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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薰] 笼中雨·后篇

13

  夜里的山林万籁俱寂,静得连风声都显得如奏乐般动听。羽风薰洗过澡后坐在缘侧发呆,眼神呆滞似完全放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忽然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回头,放空的眼神还没完全聚焦,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白川。

  白川把一件羽织披在他肩头,跪坐在他身后,笑容温和亲切地问他是不是睡不着。他老实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腿上因不安地扣在一起手。

  因为认床不习惯吗?还是睡得不舒服?白川又问。

  他摇头,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白川一眼,眼神踌躇不安,似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模样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准备认错却无从说起。白川看着他笑,也不催,就静静地等着。他犹豫一阵后还是拧着眉,似窃...


13

  夜里的山林万籁俱寂,静得连风声都显得如奏乐般动听。羽风薰洗过澡后坐在缘侧发呆,眼神呆滞似完全放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忽然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回头,放空的眼神还没完全聚焦,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白川。

  白川把一件羽织披在他肩头,跪坐在他身后,笑容温和亲切地问他是不是睡不着。他老实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腿上因不安地扣在一起手。

  因为认床不习惯吗?还是睡得不舒服?白川又问。

  他摇头,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白川一眼,眼神踌躇不安,似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模样有点像做错事的小孩准备认错却无从说起。白川看着他笑,也不催,就静静地等着。他犹豫一阵后还是拧着眉,似窃窃私语告诉他,是因为朔间先生。

  白川故作恍然,仿佛真的不知道朔间零都是什么逗弄他的,佯装出惊讶的表情说,因为大人?

  羽风薰拧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川先一步开口,问是不是因为朔间零突然留他下来过夜感到了困扰。不等他答,白川又说是因为雨实在是太大了,下山会很危险的。

  不是因为下雨,他摇摇头嘀咕着说,是因为朔间先生对我说——明明张着嘴巴,可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发不出来,倒不是真的发不出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什么?说因为是你才这么做的?对着白川?他可说不出来!

  见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肉眼可见染上一层淡粉,在缘侧昏暗的光下像未完全绽放的花苞,眼里还含着零星的亮片,似在发光。

  白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止不住笑,问他,您是觉得大人在捉弄您?

  他就是在捉弄我,他立马踩着这个台阶接过话,还一口咬定他故意的!

  可这也对您有好处不是吗?白川笑着说,您在朔间家留宿,外面的人会怎么猜想,您应该也能猜到吧,为您又添了一层保护,不好吗?

  他当然猜得到,无非就是以什么身份留下,又或者是留下来会做什么,只能是这两个了。如果在一个多月前或许还会多添一个以客人的身份留下来避雨,但这个可能性已经被抹掉的,他这段日子从雨里来到雨里去,没有一天是留下来过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只会让人更浮想联翩。

  而且这不是也合了您的意吗?您上一次拒绝了我,其实是在等今天吧?在等让大人亲自喊你留下,名正言顺。白川忽然笑得有些贼了,像揭底一样揭开他身上最后一块碎布。

  他不同意这个说法,瞪大眼睛看着白川,急于澄清,这个是因为你突然那么说我才想到的!只有这个绝对不是蓄谋已久!

  白川摸了摸下巴,又恍然地笑道,哦,也就是说其他时候是了啊。

  他无从辩驳,有些气急败坏,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盘腿坐着,手肘撑在膝上,托着下巴抱怨似的叹息,叹息着他从一开始就输了,输给了朔间零满肚子的坏水。

  白川笑着宽慰他还小,别跟朔间零计较。

  朔间先生年纪也不大啊。

  那是不一样的吧。

  因为他比我聪明?

  在我看来薰少爷更聪明。白川顿了顿,接着呢喃般说,但是大人被困在漩涡里的时间比您要长一些,能洞悉您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眨了眨眼,心如明镜,不提这个了,他移动视线看向廊边杂草丛生里的一簇紫罗兰上,故意赌气说,白川先生和朔间先生是一伙的,朔间先生哄我,你也哄我。

  白川才不会说都是跟着朔间零学的,只眯眼笑了笑便不作声了。羽风薰闷闷地看着夜空又发了会儿呆,终于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跟白川打过招呼后就爬起来走回房间。

  难得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14

  隔天忽然收到了莲先生的消息,旁系那边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胡乱玩烟花的人,车子也不知道怎么被点燃的,直接炸没了。所幸是在晚上,人都不在车上,算是大难不死,但又因为跟警方交涉不到位还殴打了警察,一车的人都被关进了局子。

  羽风薰目瞪口呆地听着莲先生的汇报,久久反应不过来,只知道他不用赶着回去了。可莲先生又说雨下个不停,很担心会出现山体滑坡,问他能不能再待两天,等天气好转,或是那边有新的消息再来接他。

  “当然,薰少爷能留下,实在是太好了。”

  他问白川,白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翻了几件朔间零以前穿的衣服给他睡觉穿,边请他不要嫌弃,边让长泽再找几件浴衣来。

  于是羽风薰又在老宅多住了两天,可朔间零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尽管如此,漫天的雨味却都是他散发出来的,浓烈地弥漫在雨雾中,遍布了老宅的每一个角落。羽风薰还为此打了好几个喷嚏,但也只是眼红鼻子酸,没有再生病了,他叹了口气,将此归结为已成习惯了。

  两日不长,转眼即逝。 

  堪堪睁开眼,思绪还没完全回笼,羽风薰缩在被褥里发呆,浅色的眼睛放空了没有神采。直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稍稍回神,听见了白川在外面敲门。

  “薰少爷,还在睡吗?”白川问。 

  反应还是在别人家里,没想到还要别人来喊起床,他连忙爬起来喊,“不!我已经醒了。”

  “那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白川先生。”

  白川推开门,先是探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坐起来了,这才抱着一个盒子进来,拉上门说,“昨晚又下了大雨,虽然现在天气好了不少,但衣服还是没办法干,所以很抱歉,又要委屈您穿别的衣服了。”

  他摇摇头,“那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吧,我倒是没关系。”

  白川点了点头,打开了盒子。羽风薰还以为是朔间零过去穿过的旧衣服,可当看见白川从里面拿出了沉甸甸的和服时,他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白川先生?” 

  “啊,可能不太合身,但请穿上看看吧,实在是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另外一套来。”

  也不等他说话,白川就边朝他伸手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罕见笑得不容拒绝。他被那笑容吓得背脊发毛,略有点惊恐地撑着被褥往后退了一步,可还是给抓过去换上了那套和服。

  五纹的羽织袴羽风薰只在小时候穿过一次,在哥哥的成人礼宴会上,他那一套是深蓝色的,他也只有那一套。因为只有在出席重要的场合才会穿,再者西洋风涌入之后大部分人都喜欢简便的西装,这样的礼服一般不会有人特地去做,他那一套还是家里给哥哥做的时候,姐姐说了一句想看他穿起来是什么样的才一并给做的。

  “没想到会这么合适。”白川适当地打断了他飘远了的思绪。

  他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睛,任由白川摆布,直到白川给他系上了白色的羽织纽,捋顺了他肩上的褶皱说穿好了,他这才回过神,却仍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的五纹羽织袴,他还是第一次穿。

  “果然很合适。”白川满意地点点头。

  “白川先生?”他困惑地摸了摸胸前毛绒的小纽扣,回过头问,“那个……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白川问,“您今天不是要走了吗?是要回家那边吧?”

  “是的。”羽风薰点了点头,他今天要回去了,大阪府的警察放了人,算了算时间,他今天回去也差不多了,回去之后正好能碰上他们。这对在老宅里浸泡了两天,浑身上下都沾着朔间零信息素味道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

  白川看着镜子里的他笑,“听说还有客人要来不是吗?那么正式一点总不会错的,虽然现在外面不常见,但有脸面的世家往往会更注重,这是改不掉的。”

  他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也跟着点了点头,莫名觉得自信起来了,对着镜子又看了几眼,目光忽然落在了胸前的家纹上。

  “白川先生,朔间家不是用引两纹吗?”

  白川在帮他梳头发,闻声抬头看向镜子,视线也落在了他胸前的羽织上,那里印着两个五瓣木瓜纹,以及袖子上和颈后也有。

  “很久以前是用的引两纹,”没马上接着回答,白川眼睛转了好几下,又支支吾吾了两声才说,“这是朔间家的祖上用命……不,是,是从别处得来的。啊,老家主的意思是,比起引两纹,这个更适合在公众场合用。您不用太在意,现在的人不注重这些,只有深居简出的老家伙们才喜欢讨论,就用零大人的话说是那个太丑了,这个好看一点,对,这个好看一点。”

  羽风薰不懂那些东西,只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又听见白川问要不要帮他扎头发。他摸了摸平坦的后颈,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之前头发是扎起来还是放下都无所谓,他会穿高领的衣服去遮住抑制信息素扩散用的药贴,但今天不贴那个东西了,还是放下头发比较有安全感。

  “就这样吧。”他摇了摇头说。

  

  直到午后也没下雨,积了好几天的阴云肉眼可见终于散了,虽然还没能见晴空,但照天气预报来看离太阳出来不远了。

  羽风薰接到莲先生的电话时刚好吃完饭,长泽收走了餐具,白川又帮他理了理衣服,打算送他出去。踏上走向前院的长廊时,他回头朝朔间零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说alpha易感期不太好过,也不知道朔间先生身体怎么样。白川听见他呢喃,刚想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朔间先生!”

  闻声,白川抬头,看见了朔间零出现在长廊的尽头,难得没穿松松垮垮的浴衣,穿了和羽风薰身上无异的黑纹付羽织袴,虽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面颊肉眼可见泛着异常的粉红。

  羽风薰像看见了什么稀世宝藏,眼前一亮拔腿就跑过去,全然没听见白川在他身后喊小心滑倒,他跑到朔间零面前,抬头就问,“身体不要紧吗?”

  朔间零笑,“只是易感期而已,又不是生病。”

  “可您两天没出现了。”

  “哦?”朔间零又挑了挑眉,“你是想我了?”

  耳根倏地开始发烫,羽风薰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也本能想摇头否认,但朔间零先一步从腰带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他,破旧的纸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接过展开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是朔间家的答复,用不用选择权都在你,虽然你可能用不上了,但保不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比想象中还要难搞。”朔间零双手抱臂,摸了摸下巴又说,“不过希望你考虑清楚,朔间家定下的婚约没有退婚的说法,如果用了,你应该知道代表着什么吧。”

  没有退婚的说法?也就是说——羽风薰愣愣地抬头,“我会和朔间先生……结,结婚?”

  朔间零点头,眼神不似平时那样戏谑,难得认真了一回,“对,你会成为朔间家的人。” 

  羽风薰垂眸抿了抿唇,因为他是omega啊,只能成为别人家的,如果是作为羽风家的家主,一旦结婚也就意味着背后整个家族都会成为朔间的东西,那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最终还是会变成别人的。

  这怎么可以。他拽紧了手上的纸,咬牙想,他是为了保住他的东西才会站在这里,如果最终会变成别人的,那他绝对不会用。

  “分量可是相当重啊,那么要退缩了吗?”朔间零故意挑衅道。

  “不会用的。”羽风薰抬头对上朔间零的眼睛,那片猩红的色彩在他眼里似燃烧的火焰,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

  “是吗?不过用了也没关系……”

  “不会用的!”

  “听人把话说完。”朔间零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见他撇了撇嘴闭上了,又好笑地说,“用了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有负担,那作为交换条件,让我看点新的东西吧。”

  “新的东西?”

  “对。”朔间零点了点头,忽然把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挪向他的后颈,温润的指尖穿过肩膀的头发准确无误地抚上了那块光滑的皮肤。

  羽风薰下意识颤了颤,本能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躲开朔间零的手,但他躲不开,颈后的腺体传来丝丝难耐的痒意,让他莫名有种像是猎物一样被咬住了喉咙的无措感。

  “……朔间先生?”

  “首先从坐稳家主的位置开始。”

  闻言羽风薰困惑地眨了眨眼,也不躲了,只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将来你想反悔的话,至少得有能保护自己,又或者是跟我对抗的力量。”朔间零很轻地笑了一声,轻抚着他颈后腺体的手又摸向他的眼睛。他与他对视,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薰,这是我的答复。”

  话落,羽风薰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朔间零撤回手揣进袖子里,笑着问他,“你喜欢吃青见?”

  他只愣愣地点头,“喜欢。”他最喜欢那样酸甜的青橘了。

  朔间零像忍不住笑一样眯了眯眼,那双猩红的眼里弥漫着比澄澈的蓝空还要清明的笑意,他说,“我打算在后山开一块地种青见,不过现在种的话,至少要三年才能开花结果。”

  闻言,羽风薰忽然屏住了呼吸,像是窥探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他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怕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他睁大眼睛,轻轻地呼吸,恍惚间又闻到了熟悉的雨味,这次还夹着一丝不太明显的酸甜的橘香。

  接着,他又听见朔间零说。

  “在那之前,你都可以反悔。”


15

  送走了羽风薰,白川折返回后院,大步迈向茶室,果不其然拐了个弯就看朔间零红着半张脸瘫在缘侧上,难得穿好的和服又被扯得松松垮垮,像半脱不脱地挂在身上。

  明明薰少爷走了才几分钟啊。白川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大人,衣服会弄皱的。”

  朔间零单手撑着脑袋,瞥了白川一眼,慢吞吞地问,“你说,他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换了衣服?”

  “……是有发现了吧。”白川想,应该有吧。

  他又问,“那他为什么不说我穿得好看?”

  白川抬头望天,“……您把都人家吓得都不敢讲话,人家怎么敢夸您呢?”

  “他哪里不敢讲话了?”

  “我都听见了,您吓唬薰少爷说用了那份婚约当挡箭牌后就没办法反悔。”

  他挑眉疑惑地‘哦’了一声,大言不惭道,“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白川心想,家主的话怎么会有问题呢?

  “诶?”长泽出现得及时,端了一壶茶走来,边走边笑,“大人又在吓唬人吗?”

  “说是和朔间家的婚约没办法反悔。”白川及时地补充。

  “那不挺好的。”长泽笑眯眯地跪坐下来,倒了杯茶递给朔间零,眼睛瞥见一边的鸟笼大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又问,“大人,您把鸟给放了?”

