件很像婚纱的演出服。”
“李发卡,这件事你说来说去,你到底要说几遍!”
“我要说!我就要说!黄婷婷喜欢我,最——喜欢我!”
16岁的我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咖喱,嚼嚼嚼。
嚯。
这俩人真是。
辣眼睛哦。
我冷哼一声,点开了朵朵阿姨的微信。
————
年少看虐不眨眼,老来偏爱傻白甜。
死亡原因:海底捞翻车
卡黄马鹿沙雕预警。
话不多说,祝大家看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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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强烈的疼痛感慢慢退去,混沌一片意识渐渐苏醒,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感知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似得,李艺彤往前探动了一下,轻巧的翻了个跟头。
血腥气和机油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刺鼻,李艺彤皱着眉毛回头,正对上自己淌满鲜血的脸,“我靠…”
海豹有点脚软,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雾体。鸣笛声响个不停,晚高峰的中心路段因为车祸被堵得水泄不通。
李艺彤试图抚摸一下自己苍白的脸蛋,汩汩流淌的鲜血直接穿过了她伸出的手指,海豹欲哭无泪...
卡黄马鹿沙雕预警。
话不多说,祝大家看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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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强烈的疼痛感慢慢退去,混沌一片意识渐渐苏醒,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感知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似得,李艺彤往前探动了一下,轻巧的翻了个跟头。
血腥气和机油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刺鼻,李艺彤皱着眉毛回头,正对上自己淌满鲜血的脸,“我靠…”
海豹有点脚软,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雾体。鸣笛声响个不停,晚高峰的中心路段因为车祸被堵得水泄不通。
李艺彤试图抚摸一下自己苍白的脸蛋,汩汩流淌的鲜血直接穿过了她伸出的手指,海豹欲哭无泪,“我不是…死了吧…”
“好像是这么回事。”身边同样飘荡的魂儿默默开口。
“……姐?”
2.
大型偶像团体一姐三姐车祸身亡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饭圈,粉丝们从最开始抵抗辟谣到实锤后抱头痛哭哀嚎一片,队友们也发布了各种祈福蜡烛一路走好的微博,两人的名字变着花样连上了好几天热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哎呦我天呜呜呜…”李艺彤正在看自家粉丝剪辑的回忆向视频,时不时就会这样嗷嗷几句。
你问我鬼魂怎么还能刷视频?拜托,鬼魂当然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
在过去的一个礼拜,李艺彤和冯薪朵有幸围观了自己和对方的葬礼,瞧着哀痛惋惜的亲朋好友和自己奇奇怪怪过分正经的遗像,两人不知该先哭还是该先笑。
不过事情总算是慢慢归于平静,像是在湖心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的水花和涟漪慢慢消散,大家总会忘了的。
冯薪朵一边吃着陆婷烧给她的进口巧克力一边放空自己,自从挂掉以后整天没事可做,快要无聊死了。鬼魂倒也可以跟在人类身边,就是阴气太重,时间一长大哥就恍恍惚惚的太难搞。
冯薪朵以前偶尔也会想,自己会怎么死掉,和陆婷相守一生垂垂老去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可就算做不到命运也不该这么玩吧…死于和李艺彤一起去吃海底捞的路上。这什么鬼?
在没死以前,李艺彤从漫画里影视剧里也看过一些有关阴间的说法,什么孟婆汤奈何桥,投胎服务一条龙…然而实际上,并没有这么高效快捷。
“请问李艺彤小姐和冯薪朵小姐在吗?”白无常是个彬彬有礼的小姐姐,不会随便甩着长舌头吓人。
“啊,在的。”李艺彤高声答应着,回头喊着冯薪朵,“姐,排到我们办投胎手续了。”
“抱歉,您的业务出现了一点问题。”黑无常扯扯黑色制服的领口,看起来又公式又严肃。
“哇,你这西装好帅,白小姐的裙子也不错。”李艺彤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们要穿什么黑白的大褂子呢。”
“阴府的规定要求啦,新改版的制服也要与时俱进。”白无常笑眯眯地回答。
“你们工作也蛮辛苦的啦,全年无休吗?”
“啊,是啦,很多时候没办法陪伴家人。”
“公务员也不容易哦…”
“…咳咳,李小姐,”黑无常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唠家常的两人,“还是先看一下您的业务吧。”
“对对对,先说正事。”
黑无常的目光在卡朵两人脸上分别停留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看起来稍微靠谱一些的冯薪朵。
“你们两位的死因是出租车刹车失灵导致的车祸,我和白无常例行查询核实却发现你们的阳寿不止于此,所以耽误了几天去调查资料,”黑无常指着纸面上的文字解释道,“终于得出了结论,是由于资料混乱和我们的疏忽才出现了这次工作意外…”
“等等…”冯薪朵疑惑道,“工作意外?”
“是的,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所以?”
“所以阴府讨论决定,用合理的手段创造条件,送你们回到阳间。”
“这就是,复活吗?”冯薪朵试探的问道。
“是的。”
“哈?可我葬礼都办完了。”
“您不用担心哦,”白无常说道,“作为补偿,我们会帮您搞定这些的。”
“那…那就快点呗,我之前买的小裙子要到货了。”李艺彤期待搓搓手。
“没有问题。”黑无常收回资料,“可是你们离开阳间太久了,需要亲朋好友帮忙,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亲朋好友帮什么忙?”
“不是普通的亲朋好友哦,是你们最重要的人,感情深厚存在强大羁绊的那种才可以。”白无常说道。
“羁绊…”李艺彤吐吐舌头,“好中二。”
“那个人只要把自己的血滴在你们的遗物上,有了这点阳气,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黑无常点点头,补充道,“你们分别有三次机会,如果全部都错了的话,我会负责直接给你们办理新的投胎业务。”
“阴府都是一群写同人文的吧…”冯薪朵摸摸额头,“好土的设定。”
“温馨提示,只有三天时间,过期不候。”
“喂!明明是你们工作失误,怎么说来说去还得我们去做奇奇怪怪的事弥补?”冯薪朵反应过来。
“这阵子过年嘛,人手不够哇,再说是你们自己的资料太混乱了,查找浪费了太多时间,才需要阳气,并且这点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公务员的说辞十分官方,“或者我们各退一步,补偿给你俩富贵华丽的新人生怎么样?投胎业务促销哦…”
“打住。”卡朵同时拒绝。
3.
今天是冯薪朵去世以后,陆婷第一天工作。
万丽娜已经搬到别的宿舍去住了,按说冯薪朵和陆婷的关系,陆婷按照公司安排搬出320才是好的,可以少一点睹物思人,要是有新的合拍室友也能让她心情好些。
然而陆婷没有。
整个中心都浸在悲痛的沉闷气氛中,生活却还是要一如往常的进行下去。
陆婷如常的去练习室跳舞、排练,回了宿舍就喂猫、刷微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纳豆或许是能看见魂魄的,第N次和自己儿子对上视线的冯薪朵推测。
李艺彤在半空中飘着,拿着那张注意事项仔细研究,既然需要所谓的强大羁绊,冯薪朵这一块,当然要先来试试陆婷喽。
陆婷似乎是刷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抿着嘴巴点开分享,显示出来的第一个头像便是冯薪朵。
冯薪朵看见陆婷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她合上手机去洗澡了。
“哎呀大哥,想我不如哭出来嘛。”
怎么说呢,陆婷大概是挺逞强一女的,把表面的平静维持的很好。
可冯薪朵毕竟把她的生活渗透得太全面了,那些细微末节的小事多如牛毛,颜色相同的毛巾牙刷,凑不齐的外卖起送费,没人刷的泡面碗,比起最开始得知消息的震惊绝望,这些小事带来的疼痛反而更加密集持久。
陆婷梦呓时流出的眼泪知道,被精致妆容遮盖住的肿胀眼皮知道,守在她身边的冯薪朵知道。
已经去了洗手间的陆婷又折回来拿了卫生巾,以前她遇上生理期,都是坐在马桶上喊冯薪朵的。
“啧啧啧,马鹿是真的!”李艺彤瞥见陆婷泛红的眼角,由衷地感叹。
“唉…”冯薪朵叹气。
“事不宜迟,要不要我弄掉个花瓶水杯之类的,让大哥划个口子…”李艺彤边说边挥了挥手,床头柜上的花瓶跟着晃了晃。
鬼魂是没有办法接触到实物的,但是可以轻便小巧的东西可以稍微操控一下。
“哎不行不行,”冯薪朵拒绝,“这花瓶老贵了,复活了日子还得过呢。”
“……”
4.
