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空条博士的遗物整理存档。
我爱你,无关乎生命,无关乎伦理。
一个人如果死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在整理空条博士的遗物前,我们都曾以为他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英雄,紧闭的嘴巴里咽着无数惊人的冒险故事,然而事实却是令所有人都失望。墨西哥湾沿岸宽敞的单人公寓里,简洁的书桌上只有与海洋学相关的成堆资料,以及一个普通独居男人应有的种种。白色的风衣在柜子里微微发黄,口袋里装着一张似乎忘记取出的工作名片,袖口落了点不起眼的烟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邋遢。
负责处理遗物的工作人员不到半小时便整理完了房间。过去的四十年间,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高大的替身使者的人生竟会被轻易装填...
我爱你,无关乎生命,无关乎伦理。
一个人如果死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在整理空条博士的遗物前,我们都曾以为他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英雄,紧闭的嘴巴里咽着无数惊人的冒险故事,然而事实却是令所有人都失望。墨西哥湾沿岸宽敞的单人公寓里,简洁的书桌上只有与海洋学相关的成堆资料,以及一个普通独居男人应有的种种。白色的风衣在柜子里微微发黄,口袋里装着一张似乎忘记取出的工作名片,袖口落了点不起眼的烟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邋遢。
负责处理遗物的工作人员不到半小时便整理完了房间。过去的四十年间,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高大的替身使者的人生竟会被轻易装填在两个不怎么沉重的纸箱里。由于他早在很久以前便和夫人离婚,我们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两只令人失望的箱子。正当这时,一位负责人从卧室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个紫色的枕头。
“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干什么?”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只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枕头,看起来已经被使用了许多年,上面还残留着博士身上熟悉的烟味。只不过这奇妙的手感显然说明了里面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我再次戴上手套摸进枕套里,取出的物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本子。牛皮纸的封面贴着空条承太郎的标签,是学生时代常见的款式。
“里面写的什么?”他问。
“随便翻阅别人的遗物不好吧。”我说。
我只是翻开扉页,看见一串钢笔写下的地址。是日文——空条博士小时候是在日本长大的,这人尽皆知,而这行一笔一划的东方字体也的确一副经历了岁月的模样,“町”字前的两个字符被几滴水晕染的模糊不清。但要说是四十年的沉淀,或许就过于夸张了。草草翻阅一遍,里面或歪扭或认真,写的尽是陌生的日文,浸透了博士身上的味道。
这本笔记本被暂且脱离其他遗物单独保管,原因是被看做了博士的私人工作笔记,简直像是达芬奇密码一般的东西。次日晌午便有空条工作室的其他成员过来借阅参考,我将笔记本交给他,那人却皱起了眉头。
“无关学术内容,这不是工作笔记,”那位同事说道,“事实上,这里面甚至没几笔是空条承太郎的字体。”
四四方方的小笔记本突然就成了谜题。
空条博士有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习惯,而这个小本子也的确是他常用的款式——这是由博士生前的同事所言的确凿无疑的真理。这么长时间过去,尽管纸张已经泛黄,这个小簿却被保存的比那些工作资料更加完好,甚至一个角都不被折损。
“你的意思是,这其实并不是他的笔记本?”
“不好说,因为你看这里;”同事将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指向某个段落。尽管我不认识日文,但这一段的字体明显与其他部分存在很大的差别。“这一段压根不是工作内容。‘今天上午有会议,来了可以在这里等一会’。说的是这个。这才是博士的字迹。”
这似乎只是一张普通的字条,只不过被写进了笔记本里。而再往下便是另一种字体了。
我小心翼翼的端起咖啡杯抿一口。这位沉默英雄的空白故事似乎突然打开一道小口,把我原本熄灭的好奇心突兀地扯回原位。“下面写的是什么呢?”我随手翻了翻后面,发现类似形式的句子在后面还出现过几次,“会议”两个字有时会变成“考察”之类,像个和母亲汇报行程的小学生。
“下面这段是另一个人的字体了。”同事扶了扶眼镜,“写的真长啊……语气助词用得多过头了。”
承太郎先生,今天上午碰到了超难的数学题的说!虽然是老师前不久才讲过的内容啦,但是还请再教我一遍——这一段的内容是这样的。
难道空条博士去日本的时候顺便带了个学生?
“你清醒点。博士的专攻再怎么也应该是生物学,他跟数学题较什么劲呢?”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对面是个学生,难道博士会和一个中学生搭上话吗?那可是空条博士啊……”
“兴许是久仰他的学识,又恰好碰到……”
怎么都说不通。陈旧纸张上的圆珠笔痕迹仿佛还残留着多年前淡淡的香精味道,过于亲昵的甜味语气几乎要让甜甜圈都瑟瑟发抖。且不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中学生,到底是什么人敢和空条博士使用这样甜腻的语气呢?
夕阳把这行字照的金灿灿的。
没能找到工作资料的同事失望而归,我却不小心撞见了一桩秘密。再次翻到扉页的地址,那两滴晕染开的水痕仿佛仍残留着潮湿。然而多年过去,无论是墨水还是血液都已经干透了。
这天有人来取空条博士的遗物。一个年轻人,谈吐间有些涉世未深的拘谨,眼睛是漂亮的深蓝。我将那两只快要落灰的纸箱搬到研究所外,试图顺便帮人弄到汽车上,可谁知他竟摇了摇头,抬手叫了辆出租车。
“真抱歉,我没有车子。”他的英语十分笨拙,“我今天才刚刚来到美国。”
“联系到落脚的酒店了吗?”
“已经都处理好了!放心吧,希望,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道别过后他钻进出租车后座。在弯腰进车时我才惊觉这人在美国也算高个子,身形甚至与空条博士不相上下。由于濒临傍晚,我没能来得及关注他的五官,只记得那双蓝色眼睛熠熠生辉,像是从海洋深处采撷而来。正因如此,我才一瞬间误以为他也是北美人。然而直到汽车尾气在远处袅袅散去,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忘了将那本关键的笔记本交给他。
我匆匆跑回研究所,“谁有刚刚那个男孩的联系方式?”