  白川偏头看去,这才发现鸟笼里的那只黄白金丝雀不见了。

  朔间零坐起来接过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放了,但愿它还想回来。”

  长泽笑而不语,又倒了杯茶给白川。白川点头接过,又小声嘀咕着说了句,“这么吓唬人,才不会回来。”

  朔间零当然听得见,不太赞同地瞥了白川一眼,又看向长泽,问,“你都告诉他了?”

  长泽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是的,因为您好像很喜欢薰少爷,所以就,啊,很抱歉,是我没忍住,大人要怪的话……”

  “不,没什么,如果是他的话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朔间零打断长泽的话,示意她再倒一杯茶,“只是从他那里听见的时候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

  长泽依言而行,不敢说话。白川打量了一下朔间零的神色,轻声道,“长泽君或许是觉得薰少爷和您很像,所以忍不住心疼吧,毕竟薰少爷现在的境遇和您当年很像。”

  “哦?”朔间零忽然笑了一声,“像吗?”

  听出来他故意这么问,白川觉得话里有话,想了想才说,“您当年是四面楚歌,薰少爷的话,现在有您在帮忙。”

  “白川,你说错了。”朔间零摇头,“还有长泽,你说过他和我很像之类的话吧,可我帮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曾经有过什么类似的境遇。”他顿了顿,放下茶杯摸了摸下巴,琢磨着道,“事实上,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处境。” 

  白川和长泽皆是一愣,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照他的话来说,人和人之间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更何况,他是个omega,而我是个alpha啊。”

  他尾音里清浅的叹息仿佛在诉说着遗憾,遗憾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alpha,所以我想只要熬过这两年就好了,熬过去就结束了,毕竟无论有没有人接受,我的本质就是alpha,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不会有人想去挑战一个alpha的权威。但薰不同,他是omega,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在一众alpha家主眼里就是一只迈入虎口小羊,他的苦难注定会比我多,他的处境也会更危险。”

  他闷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了一个羞愧又似为难的笑容,“所以,陷入四面楚歌那种境地的人是薰才对。我只是误打误撞有幸在他漆黑的前路上点了一盏灯,也很庆幸他没有选择熄灭而是跟着我走了。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应该只有一次了吧。”

  闻言,白川和长泽对视了一眼,皆觉得惊讶又震撼,惊的是没想到朔间零居然想了这么多,震撼则没想到时至今日omega的处境仍旧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受苛刻。

  “大人,那您觉得薰少爷会怎么做,那张伪造的婚约,他会用吗?”白川问。

  “他会用的。”朔间零想也不想就答,可听起来像是在给反驳并给自己壮胆。

  “可您不是说了那样的话吗?”

  朔间零毫不在意,顺势又躺了下来,“他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无法利用的朔间家都能想办法利用,何况是摆在面前供他利用的婚约。”他闷哼了一声道,“当然,他要是能听懂我的意思,那么我的条件就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这样一来,朔间家这些年欠濑名家的人情应该也能还清了。” 

  长泽听懂了,掩嘴笑了两声,“那我得把房间再收拾一下了。”话落,端着茶盘站起来走开了。

  “大人,其实您觉得很不安吧。”白川等长泽走远后忽然出声,“其实您根本不知道薰少爷会不会用,用他的话来说,恐怕会觉得您在戏弄他。”

  朔间零默不作声,无形间默认了这个说法。是的,他是有些不安,因为能让羽风薰只赚不赔的前提是他真的听懂了该怎么做,不然亏大了的人是他朔间零。

  白川觉得自己越来越料事如神了,看了眼天气后又主动提议,“出太阳了,薰少爷的衣服也应该干了,大人,需要我送过去吗?”

  朔间零瞥了他一眼,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拿不准主意,只说去告诉凛月,让他做决定。

  

16

  深夜的羽风大宅虽然灯火通明,但实则冷清得要命,除了莲先生和几个老仆不停走动的脚步声,羽风薰能听见的,就只有晚秋夜里不算凛冽的风声了。他坐在廊上托腮看院子里的池塘,树上的灯很亮,亮得足以让他看清池塘里的两条鱼在打架。可他眼睛看着鱼,思绪却不在鱼上边,尽管它们打得水花四溅,差点要跳出来玩搁浅。

  莲先生经过院子时觉得夜风实在是太凉,就回屋里给他拿了件外套,刚想抖开给他披上就见他像触电一样蹭的站了起来。

  “是平权……”他说。

  莲先生被吓了一跳,拽紧手里的外套,退后两步愣愣地看着他,“……少爷?”

  “莲先生!”他转过身,神情激动仿佛发现了宝藏,对着莲先生说,“我知道了,是平权。”

  他忽然间眉飞色舞起来,自顾自地说,“我想了很久,那些人说是旁系但也是独立出去的,要算起来跟我们根本沾不上边,来多少家也不值一提,朔间先生肯定也知道,可他还是把婚约给我了,要我坐稳家主的位置,要我能保护自己,能跟他对抗,他是想我争平权,新的东西,是omega的平权。”

  莲先生眨了眨眼,还不明就里,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又听见他问,“莲先生,近畿地区的名门世家里,这一代里只有omega没有alpha的家族多吗?”

  “啊……”莲先生回神,迅速想了想,“近畿这边的话,我记得濑名家就只有一位omega少爷,年纪似乎比您还小一岁。”

  “濑名吗……”他顿了顿,“那除了濑名呢?还有吗?”

  “还有樱田,青野,三轮,浅见……我记得这些家族这一代还没分化过alpha,毕竟是alpha的话,以他们的名望肯定会摆上几场酒会才对。”莲先生一一细数,竟能数出数十家,他想了想又说,“还有奈良那边的橘氏,家主曾因为小姐的婚事拜访过他们几次,我没记错的话,橘氏这一辈无论本家还是分家,这一代只有一位omega小姐。”

  “我记得是他们请父亲去的。”

  莲先生点头,“橘氏是奈良的大族,不可能让家业落在别人手里,但omega当家主没有过先例,他们似乎想找入赘的alpha,家主起先考虑过,毕竟对方是橘氏,对方追加了条件说可以谈,但最终还是没谈成。”

  羽风薰附和道,“没错,他们只能找我们这种家族的alpha当傀儡家主,而且只要不把家业拱手让人,什么都可以谈,所以说家里只有omega又怎么样呢?如果是因为子嗣,肯定也会有愿意入赘的alpha,与其这么麻烦绕圈去联姻,那为什么不直接让omega当家主呢?”

  莲先生,“您的意思是……”

  “这就是起点,”他兴奋地说,“如果羽风家不够,那就让他们一起来,我们从世家里下手,再由他们从各行各业下手,只要能掀起风浪,修改律例就是迟早的事。”

  莲先生示意他别激动,“少爷,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可是要如何煽动?如何劝说他们呢?您就肯定他们一定会为您助力吗?”这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是要颠覆社会的。

  羽风薰笑了,笑得自信昂扬,“他们会的,因为他们没得选。如你所说,像橘氏那样的大族不可能把几百年的名望拱手让人,也不可能让唯一的omega随随便便就去联姻,而且那样雄厚的家族不可能不知道性别平权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可能是在等,等一个契机。”他顿了顿,笑容更灿烂了,“而我就是那个契机。”

  他心里已然有了新的计划,组织了一番语言便全盘托出。莲先生听在耳里,由衷觉得两个月前那个阴郁沉沉的孩子真的长大了,还长得飞快,他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最终浅浅叹了口气说,“交给我去做吧。”

  “可以吗?”

  莲先生笑着说,“少爷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而且比起整改家里的产业,我更担心另一件事。omega争取平权势必会让alpha的地位受到威胁,就算不论那些大族,外面也还有商界政界,站在顶端的人都是alpha居多,我是beta,用处不大,我担心的是如果只有您一个人的话,又该如何是好呢?”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我并不是一个人啊。”羽风薰本来就在笑,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浅色的眼睛里映着廊上的灯火,透着浅浅的金红,在夜里异常明亮。

  “我身边还有朔间先生。”


17

  羽风家灯火通明了一夜,终于在清晨迎来的一批客人,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彼时羽风薰在书房睡觉,还是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睡的。满桌子都是凌乱的纸张,他看了大半个夜的族谱,又看了小半个夜的近畿名门世家名单。

  莲先生来敲门的时候他才合眼没多久,闻声又睁开眼,眼睑下方还布了薄薄一层乌青。莲先生汇报着来客的信息,除了旁系,还有昨晚他们说到的浅见、青野两家的人以没出席葬礼为由,特地在今天来拜访。

  “还真是巧。”他边听打着哈欠,笑着说,“太阳才刚升起来他们就到了,看来昨晚也没睡吧。”

  莲先生知道他指的是那几家人,无声笑了笑问要怎么安排旁系和客人。

  “把他们分开,分远一点,我先去处理那群强盗再去见客人。”想了想,他又说,“问问那两家的人吃早餐没有,我估计是没有的,让江崎做吧。”

  莲先生应下,转身去忙碌。他站起来从凌乱的桌面上翻出几张泛黄的纸,又抽出算不上厚重的族谱,翻开想要的那一页折了个角,这才抱在怀里,深呼吸一口气后抬脚往外走。 

  关于如何对付强盗,羽风薰没有经验,但深有心得。多亏了在他父亲身边干了几十年的莲先生,任劳任怨教导了他两个月,让他的大脑从一株幼苗变成了参天大树,他从不断延伸的树枝上摘叶子,期盼着叶子上有能让他胜利的方法,而终于在昨晚让他找到了那片叶子。

  一击毙命的方法。如果对方是空有其表的软柿子,那他根本不需要拿出朔间家的婚约来撑腰。想到这里,羽风薰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朔间先生的东西才不会浪费在这里!

  莫名斗志昂扬起来了,他走至会客的和室,啪的一声拉开和室的门,前脚才踏进去,后脚就闻到了一股令人难耐的气味,各种各样的信息素杂交在一起,除了难闻还是难闻。

  天生对信息素敏感,他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喷嚏,本能皱起了鼻子,也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温润的指尖触碰到腺体的那一刻,和室内忽然弥漫起了青草混着泥土的气味,清新湿润如山林的雨,还混着青涩的酸甜。

  和昨天离开朔间家时的味道一模一样。羽风薰只怔愣了一下,立马就打起了精神,身体前所未有感到了舒畅,他贪恋地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泡在雨里,抬眸扬起凌厉的眼神,迅速扫了室内一圈。

  里边坐着六个人,虽然都是没见过的,但这不妨碍他早就认识了一遍他们的资料及底细。

  “早上好啊,各位。”

  对着赤裸裸虎视眈眈的目光,羽风薰心情极好地主动打招呼,他背过身拉上了门,在合上门的前一秒,路过的老仆从门缝里看见了他垂眸间露出的,似野兽般狠厉的笑容。

  另一边会客的和室。在暂时安置了那两家客人后,宅里又迎来了两位让莲先生意想不到的人。

  “不用在意哦,我只是来送东西的,不过我现在特别困,请问有地方能让我睡一会儿吗?”

  “喂!你在别人家里不要这么随意啊!”

  “没关系没关系,阿濑也进来吧,这里也算是我哥家,可以的啦。”

  “你倒是看看人家脸色啊!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欸,是吗?”闻言,朔间凛月打了一半的哈欠戛然而止,他眨了眨眼睛,看向莲先生,无辜的眼神似乎在说,快说你认识我吧。

  莲先生从一开始愣愣地看着他们像讲相声一样自说自话,还自顾自地拖鞋进屋,到从信息量如海般广阔的大脑里翻出他们是谁只花了短短一分钟。 

  “是朔间凛月少爷吧,还有濑名家的少爷。”

  朔间凛月得逞地扭过头,看着表情复杂的濑名泉,哼了一声说,“你看,我都说他认得我吧。”

  濑名泉撇了撇嘴,对他等待夸奖似的眼神视若无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莲先生,礼貌地说,“突然上门打扰很抱歉,我们是受熊君兄长的委托来送东西的。”

  莲先生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套整齐的衣服,他一看就知道是羽风薰的。他又忽然想起来羽风薰昨天穿的是印着朔间家家纹的羽织袴,直到刚刚也一直穿在身上。

  于是他收好袋子,正想感谢两句,可话还没出口又听见朔间凛月说,“好心的管家先生,作为我们跑腿的辛苦费,请问能给我个地方睡一觉吗?”

  濑名泉伸手拉了拉他衣服下摆,“喂喂,你别让人太为难啊!”

  “这有什么关系嘛。”朔间凛月不以为然,双手抱在脑袋后笑,“管家先生,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了哦,你们家来客人了吧。”

  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莲先生点头,“是浅见和青野家的人。”

  “那么,作为提供一个房间给我休息的交换,我们可以暂时帮你会客哦。”朔间凛月懒洋洋地眨了眨眼,把食指抵在唇边,故作神秘一字一句地说,“以弟弟的身份,在我那位新‘哥哥’出来之前——”

  “暂时交给我们吧。”


18

  用时比想象中快,羽风薰结束谈判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走路都踮了几下脚,仿佛下一秒能高兴得蹦起来。老仆江崎在外面等他,见他笑眯眯地走出来,也不用问就知道是好事,便嘱咐他先把早餐吃了再去另一边会客。

  “早前来的客人是吃过才来的。”江崎跟在他后面说,“不过后边来的两位少爷没有,我做了点蒸物送去了。”

  他脚下一顿,停下来问,“少爷?除了浅见和青野家,还有别人来吗?”

  “是濑名和朔间家的少爷,在您去谈判之后才来的。”

  “朔间少爷?”薰愣了愣,不是大人,是少爷?

  江崎点头,“是朔间凛月少爷,似乎是特地来送还您漏在朔间家的衣服。”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迅速回过神就哒哒的朝另一边的会客室跑去,还不忘朝江崎挥手,“我,我先去那边看看,早餐就先不吃了!”

  江崎刚想嘱咐早餐,可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只好午饭的时候请他多吃两口了。

  

  朔间凛月?先生的弟弟,来给他送衣服?