一直到陆婷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卡朵两人也没商量出来到底摔碎什么东西好。
“摔东西这个主意不行,”冯薪朵有理有据的分析,“大哥又不傻怎么会那么容易割到手?割到手还顺便蹭到了我的遗物上,这也太巧了吧?真以为和小说里写的心电感应啊?”
“…大哥算你的遗物吗?”海豹提问。
“……”
陆婷窸窸窣窣翻了个身,研究讨论的两个人马上嘘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怕啥啊,我俩现在蹦迪大哥也听不见…”李艺彤抱着手臂嘟囔,声音却渐渐弱下来,冯薪朵的透明身体正在她眼前慢慢变化着,腿都长出来了!
冯薪朵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沉重,不受控制的一寸寸下滑着。
“咣——”冯薪朵重重的砸下来,还好下头有床接着,只是手臂砸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冯薪朵摸摸胳膊,果然是不疼的。
“怎么回事?”李艺彤飘下来,惊喜海豹脸,“系统出bug了?”
陆婷明显被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撑开眼睛,黑暗中那团人影她再熟悉不过。
冯薪朵看着她的眼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今天天上飞的是什么gay?”李艺彤激动的飘来飘去,“马鹿gay!”
陆婷听不见李艺彤的吵闹,静谧的空间里,她极其淡定的抱住冯薪朵,闭上眼睛好像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李发卡:???
冯二狗:???
“哎,大哥。”冯薪朵搂着陆婷的手臂紧了紧,与自己身上截然不同的体温让她觉得温暖。
“嗯…”陆婷迷迷糊糊的应着。
“我回来了!”
“嗯。”
“我靠你也太淡定了吧哥!”冯薪朵用力晃晃陆婷的肩膀,“朵朵回来了!”
“别吵。”陆婷不快的皱眉,身旁的的人马上缩缩脖子嘘了声,“让我再做会儿梦。”
“大哥!你清醒一点!”
5.
李艺彤在陆婷不知情的情况下,目睹了马鹿重逢的名场面,在陆婷做了一系列咬舌头掐耳朵的验证之后,终于抱着冯薪朵喜极而泣。
冯薪朵揉揉自己的耳朵,“大哥你下次能不能不掐我的耳朵。”
至于咬舌头,我还是愿意试试的。冯薪朵没敢把后半句说出来。
6.
“所以,你俩还有机会复活?”听完事情原委的陆婷冷静发问,“李发卡也在这房间里吗?”
“是的。”冯薪朵抬抬手指,“她在那椅子上坐着。”
李艺彤冲陆婷挥挥手。
陆婷抬抬眉毛,“她看到的东西太多了,不如就别管她了。”
“别啊大哥!我绝对没看见你搂着我姐哭哭啼啼啊…”
还好陆婷是听不见的。
“算了,我要先去个厕所,”陆婷下了床,“笨,把床单丢洗衣机里,换个新的。”
“哦哦,”冯薪朵答应着,“啊不行,弄上姨妈要马上洗,不然渍住了…等等…”
“姨妈?”卡朵看向对方,目瞪口呆。
“行吧,这被单是我买的,算是遗物吧也…”
“姐,你充钱了吧?”
“…没吧。”
7.
“现在还剩发卡,”冯薪朵搓着被单,“单身海豹不配拥有。”
“喂!”李艺彤撇撇嘴,“人家又没说非要情侣!”
“发卡听得见我说话吗?”陆婷戳戳冯薪朵的胳膊肘问她。
“大哥我听得到。”
“她听得到。”冯薪朵说。
“发卡啊…”陆婷突然变得语重心长,她望着想象中李艺彤的位置,“或者你可以试试,她。”
“大哥我在这儿呢…”李艺彤绕了一圈才来到陆婷眼前,哭笑不得,“哪个ta啊,男他女她动物它?”
“她让你试试黄婷婷。”冯薪朵连名带姓的说出对家的名字,李艺彤没法打岔。
“……不要。”
8.
李艺彤的三次机会在试完亲爹亲妈之后,只剩一次了。
“哭辽…”李艺彤哀嚎,“要不让大哥微博给我征集一个宇宙无敌爱我的卡推来!”
“省省吧,你都不认识人家,”冯薪朵正捏着鼻子给纳豆换猫砂,“有羁绊个鬼啊。”
“姐要不我们别复活了,你看你这还没完全活过来呢就得做家务,不如找个富贵人家重新开局吧,来生我们还做姐弟!”
“……不要。”
9.
而另一边,陆婷其实已经在说服黄婷婷的过程中了。
“大哥…”黄婷婷听完陆婷的话,关切的拉住她的手,“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阿黄…”陆婷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真的。”
“嗯,我相信呢。”
“她俩真的可以活过来,冯薪朵正在我房间给纳豆铲屎呢!”
“嗯,真的。”
10.
冯薪朵智商140。
同人文里都这么写。
“反正咱俩现在是阿飘,不如去你对家房间看看?”冯薪朵提议道,“转世投胎前好歹把这一世活明白了。”
“你那里飘了?你有实体的好不好!”李艺彤打岔。
冯薪朵抬起手,明媚的阳光照下来,没有影子。
“除了大哥以外,别人看不见我的。”冯薪朵收回手臂,“咱俩一起去,挪动东西还方便点。”
“这算侵犯人家隐私吧,我不去!”海豹义正言辞。
11.
“哎,你小心一点。”李艺彤心虚的摸摸鼻子,“她处女座,东西摆放什么的最认真了。”
“啧,真香。”
12.
黄婷婷的房间一如从前那般干净整洁。
“为什么娜娜就没有点轻微强迫症呢?”
冯薪朵一边念叨‘婷婷对不起’,一边迅速仔细的查看了完房间里所有的的细微角落,抽屉衣柜都翻了翻。
居然半点和李发卡有关系的都没有。
你好歹留个李艺彤模样的小纸人扎扎解气也好啊。冯薪朵恨铁不成钢。
“我早说根本不是她。”李艺彤倒是预料之中的样子,飘到黄婷婷的床上躺下,平整的床铺没有一丝褶皱。
你躺在这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黄婷婷。
李艺彤发觉自己正像个矫情少女那般无病呻吟,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奇怪的想法仍处脑袋。
她翻了个身,准备坐起来,枕头边上的什么东西似乎有点反光。
身体比头脑更快一步,李艺彤抓住那个类似纸片的边角。
手指穿过了纸片和被单。
哦,我死了。李艺彤突然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纸片从枕头下被翻上来,冯薪朵无声的勾勾嘴角。
是张照片。
今天的阳光在冬日里算是极好的,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照片上是两张青涩稚嫩的脸。
“真土。”海豹撇撇嘴。
是李艺彤和黄婷婷的合照。
13.
黄婷婷回到房间后很快发现那张合照不见了。
明明是放在枕头下面的,哪儿去了呢?
14.
“哇,你那个时候好黑啊,婷婷这个头饰什么鬼,葬爱家族?”
“谁没有土得掉渣那几年?”李艺彤不卑不亢。
“现在可以去找婷婷帮你了吧?”