“我的天哪,连你也迷上他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直男。”女同事笑着打趣。
我三言两语作了解释,她却耸了耸肩:“他没留下一点消息,把自己好看的脸都打包带走了——说起来,他长得和空条博士真的很像。”
“是不是所有的帅哥在你眼里都长一个样?”
“嘿!我可是说真的!”
事情被我变得有点麻烦,据说这孩子是由SPW上级直接介绍而来,想打听也得去找办公楼的白领,可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最后那位女同事也锁了自己的办公室门踩着高跟鞋走远,白大褂在最后一盏灯里孤独的晃晃悠悠。换作以往,这盏灯往往是由空条博士亲手熄灭,那位工作严谨的老学究,无论何时看他都是在办公桌边静坐的模样,尤其是和夫人分开以后……想到这我突然感到一阵悲伤。不料肩膀被猛地一拍,那位懂日文的同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后,甚至还没换下隔离服。我还以为他已经下班了。
“在想博士?”
我没应声。
“我也是为了这个才留下的。”
我看向他,他无声的指了指他的办公室。
说来可能相当无礼,我们偷看了博士的私人笔记。这里面没有一点工作相关的内容,出现最高频的词汇是小皮鞋和冰淇淋,偶尔穿插一点电玩厅和作业的事情,毫无疑问,这个笔记本的主笔人是位日本的男高中生。遗憾的是他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只偶尔在几页的边角留下一点花里胡哨的涂鸦。而其中的一页记载更是吸引了我们的注意——那一页被用胶水粘了张彩色的剪贴图,像是从某本古老时尚杂志上粗糙裁剪下来的样子,图片上是一对闪闪发光的耳钉,模特原本洁白的肌肤已经在岁月中氧化成淡黄。请挑一种颜色!那人的字迹这样写道,接着是一串认真书写的日语词汇——粉色,白色,绿色,蓝色,像选择题。空条博士并没有写下书面的回复,然而在那一串选项上,“绿色”被用圆珠笔打了个勾,“蓝色”被用钢笔做了个记号。
“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相当不错啊。”同事感慨道,“要不是他有过妻子,我都要以为……呸,这太不礼貌了。”
“别开玩笑了,对面可是个小男孩。”
“你这么确定他就是直的?”同事挑起眉头,“我宁愿相信他的接受度很高,而且你看这里……”
他指向最开始的几页,那个男孩留下的一串字迹,写的是“以后请对女孩子态度稍微温柔一点”,下一行是博士写下的那句“要去考察”,开头却留下了极其不耐烦的三个黑点,看起来像是用笔头暴躁戳出的痕迹。我发现男孩总是在用学生常用的圆珠笔,而博士却是用的钢笔。
“可是这不像博士的态度!”
“现在当然不像,可是曾经呢?你敢确定空条博士再年轻二十岁、三十岁不会是这个模样?”
“你可拉倒吧。”我有点生气,“这样追问博士的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嘿,冷静点。”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脸色被灯光照的苍白。下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冷却的纸张上面,像是望着一只死去的蓝鲸。
“博士曾做过的事,没有谁去报答过,也没有人能够报答。他只会像一件剖完的标本一样被渐渐忘掉。但起码在这发生之前,总得有个他想要的人去安葬他。而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把咖啡倒掉吧,已经凉透了。”
死亡面前谁都没有秘密。
一个人总得费好大得劲才能给别人留下印象,然而忘掉一个人却是轻而易举。不出一个星期,空条承太郎的办公室就已消散了最后一丝烟味,偌大的空间被无数废旧纸盒堆叠掩埋。研究所的大家很快适应了没有博士的生活,更多的优秀人才取代了这个昔日不可或缺的位置。那些曾脸颊红红的围在博士身边的女研究员经历了短暂的悲伤,来不及流泪便换上了悠哉的笑脸,像是前不久打碎了一只廉价的花瓶。
那个年轻人的再度前来仿佛是给深陷遗忘旋涡的诸位提了个醒。突兀的来访像是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在大厅笨拙打听的模样堪比失足掉下悬崖的小鹿。见到我来,他终于露出得救般的微笑,连耳朵都透出粉色。阳光甚好的上午,我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十分帅气的小伙子,模样确实和博士有几分相似。
“您好!那个、您就是负责处理承太……空条博士的遗物的人吗?”他看起来有点紧张,“我想问一下……您给我的那两个箱子,就是他所有的东西了吗?”
“是的。我们从他的公寓和办公室里找到的就是这些了,意外的很少。”
我下意识的撒了个谎。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那个笔记本过于私人,总不能随意转手……我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咳。
“什么都不剩了吗?这样啊……”
男孩的眼睛闪了闪。海蓝色的虹膜被睫毛落上阴霾,像是蒙尘的海洋摄影。这是一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悲伤如惊涛般稍纵即逝,湮没在嘴角苦涩的笑弧。他用日本人惯用的打招呼方式对我轻轻鞠了个躬,然后便转身走向大门口。他低着头,脚步匆匆,着急奔向日光,我却被留下满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失态的大喊一声将他又叫住。一时间,大厅里的所有视线都汇聚在我身上,我只能尴尬的假装没看见,及时将音量压低。
“我会再找找的,你叫什么名字?”
他显然也是没料到我这举措,讶然几秒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东方仗助。有点长的日本名字,倒是跟他的身高挺像。
“你说了什么让那孩子这么伤心?”
待他走后,明明该一直埋头工作的女同事忽然开口。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我看见了,那个孩子有双会说话的眼睛,你一句话把人家弄得超级伤心的!当年博士从日本回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他们还真是相似……”
“日本!你说空条博士之前去过日本?”