  羽风薰跑得飞快,差点滑倒在地上,但还是一口气跑到了另一个会客室门口。

  他止步,站在门口深呼吸,再呼吸,然后理了理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换衣服,还穿着从朔间家出来时的那套和服。他愣了那么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立马换下,毕竟里面还有个朔间,可这么想着,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诶?”

  “啊……”

  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比他矮那么一点点,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像猫一样漂亮,此时瞪大了缩着,的确像一只受惊的猫,还有看起来十分柔软的银色的头发……

  “是朔间?”羽风薰也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太确定地呢喃,“少爷?”可是也不像啊。

  闻言,濑名泉啪的一声合上门,眉毛一挑,脸都皱起来了,还十分恶劣地开口,“哈?”

  他看起来像个恶人,也像炸毛的猫,仿佛下一秒就要挠人,羽风薰被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又想起来上门的不止朔间凛月,似乎还有个濑名家的少爷。

  “濑,濑名少爷?”他立马改口。

  濑名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瞥了他一眼,又撇了撇嘴道,“……你好,我是濑名泉,打扰了。”

  “你好,我是羽风薰。”羽风薰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稍带着一丝怯意,顿了顿后又说,“欢,欢迎?”

  濑名泉略有些无话可说了,他挠了挠脑袋,眼睛瞥向一边,“抱歉,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好的!”

  像猫一样的少爷快步走开了。羽风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反应过来。莲先生恰好出现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笑了一声。

  “看起来是只恶劣的猫啊。”莲先生说。

  羽风薰回神,眨了眨眼后狠狠点了点头,他深以为然。

  莲先生凑到他耳边低声汇报,“是浅见的直系和青野的旁系,他们家主都没来,濑名少爷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但只聊了近畿的治安问题,还有,那位朔间少爷一直在睡觉,并没有说过话。”

  羽风薰点了点头,又问,“是alpha?”

  莲先生眯眼笑了笑,“浅见家来是omega,另一家是alpha,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人愿意踏出一步来试探不是吗?”

  闻言,羽风薰眼前一亮,惊喜地看着莲先生。

  “您是对的。”莲先生点了点头,又笑了,“快去吧。”

  

  濑名泉回到那个会客室时朔间凛月还没醒,仍旧缩在角落里呼呼大睡。他前脚踏入会客室,后脚合上门就感觉到室内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息。他瞥了一眼一边对峙着不说话的羽风薰和其他两个家族的人,见他们脸色沉重,便默默走到了朔间凛月身边。

  没想到会被叫住。

  “濑名少爷觉得呢?”

  濑名泉脚下一顿,扭头看着说话的人,眼神困惑又无辜,“什么?”

  “您和您身后的濑名家也觉得,一个omega能掌权管理好一个家族吗?”

  说话的人是青野家派来的alpha,坐在另一个角落,无论是离羽风薰还是另一个omega都要远一些,但这不妨碍他说话时故意释放了容易令omega心神不宁的信息素。

  濑名泉还没回答,他又恍然大悟般补充道,“不对,我差点忘了,濑名家似乎只有您一个孩子,当然也会那么想,您肯定也觉得omega能当家主对吗?毕竟您也是omega呢,如果你们家有alpha的话……”

  凛然的氛围在逐渐瓦解,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羽风薰敏感地捂住了鼻子,眉头紧蹙了起来,另一位omega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濑名泉先一步哈了一声。羽风薰下意识惊了一下,抬眸看他,果然,又看见了他露出那样恶劣又嚣张的,像恶人一样的表情。

  濑名泉沉下脸,眼神阴鸷地看着那位alpha,他缓缓抱起胳膊抬起下巴,不屑地笑了一声,“管得好宽啊,关你什么事,难道你是想给我家生一个alpha吗?就你?你行吗?你进过我家的门?不,我记得你们家主都没进过吧?啊啊,想起来了,你们家那位家主倒是想来拜访,特地送了信过来,那封信啊,上面的确是你们家的家纹,但我还没看,我想想……”

  他一口气说了一通让那人听着就不爽的话,顿了顿后又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是了,我又想起来了,玩火的时候好像不小心给烧了,烧得一干二净呢。”

  青野家的alpha脸色骤变,意料之外的,他的信息素似乎对濑名泉不起作用,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沉着脸咬牙道,“濑名家就是这么……”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讲话?”濑名泉冷冰冰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阴鸷的眼神缓缓收起来变得嫌恶又狂妄,他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能见到我就是你的荣幸,不过你居然敢对我放信息素……”

  “是想全家一起坐牢吗?”

  角落里传来了一道更加懒洋洋的声音,截胡了濑名泉的话,声音里夹着惺忪的睡意,还有丁点不易察觉的烦躁。朔间凛月从地上坐起来,微微蹙眉,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时还咕哝着说了句吵死了。

  濑名泉啧了一声,撇了撇嘴不说话。

  “还没谈判好吗?啊……抱歉,这里不是谈判,应该是对谈。”朔间凛月咕哝着自言自语,而后转头看向羽风薰,问他,“都说那么久了,还没结束吗?”

  羽风薰对上他的眼睛时愣了愣,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另一双红色的眼睛,但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一鼓作气似的狠狠点头说,“快了!”

  啪嗒一声,他抱着一沓文件放在会客室的矮桌上,他没办法逐个摊开,只抽了其中两册放在那两人面前。濑名泉瞥了一眼,自己伸手去拿了一册看,朔间凛月打了个哈欠,目光凛然地扫过那位alpha,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浅见家的人摊开文件,眼神从困惑到惊讶,最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抬头看着羽风薰。

  羽风薰对上他的视线,点头笑着说,“羽风家名下的企业已经在招募omega了,不仅是omega,还有beta,当然alpha也在内,只不过相对于以前omega的人数会多一些……虽然还只是第一步,还很不成熟,但我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会把今天您说的话,您的意思转告给我们家主的。”她微笑着说,“您很了不起,虽然只是我的想法,但我今天被派来的目的也达到了。”

  “果然……浅见家是来试探我的吗?”羽风薰问。

  “毕竟我们家有两位omega小姐,而且听说您这段时间和朔间家很亲密,不可否认,我们很担心,因为朔间家那位alpha家主非常强势,曾经还装过omega,以至于我们以为能兴起的火苗被熄灭了……”她忧心忡忡地这么说着,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一边的朔间凛月,只又哼哼笑着说,“但今天听您这么说,我想我们家主多少会安心一些。”

  话落,不等羽风薰回答,青野家的alpha哼了一声。

  “少爷您说着要争取权利的话,可您不是也依靠着alpha吗?您和朔间家来往密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来,如浅见家所说,那是位强势的alpha,而且您的想法也会威胁到他吧?他会认同您的想法吗?”

  羽风薰抿了抿唇,刚想反驳朔间零不是那样的人,不料濑名泉忽然笑了一声。

  “喂,你也是朔间,你觉得呢?”

  “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闻言,浅见、青野家的人愣了愣。羽风薰发现他们眼里满含震惊,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他们不知道这里有个朔间吧?

  果然,朔间凛月无辜地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他笑得像恶作剧成功了一样,露出了尖尖的牙齿,既狡猾又无辜,还懒洋洋道,“抱歉,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朔间凛月,你们好。”

  青野手上的文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额头肉眼可见在冒汗。

  见状,濑名泉忽然心情大好,挑眉威胁道,“喂,你丢了人家手上很重要的东西啊,你是想坐牢吗?”

  动不动就请人家坐牢,这是警察世家出身的孩子会说的话吗?羽风薰别过头腹诽,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十分可怕。

  朔间凛月按住了躁动的濑名泉,耸了耸肩道,“别误会,我不是家主,我说了不算,我只是替我兄长来送东西的,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我觉没什么问题,那是我的想法。”

  “也就是说,朔,朔间那位家主,也不一定会认同吧。”青野家的人硬着头皮移开了对着朔间凛月的视线,他捡起文件看向了羽风薰,“万一遭到了打击,我们承受不起,那可是朔间,如他们的家纹一样,光是只看见家纹就会让人敬仰又害怕的存在。”

  羽风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和服,没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只挠着脑袋讪笑道,“可您似乎没对我多敬仰啊。”

  青野家的人别过头不说话,只捏紧了手上的文件。

  羽风薰笑了笑说,“他……朔间先生他会站在我这边,如果是怕他插手的话,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如何见得?”浅见家的人问。

  扯到了朔间家,他本来没有那个身份敢说那样的话,但是朔间零就像一早就知道他的处境一样,给了他一个十分有重量的筹码。羽风薰垂眸,没由来觉得有些沮丧。那份婚约,原来是要用在这种地方啊,他还信誓旦旦说不会用,可依现在来看,拿出那份婚约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

  可朔间先生,该不会又在捉弄他吧?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清新的雨味,味道很淡很淡。羽风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颈后的腺体,那个位置一直都缠绕着朔间零的信息素,别人兴许闻不到,但把他从茫然的边缘里拉回来也足够了。

  就像在他身边给予他肯定一样。

  他定下心神,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眸间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沉声道,“我和朔间家的家主有婚约在身,所以他会站在我这边,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话落,屋里的五个人里有四个都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濑名泉更是张大了嘴巴,惊讶得仿佛下一秒又要哈一声。朔间凛月的眼睛也是眨了又眨,虽然他知道,但他似乎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羽风薰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摊开来放在桌上,是他一开始带去朔间零的那张纸没错,是他捏造的,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上面有处空白的地方盖上朔间家的家纹。

  朔间凛月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鲜艳的红色印章与破旧的纸并不相符,一眼就知道是新盖上去的。他稍有些惊叹般呢喃,“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兄长用这个啊……”

  “是真的啊?”濑名泉扯了扯他的衣角。

  “是真的,而且,”他顿了顿,扫了几人一眼后笑着说,“也不可能有人敢伪造不是吗?”

  羽风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才不会说这张纸一开始就是伪造的。他避开朔间凛月调侃般的视线,看向仍没能从惊讶中回神的两位客人,抿了抿唇后略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

  “青野家直系里只有一位omega少爷吧?我听说你们有一个很特别的家规,似乎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直系的孩子,对吧?”

  “……那又怎样?”

  “你们当然可以从没有名气的家族里选择一个傀儡家主,继续把家业掌握在自己手上,保护那个孩子,这的确是稳固的方法,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小少爷的身体不是很弱吗?如果他不幸死了的话,按律例,你们选的傀儡家主才是第一继承人,也就是说你们处心积虑的事情会被摧毁,而在命悬一线的情况,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铤而走险。”

  青野家的alpha脸色阴沉地看着羽风薰。

  羽风薰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沉声一字一句道,“譬如你们想在他继承之前杀了他,可他不可能不会意识到这种事,他会先藏起来,然后杀了你们,再把自己家的人接过来,等彻底继承之后,顶着青野家百年的名誉为非作歹……”

  话音刚落,他忽然笑了一声,阴沉的声音变得脆生生的,一下子就驱散室内上一秒凝重又严肃的气氛。

  “我想那也是有可能的吧。”他微笑着说,声音听起来清脆,可浅色的眼睛里依旧凝重,“只希望不要像我说的那样才好。”

  “……我们会考虑的。”青野家的alpha脸色沉重地说。

  “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地给你考虑了,把我的话如实转达给你们家主吧,浅见家也是,一字一句转达吧。”羽风薰低叹了一声,把那张婚约收了起来,他站起身理了理袴裙,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说,“考虑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已经不是有没有人阻挠又或者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了,而是你们根本就没得选不是吗?”

  门被合上了,羽风薰离开了会客室,余留室内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你兄长的婚约者……好酷啊,刚刚看见我的时候明明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濑名泉回过神,忍不住低声惊叹。

  “那肯定是你又在吓人了吧。”朔间凛月无奈地看着他,又点了点头笑,“不过的确很酷呢,我也是第一次见。”

  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后看向了另外两位,笑了笑说,“婚约是真的,也就是说会像刚才那位说的一样,朔间家不会成为你们的障碍,请务必如实转告,我也该回去转告濑名家的家主了。”

  闻言,濑名泉又皱起了脸,“为什么是你告诉我父亲?等等,你不是来送东西的吗?”

  “不过是顺便帮家主大人打探一下情报而已,那种事你就别计较啦。”

  “哈?为什么?父亲可什么都没告诉我!”

  “回去之后会告诉你的,走吧走吧……”

  “别走,你现在就说清楚啊!”

  濑名泉追着朔间凛月跑出去了,宽敞的会客室内只剩下两人了,但不等他们两人缓神,门又拉开了。

  是莲先生,他朝两人点了点头,微笑着把门拉得更开了。

  该送客了。


19

  “是,好的。”

  “我会转达的,您也是,路上请多加小心……”

  白川挂了电话,笑得一脸灿烂地走去茶室。他前脚拉开门,后脚就听见另一侧传来了闷闷不乐的声音。

  “看起来是好事啊,白川。”朔间零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看那个空荡荡的鸟笼。

  白川笑着在他身后跪坐下来问,“大人,您是能读心吗?”

  “只是听见了你的脚步声和平时不一样。”

  “您的洞察力还真是敏锐……”

  朔间零笑了一声,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说说看吧,是什么好消息?”

  白川笑着说,“薰少爷明天要去奈良了,打算主动去拜访橘氏。”

  “这是什么好消息?以你的想法不会觉得有些冲动吗?”朔间零回头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因为凛月少爷说,薰少爷成功说服青野和浅见两家,听说他在拿出婚约后说了些不得了的话,还做了一些让濑名少爷觉得很酷的事,濑名家听了之后打算给予支持,但薰少爷本人似乎没有那个自觉,反应过来之后好像手脚都软了,一直念叨着'完蛋了,好像得罪人了'之类的话,在凛月少爷向他告别的时候还差点说不出话……”

  白川说个不停,说了好一会儿才顿了顿,笑着看向朔间零问,“大人,您不觉得薰少爷很可爱吗?”

  朔间零没答这个问题,目光转移到缘侧下方盛开的紫罗兰上,静了几秒才说,“我记得他第一天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好像没什么生气。”

  “确实,说话的方式也很生硬呢,那张脸看起来就压力很大的样子,而且也不怎么笑。”白川叹息道。

  “现在好多了啊。”朔间零低喃,忽然问起白川,“对了,我成年的时候收到了什么礼物,你还记得吗?”