时间迫在眉睫,注意事项里说,两个人必须都得到阳气,否则还是要一起转世,这也就是为什么冯薪朵的实体只有陆婷看得到的原因。
“她只是留了一张合照而已,又不说明什么。”李艺彤垂垂嘴角。
“be了两年的对家还留着你照片,这消息要是流出去,信不信那帮cp饭能让你俩上热搜?”冯薪朵拍拍自己傻弟弟的肩膀,“你可别和我说她是祭奠亡逝队友,无意见不小心的拿出来看看。”
“…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呢?”
“她怎么不摆我照片?”
“大哥看见了会打她的…说不准就下来陪我们了。”
15.
“那两个到底怎么样了?”陆婷搂着冯薪朵看电影,突然问起。
“谁知道,别别扭扭这么多年了,李发卡去婷婷房间了…”冯薪朵打了个哈欠,实际上鬼魂是不会困倦的,这么做只是惯性使然,“放下太难,解开更难。”
怀中人的皮肤像是大理石地板那样冰冷坚硬,陆婷抱她的手臂用了几分力气,她轻声问,“会好起来的吧。”
“会啊,”电影结束了,屏幕上开始出现长串的英文字幕,冯薪朵回抱陆婷,亲了亲她的耳朵,“然后我们去玩儿去旅游,再也不背着你陪发卡吃海底捞了…”
“要是真搞不定,我去投胎就做你的女儿好了,”冯薪朵被自己逗笑了,“你要好好疼朵朵,哦对了,李艺彤还说要和我做姐弟,对她不用客气。”
“那算了,还是不要有血缘关系,”陆婷找到爱人的眼睛,“你到我身边来,给点提示,我再等你二十年。”
16.
黄婷婷辗转反侧,黑暗中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李艺彤。”她想着这个名字,居然就真的轻声念了出来。
飘在半空的魂儿耳朵尖,轻轻坐在她床边。
大概因为她死了,这个名字一出口,黄婷婷就红了眼睛。
黄婷婷向来是最能看清自己的,只是多数时候不肯承认而已。
得知李艺彤死讯的那一刻,心头那突如其来的钝痛告诉的明明白白。本以为还能再和她做几年对头呢,等毕了业以后大家人海浮沉有一天突然见面,或者沉默路过或者公式客套,再过一些年,彼此都放下了年少无知时的歇斯底里,说不准还能想念一下共同度过的青春岁月。
可是她死了。
大概夏天的时候,黄婷婷可以轻而易举的捧到奖杯了,而且少了和那个人一起面对媒体的尴尬。
一滴眼泪划过黄婷婷的太阳穴,悄无声息的没入她的发丝间。
怎么会把那张照片弄丢了呢?
最近黄婷婷总是莫名奇妙的掉眼泪。
换了新的手机,图库里早就没有那张海豹笑脸了,那张照片,是李艺彤送给她的。
女孩急匆匆地跑来敲她的门,脸上的笑容热切纯真,“婷婷桑,这是给你的。”
黄婷婷是个很克制的人,这一点她比陆婷做的还好。
可是还有什么必要呢?黄婷婷颓然的想,她又看不到了。
李艺彤看着黄婷婷脸上表情的变化,皱了皱眉。
17.
“靠…黄婷婷你别是正主站cp了吧?”
18.
黄婷婷做了个梦。
梦里有李艺彤。
啊其实也不是,这就是李艺彤的梦。
“喂,大哥,你相信吗?”晨起的声音有些沙哑,黄婷婷对着听筒说道,“我梦到李艺彤死前看到的东西了。”
人死之前的走马灯可以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你猜怎么着,我在李艺彤那儿看到了我自己。
19.
“我信。”陆婷和冯薪朵对视了一眼,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你要不要来一趟320?”
“你做了什么?”陆婷本来还奇怪黄婷婷的转变,低头一看冯薪朵的表情心中便明白大半。
“鬼魂的特长,”冯薪朵笑的狡猾,“托梦。”
20.
“这个…怎么会在你宿舍?”黄婷婷看到桌子上自己丢失的合照,莫名其妙红了脸。
“说来你可能不信,”陆婷一本正经,“李艺彤拿回来的。”
21.
“把血涂上去就行了?”黄婷婷嫌弃,“有点恶心。”
“救人重要。”陆婷拿来了菜刀。
“哎哎哎,大哥慢点…”黄婷婷一把把刀夺过来,“你是怎么救朵朵的?”
陆婷想起沾了姨妈的被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别和黄婷婷提起了。
黄婷婷在手掌上划了一条口子,鲜血汩汩的冒出来。
旁边的小透明海豹大声哀嚎,“啊!只要一点点就行了!你有毒吧好疼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少女偶像要殉情。”冯薪朵补刀。
“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似得…”黄婷婷打量着除了自己和陆婷外空无一人的房间。
“总之,先救人。”陆婷重复,把那张卡黄合照递给黄婷婷。
“等等…如果我不是李艺彤那个羁绊怎么办?这是第几次机会来着…”
殷红色的血液落到照片上。
22.
李艺彤迷迷糊糊的撑开眼,身边是各种电子仪器的响声,头顶上的输液管源源不断的给她的身体补充必要的营养。
她吃力地转转头,黄婷婷趴在她床边,暂时还没有因为她的动作醒过来,重重的黑眼圈看得人怪心疼的。
李艺彤屏住呼吸,用没插针管的左手碰碰黄婷婷的小指,虽然浑身上下的伤口疼得她直呲牙,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但是能重新触摸东西的实感真好。
特别是,碰到黄婷婷的手。
23.
“大哥…”冯薪朵舔舔嘴唇,刚刚苏醒的人没什么力气,“大哥!”
陆婷没醒。
“到底是谁昏迷啊?”
莫寒在书房看书。
戴萌搂着安娜,胳膊下夹着miki,拿屁股撞开了书房的门:“别看书了。”
莫寒抬起头。
戴萌绕过几本她放在地上的书,抱着两个崽子在莫寒旁边坐下:“快来帮我给安娜剪指甲。”
说着,戴萌松开了胳膊下的miki,任它在书房随风自由奔跑是方向。
莫寒从她兜里翻出指甲刀。
刚捏住安娜的脚丫。
屁股对着她俩,脑袋被卡在胳肢窝里的安娜立马一阵挣扎,一脚踹中了离自己最近的铲屎官的肋骨。
戴萌痛苦倒地。
莫寒噗嗤一声笑了。
她俩一个举着指甲刀坐在对面,一个捂着肋骨趴在另一个人腿上。
戴萌揉了两下腰。
莫寒问:“你们老板要你上...
莫寒在书房看书。
戴萌搂着安娜,胳膊下夹着miki,拿屁股撞开了书房的门:“别看书了。”
莫寒抬起头。
戴萌绕过几本她放在地上的书,抱着两个崽子在莫寒旁边坐下:“快来帮我给安娜剪指甲。”
说着,戴萌松开了胳膊下的miki,任它在书房随风自由奔跑是方向。
莫寒从她兜里翻出指甲刀。
刚捏住安娜的脚丫。
屁股对着她俩,脑袋被卡在胳肢窝里的安娜立马一阵挣扎,一脚踹中了离自己最近的铲屎官的肋骨。
戴萌痛苦倒地。
莫寒噗嗤一声笑了。
她俩一个举着指甲刀坐在对面,一个捂着肋骨趴在另一个人腿上。
戴萌揉了两下腰。
莫寒问:“你们老板要你上交前天那个案件报告你做好了吗?”
戴萌说:“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她噘着嘴:“就一个处理财产纠纷的案子,我都不知道处理多少件了。”
莫寒拍拍她的头:“那你做完了吗?”
戴萌说:“几个小时前就做完了。”
又说:“我就是怕打扰你才一直没过来的。”
莫寒闻言,又笑了一声:“你那个写档案的速度我还能不知道?”