“几乎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来这儿工作。他回来的三天之内就没说过话……”
这句话在我耳边有如惊雷。日本,日文,日本人的名字,那个男孩,还有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我回想起笔记本上做了标记的“蓝色”。
[二十年前,一艘轮船载着来自美国的海洋研究团队来到一个日本海岸线上的小镇。白大褂被海风吹成洁白的鸥群,乘着浩荡的浪潮向码头靠拢。然而,当船锚抛下的那一刻,离群的白鸽便独自飞向小镇的中心,那是学校与居民区所在的地方。他背对汪洋前行,怀揣着糟心而尴尬的托付。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所要找寻的正是一片崭新的大海,在短暂的未来,他将深陷其中,得到一生中几乎是唯一一次真正放松的休憩。那是曾让空条承太郎得以依靠的存在。
高中生拾起掉落的书包。于是盛夏正式开始,至死方休。]
女同事提供给我博士曾在二十岁时去过日本的信息,然而也仅仅如此。时隔多年她已经忘记了他那时去过的具体地址,甚至忘了那支考察队的名字。“总之不是什么东京大阪一类的大城市,”她说,“总之是在夏天。”
往后三天那个男孩再也没有来过,而我也暂时想不到用于应对他的措辞,于是那本承载着博士的青春末尾的笔记本就这样一直留在我手边,为了更方便的读懂它,我甚至开始学一点日语。贫瘠的日文词汇量加上翻译器的帮助,我的阅读进行的十分缓慢,好在这个笔记本中也没有用到什么偏门的词汇或句法,读起来也不算困难。我发现这里面记载的大多是一两句话的字条,如博士的出门考察或是男孩的小心愿,单是前五页中,这个不务正业的高中生就缠着博士吃了十二次冰淇淋。虽说有点孩子气过头,但也都只是些平平淡淡的小愿望。说实在的,自从进了SPW财团工作以后,我就很少再见过这么平淡的日常故事了。或许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无关乔斯达家族的往事,也无关复杂的学术研究?
再往后更多是男孩的记录,他几乎将这个本子写成了日记,而且语气十分开朗。在其中一条博士的出门考察通知下面,他写下一段长长的留言。内容翻译大致如此:
“承太郎先生,我洗完澡出来以后你就已经在沙发上睡着啦,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我就先回家了!是不是已经连续工作了好久呢?眼睛下面已经出现黑眼圈了,请务必好好休息!
“擅自跑到海边找您真是十分抱歉,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但是,那个时候的承太郎先生远远看上去就像要晕倒一样,风衣都被海水弄湿啦,最近一定很累吧。我在厉害的科学研究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那件白色风衣已经帮您送去酒店的干洗房了!过会我会带晚餐来,嘿嘿,看在白天忙碌好久的份上,我多点一份冰淇淋可以吗……
“最后,请一定要注意身体噢,杜王町的夏天是相当有趣的,可要用健康的身体来好好享受啊!”
往后空了一面,是博士留下的一行字:“记住你只是个学生。”这一页仅有这一句话,且纸张的边角意外的有点褶皱,像是洒了水浸出的凹凸不平的湿痕。在这句话之后有一整页的空白,再往后才是与之前一样的交流模式。这页纸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城墙,将两段交流突兀隔绝。博士为什么突然说了这种话?
更重要的还是男孩提及的地址。杜王町,或许这就是空条博士当年去过的地方。这又与扉页模糊的“町”字相对应,我翻回起点,重新阅读了那行书写工整的地址。
杜王町定禅寺1-6。
网络检索到的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居民区,整齐的日式建筑已经略显陈旧,与不远处的海洋遥相呼应。温煦的日光将浪花的边缘涂抹上油画般的风韵,透过照片仿佛仍能听见涛声。
[他弯下腰拾起一枚贝壳,无关工作也无关家族,只是因为它洁白、可爱,来自他深爱的大海。走神时疲倦上涌,海浪的推力带来沙滩上独有的晕眩感。卸下防备的瞬间那个影子又一次出现在视野范围,像是无数个重复的梦境突然交叠。他踉跄一步,贝壳跌落在浪沿,溅起的水花将风衣潮湿。他逐渐看清那个梦中徘徊的身影,拼尽全力将自己拉回现实。他知道这不可能,他警告他,却是在警告自己。凶恶的像鲨鱼。
跌落的贝壳摔坏了他的维纳斯。]
我在街上碰到了东方仗助。彼时他正用笨拙的英语询问着一盒巧克力的价格,轻盈漂亮的小盒子是常见的情人款。我冲他打了个招呼,打趣他那位姑娘的浪漫,可谁知仗助竟红了脸匆忙摆手,赧的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我还是单身啦。”
“这就稀奇了,你小子各方面都不错呀?独身主义?”
“也,也不算……”
收银员将找零交给他,连同那枚浪漫十足的小盒子。对于我的问题他并未回答,只是不着痕迹的略过。“买这个只是因为我喜欢甜食,这个口味的巧克力很好吃!”
“咖啡味?”
他点点头,垂下眼睛轻轻地扬起嘴角,像是藏着话。但这表情也只是一瞬,走出店门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往嘴里塞了一颗,吃东西的嘴巴快的像小兔子。今天下午我只需要坐等实验结果,便邀他去喝杯咖啡打发时间。这自然是包含了相当多的私心——我好奇这位小先生的来由,以及他同空条博士的种种。这事关那个笔记本的最终去向。
他要了一杯冰淇淋咖啡。小孩子才会在咖啡上加冰淇淋。而仗助的解释是单纯的咖啡太过苦涩,牛奶和方糖也填补不了那份僵硬的口味,“只有承太郎先生才做得到直接喝下黑咖啡吧!”他笑着说,然后惊觉般小声的纠正了那个亲昵的称呼。空条先生。
“空条博士喜欢喝黑咖啡啊……你还真是相当了解他。”我顺势抛出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向我讲述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关于缤纷的夏天和白色海浪。
“因为处理家事——或许也只能这么说。那时他跟着考察团来到日本,也就是我家所在的那个小镇。那个时候的承……那个时候的空条先生还很年轻,这里,这里,都还没有皱纹。他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远远看上去就像夏天的雪人一样。
“一开始仗助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事的呢!那么熟练的就把我的个人信息全都说出来了,但其实他是好人啦,后来的我经常和他一起处理小镇上有关替身使者的事情。空条先生是很强的人,或许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但其实他也经常受伤,而那个时候,仗助我就派上大用场啦。就是这样,我们一点点熟悉起来……”
他垂下眼睛笑了笑,用吸管舀起一点冰淇淋,继而又补充道。
“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外甥。”
“他?是你的外甥?顺序没搞错?”