  白川想也不想就答,“十六岁的时候是一些您十分讨厌但不得不看的书,还有新的账本,新的合同……”

  “等等!”朔间零捂着额头打断他,又问,“十八岁呢?”

  白川还是想也不想就说,“当然还是书、账本、合同……”

  都是些让人不高兴的东西,朔间零示意他停下来,无奈道,“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白川笑了笑,这才改口,“凛月少爷从濑名家送来了一束花,濑名家的家主送来了一盒宝石,当然也有其他家族送来的一些珍品,但那些东西都搬到后面的杂物室了,除了花,其他东西都不值得借鉴。”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白川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笑着问,“您在想送什么给薰少爷?”

  “嗯,成年礼应该隆重一些是不是?”

  “羽风家虽然名望不大,但产业很多,估计也不缺那些名贵的东西。”

  “我也这么想,可以我们的关系……送花未免太单调了,你觉得呢?”

  难得见家主遇到了困难,还拧着眉头略有些不知所措,白川心情大好,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薰少爷很喜欢吃樱饼,很久以前总是一家人一起吃的。”

  朔间零愣了愣,一脸狐疑地看着白川。

  后者笑眯眯的,又说,“说起来,您的生日和薰少爷的生日是上下日呢。”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薰少爷会很乐意见到您。而且,”白川耸了耸肩说,“大人,我觉得您也该出去走走了。”

  朔间零撇了撇嘴不吭声,身子一歪,顺势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又伸手一捞,把枕头垫在了脑下。见状,白川惋惜似的叹了口气,自动自觉退了出去。


20

  雨是在清晨开始下的,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像子弹一样落在檐上。羽风薰是被雨声吵醒的,但没有完全清醒。他半眯着眼,呆呆地看着房顶的纸灯,好一阵也没找回神,直到屋里开始弥漫起雨水混木头的味道——

  “朔间先生……”

  他下意识呢喃了一句,可话音落地不到两秒就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弹起来紧张地往左右看了几眼,发现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房间里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朔间先生。他先是松了口气,又没由来觉得一阵失落。

  从奈良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他拜访了橘氏,还得到了橘氏的支持,这个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对谈过程比想象中要轻松,他们得出结论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橘家的那位omega小姐似乎很喜欢他,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走的时候还亲自送他到门口。

  他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告诉了白川,还想亲自告诉朔间零,可这么想着,却被白川告知朔间零有事在忙,此后两天也是如此,没有收到朔间零的任何消息,也没有能跟他说话的机会。到底是在忙什么?他抱着被子胡思乱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到底什么事才会忙倒那位家主,明明一天到晚都躺在缘侧,不是逗鸟就是睡觉来着。

  想着想着没了睡意,他索性爬起来坐在桌前,又推开窗往外看。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像豆子一样大,还飞溅到他的脸上。深秋了,雨水很冷,淋上一场肯定会感冒,他这么想,擦了擦脸,撑着下巴开始发呆。直到天大亮,莲先生在外面敲门,他猛然回过神,突然想起来明天是他的生日。

  午后可能会有人来拜访,要开始准备好了。莲先生对他说,橘家那位小姐可能会来。

  雨势不见小,还愈发下大了,羽风薰担忧地看着阴沉的天,咕哝着这么大雨也要来么?

  离开奈良那天,橘家的小姐亲切地问了他的生日,他当然如实回答,却意料之外得到了对方要提前一天来拜访的信号。那样的大族要来拜访他的羽风家,传出去后他可就真的出名了,不仅是他,连他近期的所思所想,还有他做的事,估计都会随着橘氏的名号传出去。这是为了推动平权,他心如明镜,应下了橘家小姐的拜访,可没想到这天会下这么大的雨。

  见他蹲在缘侧上,莲先生拿了件羽织披在他肩头,提醒他不要着凉。他拢了拢肩上的衣服,忽然想起来什么,问莲先生,从朔间家穿回来的那套衣服还在吗?

  并没有还回去,洗干净后收起来了。莲先生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您想穿那件吗?

  闻言,他没由来脸上一热,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料莲先生说出来之后,他似乎真的有些想穿。只是那样的衣服今天穿不知道合不合适。

  莲先生笑了两声,没说合不合适,只说,我去拿衣服,您稍等。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他捂着脸,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如释重负般轻轻呼了口气,可红扑扑的脸蛋昭示着他的内心实际上一点儿也不轻松。

  饶是午后雨也没有停,但跟早上比起来小了不少,弥漫在宅内的雨味也淡了。羽风薰吃过饭后站在门口远眺,在一片薄薄的雨幕中,橘家的人真的上门拜访了。那位omega小姐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还送了礼物给他,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他不敢收,瞪着眼睛推脱。橘家小姐笑着说不仅是生日礼物,她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神秘地笑了笑道,是我们橘家的诚意,合作愉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莲先生做主代替他收了下来,请他们快点进和室喝茶。

  江崎早早准备了精致的茶点,端上来后就出去了,莲先生为他们泡了茶,但泡完也出去了,和室里只剩他和橘家小姐两个人。

  阴雨天,空气略有些沉闷。羽风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一直盯着别人看,只好盯着茶杯,时不时又看向院子的池塘,看雨落在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可这样久了难免有些尴尬,他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没想到橘家的小姐先开口了。

  她提到了青野家。

  羽风薰愣了愣,困惑地看着她。

  青野家的人是我们派过去的。她说,橘氏和青野氏做了约定,他们家的孩子太弱了,在律例被修改之前,我们会保护那个孩子,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会来试探你。

  所以去奈良后的对谈才会这么轻松,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他恍然大悟。

  听说那位alpha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橘家小姐低头道,抱歉,那是我们授意的,我们本来想拉拢您,但没想到您去了朔间家,所以想进一步试探您,所幸您还是让我们看见了您的想法,您非常了不起,真的……

  她又是道歉又是夸奖,说起来有些没完没了,还一个劲说他身上的衣服好看。羽风薰挠了挠脑袋,脸红了一轮又一轮,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等莲先生沏的茶彻底见底时,没想到家里又迎来了别的客人。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羽风薰晕乎乎地扫了一圈来自各家各族的客人们,一颗幼小的心止不住紧张地乱跳。

  继橘氏上门拜访之后,兴许是风声传了出去,近畿各地的名门居然争先恐后上门拜访,而且都是在他预备要拜访的名单上的家族。没想到他们都来了,还是带着礼物来的,直接省去了他上门拜访的功夫,也省去了逐个对谈的必要性。

  可一屋子都是omega,各种各样的信息素四处乱飞,他们还叽叽喳喳地聊着那些alpha的不是,逼得和濑名泉一起来的朔间凛月一步步缩去了墙角,又从墙角躲到了外边的缘侧。

  羽风薰中途被莲先生强制性拉出去吃了药,回来就看见了和橘家小姐莫名投缘还聊得欢快的濑名泉,又不经意间瞥见时不时从外面探头看进来却一脸幽怨的朔间凛月,他没忍住低头扑哧笑了一声,抬眸就对上了朔间凛月愈发不满的眼神。

  朔间凛月无声地喊他,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他愣了愣,指着自己,一脸茫然地重复对方的口型。

  薰哥?是在喊他?

  朔间凛月笑着点了点头。

  室内的气氛已然被炒得火热,关于他的想法刚刚也向众人说过了,而且橘家的小姐几乎掌控了全场,虽然是在他家,但暂时应该没他什么事了。他缓慢地爬到缘侧,轻轻掩上半边门,困惑地看向朔间凛月。

  还没好好打过招呼呢,我是朔间家的凛月。朔间凛月哼哼地笑着,十分熟络地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愿意进那座山,白川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但兄长拜托我去给你那些亲戚们添点麻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添麻烦?他愣了一下,嘴巴忽然惊讶地张大了,那些人的车爆炸了,不是意外?

  因为他从来没有拜托我做过什么,所以稍微有些好奇。朔间凛月耸了耸肩说,本来想看看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他拜托我,但还没看见呢,碰上小濑跟家主大人吵架了,他很生气,为了让他出口气,顺势就闹大了些。

  不是玩烟花,是故意的,故意的!他目瞪口呆,眼睛眨了又眨。

  朔间凛月又笑了,说起他们朔间家其实很野蛮的,这只是很平常的方式,因为祖上都是武将,曾经治理领地的方式也很强硬,他们祖父也是个霸道横行的人,代代传下来就导致了刻板印象,以至于很多人至今都敬畏他们。

  闻言,羽风薰本能反驳道,可朔间先生不是野蛮的人!他很好!

  好吧,他是个很古怪的人。朔间凛月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兄长喜欢把自己关起来,如果没有人把新事物捧到他面前的话,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接触。

  为什么?他问。

  谁知道呢?我猜是因为害怕吧。朔间凛月垂眸答,从前只要离开那个地方就会有危险,垂涎朔间家的人会想方设法对付他,他和我不一样,他是被祖父关起来的,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估计已经养成习惯了吧,毕竟那老头子临死前都在嘱咐他要保护朔间家。

  羽风薰沉默不语,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朔间凛月又往室内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咕哝着道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啊,是兄长的生日。他说。

  朔间先生的生日?羽风薰猛地抬头。

  朔间凛月点了点头。

  今天?他睁大眼睛向朔间凛月确认。

  是今天没错……等等,难道你想去老宅吗?朔间凛月蹙眉问。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脚刚迈出去一步就停住了。室内洋溢着许多人的笑声,那都是上门来拜访的客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垂头丧气地坐下,拽紧了袖子不放。

  就算现在出发也来不及,而且还下雨,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兄长不会在意这些事的。朔间凛月懒洋洋地宽慰着他。

  他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抬眸间浅色的眼睛像雨幕一样朦胧。没想到他会这么伤心,朔间凛月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立马端正了坐姿说起了'没关系的'之类的话。

  因为朔间先生帮了我很多,但我好像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说起了第一天见到朔间零的事,又说朔间零教他下棋,又说朔间零捉弄他,又说……朔间凛月起初听得认真,但听着听着白眼都翻出来了。

  一开始就是在捉弄你。他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口,因为他发现了那只是一开始。他的视线停留在羽风薰身上,那身衣服,那件羽织,还有那个家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我听白川说,他打断了羽风薰既抱怨又难过的喋喋不休,指着他身上的家纹,一字一句说那是家主订婚或是结婚的时候才会用的东西。

  羽风薰怔住了。

  “因为是特殊的荣誉,所以不会轻易拿出来,以我对兄长的了解,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都没能为他做的话,他也不可能会让人做的,而且尺寸很合适,做起来也是要时间的……”朔间凛月思索着摸了摸下巴,又抱起臂笑道,“我想,兄长应该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接下来说了什么?好像是朔间凛月说起了那个特殊的荣誉,似乎是祖上多次用命换来的,无论是在那个时候还是现在都只此一份,是分量相当重的东西。

  还有什么?不知道,他好像听不见了。

  脑子里只剩下那句‘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你’了。不,还有雨声,愈发激烈的雨声。

  雨声很大,跟他在山里时听见的一样,四周悄然静谧,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只留下了雨水敲打屋檐的动静,还有雨味,还有鼻间充斥着浓烈的青草混着泥土的雨水味。他恍惚间还看见了廊下也开了鲜艳的紫罗兰,可他们家没有那种花才对,他只见过朔间家里有,而茶室内院下的那几株开得最漂亮。

  雨味似乎太浓了,跟今早的完全不一样,他忽然觉得体内掀起一阵燥热,熟悉的气味不知道从哪飘来,无形地缠着他,绕遍他全身,缓缓爬上了他的后颈——

  毫无征兆的,雨声骤停,四周寂静。

  他猛地回过神,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朝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弥漫着浓烈的雨味,像山林里的空气一样清新。


21

  不料刚到雨就停了。

  朔间零站在玄关,刚收起伞,还不等莲先生说去请人来就听见廊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听着就急促又凌乱,似乎还有人在小声地喊‘不要跑,您肯定又会摔倒的’这样的话。

  听起来很不让人省心。朔间零笑了笑,把收起的伞递给白川。白川笑眯眯地接过,才把伞收好就看,见拐角冲出个人来。

  那人跌跌撞撞冲出来,停在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一手扶着墙,还微喘着气,眼神惊讶地看着他们。“白,白川先生?还有……”他喘着气说,话音顿住了。

  “又见面了,薰少爷。”白川笑着低了低头。

  “少爷,您未免跑的也太快了。”莲先生叹了口气,他明明还没去汇报。

  他对其他人的声音充耳不闻,睁大的眼睛只盯着朔间零看,还似不太确认般询问,“……朔间先生?”

  朔间零点了点头,上前两步扯了扯他歪到一边的羽织,沉声问他,“之前是摔倒过吗?”

  “没,没有。”他愣愣地摇摇头。

  “可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你又要摔倒了。”

  “那是差点!是差点,我还没有摔倒过!”

  他急急忙忙为自己辩护,但那是下意识的,他睁大的眼睛在昭示着,他其实还没能消化朔间零出现在他面前这一事实。

  朔间零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听你们管家说,今天来了很多客人。”

  听见客人两个字他才反应过来,脸色倏地变得苍白。没记错的话,他刚刚是在朔间凛月身边倏地站了起来,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下,在一众客人的惊呼里,提起裙袴就一阵狂跑,像风一样冲了出来。

  没有留下任何缘由,就这么丢下客人跑出来了。他后知后觉,太失礼了!

  朔间零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闷笑了两声,收回手拢进袖子里,抬了抬下巴说,“你去管他们吧,我只是过来送点东西,很快就走。”

  “您要走了?不行,您才刚来!”他愣了愣,抬手拽住朔间零的袖子。柔软的质感很熟悉,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朔间零身上也穿着黑色的五纹羽织袴,羽织上也印着朔间家漂亮的木瓜纹。

  和他身上这套一模一样。

  ——那是家主订婚或是结婚才会用的东西。

  朔间凛月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打转,像点燃了火一样烧起来热得他耳朵发烫,而这火又蔓延到了脸上,短短几秒,连他的脸上也烫起来了。

  朔间零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他低头颤巍巍地松开手,把手背到身后拽紧了自己的袖子,干巴巴地说,“我,我的意思是,您才,才刚来,应该喝杯茶再,再走……”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一屋子的omega一起坐着喝茶?”朔间零用调侃的语气问。

  他下意识摇头,“不是!”