她伸手理理戴萌乱糟糟的头发。
戴萌一边抬起手跟着莫寒一块理自己的刘海,一边大声回嘴:“你就是不知道。”
小旋风miki追着安娜从她俩腿上飞过。
戴萌跟莫寒一块笑到东倒西歪。
两个人笑过了。
戴萌一把撑着地板爬了起来,伸手去拿莫寒刚刚在看的书:“你就看了一天这个?”
戴萌念着书名:“鲁米抒情诗。”
莫寒从她手里抽走书:“不行吗?”
她问:“你知道鲁米是谁吗?”
戴萌说:“当然知道了!”
她坐在莫寒身边:“就是那个诗人嘛!”
莫寒歪着头:“哪个诗人?”
戴萌被问得一噎,好半天才说:“就…就是那个写诗写得特别好的诗人。”
莫寒笑了一下。
戴萌接着说:“我们律师所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天天在朋友圈发他写的诗。”
莫寒实在忍不住了,赶紧抬起书遮住自己不断抽动的嘴角,小声嘀咕:“文盲。”
戴萌也小声:“我不是文盲。”
莫寒说:“文盲才不认识鲁米。”
戴萌说:“那不文盲的人也不一定认识鲁米。”
莫寒一脸“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的表情。
戴萌抓了抓头发,伸出手指放到书上面,稍微把书往下压了压:“我是文盲。”
她说:“那你要不要给文盲念念书里的诗?”
莫寒看她一眼。
戴萌使劲眨了眨眼睛,故作可怜。
她俩对视片刻。
莫寒清清嗓子,随意翻开一页,对戴萌说:“…只有用眼睛相爱的人才会分开。”
追累的miki往她身边一趴。
趴在椅子上的安娜摇着尾巴尖。
戴萌把头靠在她肩上。
窗外的传来风声。
莫寒说:“而对于那些用心和灵魂相爱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离别。”
只有用眼睛相爱的人才会分开
对于那些用心和灵魂相爱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离别
—— RUMI
莫寒举着个冰淇淋走了进来。
戴萌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手里也举着个雪糕,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见莫寒进来了。
戴萌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旁边:“大爷这边坐啊,今天萌萌陪聊半价优惠,一小时只要只收五毛钱。”
莫寒咬了一口冰淇淋,在她旁边坐下:“你没跟许佳琪她们一块回寝室啊?”
戴萌说:“反正回寝室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再在练习室练一会舞。”
她问:“你呢?你也是来练舞的吗?”
莫寒说:“那不然呢,过来陪你吃雪糕?”
戴萌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笑得像个流氓:“陪我吃雪糕也不是不行啊。”
她说:“我们C班昨天就已经把舞扒好了,等会要不要我教你啊?”
莫寒被...
莫寒举着个冰淇淋走了进来。
戴萌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手里也举着个雪糕,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见莫寒进来了。
戴萌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旁边:“大爷这边坐啊,今天萌萌陪聊半价优惠,一小时只要只收五毛钱。”
莫寒咬了一口冰淇淋,在她旁边坐下:“你没跟许佳琪她们一块回寝室啊?”
戴萌说:“反正回寝室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再在练习室练一会舞。”
她问:“你呢?你也是来练舞的吗?”
莫寒说:“那不然呢,过来陪你吃雪糕?”
戴萌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笑得像个流氓:“陪我吃雪糕也不是不行啊。”
她说:“我们C班昨天就已经把舞扒好了,等会要不要我教你啊?”
莫寒被她逗得直笑:“还不知道我们谁教谁呢。”
她俩吃完了剩余的冰棍。
莫寒收拾好了包装纸跟木棍,出去丢了垃圾回来,戴萌正掀起衣服呼啦呼啦对着肚子扇风。
她的腹肌线在白T下若隐若现。
嘴边还残留着刚刚吃冰淇淋时不小心沾上,还没有被擦去的奶油。
莫寒盯着看了一会,走到戴萌的面前,忽然弯下腰对她喊了一声:“戴萌啊。”
戴萌抬起头:“怎么了?”
莫寒单手捧住她的脸,垂下头,在她的嘴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那是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甚至连戴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刚与冰淇淋亲密接触过的嘴唇都还没有回温,贴在一起冰冰凉的,惊得戴萌一怔。
莫寒舔了舔嘴唇,伸手抹去戴萌嘴边的奶油,转身走到另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发型,一脸的若无其事。
戴萌刚反应过来。
就有人探头进来叫莫寒的名字,说是工作人员找她拍个花絮。
莫寒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
戴萌盯着莫寒的背影,把她的名字重新咽了回去,佯装不经意地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汗。
门砰地一声合上。
戴萌别过头。
又使劲搓了两下脸颊。
讨厌。
她想。
明明都还没到夏天。
戴萌撑着脸。
今天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热呢。
【卡黄】楼外楼
1.
这个镇上有三大无人不知不晓的招牌。
总督巡抚的小儿子。
桂香楼的西湖鱼。
东街的楼外楼。
楼外楼是家红楼,老板娘是两位绝对称得上美貌的女子。
两位美貌的老板娘一位负责拉客,一位负责管账。
姑娘们一共九十八位,加上这两位老板娘,恰好一百位。
楼外楼有个规矩,姑娘们挨个排了个序,要想点进哪位姑娘的房,就得喝完之前的酒。
比如点上第十位姑娘,就得喝十大碗酒,点上第二十位姑娘,就得喝二十碗酒。以此类推。
在最高位的当然是两位老板娘,曾经来过不少想要一亲芳泽的人,喝到过最高的位置也还摸不到老板娘的边角。
当然,总督巡抚的小儿子是...
1.
这个镇上有三大无人不知不晓的招牌。
总督巡抚的小儿子。
桂香楼的西湖鱼。
东街的楼外楼。
楼外楼是家红楼,老板娘是两位绝对称得上美貌的女子。
两位美貌的老板娘一位负责拉客,一位负责管账。
姑娘们一共九十八位,加上这两位老板娘,恰好一百位。
楼外楼有个规矩,姑娘们挨个排了个序,要想点进哪位姑娘的房,就得喝完之前的酒。
比如点上第十位姑娘,就得喝十大碗酒,点上第二十位姑娘,就得喝二十碗酒。以此类推。
在最高位的当然是两位老板娘,曾经来过不少想要一亲芳泽的人,喝到过最高的位置也还摸不到老板娘的边角。
当然,总督巡抚的小儿子是个例外。
她喝到过一位老板娘的酒,负责接客的老板娘可得罪不起这位小爷。
“只要你能喝过我的酒,那就可以给你开例外,让你喝到婷婷那里去。”唐安琪摇着她的扇子,笑得眯了眼,像极了一只勾魂的猫。
小少爷嘟着嘴眼里闪着光,拍着巴掌冲唐安琪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艺彤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唐安琪的房里,她从床上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搂了搂胸前换好的衣裳。
唐安琪坐在她面前的小桌边,摇摇扇子端起茶。
“放心,我可没动你。”
李艺彤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眼前就被唐安琪推了碗茶过来。
“不喝不喝!”李小少爷摆摆手,略显嫌弃,低头去拉扯自己身上被换上的女装。
“婷婷给你泡的。”唐安琪的声音悠悠转转,李艺彤眼睛一下直了,赶紧把茶捧过来。
青瓷杯沿没顾得上烫,一口下去,疼得李艺彤龇牙咧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唐老板饶是正经地教训她。
2.
东街有家楼外楼。
镇上无人不知不晓,开这红楼的是两位老板娘。楼外楼开得正大光明,却无人敢来查封。
“听说……是跟当今太子爷扯上关系的呢。”
“不会吧,背景这么硬?”