“诶,没有噢,感觉惊讶也是正常的啦……”
怪不得是这个人来回收空条博士的遗物,但是这个关系未免有点奇妙过头。不仅如此,我总感觉这个故事有些熟悉,像是曾在哪里见到过一样。日本的夏天,谁之前给我讲过这样的故事吗?
我一时想不起来,呆呆的望着东方仗助沉默的眼睛。那明明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灿烂虹膜,却不知为何透不出应有的天真烂漫。安静而有神——英雄的眼睛。这联想突兀的让我自己都愣了几秒,于是忍不住感慨。
“你和空条博士真的很像。”
他耸了耸肩。“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说了。”
喝尽的杯中残留着一点天际余晖。液相实验的数据快要出来了,我不得不向他道别,临行时我问他将在美国停留多久?他的回复是三天,在日本的警察工作容不得他多做停留。
“这三天我会去趟墨西哥湾。”他这样说,然后消失在坠落的晚霞之中。
[“承太郎先生,痛的话请不要忍耐!我会尽量轻一点治疗的!”
“不痛。”
“承太郎先生……”
钻石的光芒浅淡温和,流淌的血液仿佛也成了矿石。伤口在缓慢愈合,他闭上嘴巴咽下苦楚。
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他,“请依靠我”?]
我将东方仗助的故事告诉了同事。财团的食堂比实验室吵闹的多,我们却尽量压低了声音。听完后他陷入沉思,手中硬邦邦的法棍掉落在瓷盘里,发出石头碰撞似的声响。
“你觉不觉得……”
“你也觉得像?”
“但是,就算是亲戚,就算是这样,”他艰难的组织着语言,“我还是觉得有点亲密过头了。你有看到笔记本后面的内容吗?”
“后面?我记得那个本子只写了三分之二,后面不都是空白吗?”
“不。在最后一页和本子封皮的夹缝里还有一行很小的字,我也是前天晚上才看到的。但是那天急着下班回去做饭,我没来得及看清。”
我将同事提到的话默默记在心里,打算等今天下班后一探究竟。但就算是没能看到后面的内容,已经阅读的前半段部分也足以带来重重困惑。昨天与东方仗助喝咖啡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嘴唇上有一道浅淡的伤疤,而在笔记本的前面,那位男孩曾留下这样一段话:
“承太郎先生的伤好些了吗?我来的时候你好像不在房间,但是我过会就要去上学了。你让我带来的消炎药放在客厅茶几上,请注意查收噢!说起来,承太郎先生的身体恢复的好快的说,但是我的伤疤却好久都消不掉。那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承太郎先生留下的痕迹呢……要怎么补偿我啊?开玩笑啦。”
这段话是在那空白页之后的第一段,不知为何,读到这里时我仿佛能嗅到字里行间淡淡的冰淇淋味道。而男孩所提到的伤疤是否与东方仗助嘴唇上的那道痕迹相对应呢?这个概率很难说。
“那个男孩究竟是不是东方仗助还得进一步探究,先别急着下定论。”同事打断了我的思考。“不管怎么说,我们到现在都只是在打擦边球而已。那家伙就算是个写字很雄的小姑娘也说不定?”
我正打算反驳,不料两人的手机同时收到一条讯息,这是来自研究所的突发指令,要求我们明天前往墨西哥湾进行实地采样。这是一项繁杂而细致的工作,我和同事下意识的对视一眼。换做一个星期以前,这项工作都还是由一个人承担,而这一承担便是二十多年,直至今夏沉船。
标本室里陈列的玻璃瓶,标签已经发黄了。
这是一片温热又温柔的海水。
考察队的狩猎范围不仅包括公众海滩,还包括着一小片被保护起来的科研专用海域。那片沙滩几乎无人涉足,浪潮干净的像漂亮姑娘的裙摆。在做出邀请之前,我本以为东方仗助早已在我之前到达了海岸线,可谁知直到下午他都在与堵车作斗争。等到他气喘吁吁的抵达这里时,我的团队已经结束了初步调研,海平面上刚巧有月亮出来接班。
专用海域只剩我一人坐在礁石上,仰头能看见如织的繁星,但是也只是繁星。寂寞感堪比脚边上涨的潮水,几乎要令人难以忍受。虽说如此,预定的酒店就在身后几百米处,我却仍觉得海水更加令人安心。那个人也曾这样想过吗?
可是空条博士会感到寂寞吗?
“嘿!要怎么进去?”
我回过神寻声望去,迟来的年轻人被铁网挡住了去路,我跑去给他开门,东方仗助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挽起来的裤腿已经被海水湿的一塌糊涂,而没来得及脱下的小皮鞋里想必已经泛滥成海。老天!就算是我也看得出这是一个超级名贵的品牌!
“抱歉,让您久等了!不过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
星星非常明亮,视野能见度并不低。我们沿着海岸线行走,身旁的礁石缝隙里有一只笨拙爬行的海星,仗助看着那只小东西出了神。他嘴角的弧度并未改变,但是那双天空似的眼睛却少了些光泽。我回想起女同事的话,这孩子的一切都藏在眼睛里。此时此刻,就连那只海星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这里曾经是归空条博士管的。”我说,“我们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大多数海星标本都是来自这个地方……这是只面包海星,吃珊瑚的。可以摸摸他。”
“看样子这附近有珊瑚礁?”仗助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抚摸小动物的动作轻柔的像是触碰花瓣。这模样像是海洋馆互动区的小学生,我忍笑示意他可以把海星捉起来试试手感,但是他却摇了摇头,微笑说出的话简直画面感十足:
“不用啦,上次和空条先生一起捉海星的时候,那只海燕把胃吐了我一手,我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这……或许你闻起来像是冰淇淋?”