  “不是吗?”

  “不是!我们可以,可以两个人喝。”

  他脸颊已然染上一片绯红,硬是壮胆抬头向朔间零发出邀请,实则一颗心怦怦乱跳,跳得找不着方向,怕是只差一点要跳出来了。

  “两个人啊,听起来不错。”朔间零点了点头。羽风薰以为他答应了,正要露出欣喜的笑容,不料又听见他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朔间先生!”他气急败坏,很不高兴地喊了一声,“您又捉弄我!”

  “我只是在说实话,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朔间零哼哼两声,反问他,“我和你两个人一起喝茶的机会,在你看来就只有今天吗?”

  “当然不是!”他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语气明显软了不少。

  “那不就行了?”朔间零好笑地说,偏头递给了白川一个眼神。

  白川会意,把手上精致的盒子递到薰面前,笑着说,“是大人给您的生日礼物,本是来想明天再送来的,但明天的雨似乎会更大,怕不方便就今天过来了。”

  “给我的……生日礼物?”羽风薰低叹着接过。盒子很精致,但像是食盒,他看向白川,又看向朔间零,小声问,“可以打开吗?”

  “当然可以。”

  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六个樱饼,但形状各不相同,有团子状的,有薄薄一层卷起来的,还有个心形的,用竹子做成的细条隔开,每一片裹着的樱叶面上还点了朵小小樱花。做工很精细,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他第一反应想到了长泽,但他和长泽一起做过樱饼,面前这盒看起来并不像是长泽做的。他又看向白川,挑了挑眉,企图用眼神询问。白川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眼睛朝朔间零身上瞟了几下。

  “朔间先生?”他太惊讶了,一下子没忍住,惊呼道,“是朔间先生做的?”

  朔间零挑眉问,“很奇怪吗?”

  他迅速摇摇头,盖上盒子当成宝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又抬眸看着朔间零的眼睛,严肃又认真地说,“我会全部吃掉的。”

  朔间零笑着点了点头,又瞥了眼拐角处,问,“凛月在这里吧?”

  “在!凛月少爷和濑名家的少爷一起来的。”

  “这样啊,那我要快点走才行。”

  羽风薰以为他是要进去见弟弟的,没想到居然是要快点走,不太明白地歪了歪脑袋。

  白川上前两步,低声解释,“大人得罪凛月少爷了,让他们见面的话会很麻烦的,薰少爷家里还有客人,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就不好了。”

  —— 朔间家其实是很野蛮的。

  朔间凛月的声音又在耳边环绕了。羽风薰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想象他们兄弟打起来的样子,当着一众名门贵族的面打得鸡飞狗跳……未免也太可怕了。

  白川退回到朔间零身后,也往拐角瞥了一眼,那后边的怨气都快漫过来。也是,以朔间凛月的脑袋怎么可能想不到把他和濑名泉丢进监狱里拖延时间的是他亲爱的兄长呢,那么光明正大的出卖方式,也只有他的兄长敢这么做。

  朔间零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最近的确不太适合跟凛月见面呢。”

  “可是,您就这么走了?”他依依不舍地问。

  朔间零点了点头,静了几秒后缓缓道,“听说你喜欢一家人一起吃樱饼,但你近期应该会很忙,我们之后再一起吃吧,到时候可以请凛月回来一起喝茶,还有濑名家的那位少爷。”

  闻言,羽风薰又愣住了。

  朔间零侧身看了白川一眼,“走吧。”

  话音刚落,脚才迈步出去,身后的衣摆又被扯住了。

  “等等!”羽风薰喊住他,手上还扯得很用力,硬是把他的羽织也扯歪了。饶是如此他没有放手,反而一直扯着,等朔间零回头看着他时,他咽了咽口水,红着脸说,“朔间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朔间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听见他急急忙忙补充。

  “抱歉,我刚刚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礼物!礼物的话,我还没想到,或者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我可以之后补给您!”他顿了顿,又换了种语气,试探般问,“可以吗?”

  朔间零看着他的眼睛,又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我想要的,你可能最近都没办法给我,但以后倒是可以。”

  “您想要的……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

  “可您不说我是不会知道的。”他眼神变得哀怨,甩了甩脑袋别开朔间零的手,还用起教训般的口吻道,“说什么以后,可您不说,我以后也不会知道不是吗?那以后也没办法送您。”

  太生动了,和初初见到的那个死气沉沉的人完全不一样。朔间零笑了笑,忍不住摸向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微笑道,“精神不错嘛,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告诉你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送而已。”

  他后面说话的语气让人听起来略觉得是在挑衅。羽风薰顷刻就皱起眉,愤愤不平地道,“你不说我是不会知道的!不,就算说了,我肯定可以送给您!”他们羽风家从商百年,要什么珍宝没有,除了天上的太阳星星和月亮,只要是地上的东西,他拼了命也一定能找来!

  “哦?是吗?”

  “绝对!一定!”

  “好吧,那我告诉你。”

  朔间零笑出声了,猩红的眼睛轻轻眯着,乍一看比夜空里的星星还闪亮。羽风薰脑袋上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他眼睛眨了又眨,又敏锐地察觉了什么,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不少。

  “薰。”

  呼吸缓下来那一刻,他听见朔间零喊了他的名字,那只温暖的手从他的脸挪到了他的颈后,穿过头发准确无误抵在了他的腺体上。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只有一瞬间,因为自朔间零身上漫开的雨水味把他拉了回来。和上次像被猎人用枪指着的感觉不同,这次他没有感到危机感,反而觉得自己像一颗糖,在朔间零温柔又缠绵的摩挲下逐渐化开了。

  他直直对上那双眼睛,竟不知道原来雨水也能甜得要命。

  我知道你能做到。随着轻喃的话音落下,猩红的色彩在视野内逐步扩大,他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颈后被轻轻托了起来,接着,他的额上就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惊讶地睁开眼。

  朔间零的唇恰好离开他的额头,又辗转到他的耳边,留下了似雨水滴在了心脏上的声音。

  “我在家里等你。”

  他留下了这句话。



尾声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大清早里睁开眼,还是从一阵欢声笑语里醒过来的。他深深呼吸敛一口气,额头的青筋还是止不住在暴跳,于是他翻了个身,将枕头捂在脑袋上后又闭上了眼睛。

  估计两分钟,不,兴许只有二十秒,他在捂住脑袋的第二十一秒忍无可忍地丢掉了枕头,憋着一股气坐了起来。外边打闹的笑声还在持续,笑得很欢快,不仅是笑声,还有脚步声,在缘侧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各种各样能扰人清梦的声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出现了。

  他从被褥里爬出来,扯过一边的羽织披上,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卧房的门。

  顷刻间,四周寂静。

  房外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他承受着各异的目光,没由来觉得自己是个闯入者,他的闯入打破了这份欢乐,他是个恶人——才怪!这明明是他的房子!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他揉着额头突突跳着的青筋,耐心地问,“难道是我记错了,其实今天是假期吗?”

  最先躲起来的是濑名泉,他提着个空荡荡的鸟笼躲到朔间凛月身后,一声不吭,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朔间凛月撇了撇嘴,把濑名泉挡在身后,他明明避开了朔间零投过来的视线,却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朔间零深呼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问,“濑名君今天不用上课吗?”

  濑名泉静了半晌,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一眼,但说话时又躲回去了。他咕哝着,却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今天不想上。”

  “上课久了也是会累的,以前总是上课上个不停的兄长不是最清楚了吗?”朔间凛月懒洋洋地回话,可话音刚落他就拽着濑名泉逃似的跑开了。

  朔间零只好把视线落在另一处,落在长泽和白川身上。他俩在角落的石桌上下棋,边上站着观战的小泉,见家主大人的视线扫过来,皆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讪笑着站了起来。白川脚底抹油,边走边说忘记浇花了。长泽同样如此,嘀咕着午饭该做什么。至于小泉,他紧紧地跟在白川和长泽身后,说的是今天忘记洗车了。

  偌大的院落一下子就只剩一个人了,这一个人当然是指除朔间零以外的另一个人。他比离开的任何人都要靠近朔间零,就坐在他廊下的石阶上,此时正仰着头看他,眯着那双浅色的眼睛,扬起笑容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朔间先生。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很不错!”

  他的笑容十分灿烂,翘起的弧度也恰到好处,看起来比冬日和煦的阳光还要温暖,让朔间零满肚子发不出的火顷刻就消失了。

  真的惯会装模作样。朔间零腹诽,也认命般叹了口气道,“早上好。”

  羽风薰笑眯眯地看着他,背着手站了起来。他踏上石阶,与他面对面,又笑着说,“对了,朔间先生,听白川先生说你把之前养的鸟放走了。”

  “的确是放走了。”朔间零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只对他爱答不理的鸟,只是已经放走很久了,他不知道羽风薰为什么会提起来。

  “您很喜欢那只鸟吗?”羽风薰问他。

  养了那么久,不可能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如果要以喜不喜欢论的话,当然是肯定的。朔间零又点了点头说,“喜欢。”

  “那太好了,其实啊……”他哼哼笑着,边说边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朔间零眨了眨眼后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心,那里站着一只体色黄白的金丝雀。与记忆中相比,那些羽毛似乎丰满了不少,体型也大了一点,只是那副样子还是那么高傲,抬着下巴对人爱答不理。

  “其实我昨天就看见它,我以为它不会走了,但它进去喝了几口水之后又跑了,没想到今早它也在,在鸟笼里睡觉,门一直是开着的,不过今天它好像不打算出去玩了。”

  闻言,朔间零回过神把手轻轻搭在那只金丝雀脑袋上,果然,和预想中一样,他被啄了一口,而啄了人之后,这只鸟还理直气壮别过了脑袋。

  是他一直养的那只鸟。

  羽风薰开心地笑着,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用捧着鸟的那只手凑近朔间零的手,而当两只手轻轻抵在一起时,他朝金丝雀吹了口气,小声呢喃着'你过去嘛'之类似撒娇一样的话。

  那只金丝雀好像听懂了,抖了抖身体后竟真的迈了几步走到了朔间零的手上,只不过它还反啄了羽风薰一口。

  羽风薰揉了揉手指,瞪了金丝雀一眼后又牵起了朔间零的另一只手。

  “好了,朔间先生。”

  他说着,在家主大人惊讶的眼神下把那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随后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您的鸟回来了。”

  他这么笑眯眯地对他说。


fin.



inner

金钱关系(4)

金主x小明星


道枝骏佑最近老看着手机发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其他人见他这个样子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电话,他却摇头说没有。

目黑莲只是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他没有要自己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想到这里道枝骏佑把头丧气地埋了下来。其实道枝骏佑想的话可以主动的联系对方,但是打电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发短信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就不了了之。

“道枝,有电话。”录节目休息期间,助理把手机拿了过来。

看到通话页面的姓名“目黑先生”道枝骏佑差点手滑拿不住手机,心想他找自己什么事,还有他哪儿来的自己的联系方式。

“你好,目黑先生。”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道枝明天晚上有空么?”...

金主x小明星


道枝骏佑最近老看着手机发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其他人见他这个样子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电话,他却摇头说没有。

目黑莲只是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他没有要自己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想到这里道枝骏佑把头丧气地埋了下来。其实道枝骏佑想的话可以主动的联系对方,但是打电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发短信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就不了了之。

“道枝,有电话。”录节目休息期间,助理把手机拿了过来。

看到通话页面的姓名“目黑先生”道枝骏佑差点手滑拿不住手机,心想他找自己什么事,还有他哪儿来的自己的联系方式。

“你好,目黑先生。”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道枝明天晚上有空么?”

“怎么了?”

“有一件事要拜托道枝帮我。”

“您说。”

“明天要参加一个宴会,道枝可以陪我一起去么?”

“可…可以啊。”

“那具体的消息我等会发短信给你,期待明天和道枝的见面。”

“明天见,目黑先生。”


“他答应了?”目黑莲挂了电话,旁边的朋友就凑上来问了。

“嗯。”

其实目黑莲一开始没有想到要邀请道枝骏佑去,这种场合他已经习惯应对如何被人纠缠了,大不了就和之前一样,表面应承然后送人离开就好,但是这次,朋友打趣他说

“如果目黑一个人去参加的话,认识了新的朋友,我们的小道枝会很伤心的吧。”

“我们的?”

“不,你的。”

想来虽说自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但是没有麻烦当然是最好的,如果道枝也去应该会省去很多事,于是目黑莲就从经纪人哪里要来了电话拨通过去,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目黑莲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紧张,他处理事情一直游刃有余,记不清楚上一次紧张是什么时候了,这样的感觉令他自己都感到新奇。是在害怕道枝骏佑拒绝么,道枝骏佑确实没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而等到电话接通,听到道枝声音的那一刻,目黑莲知道他一定会去的。


席间道枝骏佑就一直乖巧安静地跟在目黑莲旁边,因为他的出现那些跃跃欲试的人只好放弃,但放弃并不意味着甘心,目黑莲见道枝拘束的样子,放他去吃点东西,道枝骏佑总算解脱出来了,而这时有人过来搭话

“你就是道枝骏佑?”

“是的,你好,请问你是?”

“目黑莲好像很喜欢你。”

道枝骏佑察觉到来者不善就没有开口讲话了

那人见道枝骏佑不说话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向他靠近以亲昵的姿势在他耳边说

“但是你觉得他能喜欢你多久呢?目黑莲满天飞的绯闻相比你也听过不少吧,他吻过多少人跟多少人上过床,你会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嘛?”

“我…”道枝无奈的笑了笑,他其实想说自己比不过那些人,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没有接吻更别提其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把他往后一拉,转过头一看是目黑莲。目黑莲并没有看道枝骏佑,只是皱着眉头跟那个人说“离他远点。”

那人也知道目黑莲不好惹也不自讨没趣就离开了,目黑莲这才转头看着怀里的道枝骏佑“你还好嘛?”