“不对啊,我不是听说……这两位老板娘都是喜欢女孩子的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
“上次我送茶去唐老板卧室……黄老板正好也在就……”
“不会她们俩……”
楼里的姑娘们下午闲着在嗑瓜子,偶尔聚起来聊两句,唐老板拿着扇子一人赏她们一记爆栗。
“乱说什么呢。”
黄婷婷站在柜台后面,抬眼看了看唐老板教训她们。
“我怎么会和婷婷在一起呢!”唐安琪蹙着眉,“那个小直男!”
黄婷婷低下头,默默在账本上扣下她一笔钱。
黄婷婷是个小直男。
因为楼外楼开了那么久以来,姑娘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位站在楼外楼顶尖的黄老板接过客。
没见她接过男人,更没见过她接过女人。
“因为没有人喝得到我这里来啊。”黄婷婷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陪她们胡扯,“这是楼外楼的规矩。”
“不知道黄老板技术……”
“噢!婷婷技术一流!”唐老板笑得眉眼弯起来,冲小姑娘们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然后工资就又被扣了一半。
黄婷婷是个小直男。
这样的话整个楼外楼也只有唐老板才敢说。
当然,这样说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工资被记在黄婷婷的小本本上,扣得一分不剩。
但是唐安琪还是乐此不疲。
“诶哟~钱扣完了也只有婷婷你养我了啊~”
“谁要养你。”
“不要这么绝情~”
即使唐老板的钱被扣得一干二净,她也还是安心的呆在楼外楼,摇着扇子,像极了一只勾魂的猫,整天调戏黄老板。
“两个老板娘果然……”姑娘们眉眼暗传,齐声同意。
3.
经常来楼外楼的常客是总督巡抚的小儿子。
小少爷经常一大早就来了,摇着扇子撒着欢从轿上下来,然后一路叫着婷婷桑就踩进了楼外楼的门槛。
“婷婷桑!”小少爷冲进柜台,周围的姑娘一向见怪不怪,背后的黄婷婷只是拨着算盘眼皮子都没抬。
“今天又准备来这里喝多少呢?”
“当然是!喝到婷婷桑那里啦!”小少爷两只眼睛放着光,嘴里说的尽是没人做到的事情。
黄婷婷哎了一声,摆摆手,底下的姑娘们就乐得笑着去给这位公子爷摆酒。
起初黄婷婷还会跟唐安琪劝说,这么放任这个小少爷来这里喝酒真的好吗?
毕竟是总督巡抚的小儿子,来这里喝花酒,总督巡抚大人要是找上了门,多少银子都不够赔的。
“你怎么就担心银子银子。”唐安琪拿自己的扇底去敲那个小直男,“银子是你需要担心的吗?”
黄婷婷揉着脑袋看那个小少爷一杯一杯的喝,心里想的哪里是什么银子。
结果账也无心算了,眼神游离在围起来的桌子旁边,唐老板摆着扇子笑得直高兴。
那当然,喝酒算银子呀!
这次的小少爷不知道喝了几杯,姑娘们也不用数,反正永远抬着的也是去唐老板的房里。
喝醉了的小少爷头襟被取下来,披散而出的是及肩的长发,唐安琪帮李艺彤掖了掖被子,黄婷婷就正好从屋外进来。
端着刚沏好的热茶。
“还在睡?”
“嗯。”唐安琪从床边起身,“这次多给她下了点剂量,没喝几杯就倒了,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谢了。”
“谢什么。”唐安琪出门前帮着带好门,“赚的是我的银子。”
4.
总去楼外楼的总督巡抚的小儿子是个女子。
这个消息在镇上其实也不能够算作是秘密。
当时的楼外楼刚开张,楼里楼外气氛欢畅,门外停了个气派的大轿子。唐安琪是初来这个镇,黄婷婷是本地的,她看了看,跟唐安琪说,这是总督巡抚的轿。
诶哟大生意!
唐安琪放下手里的酒碗就迎了上去。
结果迎下来的不是总督巡抚,而是总督巡抚的小少爷。
之所以叫小少爷,是因为李艺彤将头发束了起来,身着男装,一举一足皆为男性的举措。
唐安琪打量了叉着腰一副骄傲表情的人好半天,这才嗤了一声去打发她。
“对不起,我们这儿不接待小孩子。”
李艺彤放了个金锭上桌。“请问这里,喝多少酒才能够进老板娘的房?”
我们什么大世面没见过的唐老板怎么会被这点小伎俩唬住,开什么玩笑?一来就指定要老娘?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唐老板一拂袖就把金锭给抹没了,然后笑着直给这位小少爷打扇。
“诶哟,这位……小爷,一来就点名要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黄婷婷还在后台拨算盘,听着作恶的声音才抬了头。正好撞上那位小少爷惊恐地摆摆手,然后指着自己,“我想要的是她呀。”
黄婷婷给了她一个白眼。
楼外楼的规矩,要想点进哪位姑娘的房,就得喝完之前的酒。
黄婷婷排位在一百的顶点,大晚上的,楼外楼摆满了一百只酒杯,小少爷摩拳擦掌的,一杯接着就是一杯的下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高纪录就是十七杯。
排号十七的龚诗淇瞪着眼睛问黄老板,“怎么办妈妈?算我的?”
黄婷婷的算盘拨得直响,“总督巡抚的小儿子也敢动?送回安琪房里吧。”
“喔。”龚诗淇有些失望地应着,难得长得还挺俊。
总督巡抚的小儿子嘴里迷糊不清的嘟囔。
“婷婷桑……”
“什么?”龚诗淇扶住她没有听见,“真沉。”
5.
唐安琪是外乡来的,黄婷婷是镇上本地人。
以前镇上的总督巡抚还不是这位李大官人,当时的李府还和黄府只隔过一条巷道。
每天巷道里传出来的就是,“婷婷桑,婷婷桑出来玩呀~”
隔壁的丫头叫李艺彤,黄婷婷从父母嘴里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家里底子又好,活泼有礼貌,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是吗?
黄婷婷瞅了一眼在树下不停绕着练字的自己打转的好孩子。
“我叫李艺彤!”对方说着,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哦。”黄婷婷低头继续写字。
“你叫什么名字?”李艺彤继续围着她打转。
黄婷婷当时没有理她。夏天有树上的蝉和风就够吵了,黄婷婷在自己的认知里多加了一条吵杂的因素,李艺彤。
“我跟你说,对面那边的山头上的果子可好吃了,我带你去摘吧。”
“西湖那边的荷花开了,一起去看嘛?”
“隔壁的书堂子里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长得像个猴哈哈哈哈,我带你去听吧。”
“好吵。”最后放下笔的黄婷婷如实抱怨道。
“喔……”李艺彤瘪着嘴不做了声,院里也没多准备其他的凳子,她就跪在地上委屈得双手撑着头去看黄婷婷。
黄婷婷拿起笔蘸着旁边的墨继续说,“要是等我写完了这篇字你都没吵我,那我就同意跟你玩。”
然后就看见了对方拼命点头,甚至可能还有甩起来的尾巴。
黄婷婷有些想笑,忍住了。
“我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李艺彤小小声地说,生怕打扰了黄婷婷。
“嗯?”
“你叫什么名字……”
黄婷婷抬起头对上了那个人的眼,透着蓝,也许还有日晖和星辰。
然后她笑着张张口。
“黄婷婷。”
6.
当时镇上来过一个东洋先生,大家稀奇得不行。
小孩子稀奇得不行。
李艺彤和黄婷婷稀奇得不行。
“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懂。”李艺彤摆摆袖子,跟着黄婷婷趴栏杆外面听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黄婷婷白了她一眼,却又无法反驳。
但她对于自己无法理解,又新奇的文化实在感兴趣。
李艺彤拉拉她的手,学着那个东洋先生老在人名后面加上的那个语气词来叫她。
“婷婷桑。”
“嗯?”