他用日语笑着打趣几句,直起身子再次面向大海。爬走的海星最终被海水带向更深的地方,最终沉没在男孩深邃的目光中。方才他的话似乎又与笔记本的内容发生了不小的重叠,但是我来不及深思,因为他又突然主动开了口,望着天与海的边缘自顾自讲起了往事。
“你知道吗?承太郎先生在海岸考察的时候会把长长的白衣服打一个结,看上去就像海鸥的尾巴。你见过他穿白衣服的样子吗?”
“没准你是整个佛罗里达唯一记得他那模样的人了。”
他笑了笑,说或许吧。
“但是他紫色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看。”
落单的海鸥嘴里衔着一条银色的小鱼,孤零零的贴着海面飞行。该走了,潮水已经漫过了我们的脚踝,他却始终没有将皮鞋脱下。一枚被海水打磨浑圆的绿色玻璃球撞到了他的小腿,或许是来自古巴的啤酒瓶残骸。东方仗助将它拾起,托在掌心小心翼翼的迎着星光打量,末了,他将它收进口袋,宛如珍藏一封沉默的情书。
走吧。他说。然后露出满足的微笑。
[“累吗?”
“稍微有点。”
“仗助我可是超——困的说!”
“……我也一样。”]
我梦见空条承太郎伫立在一片汪洋中,起初看不清脸,但能听见隐约的哭声。信风把他送进墨西哥暖流的漩涡,直到最后他都不为所动。我们都在向前行进,但是我始终追不上他,起初是只差一点,后来这距离却越拉越大——可是我又是谁呢?这场梦是站在谁的角度去观察?博士穿着肮脏的白衣,除了帽子根本不像他……
“你睡过头了,赶紧滚出来!”拍门声毫不客气的把梦的结局打断,我这才发现我已经睡死了三个闹钟。匆匆套上衣服洗漱完毕,一开门便迎上同事愠怒的脸。这家伙是不是较真过头了?
但他——或者说他们,也一向因此感到骄傲。这是全研究所最为认真的办公室,或许是受了那人的影响。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相当厉害的感染力!
“昨天晚上有人来找你要数据,结果你不在房间。跑哪去了?”
“我在专海那边,跟东方仗助呆在一块。现在我越来越确定他就是写笔记的那小子了。”
我勉强从梦的余韵中挣扎回忆,昨天分别的时候我们又聊了会天,有关于他的家乡。他说了很多很多,大概是关于小镇的气候和特产,然而十分抱歉的是我几乎都没记住,因为他刚开头就报上了一个我不能再熟悉的地点。“昨晚他提到了杜王町,他家就在那里——毫无疑问,他一定就是那个写笔记的男孩。”我皱着眉头用力梳开被海风吹打结的头发,“嘿,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空条博士为什么会让一个人这么了解自己,对他来说这未免也太危险了……”
“你一直在钻牛角尖。”
同事突然压低了声音。
“在你眼里,空条承太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们把他当英雄之前,有没有想过他是一个人?谁也没见他展露过情感,但是这和他也长着泪腺的事实一点也不冲突。”
“什么是人?你我都是研究生物的。ATP,DNA,还有感情。事到如今,谴责还是包容又有什么用呢?谁的心都是自己的。”
他有些哽咽,视线缓缓坠落。越来越轻的声音逐渐被风声掩藏,他像是在给墨西哥湾的洋流讲述一个腐朽的故事,脚步被凝滞的空气阻断。我突然意识到,昨天一整天的满档工作让我忘了去查看那笔记本后面关键的一句话,但心脏还在极力否定着什么过于冲击的事实,我已经不敢去翻开那行字了。
“你承认吧。那个本子的内容就是很暧昧。”同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真的,那这或许就是世界上最难被接受的秘密情人了。”
惊叹还是咒骂?空条博士在每个方面都很勇敢……如果这个秘密被曝光,或许会有人往他的墓碑上吐痰,但是好在他连石碑都没有留下。两个人的心跳被深埋在海底,一切都被英雄的表面掩藏的很好。事到如今,整个世界只有东方仗助留有话语权,但他的嘴巴同样紧闭着。再过不久,他也将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沙滩在清早的阳光下有着奇妙的透明感。划分好趋于和海水深度之后队伍开始正式工作,同事也恢复了往日严谨的模样,背着淡淡的海雾拾起一块又一块偷藏海星的礁石。一切都在照常运转,海风将玻璃窗吹得嗡鸣作响。日光还没来得及温暖这片海水,不少人都在打喷嚏,我突然意识到盛夏将止,那个男孩或许不会再喝冰淇淋咖啡了。
笔记本上有记载过他在寒冷时来一杯热饮的习惯,且时常对空条博士提供的热果汁表达雀跃的感谢,有时他也会主动要求一杯睡前的热牛奶,还有周末甜品店里的热可可。浓烈的爱意几乎将笔记本灼烧殆尽,而入眼却尽是平淡无奇的小事,空条博士的心跳也可以如此轻快而浪漫——为什么在此之前我竟未曾发觉?
我一直在给自己的思路绕弯子,已经到了不得不承认的地步……虽说如此,我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孩子了。
“把采样器给我吧……”
路过的助手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我,将仪器递过来之后便匆匆离去。我低头一瞅,竟是忘了脱鞋,棕色的皮革已经被海水泡的发软了。
过期的标本被丢进了垃圾箱,研究所焕然一新。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换上了新发的白大褂,稍微加厚的料子将秋风完美的阻隔在谈笑之外。被秋日包裹严实的世界灿烂而夺目,深陷这样的环境之中,仍穿着短袖的东方仗助看起来就像是研究所门口一尊尴尬的雕塑。
“真抱歉降温的时候把你叫出来,因为我记得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噢,没关系的!是我来的太着急忘了带厚衣服,麻烦您这几天费心了……”
他将一枚钥匙交给我。这是科研专用海域的铁门钥匙,我曾将其交给他,便于这个孤独的年轻人在寂寞时有个好的去处。那时我将这枚钥匙交给他,银白的金属倒映在他眼中的深海,给人产生一种物归原主的奇妙错觉。但我又深知他是第一次来到美国,而空条博士也向来是独自踏入潮水。
“那个时候没能跟着博士来美国转转吗?”