“我很好啊。”道枝骏佑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同时也慢慢的拉开距离从目黑莲的怀抱里抽身出来。

目黑莲想要说什么,这时旁边有其他人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目黑莲只得作罢,说没什么继续应付其他人。

宴席结束回到车上,目黑莲还没开口,道枝骏佑就先发制人“目黑先生,我有点不舒服,到了之后您叫醒我吧。”随后就看着车窗闭眼假寐。


“道枝醒醒。”道枝骏佑本来是装睡的,但是一天工作下来再加上晚上的事让他心累最后真的睡着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目黑莲,想要往后退但是已经背抵车门退无可退了,就只好转过头假装看窗外,这才发现目黑莲并没有送他回住处,而是停在了路边。他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此时目黑莲已经重新坐回去了

“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吃点我再送你回去。”

“谢谢你,目黑先生。”道枝骏佑有些哽咽,他想起了那个人的话,道枝骏佑宁愿目黑莲不要对自己好,因为他会忍不住去想目黑莲会不会对其他人也这样。

目黑莲听到道枝骏佑变了调的声音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那个人说了什么,道枝骏佑从那之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但是道枝骏佑不愿意说他又不想逼他,所以轻轻拂上了道枝骏佑的脸问他

“我做什么才能让道枝不难过呢?”

人好像都会经历这种事情,虽然很难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忍一忍还是能够让眼泪倒流回去,可是那个人一开口,明年是安慰的话却让人控制不住自己。

下一秒,道枝骏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目黑莲没有收回的手碰到了,心想是空调温度太高了么?怎么他的眼泪那么烫,好像要把自己的心烫出一个洞来。

“如果道枝难过就哭吧,没人看得到。”

“你……你看得到。”道枝骏佑抽噎着说。

目黑莲听到后,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让道枝骏佑靠在自己肩头,用手轻松的拍打着他的背,下巴靠在道枝骏佑的头上看着窗外。

“看不到啦。”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最后道枝骏佑停止了哭泣,目黑莲给他递过了卫生纸和水。

“哭累了去吃点东西好么?”

“好。”

下车后道枝骏佑还没有缓过神来,目黑莲走过去将他搂在怀里,道枝骏佑任由他带着自己走。


送道枝骏佑回到了住处,在即将下车时道枝骏佑又转过头对目黑莲说“目黑先生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么?”

“好。”目黑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答应道。

道枝骏佑上了楼几分钟后又下来了,回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件外套递了过来。

“不好意思把你的外套打湿了,我洗完再给你吧,你先穿这个回去可以么?”

其实外套对目黑莲来说不算什么事,但是看着道枝骏佑乖乖的伸出双手把衣服递过来时他答应了。

目黑莲比道枝骏佑身形稍大一些,然而这件衣服却意外的合身,倒不像是道枝骏佑的衣服。

“这是你的衣服么?”

“是,之前买大了没有退,我没有穿过的。”道枝骏佑怕他误会马上解释道。

见道枝骏佑会错了意,目黑莲说道“你穿过也无妨。”

想到今天道枝骏佑心情不太好,他也不再多说其他的,上前微微低下头对道枝说晚安,而道枝骏佑微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回应道晚安而心里同时开着小差心想这距离近的过分了。

目黑莲同之前一样,看着他上楼了再离开的,回到家道枝骏佑躺在床上,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距离亲近的仿佛要接吻。








是墨青ya~

【温周】王爷,再不收网,我就要当上鬼谷夫人啦!(上)

又名:周子舒的卧底生涯

又名:晋王被撬墙角的一天

又名:朝廷鬼谷之争:赔了夫人又折兵

纯属搞笑之作


    青崖山鬼谷矗立在南北之交,像一颗丑恶的钉子一样钉在大好山河之中,成为江湖朝堂的心腹之患。

    晋王很有为天下人分忧的本事,传召天窗之主,令其卧底鬼谷,待时机成熟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晋王下令的时候像喝了假酒,分外亢奋。他自觉情怀高尚忧国忧民,没看见周子舒眼里的复杂。

    天窗坐拥天下秘卷,...

又名:周子舒的卧底生涯

又名:晋王被撬墙角的一天

又名:朝廷鬼谷之争:赔了夫人又折兵

纯属搞笑之作




    青崖山鬼谷矗立在南北之交,像一颗丑恶的钉子一样钉在大好山河之中,成为江湖朝堂的心腹之患。

    晋王很有为天下人分忧的本事,传召天窗之主,令其卧底鬼谷,待时机成熟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晋王下令的时候像喝了假酒,分外亢奋。他自觉情怀高尚忧国忧民,没看见周子舒眼里的复杂。

    天窗坐拥天下秘卷,周子舒自然知道鬼谷可进不可出,是人间鬼蜮,但是哪怕里面众人前生罪行累累,千刀万剐不为过,也断没有活人伸手管阴间事的道理。

    晋王所图的,恐怕不只“鬼谷扰乱山河”之忧。

    可是周子舒能说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所以安慰自己:就当公费旅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武艺实在自信还是心大,反正这旅游的地方着实难堪——阴森诡异,还要随时防备着不被别人一刀切了。

    周子舒平静地易了一个不堪入目的容,然后碰瓷了一个在青崖山外围游荡的恶鬼,顺利混进了鬼谷。

    周大首领就这么在鬼谷待着了。

    他很快爱上了这个地方。

    周子舒久在利益中心沉浮,张口闭口就是文人政客的繁文缛节,那帮皇城下的老狐狸们根本不说人话,心思全靠猜。

    而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半点人气儿,却可以想骂人骂人,想打架打架,简直痛快非常,让周子舒吐出了那因为自由被缚而郁结在自己心中的一口浊气。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太过于扎眼,毕竟他就是要引起鬼谷高层的注意,这才能拿到情报,完成王爷的指令。

    一天夜里,周子舒跑到山崖边看景喝酒。

    说来可笑,世人皆惧鬼谷鬼怪横行,而周子舒却把它当成一隅潇洒快活的世外桃源,毕竟鬼谷的规则只有一条——弱肉强食。越简单的规则反而活的越舒服。

    周子舒狠狠灌了一口酒,沉默地远眺着连绵的山群。

    山河无边天涯无际,弹指一挥十年无常。

    周子舒觉得自己蠢极了,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却把自己拴在全天下最人心难测的地方,双手沾满鲜血,宛若困兽。

    周子舒突然听见身后有异响,眼神一凝,双指夹着一颗小石子向后弹射而去。

    身后传来一身惊呼,周子舒看见一个白衣翩翩公子摔在地上,一把折扇掉在身边。

    白衣公子揉着脖子,向他埋怨道:“你说你,身为一个美人,怎么那么暴力呢!”

    白衣公子“娇嗔”地看他一眼,捡起折扇站了起来。

    周子舒顿了顿,难以置信的重复:“美人?”

    然后指了指自己一言难尽的易过容的脸,“我?”

    白衣公子理所应当地说:“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周子舒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这鬼谷竟然还能碰见一个眼神和脑子都不太好的人。

    白衣公子走上前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半天,说:“真是奇了,你这人面容与骨相全然不符,必是易过容的,但以我的眼力,竟看不出任何破绽。”

    白衣公子把扇子一合,轻佻地挑起周子舒的下巴:“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周子舒暗暗心惊,这人竟能观骨识人,见识不浅,绝对不简单。但他身上全然没有青崖山恶鬼该有的嗜血味道,反而像个儒雅书生,浊世佳人。

    周子舒拍开他的扇子,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收扇作揖,笑容可掬。

    “小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温客行是也。”

    周子舒脱口而出:“天涯孤鸿,无根行客?”

    温客行大笑:“也是客行悲故乡的客行。”

    周子舒也一笑,灌了一口酒。

    温客行奇道:“这鬼谷中人,天天不是要打就是要杀,而你却端的一副潇洒模样,在这儿看景喝酒啊?”

    周子舒随口回答:“心无牵挂事,自然神往然,你管这是人间还是鬼蜮呢?”

    温客行一愣,随即大笑:“好一个心无牵挂事。美人儿,你可真对我胃口,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子舒心想这眼瞎的孙子打哪儿蹦出来的,一口一个美人儿烦的要死。他这两天在鬼谷,别的没打听到,倒是学会了怎么出言不逊,他不耐烦道:“娘/的,我是你祖宗。”

    温客行闻言一乐,都已经好久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这披着恶人皮的美人儿着实有意思的很。

    于是他不仅没生气,还腆着脸贴上去:“美人儿骂的真好听,再骂一次。”

    周子舒差点气笑了,他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骂:“你他/娘的贱不贱啊!”

    温客行在原地伸着脖子喊道:“哎?美人儿你别走啊?美人儿?”

    周子舒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渐行渐远的背影,摇着扇子似笑非笑。

    “鬼谷何时出了个如此有意思的人物,这可有的玩了。”

    就在他驻足在崖边思索的时候,一个紫衣小姑娘颠颠跑来,看见温客行高兴地招手:“主人,主人,我可找到你了。”

    温客行说:“找我什么事。”

    顾湘皱了皱眉头,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走。

    “主人,我听探子们说,鬼谷混进了朝廷的人,咱们要不要彻查一下啊?”

    温客行任她拽着走,摇了摇扇子道:“不用,你叫那几个探子守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个消息。”

    “啊?”

    顾湘楞了一下,不知所以,“为什么啊?”

    她愣愣地看了自家主人神秘的样子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主人是不想打草惊蛇,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对不对?”

    温客行一扇子敲在顾湘头上:“笨,那朝廷派来的人,那哪儿是咱们这群小鬼能动的嘛?”

    顾湘看着温客行一脸无辜的说自己是小鬼的样子,又想想温客行杀鬼不眨眼的样子,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客行毫不心虚,怡然自得道:“这糊涂朝廷想除掉鬼谷不是一日两日了,总算做了件对的事。”

    顾湘傻不愣登的问:“什么对的事?”

    温客行哈哈笑起来:“昭君出塞,红颜落尘。这朝廷效仿前朝,送了个公主来和亲呢。”

    顾湘一脸“朝廷有病”的大逆不道的表情,说:“难不成这细作还是个惊天动地的美人儿不成?这狗皇帝还真舍得啊。”

    温客行没反驳她,只是眯着眼睛笑着说:“所以啊,咱们可不能吓着这位美人儿了,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顾湘看自家主人笑的一副狡诈的模样,在心里给那位细作美人点了根蜡。


    周子舒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鬼谷谷主强买强卖了,他兢兢业业地搞事业,想着怎么接近鬼主座下一员大将——无常鬼。

    周子舒无论看人还是看鬼都毒辣的很,一眼就看出来这老无常不是个安分鬼,就顺理成章地把他定成了搞事第一目标。

    再说他的最终目的还是鬼主,而据说那鬼主执掌 鬼谷几年,神秘的很,从来不在普通鬼众面前露面,恐怕只有混到无常鬼身边,才有机会……

    “美人儿,你愁眉苦脸的想什么呢?”

    又来了。

    周子舒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青崖山边相逢,这姓温的瘟神便缠上了他,干嘛都能看见他那张虽然好看却异常欠揍的脸。

    周子舒也对他的身份存疑过,也试探性的打听过,可那人只是不正经地笑,极尽夸张的说:“美人儿你看我如此神韵,就该知道我就是鬼谷恶鬼的头头啊!”

    周子舒纯当他放屁。

    看他那副色迷迷的样子,都饥渴到美丑不分了,应该是那位急色鬼了。

    这么爱说大话,也不怕被鬼谷谷主听见割了舌头。


    鬼谷谷主风评莫名被害。


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因为rs那个卧底记者的故事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

阿鏡

【龙嘎】成婚

双⭐高泥喊姐姐,走评论

双⭐高泥喊姐姐,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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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今夜无人坠入情网

*本文收录于16年德哈中心志《Anonymous》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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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ra @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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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站在拉文克劳长桌的尽头,汗水划过他的太阳穴,顺着他侧脸消失在鬓角。他垂下的拳头虚握,另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他们都疯了。


      他喉头滑动,紧紧抿住双...


*本文收录于16年德哈中心志《Anonymous》上册 

全本文章link见置顶

作者:Ara @Ara 

2020年的新本合志可以2月份关注研究中心主页康康呢

—————


      哈利站在拉文克劳长桌的尽头,汗水划过他的太阳穴,顺着他侧脸消失在鬓角。他垂下的拳头虚握,另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他们都疯了。


      他喉头滑动,紧紧抿住双圝唇。一只小巧的药剂瓶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他不敢碰它,手心早就被汗水打湿。


      此时正是霍格沃茨礼堂人声鼎沸的清晨。一向安静的拉文克劳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上午即将开始的魁地奇球赛,哈利的目光锁定那个被姑娘们围绕的背影,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出乌木般的光泽。如果在平时,哈利会因为能和秋说上话而飘飘然一整天。


      然而就是今天,哈利格外不想和秋说话。


      “快上啊,伙计。”迪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撞了下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走过哈利身边。哈利求助般回头看向格兰芬多长桌,西莫和韦斯莱双胞胎正挥拳朝他致意,罗恩的拳头在赫敏的注视下缩了回去,后者转过头来对他摇了摇头。


      他还有选择吗?哈利绝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艰难地朝秋走去。


      “早上好。”他站在秋的身后,用一种浮夸的轻快语气问好。哈利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扭曲的微笑让秋困惑地皱起眉头:“早上好,哈利。有事吗?”


      “我想问问你,呃……我是说,别紧张,比赛加油。”哈利眨眨眼,吞掉了嘴边的话语。他用余光瞥了下格兰芬多的长桌,韦斯莱双胞胎正在夸张地无声哭泣。


      “好吧……谢谢。”秋笑着打趣道,“在决赛和你遇见之前我还不需要喝镇定剂。”


      哈利干笑两声:“也许我该喝上一打。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他挥手朝秋道别,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遭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药剂的踪影,视线追随着小巧的瓶子在地上滚动,直到它碰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波特?”


      懒洋洋的拖腔听起来幸灾乐祸。德拉科 马尔福把瓶子举到眼前,他晃动了一下其中的液体,又打开塞子闻了闻,银灰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看哪,伙计们。我发现了波特的小秘密。福灵剂。”他朝左右看了看,得意地说道,“在替你的小女朋友作弊吗,找球手?”