“婷婷桑~嘿,这下叫得真顺口。”李艺彤对这个新称呼很是满意。
“这样会不会觉得跟东洋有一些联系了?”
“傻不傻……”黄婷婷腾红了脸,从墙外的栏杆上跳下来拍拍自己手上的灰。
“婷婷桑婷婷桑~”学到新词的李艺彤绕在她旁边直叫。
“别叫了。”黄婷婷说。
结果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句“别叫了”,却让对方一直叫到了现在。
“婷婷桑婷婷桑!”醒了酒的小少爷从楼上咚咚咚的下来,楼外楼十层高,她就从十层顶上一直叫到了十层下面。
底楼的姑娘们捂着嘴轻轻笑,黄老板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脸。
“醒了?”她只是这样不温不淡地问了一句。
楼外楼的账目有多少就连唐老板也不清楚,反正又不是她管,她就只负责摇摇扇子喝喝水,揽揽客人撅撅嘴。
所以对于黄婷婷一天到晚呆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她是没有概念的。
李艺彤跑下去,头襟在她睡觉的时候黄婷婷帮她散开了。长发披散下来,没有了一副小少爷的英气,反而瞪着个大眼睛,扒拉在柜台边,脸颊圆圆鼓鼓的,甚是可爱。
黄婷婷抿了唇,继续低头拨算盘。
7.
小的时候李艺彤也曾这样看过她。
黄婷婷家的院儿可大,她喜欢在院儿里的树荫下练字。
宣纸铺开,四角用洗净的鹅卵石按住,研好的墨香散在院里,年幼的黄婷婷就提起笔一字一画地写。
院里的石桌不高,为了照顾小婷婷而特地找人搭的。就连桌角也被磨成了圆弧型,做什么也不能伤到这家的宝贝千金。
所以这家的宝贝千金在练字,另一家的宝贝也蹲在旁边,扒在桌沿上,看她练字。
“婷婷桑,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我的名字。”
“呜哇——真厉害。”李艺彤撅着小嘴,“我回去也要问爹爹学写字!”
“喔?写什么?”
“你的名字!”
黄婷婷脸一红,手抖得最后的“婷”字向上勾的一笔一歪,很生气。
“你写你自己名字去啊,你写我的名字干嘛!”
“咦?不行吗?”
李艺彤把自己的小下巴搁在院台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黄婷婷脸红了一阵,发现对方大抵是真的没有察觉,这才拉拉她。
“你过来。”
“嗯?”
李艺彤被黄婷婷拉着坐到旁边,刚握过的笔还带着余温,黄婷婷的手掌包裹住李艺彤的手,两人的身子挨得紧密。
笔尖被带去再蘸了蘸墨,李艺彤偏过头去,黄婷婷的侧脸几乎要与她相挨。对方的脸红彤彤的,眼睫毛闪扑扑的,小时候的李艺彤不太会说话,只是把这些所有的东西都归集为了好看。
黄婷婷,好看!
好看的黄婷婷小小的手掌带着李艺彤小小的手,李艺彤没使劲,任由手腕被带着走。
一笔一划,尽管写得并不流畅和好看,但终究在纸上留下的还是黄婷婷的名字。
“你啊,别让你爹教你写我的名字。”黄婷婷小声地吸了口鼻子,脸没有转过来,“你爹要是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学写字,非得打烂你的屁股。”
“不会的不会的。”李艺彤在黄婷婷怀里有些急促地扭动起来,“我爹爹可疼我了!我要学写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日的风有些燥得热,李艺彤埋了头。
“不过还是不要了……”
“嗯?”
“我还是想让婷婷桑教我写字……”
满院混着夏末的风飘来的有落叶,有墨香,还有黄婷婷柔软的声音。
“那你要是每天下午都来找我,我就教你。”
“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唔……刚才……婷婷桑的名字怎么写来着?”李艺彤挠挠头,“我光顾着看婷婷桑去……给忘了……”
黄婷婷故意瘪瘪嘴,重新抓起她的手。
“我再教你一遍。”
“好。”
8.
楼外楼是家红楼,下午的时候鲜少有生意。
大多是姑娘们自娱自乐,玩玩游戏,给自己唱唱小曲。
或者跟总督巡抚的小少爷玩玩游戏,听她唱唱小曲。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姑娘们把李艺彤围在中间,甩着花手绢冲她鼓掌。李艺彤干咳了两声,有人给她端了杯茶过去,她清清嗓,继续唱。
小少爷的声音唱起腔来清秀婉转,黄婷婷偶尔会赏脸抬头看看她。
李艺彤在楼外楼里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一来是因为虽然每天都在楼里喝酒,但这跟其他姑娘们并没有什么大联系。不管她是喝了一杯还是十杯,反正最后送去的都是唐老板的房里。
二来是因为这位小少爷的脸蛋生得实在俊俏,不管是扮男相还是女相,看过去的人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况且再加上李艺彤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度导致祠堂那边的说书先生都没有了生意,客人们全部都跑来了红楼听说书。
这也真是好笑极了。
也有过几次待李艺彤喝醉了,姑娘们想把她带回自己房里的。
唐老板摆着扇子来赶人,“走走走,总督巡抚的小少爷也想上,不想活啦?”
不服气的姑娘们嘟着唇指指唐安琪,“唐老板每次都这样说,最后结果不会是……私吞……”
“扣你们工钱。”
黄老板的算盘声一打响,姑娘们一下就笑着哄然而散。
唐安琪扭着身子蹭到黄婷婷面前,“我就知道阿黄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
“喔?那难不成还在心疼躺我屋里的小少爷?”唐安琪拿着扇子去杵她,结果这把我们黄老板憋红了脸,拿手把她赶紧推开,气得蹬蹬蹬上了楼。
唐老板调戏够了那个小直男,就心满意足地倚在柜台迷了眼。
“房间里有迷香,黄老板请自便~”
“……”
黄老板当然上的是唐安琪的屋,不过迷香可用不着,她走去李艺彤的床边坐了一会儿,转身去拿茶壶泡醒酒的好茶。
李艺彤每次都扮着男装来,束着发,披着男衫。
喝完酒,被扶回楼上以后,黄婷婷就亲自过去,为她解开头襟,换上备好的新女衫。
楼外楼没有规定不允许女性入内。
所以不用这样的。
黄婷婷任由喝醉了的人靠在自己肩头,她绕过李艺彤的脖颈,为她轻轻梳理解开的长发。
“婷婷桑。”那个人小声地嘟囔。
“嗯。”
所以你不用这样的。
9.
那年镇上的总督巡抚当李大官人上任的时候,黄家举家要迁去了南方,任当地另一方的官府要员。
镇里来了好几辆大马车,大人们都在府里府外忙碌,招待客人,收拾行李。
李家的小少爷也来了,背着手,脸上脏兮兮的,耷拉着脑袋,偷偷往黄家府里望。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李艺彤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黄婷婷瘪瘪嘴,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李艺彤从地上拉起来。
“婷婷桑……”
“嗯。”
你的名字哽在喉咙里,说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很难过。
小的时候表达出来的感情就只有用表情,李艺彤瘪瘪嘴。
“别哭。”黄婷婷抢先开了口。
李艺彤赶紧就把鼻涕眼泪哧溜吸回去,“没有!”
黄婷婷扑哧一声就笑了,李艺彤红着脸胡乱抹了把脸。
“你去干嘛了?弄那么脏?”
“喔。对了!”
李艺彤想去拉黄婷婷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太脏了。皱着眉头想拍一拍,黄婷婷就主动握住了她。
李艺彤一愣,拉起她就往自己的院儿里跑。
跑过前门,越过后院,井边有一块泥巴地,用小树枝歪歪扭扭地插着围了一圈,里面混着泥,堆了个似像不像的方块块。
黄婷婷喘得笑都笑不过来。
“别笑呀!”李艺彤急了,“快快快,你都快走了,快说要嫁给我!”