“他太忙啦,没时间照顾那时什么都不懂的我。”他笑了笑,“高中的我对英语一窍不通,而他在日本可是畅行无阻呀。”
手被口袋挡住,他看不见我握紧笔记本的手指。应当交给他吗?按理来说是应当,只是……
“嘿!数据出来了,别在那儿偷懒!”
我惊觉工作还没结束,那孩子似乎也看出我为难的眼神,摆了摆手示意我先去工作。我带他去会客厅的沙发那边暂时休憩,在他弯腰落座时,一枚翠绿的半透明吊坠从他衣服里滑落出来,莹莹的小东西悬垂在他的锁骨之间,仿佛蕴着温度的情人的眼睛。那是他前天晚上从海边捡起的玻璃石子。
工作时我偶尔会路过会客厅,从门缝里望去,东方仗助只是如学生般乖巧的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杯纹丝不动。直到中午进入房间我时才发现,他已经倚进沙发里安静的睡着了,睫毛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我能为您分担点什么吗,承太郎先生?”
“留在这就好,这不是你该承担的事。”
累积数年的电子邮件,全部删除只需要不到一分钟。一行日语在屏幕上被写下又删除,最终关闭了联络系统。他是如此庆幸,他已经将想说的话尽数写进那人的笔记本,将心也一并寄托,沉淀在漂洋过海之后的岁月底端。他是如此庆幸,他永远不会归来,不必收拾自己麻烦的空壳,不必面对成堆的质问与冷漠。一切都刚刚好,他总算能回到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
知足过后,到此为止。]
东方仗助的飞机是在明天,但却是在凌晨,机场距离研究所之间有着足足三个小时的车程,算上吃饭与办理手续等等必要的耽搁,留给我们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下午。我现在感觉比小学毫无准备的期末考试还要紧张!老天,真的要把一切都承担在这个孩子身上?
“没空给你犹豫了。拿着,然后给他吧。”
同事将我搁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又拿到面前。四四方方的牛皮纸笔记本,二十年前的思念,重得像一艘生锈的沉船。我僵硬的接过,却是欲言又止,同事看出了我的动摇,似乎也为难起来,视线瞥向别处。
“再不给他就没机会了不是吗?我想他应该也早有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好给这二十多年的等待画个句号。嘿,你把他当孩子看,是因为在写下这本笔记的时候他还在念高中,但是你要知道他已经成人了。”
说的没错。我垂下眼睛将笔记本快速的翻阅一遍,好像把那一年的夏天整个攥在手里。东方仗助,这个曾在笔尖放肆的索要冰淇淋和拥抱的小家伙,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警官先生了。如果空条博士能够看到这一切,想必也会露出笑颜吧?
我突然回想起那句没来得及看的话。正欲翻开那一页,却看到东方仗助已经睁开了眼睛,不怎么清醒的冲我露出个打招呼的笑,脸颊看起来像个柔软的牛奶布丁。我下意识的将本子塞进口袋,结结巴巴的跟他说了一句下午好。
“哎……已经是下午了吗?抱歉,睡了这么久……”
“没关系,都还来得及。咱们六点出发去机场如何?”
他轻轻点了点头。窗外有鸽群呼啸而过,好看的眼睛被吸引过去,在日光里浸得清澈。
“这是哪来的鸟群?看起来不像是野生。”
“噢,附近的居民区里有人养了许多鸽子,每天这时候都会飞来这里。”
“是这样啊。承太郎先生之前在邮件里和我说过这些鸽子。”他望着天空,轻快的语气如同感慨天气的晴朗。“没有再找到其他的东西了吗?”
我的心跳兀地加速,收在口袋里的手握紧又松弛,他却没能等到我编好回答便再次开口。“也是,”他说,“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该有的也都已经在箱子里面啦。”
喉咙深处隐约传来黑咖啡的苦涩。我看向身后的门,站在走廊上的同事同样将一切目睹,眼中是同样的悲伤。短短几天之内,这个男孩像是把此生的话都说尽了一般,只剩下无言无味的笑意松垮的拴在嘴角。
在食堂吃送行的晚餐时,他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杜王町的故事,公路上的替身和收集硬币的小鬼,每一件都是来自二十年前,却每一件中都没有博士的影子。
通向机场的公路两边,法国梧桐窸窸窣窣。最后一个红灯路口,我终于忍不住望向他,后视镜里的男孩安静的坐在汽车的后座,身边是两个不怎么沉重的纸箱。我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再看一眼那本陈旧的笔记本,只记得空条博士写下的最后一句话——“要走了。不必来送,好好上学。”这是个不合逻辑的结尾,分明是留给东方仗助的话,为什么笔记本最终仍留在博士的手里?或许最后一页的话会是答案,但是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机会。
“到了。我帮你搬箱子吧。”
“不用啦,只是这两个纸箱,仗助我还是拿得动的!”
“不,不是,呃……”
拿出笔记本的瞬间,东方仗助的笑容便收敛了。机场里过客吵嚷,呼啸的车声与鸣笛卷成阵阵喧嚣的声浪,这本小小的笔记却安静的卧在漩涡的中央,被一只手颤抖着轻触,仿佛想要拿回他的夏天。扉页地址上的湿痕,我突然知晓了由来。
男孩低着头伫立在退潮的人海。人们狐疑的看着这个身姿高挑的男孩,好像是机场大厅里突兀而孤独的石像。
“这是我们在博士的卧室里找到的。在他的枕头下面,被保护的很好。空条博士一直都是很好的人,研究所里的大家一定会记住他……而你,东方仗助。”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空条承太郎曾有你在身边,也曾感到幸福。”
那是深埋在心跳洪流之下的夏天,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是他珍藏的、最为宝贵的……
[突然闯进码头的高中生跌跌撞撞的甩开借来的摩托,即将起航的轮船上,人们在鸥群下诉说着最后的挽留。海风把骄傲的发型吹乱,顾不得形象的男孩冲着远去的船只抛去小小的笔记本,那是他最后的话与渴求,只差最后一点距离!静止的时间中,青紫色的巨人在浪花边缘将它拾起。渐行渐远的白色航船模糊了白色的身影,最终变成海平面上一枚渺小的圆点,隐匿在九十年代最后的夏日里。
年轻的泪水肆意流淌,在流血的海洋中溶解。]
从机场回来后已是深夜。研究所仍然只剩了一盏孤独的灯,灯下的白大褂仿佛太平洋中央的孤岛。液相仪还在滴滴运作,同事坐在办公桌旁静等结果。文件堆叠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只装着海星样本的玻璃瓶,海燕—杜王町03,标签泛着时间的淡黄。
“他走了吗?”