      “马尔福!”哈利出声打断他,垂眼不敢看秋的表情。他上前一步,硬着头皮低声说道,“把它还给我。”


      “让我来帮帮你,波特。”他开心地握紧瓶子,朝秋说道,“嘿,过来拿你的礼物,这东西能让你十分钟内结束比赛。”


      “这不是给她的。”哈利低吼道,伸出手去抢夺药剂瓶,但德拉科比他更快一步。金发男孩举高了手,利用身高优势拉开了差距。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宿敌,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是我捡到的,波特,谢谢。”他单手拔掉瓶塞,趁哈利还在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时将药剂一饮而尽。


      一直注视着哈利的格兰芬多长桌忽然发出巨大的嘘声,引得整个大厅侧目。麦格教授不得不从教师席上走下来查看,她看见罗恩韦斯莱趴在桌上发出阵阵哭嚎,而迪安和西莫正在拍桌怒吼,赫敏格兰杰已经愤然离席,韦斯莱双胞胎在击掌欢庆。


      “发生了什么?”她威严地开口道,目光扫过众人。


      “一切正常,教授。”乔治(或者弗雷德?)回答道,他和另一个韦斯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在赌今天比赛谁会抓到金色飞贼。”


      麦格教授朝拉文克劳看去,秋 张还站在原地,盯着大门方向。


      “这回我赌赫奇帕奇。”


      “成交。”


 


      哈利一脚踹开二楼女生盥洗室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哭泣的桃金娘被他吓了一跳,尖叫着泼了他一身水,在空中一个盘旋后扎进了马桶里。


      他打了个哆嗦,冷水湿透了他的衬衫。“真是见鬼了。”他咕哝道,伸手抹开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用柔软的手帕替哈利擦了擦脸颊。哈利像被施了蜇人咒般跳起来,他又惊又怒地回过头,看见德拉科马尔福正拿着手帕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专注而自然,仿佛在看着世上唯一仅有的珍宝。


      哈利被自己的形容恶心到了。他摇摇头,试图将这种颤栗感从体内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德拉科。


      “你还好吗,马尔福?”


      他紧张地看着金发男孩,后者的脸看起来和十分钟前,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他因为哈利的凝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疤头?”


      哈利长舒一口气。


      “叫我德拉科。”他补充道,哈利的心又吊在了半空。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哈利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德拉科马尔福,仿佛他们今天才认识。


      德拉科砸了一下嘴,用力把哈利拉进怀里——哈利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拉着手——用手帕自然地替哈利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水渍,接着在他双圝唇上啄了一口。


      “别咋咋呼呼的,甜心,”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口水要留下来了。”


      哈利傻乎乎地张着嘴巴,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时间倒回三十分钟前的礼堂。


      “我敢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早晨。”


      哈利趴在长桌前,火腿诱人的香味闻起来令人作呕。他感觉胃里像有三只威尔士绿龙在喷火,脑袋里有一百只威尔特郡小精灵在打架。


      “我感觉糟透了。”罗恩梦游般坐在他身边,南瓜汁从嘴角流出来,滴在桌布上。赫敏从书里抬起头,丢给他餐布的同时也丢了个白眼。


      “男孩子。”她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又把脑袋埋进书里。


      “谢谢,赫敏,你真好。”罗恩抓起白布擦一把嘴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伙计,来杯水,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什么?”哈利坐起来,“还要喝一晚上吗?!”


      “当然不是,你忘了你昨晚答应了什么吗?”


      “你们昨晚到底怎么了?”赫敏猛地合上手中的砖头,起身越过餐桌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如果你们打算今天这样上魔药课,被斯内普挂在坩埚上展览一整天我也不会意外。”


      “别担心,赫敏。每个人都会有宿醉的第一次,早上好。”乔治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口哨,弗雷德凑上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错,这是成人的第一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挤开其他学生坐到长桌的另一端。赫敏冷哼一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哈利还趴在桌子上揉着泛酸水的胃部,他现在需要点什么来刺圝激下神经。坐在他另一边的迪安从袍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偷偷塞进哈利的手里。


      “什么……”他想要拿起小瓶看个清楚,却被迪安押进了桌底下。


      哈利痛呼一声抱住额头,他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迪安勒着他的脖子,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能相信吗?乔治和弗雷德昨晚就把它熬好了!”


      哈利挣脱开他的手臂,把自己从桌底下拔圝出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把松松垮垮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他低下头打量起手中的小东西,水滴形的容器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半透明的瓶身折射圝出药水淡淡的金色和珍珠般的光泽。他转了转瓶子,另一面贴着小标签,用他似曾相识的细长字体写着:福灵剂。


      “你知道现在迷圝情剂管得有点严,乔治和弗雷德就拿了这个瓶子作伪装,”迪安喋喋不休地炫耀他们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他们还加了点颜色让它更逼真!”


      “什么迷圝情剂?”哈利惊恐地问道。他们昨晚只是喝了点酒玩游戏而已,这和迷圝情剂有什么关系?


      等等,游戏。


      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袭圝击了他的大脑。哈利把脸埋在手里,他根本不想记得昨晚那个拍胸脯保证给秋下迷圝情剂的蠢蛋是谁。


      “你想耍赖吗?”西莫忽然问道,他眯起眼睛,目光在哈利身上来回扫动:“你记得昨晚说过什么话,是吗?”


      “听着伙计,昨晚我喝醉了。你们不能把醉鬼的话当真,何况这在霍格沃茨是——”哈利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是违法的。”


      西莫忽然一声嗤笑。“哈利 波特词典里最后一个单词——遵纪守法。一句话,做不做?”


      哈利可怜巴巴地看向罗恩。


      “言出必行,哥们。”红发男孩叹了一口气,拒绝了他的求助。哈利只好握紧了手中的瓶子,他在迪安和西莫的注视下慢吞吞站起来,思考该如何让秋收下迷圝情剂以后再要回来。


      “祝你好运。”罗恩低声说着,推了他一把。


 


 


      也许今天还能再糟糕点。哈利双手插在口袋里垂头丧气地站在盥洗室的窗台前。


      塔楼上的大钟敲了十下,城堡外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为魁地奇比赛呐喊助威,可他只看了一眼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走了起来。


      “五十七圈。”德拉科 马尔福懒洋洋地靠在梳洗台上,说道,“你要把那块地板磨秃了。”


      哈利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叹气,揉了揉早就乱成鸡窝的头发。就在刚才,赫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朝他大吼大叫,并且发誓绝不会出手帮忙。虽然罗恩够哥们站在他这边,但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的魔药课成绩比哈利的更糟。这有什么用呢?


      好心帮忙的大个子甚至还在德拉科 马尔福面前差点说漏嘴,被赫敏拧着耳朵揪了出去,只有马尔福留在原地看着他。


      或者其实他不留下来更好。哈利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的错。”


      “我犯了什么错?喜欢你也有错吗?”德拉科无辜地问道,他双眼闪动着“爱恋”的光芒让哈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刚才Weasel提到的魔药?”德拉科眯起眼睛打量着心虚的男孩,直起身来说道,“如果泥巴种不能帮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要知道我的魔药不比她差。”


      哈利怀疑的眼光激怒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我的O.W.L.s魔药成绩是O。”德拉科气急败坏地说。


      哈利忽然意识到他从没注意过德拉科的学习成绩,大概这个金发小滑头从一开始就被他打上了差生的标签。想到这里他有点愧疚,但处于自尊心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好吧,看在O.W.L.s的份上。我要做一种我从没做过的药剂……”


      “毒药?还是解毒剂?”德拉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他正等不及能给心上人献殷勤呢。


      “大概是解毒剂……”哈利不确定地回答,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德拉科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果你想制作解毒剂,总得告诉我是什么毒药吧。”


      “我不能告诉你。”哈利伸进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小药瓶,“不过我应该能找到配方。”


      德拉科失落地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们?哈利被他的用词吓到了,一瓶小小的迷圝情剂就能让他的死敌倒戈?早知道这样他一定天天给德拉科下迷圝情剂。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哈利对于德拉科的顺从还是感到沾沾自喜。他清了清嗓子,说:“图书馆。”


 


      除了考试周前夕,哈利很少会去图书馆打发时间,而哈利 波特和德拉科 马尔福在魁地奇比赛的午后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就显得更为可疑了。拜托了,全霍格沃茨的小巫师都知道他们俩就像一块磁铁的两极一样碰不到一起去。


      但现在N和S碰在了一起,而且还密不可分。


      哈利穿过书架时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各学院的恶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德拉科却十分自得,时不时还对低年级的学生作出低声恐吓。


      “不准看哈利,他是我的。”他揪住一个赫奇帕奇女生的马尾,后者刚试图朝哈利搭讪。


      “嘿,冷静点,马……德拉科。”哈利折回来安抚他,在德拉科希冀的眼神下硬生生改口叫他的教名,代价是一阵胃痉圝挛。这下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德拉科不正常了,哈利绝望地想着,冲着那个女生解释:“他是想说我是他的朋友。他太激动了,因为我们刚决定要冰释前嫌,从朋友开始做起。”


      德拉科扬起眉毛,似乎想纠正他,哈利立刻抓圝住他的胳膊,带他逃离了这排书架。


      “我爱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德拉科低声说道,他的气息吹在哈利的耳边,又热又痒。哈利觉得自己的胃抽圝搐得快没有知觉了,他麻木地看着深陷恋爱的“前”死对头,努力回想课本上对迷圝情剂的解释。


      喝下迷圝情剂的人暴躁,易怒,十分沉迷于痴迷对象。


      德拉科靠在书架上,还在等他的解释。哈利揉了揉胃,绞尽脑汁地瞎编:“当然不。但是我们得为大众考虑,我和你当了五年的敌人,一下子成为了朋友——”他看了看德拉科瞬间低沉的脸色,立刻改口,“——一对儿,谁都受不了的,不是吗?”


      “谁管他们。”德拉科脸上的笑容十分恶毒,“我应该在今天早上当众宣布我爱你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不知好歹地凑上来了。”


      哈利忍不住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瞬间觉得他不该把德拉科 马尔福放出来吓人。他叹了一口气,厚着脸皮说:“我在乎。你能为了我收敛一点吗,德拉科?”


      “当然。”德拉科上前亲了下他的脸颊(梅林见证,哈利差点一拳揍了上去),用一种甜腻腻的口吻安慰他,“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图书馆内禁止调情。”平斯夫人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学习,要么出去。”


      “我在找一本书。”哈利辩解道。


      “什么书?”


      “呃……”


      “《魔药大全》,”德拉科替他解围,“周一有魔药课,我们得完成论文。”


      “对对对。”哈利附和着,心想德拉科吃了药以后竟然这么善解人意,难道他猜出来被下了药的人是自己,还是说……?


      “魔药课?!”哈利的大喊让他赢得了平斯夫人的一记鸡毛掸子。他无视了图书管理员的怒视,抓圝住了德拉科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天有斯内普的课?”


      万一迷圝情剂的效果没消退,德拉科的反常被魔药大师发现了,哈利的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开学典礼上邓布利多的演讲和费尔奇的狞笑。


 


      被抓圝住使用迷圝情剂的学生,将得到斯内普教授一学期的禁闭和每周末的劳动惩罚,以及一学期禁止访问霍格莫德。我希望你们记住,真正的爱情没有捷径。


 


      他打了一个寒噤。


 


 


      德拉科 马尔福在将要踏进地窖的前一秒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帽尖。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但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嘘,是我。”哈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


      他拖着德拉科躲进了厚重的帷幕里,一身漆黑的魔药课教授恰好出现在拐角,气势汹汹地路过德拉科与哈利躲藏的角落,用力地合上教室大门。哈利屏息凝神地听着斯内普圆滑而油腻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厚重的木门之后,他忽然感到手心一痒。


      是德拉科伸出舌尖舔圝了他的手心。哈利松开了手想要大叫,德拉科立刻坏笑着伸手捂住了哈利的嘴巴:“轮到你了。”他的眼睛因为恶作剧成功而闪闪发亮,显然他在期待哈利报复,但哈利可不想圝舔圝他的手掌心。


      毕竟中了迷圝情剂的只有德拉科而已。他推开德拉科的手,低声说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在魔药课上我们得保持之前的样子。”


      德拉科挑起了一边眉毛。


      “为什么?”他夸张地打量哈利,“装作我之前有多愚蠢才会没有意识到你有多迷人吗?”


      哈利捂住了他的胃。他需要解毒剂和一瓶胃药,现在,立刻。


在德拉科开口安慰(哈利倾向于恶心)他之前,哈利又开始瞎编:“因为斯内普不会开心看到他最得意的学生和他最讨厌的学生谈恋爱的。”


      “我可不管他会不会开心,哈利,我只在乎你。”德拉科专注地盯着他,怒火在眼中闪动,“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你中了迷圝情剂。真相就在哈利的嘴边打转,他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费尔奇丑陋的嘴脸,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害羞。”他自杀式地招认,凶狠地逼问德拉科,“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已经是羞愤欲死了。他憋红了脸,看见金发男孩的情绪被一句话就轻易安抚,随后德拉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伸出手,抚摸哈利的脸颊,后者握紧双拳强迫自己接受“爱圝抚”。


      “你在提要求。”他的眼神在哈利因为恼怒而发亮的双眼、通红的脸颊和抿紧的唇圝瓣之间打了个转,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我要奖励。”


      “什么?”


      “你要求我装作我不爱你,就得付出代价。”他宣布道,“我要一个吻作为奖励。”


      如果不是看在迷圝情剂的份上,一个阿瓦达已经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了。哈利内心挣扎许久,在德拉科势在必得的笑容里再一次妥协了。


      反正节操已经掉了一次,不在乎第二次和接下来的每一次。


      他自暴自弃地踮起脚凑向德拉科的左脸,狡猾的斯莱特林立刻朝左偏脑袋,接住了他的吻。


      “你真甜蜜。”德拉科拉开帷幕大步走了出去,留哈利蹲在墙角揉胃。


      等哈利终于压下胃酸走进地窖的时候,斯内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阴鸷的眼神在德拉科松垮的巫师袍和哈利一团皱的衬衫上来回扫动,停在了哈利涨红的脸上。


      “我能有幸得知大名鼎鼎的波特迟到的原因吗?”