“什么?!”
黄婷婷把脸转过来,笑容还僵在脸上,李艺彤拍着自己的脏手指了指那个泥巴块块。
“我爹爹说,有房子就可以娶人了呀!婷婷桑你嫁我!嫁到我家!就可以不用走了!”
那个泥巴块块真的有点丑。
黄婷婷鼻子一酸,差点跟着把眼泪挤出来。
李艺彤更急了,吓得赶紧拿自己的手去给她擦擦,糊着脏手也不在意了,擦得黄婷婷也满脸灰。
你想娶我?
黄婷婷是想这样问的,但开口的是黄婷婷的爹。
站在她身后,对着李艺彤就说,“艺彤别闹,你是个姑娘。”
姑娘怎么能娶我们家姑娘呢。
为什么不可以?
李艺彤眨巴着眼睛,黄婷婷被爹爹抱起来就往外面走。
“马车准备好了,要出发了。”
黄婷婷伏在自己爹的背上,看李艺彤愣在原地。
直到自己都跨出了半边大门,那个身影才赶紧追上来。
跌跌撞撞,用尽全力。
“婷婷桑!我想娶你啊——!”李艺彤带着哭腔在后面喊,“你别走,嫁给我好不好——!”
别走啊,我想娶你。
我家有大房子,也有好多好吃的。
我把我藏起来的玩具都给你,糖葫芦也给你。
要是想听东洋先生聊天我就带你去听,再无聊也不会抱怨了。
真的,我保证。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你能不能嫁给我。
10.
山外青山楼外楼,青山与小楼已不再有。
苍茫的风雨何处游,让长江之水天际流。
11.
唐老板在楼下摇着扇子唱。
“想看就光明正大看。”唐老板坐在黄婷婷身边扇扇子,“你的账目本大半天没翻过页了。”
“要你管。”
被戳穿的黄老板噎了一阵,赌气似的一连翻了好几页。唐老板在旁边笑得眼睛靥成一条线,没趣。黄老板干脆放了算盘,光明正大地去看那边的李艺彤。
小少爷在跟她们讲笑话,坐在桌上,端着酒张牙舞爪。
“若是在意的话,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有些事情说穿了有意思吗。”
“没意思你跟我回这边来开楼外楼?”
黄婷婷转过脸去,和唐安琪对视。
唐安琪把挡住脸的扇子拿下来,“有些事情你不说穿,那就永远没意思。”
唐安琪和黄婷婷在另一个镇上认识。
在黄婷婷搬家后的那个镇上认识。
当时的唐安琪要走,黄婷婷跟着坐到了马车上去。
“姑奶奶,我是去开红楼,不是去云游。”
“我知道啊。”黄婷婷说。
“你跟你爹说好了?”
“没有。”
唐安琪叹了口气,黄婷婷裹着大红色毛质的坎肩,什么行李也未带,只身坐在她的马车上。
明明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早就做好了这样打算的事情。
唐安琪瞅了一眼现在坐在旁边只是呆着看李艺彤的黄婷婷。
两个人都收敛起了年少时的冲动,一个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如何违抗了家里丢下了一切只身重新回到了这个小镇;一个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学上了三十六般花样,只在知道对方回来之后束起了男装。
两个人都忒傻了。
就像是投入湖里的小石籽,重新改变动向在湖面泛起涟漪后,却又悄然回归了平静。
“你甘心吗。”
“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
“我想要再见到她,我想回答她当年的问题,她长大了,即使是男装扮相也依旧是个姑娘。”
“我可以不管我的爹爹,但是我不能不管她的家人。”
“正是因为爱着,所以才会有顾虑的啊。”
唐安琪拿扇子去碰碰黄婷婷。
黄婷婷正在胡乱擦滴在账本上的两滴眼泪,拿手想把对方打开,自己的手腕却被人捉住。
她抬了头。
李艺彤涨红了脸,收起了她平时高昂婉转的语调。
“婷婷桑。”
12.
东街有家楼外楼,镇上无人不知不晓。
虽然每晚楼外楼的门槛都从来不缺人气,但今晚却是清场闭了门。
一楼的大桌子拿来被重新铺过了红毯,十层楼的姑娘们全都冒了头出来,一些挤在下面,一些就在楼上倚着栏杆望。
望楼下铺满了整整百个酒碗,长桌至少十人宽,李艺彤站在那头,黄婷婷坐在这头。
百人酒是许久没摆了,平常的客人都是喝一碗再倒一碗,摆上个百人酒,喝不完再倒回去,那酒就变了味。
唐安琪把黄婷婷手里的账本和算盘都扔掉,一屁股坐在桌上打着扇看着李艺彤。
“我的小少爷,今天我们可谁都没劝你,喝砸了总督巡抚大人找上门来可不关我们的事啊。”
李艺彤的头发被重新束了上去,她舔舔唇,少有的没开口。
黄婷婷也没开口,唐安琪在旁边掐了她一把。
“喝吧。”
楼外楼的规矩,要想点进哪位姑娘的房,就得喝完之前的酒。
从来没有人喝到过黄婷婷的头上来,没人见她接过男人,更没人见她接过女人。
李艺彤把袖子往上捋,端起一杯就是一杯。
姑娘们助兴最厉害,大家摇着手里的花手绢,嘴里喊着的七七八八都是下酒的好话。
黄婷婷蹙了蹙眉,李艺彤手里的酒碗一碗轮着一碗递,她慢慢喝,仰着头,酒咕噜咕噜地从她喉头滑过。
她仰起脖颈,就能清晰地看见她吞咽时喉管的微颤。
李艺彤酒量不行,从她刚开始来楼外楼的时候黄婷婷就知道了。
虽然每次都拜托了唐老板帮她在酒里下了点东西,只是为了让她少喝一些,快点倒下。但李艺彤的真实酒量却也是不怎么样的。
对面的小少爷喝到脸红发热,干脆解开了闷在颈口的衣衫,她大呼着气,吧砸着嘴和眼,继续一碗一碗地喝。
“不用勉强了。”黄婷婷说。
二三十碗下了肚,对方的动作明显缓了起来,下肚的酒开始慢慢发酵起了作用。红了头的小少爷就当做没听见一般,舔舔唇,继续端起碗。
有些时候酒水沿着酒碗杯沿迸了出来,灌进嘴里,顺着唇角,顺着脖颈往下淌。
“别喝了。”黄婷婷起了身。“十七,把她扶回安琪房里。”
李艺彤甩开龚诗淇伸过来的手,双脚还稳稳地站在地上,她只是扶了扶桌子,摆摆手。
楼外楼的确还有个规矩,客人要是没有倒下或者要求,是不能够打断客人喝酒的。
龚诗淇放开了手,李艺彤就继续喝。
一杯酒碗的量不大,一口就能够含完。
李艺彤慢慢喝,楼上的姑娘就帮着计数。
唐安琪打着扇,靠在黄婷婷旁边。李艺彤喝到四十碗的时候她脚下打了个踉跄,黄婷婷推开板凳就要过去,摸出自己怀里的金锭往桌上一放。
“酒钱我付,现在她不是客人。”
李艺彤在摆手,唐安琪把她揪回来,金锭放在桌上,唐安琪指指酒碗。
“客人没说算完,这是楼外楼的规矩。”她摇摇扇,“她还在喝,你要是想让她喝少点,要么就你帮她喝,要么就等她喝到不能喝。”
红毯桌上铺开了整整百个酒碗,李艺彤还在喝。喝到她涨红了脸,喝到她红了脖颈,喝到她捞起了袖子,一碗接着一碗下肚。
黄婷婷呼了口气,两人站的对桌。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李艺彤在喝酒,黄婷婷也在喝。楼上的姑娘们在起哄,她们从未见过自家账房碰过酒水,唐安琪把桌上的金锭抹进了袖里,冲黄婷婷打着扇。
黄婷婷的速度要快,一碗接过一碗,仿佛并未有断过层。
她仰头的时候想起了幼时的那个小院儿和那棵大树。
她想起了在自己怀里学写字的李艺彤。
她想起李艺彤堆的那个丑得要命的的泥巴方块块。
她想起了李艺彤冲她喊,婷婷桑,我想娶你啊。
喝在眯眼朦胧的时候有人走在了自己身边,李艺彤使劲吧砸着眼,想要努力去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皮。
她喉头烧得发疼,这是第几杯了,李艺彤已经不记得了。
还有多少杯能喝完呢?还有多少杯才能够进到黄婷婷的房。
她把手里的碗递到自己嘴边,逼迫自己张张嘴,吞咽的动作变得机械又重复。
一口罢过,她又摸着桌上的酒碗,一连端了几个空碗,她才发出了咦的一声。
“咦?”李艺彤嘟着唇问,“还有几杯?”