“走了,带着所有的东西。”
“那就继续工作吧……分配下来的工作多得很,整个研究所都在叫苦连天。”他苦笑着起身揉了揉发红的眼角。“今年的夏天也过去了。”
“最后的那句话,你有看到吗?”
是去年为魔都JO迪准备的一套私设吉良,安排正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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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良吉影
Kira Yoshikage
拖了好久终于拍了的片子,镭射吉良除了下次广州jo迪应该以后不会穿了,因为这套衣服认识了不少人,于是安排片子回馈大家,同时做个纪念
同时夸夸摄影大旗,是拍什么都让我很放心的存在,还光速出片,帅气又强大 ,大家快找他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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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绫辻行人你应该和不应该知道的一百条
0,想到哪写到哪,极度跑题注意,全篇剧透注意
1,本名内田直行,笔名是岛田给取的
2,绫辻的辻字上面必须有俩点,是强迫症
3,据说是因为岛田取名字的时候研究了姓名学,如果少一点笔画就对不上了
4,昵称是あーや,国内通称小绫绫
5,京都大学推理研究会(俗称京大帮)出身
6,业界知名捏他同行爱好者
7,十角馆中埃勒里(松浦纯也)对应法月纶太郎,卡尔(铃木哲郎)对应我孙子武丸,奥西兹(大野由美)对应小野不由美,角岛所有人巽昌章确有其人,是京大帮出身的评论家
8,不过事实上,根据《为了赖子》的后记,纶太郎曾捏他过京大帮一位姓松...
0,想到哪写到哪,极度跑题注意,全篇剧透注意
1,本名内田直行,笔名是岛田给取的
2,绫辻的辻字上面必须有俩点,是强迫症
3,据说是因为岛田取名字的时候研究了姓名学,如果少一点笔画就对不上了
4,昵称是あーや,国内通称小绫绫
5,京都大学推理研究会(俗称京大帮)出身
6,业界知名捏他同行爱好者
7,十角馆中埃勒里(松浦纯也)对应法月纶太郎,卡尔(铃木哲郎)对应我孙子武丸,奥西兹(大野由美)对应小野不由美,角岛所有人巽昌章确有其人,是京大帮出身的评论家
8,不过事实上,根据《为了赖子》的后记,纶太郎曾捏他过京大帮一位姓松浦的学长,后来学长当了编辑
9,也就是说埃勒里这个角色,其实是捏他了现实中有关系的两个人
10,咚咚桥中曾提过,当初绫绫专注写叙诡的时候有一位同学指责他“这是一块通往绝境的道标”,这位同学就是纶太郎
11,所以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十角馆最后是埃勒里背锅了
12,至于松浦学长是哪儿惹了绫绫就不得而知了
13,顺便一说千织是武丸妻子的名字
14,其他作品中也有捏他,比如《绯红杀人耳语》中的纶太郎和庄司
15,还有《尸体肢解之谜》的那条叫竹丸(音同武丸)的狗
16,咚咚桥全篇都在黑同行,武丸是条狗什么的,都懂的
17,最后一篇的剧团其实是雾越邸和眼球特别料理的人物客串
18,曾担任电视游戏《噩梦馆计划》的编剧及总监修,本质馆系列官方同人AU
19,结果那个里面也有熟悉的面孔出没,苦恼大学生纶太郎忍者京极摇滚美少女有栖跟本人长相神似的竹本柴犬武丸什么的
20,在平山京极广播中表示那个比较接近于黑历史求别提
21,深泥丘出现的森月(moriduki)夫妇其实就是法月(noriduki)
22,喜欢意大利恐怖电影导演达里奥·阿基多
23,不止他一个,三三、山口、竹本等等一堆人喜欢
24,对猎奇场面的描写深受其影响,尤其耳语系列和another
25,阿基多的“母亲三部曲”中一个设定就是邪恶女巫们的住所存在秘密房间,而这些住所均为同一炼金术师所建,只有解开炼金术师留下的谜题才能找到秘密房间。设定眼熟不眼熟?
26,黑暗馆中出现的达莉亚则来源于多次出演阿基多作品的女演员Daria Nicolodi
27,扯远了……说回京大帮
28,据说京大帮到现在还没有废社都是因为绫绫的爱豆力
29,出道的契机是岛田来京大开讲座的时候举手问岛田《异邦骑士》中御手洗的摩托车是什么型号的,不过这个逸闻是假的,据说当时问的是岛田本人的摩托车型号
30,岛田后来表示,御手洗的摩托车没有特定型号
31,把自己的作品给岛田看,岛田没时间,就将其绑架(?)到京大后门的进进堂咖啡厅,没地儿坐就站着看,不看完不让走人
32,一直很粘岛田,两人经常交流,岛田表示如果哪天与其的电话交流时间少于半小时都属于不正常
33,骑着摩托车去海边谈人生之类的事似乎也经常发生
34,所以有人说后期的石冈君原型其实是绫绫
35,结婚后就有了喜闻乐见的“小野给绫辻灌输(腐思想),绫辻给我灌输”这个梗
36,黑暗馆中出现的浦登日文发音与维拉德相近
37,与小野作品中出现的姓氏浦户发音相同
38,也有人认为十角馆小野对应的角色奥西兹死的最轻松是对老婆的偏心
40,而小野呢,则把“中村青司”这个名字当马甲,出bl小薄本去惹
41,一个比较冷僻的梗,十角馆守须发音与莫里斯·勒布朗(亚森罗平亲爹)的莫里斯相同,而且又有发音与柯南相同代号也是道尔的江南作为先例,日本读者很可能会认为守须的代号是勒布朗
42,但是守须自称要当安乐椅侦探,亚森罗平却是个双重身份和变装好手
43,又扯远了……继续说岛田
44,曾有人问岛田御手洗和石冈到底有没有什么友谊之上的神秘关系,对此他的回答是:这个问题应该深思熟虑,不能像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绫老师那样回答什么“哎呀……为了出道总是要牺牲什么的”之类的
45,传说绫绫去占卜的时候,占卜师说“你前世的哥哥一直在保护你,从前世的前世一直到现在”结果他第一反应是“咦?谁啊?岛田老师?”
46,传说有人寄给岛田过岛绫的同人本,岛田还看了,还给绫绫读了,把人家羞耻play到晕过去
47,业界知名爱豆路,唱歌很好听
48,开过个人演唱会
49,噩梦馆的主题曲是他唱的,现在百度一下估计还能找到的
50,家里应该有不少价值不菲的乐器,尤其是吉他
51,哎呀不知不觉都到51了,可牛坏本薮猫了
52,叉会儿腰
53,结束,继续八卦
54,业界知名麻将爱好者
55,第一个拿到麻将名人称号的推理作家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
56,在麻将桌上认识了植田加奈、本乡奏多、水岛精二等人
57,不过其实麻将是京大帮传统娱乐项目,至于是绫绫给京大帮带来了麻将还是京大帮带给了绫绫麻将就不得而知了
58,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二十年以后,某円姓作家在麻将桌上被以其后辈某森姓作家为首的三对一打败,円姓作家痛定思痛,努力学习麻将,并教给了馆系列官方指定继承人青崎有吾(这宿命感)
59,真的是官方指定继承人,绫绫在推上亲口说过“馆系列就交给青崎了”
60,结果被人家拒了
61,虽然说起绫绫就是麻将,但是他的兴趣爱好真的不止麻将
62,比如他是Ali project的粉
63,据说这个要追溯到他看蔷薇少女的时候,后来他让Ali project给another唱了op
64,据说对人偶的爱也来自于蔷薇少女
65,自杀小队最喜欢小丑女哈利奎恩,家里有她的手办
66,推上的自称是绫辻,对爱丽丝老师的称呼是爱丽丝,对麻耶老师的称呼是玛雅碳,对老婆的称呼是小野桑
67,每季新番都会追,近期最喜欢的好像是有顶天家族2,沉迷狸猫毛茸茸的肚子无法自拔
68,会在推上求推荐当季新番,结果有时候会搞不清楚时间,被戏称为“安定的钟表馆住人”
69,sound horizon主唱revo是他的粉丝,曾给他送过自己的cd,结果他直到《进击的巨人》火了才想起来这码事,翻出来秀了一下
70,拍照时永远是绮罗星手势
71,句尾有时会多出来一个卖萌的喵,还有颜文字
72,有两只猫,一只叫ぽち丸(20岁),一只叫ちび太(6岁),生日都是5月5日
73,和爱丽丝老师一起写了长寿互动连续剧“安乐椅侦探”的剧本
74,这个一播就会在2ch上引发大量刷屏,有时候职业作家们也会混迹其中
75,和爱丽丝老师一起去吃麻辣小龙虾
76,自己觉得自己和爱丽丝老师的关系很像火村与作家有栖的关系
77,给综艺节目写了脚本“四角馆杀人事件”,他自己以馆主身份出镜,达成综艺出道成就
78,another与柏青哥合作的时候他搬了一台那个柏青哥机器回来
79,咚咚桥出现的U君是年轻时候的写照
80,虽然后来在续作里把人家写死了
81,深泥丘奇谈(被看成)是私小说,有的事是现实改编,比如看牙医
82,所以拆灯罩掉下来蜈蚣可能也是真的咯……后来这个梗给了黑暗馆的中也君
83,间接导致了有一次后背起了瘤子去就医,饭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啊,深泥丘又有梗了!”
84,蛮喜欢文野设定的,有时候还会和家人一起聊关于文野的内容
85,开玩笑说过要出文野设定的自己的cos
86,给奈须蘑菇的《空之境界》写过后记
87,跟京极夏彦关系也不错
88,初版黑暗馆的装帧是京极
89,传说黑暗馆写那么老长原因是要和京极比谁写的长
90,输了
91,散步时候遇到了会一起去逛街
92,在平山京极广播里暴露了在截稿日三天前就会打电话告诉编辑来不及了
93,与此同时京极是截稿日前一天一定会交稿,平山则是截稿日前十天就会告诉编辑来不及了
94,在推上公然吐槽“京极他好像妖怪啊!”“感觉听他读书会被诅咒”
95,真的很看重新人,大多数新出的推理小说都会买,有时候还会在推特上对其进行鼓励(比如对早坂)
96,与此同时,为了看有顶天2果断放弃了真人版贵族侦探
97,57岁的美少女
98,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推理作家
99,说他不可爱就是不客观
100,小绫俺的嫁,一生推不后悔(*ฅ́˘ฅ̀*)♡
(感谢薮猫,然后之前那条没看到的朋友们记得看一下)
2017/9/5
罪恶强大无比的权力,历来只能是徒劳的努力。思想永远不会为企图扼杀思想的人所左右。靠压制是逮不到思想的;思想可以从一种形式躲进另一种形式。火炬在照耀;如果熄灭火炬,如果将火炬投入黑暗之中,火炬会变成声音,而黑夜对话语是不存在的;如果强制说话嘴闭上,话语就会变成光明,而光明是没有嘴可闭的。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制伏人的良知,因为,人的良知,就是上帝的思想。
——维克多·雨果《静观集》
罪恶强大无比的权力,历来只能是徒劳的努力。思想永远不会为企图扼杀思想的人所左右。靠压制是逮不到思想的;思想可以从一种形式躲进另一种形式。火炬在照耀;如果熄灭火炬,如果将火炬投入黑暗之中,火炬会变成声音,而黑夜对话语是不存在的;如果强制说话嘴闭上,话语就会变成光明,而光明是没有嘴可闭的。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制伏人的良知,因为,人的良知,就是上帝的思想。
——维克多·雨果《静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