“最后两杯了。”面前的人开了口,声音沉沉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艺彤想睁开眼,黄婷婷冰冰凉凉的手扶在她发烫的额头上。
“我来吧。”黄婷婷想把李艺彤手里的碗拿走,却抽不出来。
“还差一点,一点点……”李艺彤瘪着嘴企图不让自己哭出来,黄婷婷也端着碗,一手抚着她的发,慢慢地帮她整理好掉下来的发丝。
唐老板打着扇,在旁边帮忙起哄。
“最后两杯了呀,喝交杯呀!”
“喝交杯呀!——”楼上的姑娘们跟着老板舞着花绢嚷起来。
黄婷婷只觉得脸上一烧,正想数落她,结果手臂就被人一挽,李艺彤绕过她的手臂就把酒碗凑到自己的唇边。
黄婷婷放开了眉,只好哎了一声,眼里氤氲不出什么神色,只好跟着端起酒碗,两人手挽手,手臂交扣,一饮而尽。
“婷婷桑。”倒下的时候李艺彤是这样说的。
黄婷婷扶着她,放下自己手里的碗。
脸上有种东西在烧,大概只是酒喝多吧。
13.
李艺彤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房里的床上,熟悉的床,一如她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她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吧砸着嘴。
屋里的帘子没拉开,大抵又是安琪房里。
李艺彤想去低头看自己的衣衫,却发现今天的头襟居然没有被取掉。
扭动身子的时候发现哪里有点不太对,被窝里悉悉索索的,李艺彤摒了口气,不太敢往下想。
她慢慢掀开被子的头罩,在黑暗里一点一点熟悉对方的轮廓。
她旁边窝着的,微微起伏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被子被掀开有些凉,黄婷婷睁开眼,喝过酒之后自己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乏。光顾着把李艺彤给扶上来了,十层,所以到屋里的时候才只是简单的解了衣衫,两人闷进了窝。
“冷。”黄婷婷说。
李艺彤反应过来,赶紧把被子给她盖回去。
黄婷婷已经被冻清醒了,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坐在黑暗里的李艺彤。
怎么那么怂。
黄婷婷拍拍自己空荡荡的身边,“不冷吗?傻不傻。”
李艺彤一言未发,只是呆呆愣愣的躺了回来。
吹了一会儿风就已经有些发凉了,黄婷婷和李艺彤在黑夜的被窝里面对面。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艺彤很不高兴。
笑什么笑还没问出来,黄婷婷的手臂就轻柔的钻过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圈过她的小腹,把李艺彤抱进了怀里。
李艺彤想说些什么,舌头就已经在自己嘴里打了个转。
“这是安琪的房?”
对面的黄婷婷摆出不高兴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
“你喝完了百杯酒。”黄婷婷说,“这是我的房。”
喔,虽然你只喝了四十二杯,剩下的五十八杯都是老娘喝的。
李艺彤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烫,黑暗里出现的小红晕也好有趣,这让黄婷婷忍不住想逗逗她。
“好了好了快睡吧,这是你该得的,喝完百杯酒就能进我屋睡一晚,这是规矩。”
黄婷婷故意把一晚咬得重,对方果不其然地蹭的一下翻了身。
“什么?!——”李艺彤在黑夜里比划着手,“一晚?!”
“对啊。”黄婷婷把表情绷得严肃,“你还想接着睡!?”
李艺彤如临大敌的东瞅西瞅,“现在几更天了?”
“过了大半夜了吧。”
黄婷婷打了个哈欠,怀里的李艺彤一翻身就伏在了她的身上。她恍惚间一愣,就看见对方咬咬牙的模样,憋红了脸。
刚想说些啥,就被李艺彤的唇舌给抵了回去。
李艺彤嘴里还带着清酒香,她笨拙地用舌尖抵开黄婷婷的贝齿,再小心翼翼地与对方纠缠在一起。
唇缝间偶尔会漏出一两点好听的喘息,黄婷婷双手缠绕在李艺彤的颈间,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引导她加深这个吻。
“所以……谁能够喝到百杯,都能够……得到婷婷桑……?”间隙间身前的人憋出不确定的问题。
黄婷婷有些想笑,唇还伏在对方的唇上,她轻笑着勾起嘴角。
“是啊。”
“咦——?!”李艺彤圈住她的手一下收了紧。
“这是楼外楼的规矩呀。”
逗这个小家伙真好玩,简单的唇齿分离,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喷出来的热息打在对方脸上,李艺彤瘪瘪嘴。
“可是还没有人喝到过我这里。”黄婷婷捏捏她的脸。
“我不是喝到了吗……”
呸。想得美。
黄婷婷心里想。
有唐老板的迷药,不是自己放水,谁能喝到这里来?
懒得回答她这个问题,黄婷婷把脸别过去,凑上去想继续亲吻她的脸。对方一时没了动作,这让黄婷婷有些疑惑。
李艺彤眨眨眼,泪水啪嗒一声掉在了黄婷婷的脸上。
“婷婷桑。”
李艺彤说,黄婷婷就让她说。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现在我有真的大房子了。”
“也会做很多好吃的。”
“玩具还在我家里,糖葫芦我也能带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东洋话我特地去学了几句,你乐得开心,我就讲给你听。”
“所以……”
黄婷婷接过话,
“你能不能嫁给我。”
“咦?”
黄婷婷伸手绕到她的马尾处帮她解开发襟,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我爹爹呀,他跟我说,我们家的婷婷是个姑娘,所以怎么能有一个姑娘来娶我。”
李艺彤的手撑得有些酸,黄婷婷看她散下来的发继续说。
“所以啊,那就只有我娶一个姑娘才行了。”
李艺彤看着她,她也看着李艺彤。
她伸手把李艺彤圈下来,压在她的身上。唇凑近李艺彤的耳廓,缓缓地说。
“李艺彤,嫁给我吧。”
14.
今天的夜晚月儿有些圆。
龚诗淇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唐安琪还坐在自己的房门外的走廊上,打着扇,旁边点着檀香。
青烟袅袅,绕在她的脸边,龚诗淇跑过来问。
“安琪你怎么还不睡。”
“晚上吃太多了,出来看看月亮。”唐安琪摇摇扇子,“小孩子才是快去睡觉。”
“喔。”龚诗淇紧紧外套准备回屋,“还点熏香啊,真好,下次能给我一支吗?我最近没睡太好。”
唐安琪笑了出来,点点头,龚诗淇就欢天喜地的跑了。
她继续一个人杵在门外,迷雾青烟袅袅,唐安琪扇扇扇子,就顺着门缝往了隔壁屋钻。
当个老板娘也不容易啊。
唐安琪叹口气缓缓唱。
山外青山楼外楼,青山与小楼已不再有。
苍茫的风雨何处游,让长江之水天际流。
朝花夕拾杯中酒,大雁飞过亭中香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