      哈利转动大脑,思索应该怎么编造谎言,他的余光瞄到了罗恩,在他脸上读到了世圝界圝末圝日般的绝望。


      你们睡了吗?


      哈利读懂了他的口型,大脑又死机了一次。


      “教授,我不是有意迟到的。”德拉科整理袍子,厌恶地躲开愣在原地的哈利,露出嫌弃的表情,“该死的波特在路上‘偷袭’我。”


      “你还手了吗?”


      德拉科看了一眼哈利皱巴巴的衬衫,欲盖弥彰:“没有。”


      “他肯定揍了波特的肚子。”Blaise偷偷朝Pansy说道,女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


      “我的课上禁止模仿爱尔兰女妖,Parkinson小姐。”斯内普转过身回到讲台上,“你们两个,回到座位上。”


      德拉科假笑着走向斯莱特林,哈利无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为你的个人恩怨导致马尔福先生的迟到,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轻柔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以及衣冠不整,再扣五分。”


      哈利麻木地坐好,打开书本,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安慰自己:“别相信斯内普,肯定是马尔福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哈利茫然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先对斯内普的扣分而愤怒还是应该对罗恩的过度幻想生气,或者应该对自己成功骗过斯内普而庆幸,他甚至在经受多次打击后反而对德拉科出色的表演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朝德拉科看去,金发男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这是哈利最熟悉的死敌表情,他几乎为这种熟悉感要痛哭流涕了。


      接着他的死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挑衅立刻变成了调情。


      哈利冷漠地转过头。


      我还是给他一个阿瓦达吧。


 


 


      哈利花了半节魔药课和一节魔法史才向罗恩解释清楚他没和德拉科睡过并保证他们之后也不会睡了对方,还试图劝他不能在这段时间惹怒德拉科。


      “看在他脑子有病的份上,”他吃饭的时候耐心地劝说罗恩,“别刺圝激他。你想想,一个十分爱我的德拉科 马尔福在被你刺圝激之后可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当众吻我?还是睡了我?当然我不会睡他,但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给了罗恩一拳,大个子格兰芬多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面无血色了。


      “总之,别惹他。”哈利低声说道,塞给他一杯南瓜汁,“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儿,赫敏真的不肯帮忙吗?”


      罗恩喝光了南瓜汁,惊魂未定地说道:“你看她现在坐在哪儿。”


      哈利扭头去找昔日好友的身影,大概在长桌的另一端隐约看见了她的头发。“她说除非你朝ProfessorMcGonagall亲口承认错误,她绝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也不会替你检查作业。”罗恩可怜兮兮地说道,“如果我为你求情,她连我的作业也不检查了。”


      哈利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肩膀:“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找马尔福。”


      “什么?!”


      “我是说他学习成绩也不差。”哈利补充道,“迷……那个不会影响到他的智商,起码这段时间我可以抄抄他的作业。”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迷……那个问题?”罗恩在接到他警告的眼神后自动替换了单词。


      “找找图书馆。”哈利给自己拿了一根油汪汪的香肠,“课本上对它的描述不多,我想找找魔药大全之类的,乔治和弗雷德呢?”


      “他俩因为私下销圝售逃课口香糖被费尔奇抓去做清洁工作了,整整一个月,得把校史馆里所有的奖牌都擦一遍。”罗恩含糊不清地说道,“纯手工,不能用魔法。Percy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我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是吗?”哈利绝望地看着他。


      罗恩用满是油渍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有马尔福。”他说完忍不住抖了一下,又给自己拿了杯南瓜汁压惊。


 


      然而马尔福也靠不住。哈利麻木地四顾,确定没人后扭头亲了一下得意洋洋的前死敌现“男友”。自从那次魔药课德拉科抓圝住了他的把柄,迷圝情剂中毒患者就彻底崩坏地朝色情狂方向发展了。


      在课堂上假装不和?一个吻。给你抄作业?一个吻。陪你泡图书馆查解药?一个吻。


      不管哈利要求他做什么都行,只要一个吻。


      而且每个要求都得用吻来换。


      我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追求者和这么憋屈的受害者。


      哈利双眼无神地盯着图书馆灰蒙蒙的天花板,觉得他已经完全不懂这个世界了。


      我肯定是在地狱,我竟然习惯了和德拉科 马尔福一起做(抄)作业和泡图书馆。哈利冷笑一声,振作起来继续查看德拉科找到的《魔药大全》第三卷,而金发男孩正在阅读《情感魔药教程》。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魔药这么感兴趣。”德拉科用亲密的口吻抱怨道,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帮你问问Severus的。”


      问他我就死了。哈利翻过一页,在心里默默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迷圝情剂配方这么难找,除却课本上模糊解释的几句话,德拉科和他在图书馆找了整整一周都没有具体描述。


      他不敢问平斯夫人,也不能让德拉科知道他在找迷圝情剂,只好含糊地告诉德拉科他最近特别想研究控制人感情的魔药。


      “我只知道迷圝情剂。”德拉科耸肩,“但你知道在霍格沃茨这是被禁止的。”


      “当然,当然。”哈利点头如捣蒜。


      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密密麻麻的咒语和原理让他大脑都生锈了。他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塔楼上的钟声提醒他已经在图书馆枯坐了一天。哈利抬头朝外看去。夕阳嵌在尖塔和礼堂屋顶之间,飞鸟在漫天晚霞间穿梭。阳光透过云层,经过空气中的漫长旅行后在窗台稍作歇息,继而流泻在地板上。德拉科坐在他身边,挡住了部分金光,他低下头的侧脸仿佛画中剪影。


      哈利第一次见到如此柔和安静的德拉科。他有着光滑饱满的额头和高圝挺的鼻梁,低垂的睫毛,刻薄的嘴唇,还有像每个青少年一样,下巴上有着浅浅的绒毛和青色的胡渣。


      他盯着男孩的侧脸,看着他合上圝书转过身与自己对视。


      “看我入迷了吗?”德拉科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说道。


      哈利已经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情话而胃痛了。他眨眨眼,驱散了那一刻的假象,反驳道:“你做梦。”


      “和你相遇的每一刻我都仿佛是在梦境里。”德拉科朗诵情诗的口吻还是击垮了哈利。


      “我说过,图书馆禁止调情。”路过的平斯夫人再次提醒。


      “学习,要么出去。”他们俩异口同声地接道。


      “我需要出去走走。”德拉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书放了回去。哈利求之不得,立刻跟着他逃离了图书馆。


 


      他跟着德拉科穿过城堡,一路向黑湖走去。湖边的草地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情侣早就离开了,留下三三两两的低年级学生不愿离去。德拉科赶走了小巫师,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山毛榉树下干燥的草地。哈利走到他身边,金发男孩示意他躺下来。哈利照做了,他闭上眼睛躺在草地上,后颈和脑袋被草茎扎得有些痒,可是他又舍不得青草汁圝液的味道和温暖的阳光。


      一双手抚上哈利的后颈,他顺从地抬起头,枕上一片温热的布料。


      “特别服务。”德拉科解释道。他揉圝弄着哈利凌圝乱的头发,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按圝压着哈利的头皮。


      他发出一阵享受的呻圝吟。 湖面的波光在他微微睁开的双眼缝隙间闪动,柔和的夕阳和水面交织成流动的光斑在他的眼底摇晃,也许还有德拉科金发上跳动的闪光。


      他心安理得地躺在德拉科的大圝腿上,舒服得快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哈利再睁开眼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湖面,只留下淡紫色的暮色在夜空与湖面交界处萦绕,黑湖深处已漫起淡淡的雾气。


      也许是气氛太过美好,哈利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给了德拉科一个吻。


      唇圝瓣温热的触感让哈利瞬间回过神来。他猛地直起背,推开了还愣在原地的德拉科。


      “特别奖励。”哈利干巴巴地说道,不等德拉科回答就爬起身狼狈地跑了。


 


      他一路狂奔,礼堂飘出的阵阵香气和热闹的交谈声没让他有丝毫减速,胖夫人被他凶狠的口令吓到时的尖叫也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哈利爬进塔楼,旋风般冲进寝室,慌乱地爬上他狭窄的四柱床,拉上帷幕。


      他喘着粗气,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脏痛得快要炸开,他双手抓圝住被子,汗水浸圝湿了床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友们陆陆续续进来,洗漱,交谈,一切又归于平静。


      哈利起伏的胸口和猛烈跳动的心脏丝毫没有减缓。他哆嗦地捂着胸口,泛起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对德拉科的情话免疫。他的胃痛已经转移了,扩散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集体朝他身体的某一个角落迁徙。


      左胸口是终点。他揉着心口,在沉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到。


      到底是谁发明了迷圝情剂这种垃圝圾?


      回答他的只有帷幕间隙露出的一缕月光。


 


 


      那一晚的刺痛和心悸被哈利遗忘在了记忆的某一个角落。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在迷圝情剂的效力之下德拉科 马尔福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照单全收。他丝毫不问哈利那天晚上为什么逃跑了,也对哈利偶尔的抽风完全包容,并对他百般讨好。


      一服迷圝情剂简直让你收养了一只家养小精灵。罗恩听过他的描述后这样形容。


      “想想看,你现在有马尔福的作业能抄——当然比不上赫敏的检查——还有动力驱使你去图书馆学习,尽管你不是真的为了学习。而且除了斯内普没有人和你作对了!哈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含糊地往嘴里塞三明治,赫敏从他们俩身后走过,冷哼一声,在不远处的对面坐了下来。


      哈利被她冷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但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起码她肯正视哈利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哈利拉不下脸求赫敏原谅,只好时不时拜托罗恩帮自己在她面前说好话,把自己没有罗恩和赫敏的生活描述得无比凄惨。想想看,他和宿敌日夜相对,被对方气得胸口痛,差点得心脏圝病,这难道不算是惩罚吗?


      他朝斯莱特林长桌看了一眼,眼神接触到某个金发时又忍不住胸口抽痛了一下。


      他得抓紧时间找到迷圝情剂的解药,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心肌梗塞而死的。


      哈利连忙低头大喝一口冰镇南瓜汁,用甜腻的饮料压下心脏紧缩时的刺痛。


 


      也许是罗恩生动的描述打动了赫敏,当天晚上哈利疲惫地从图书馆爬回公共休息室时,他放在软椅边忘拿走的论文里夹着一张字条,工整地写着迷圝情剂解药的配方。


      幸福来得太突然,哈利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捧着羊皮纸,感激地看了一眼埋头书写的褐发女巫,女孩缩在角落里的某张椅子里,假装在修改自己的论文。


      “谢谢,赫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赫敏的头埋得更低了。


      哈利轻快地走进寝室,难得所有人都在。


      “我拿到迷圝情剂解药配方了!”哈利高兴地大声宣布,男孩们愣了一下,随即集体欢呼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哈利。”Neville拍着胸口,他终于不用每天装作看不见哈利和德拉科成双成对地出入了。每次魔药课他都忍不住朝哈利和德拉科看去,还差点又炸了几次坩埚。


      西莫和罗恩已经唱起了校歌以示庆祝,迪安用力拍着哈利的肩膀,高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哈利!你怎么拿到配方的?”


      “赫敏原谅我了。”哈利举起手中的羊皮纸,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笑容,“我只要熬好药剂就能给德拉科喝下去!”


      “快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西莫怂恿道,哈利连忙查看羊皮纸上的材料,笑容慢慢凝固了。


      “硫磺、龙脑香,这个好办,可是双角兽的角……”哈利轻声念道,和罗恩对视了一眼。他们永远忘不了这样东西,二年级的时候为了熬复方汤剂,哈利在魔药课上炸了一串费力拔烟火,就是为了从斯内普的私人储藏室里偷这个和非洲树蛇皮。


      难道他们还得炸一次魔药课吗?


      “你可以让马尔福去找斯内普要。”迪安提议,“他可是老蝙蝠的得意学生。”


      他当然可以问德拉科。哈利犹豫地想到,德拉科会因为迷圝情剂愿意替哈利做任何事,但是这不代表德拉科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没有付出真心。


      他在利用德拉科。


      或者说,这些天他一直在利用德拉科,而对方在魔药的驱使下心甘情愿。


      愧疚感抓圝住了哈利。他握紧羊皮纸,胸口泛起熟悉的疼痛感。


      “你怎么了?”他揉心口的动作让罗恩出声询问。


      “没什么。”哈利放下按在胸前的手,挥了挥纸条,“我会让德拉科……我是说马尔福,去斯内普那儿拿的。”


      “你打算自己熬解药吗?”Neville关心地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德拉科会帮我的。


      这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哈利的喉结上下抖动一番,生硬地说道:“我一个人能行。”


      迪安看了一眼犹豫的黑发男孩,出声道:“喝掉解药以后马尔福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他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解释道,“课本上写了,你们没看吗?”


      哈利茫然地看着他。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旦药效解除,德拉科会记得这段时间他们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每一次独处,每一段对话,和每一个吻。


      而德拉科将不再爱他了。


      这才是正确的。


      所有人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哈利盯着手中的羊皮纸,轻声说道。


      “那就……一忘皆空吧。”


 


      解药将在魁地奇决赛的那天晚上熬好。尽管被迷圝情剂的事情绊住了心神,哈利还是在和拉文克劳的对决中拿到了决定性的一百六十分。比赛结束后他根本不敢看秋的眼睛,低头走向更衣室的时候德拉科站在门口等他。


      “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他倚在门口低声说道,“今晚就能加进去,解药就完成了。十点后我在二楼的盥洗室等你,甜心。”


      哈利忽略了他亲密的称呼,胡乱点着头冲进了更衣室。


      格兰芬多的派对从八点开始。终于从费尔奇的惩罚里解脱了的双胞胎在厨房里大肆搜刮了食物,甚至还有几瓶火焰威士忌。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庆祝胜利,连胖夫人都从酒庄女仆的画像里要来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却心不在焉。


      哈利时不时抬头确认时间,只有赫敏和罗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既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十点的到来,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当时针缓缓逼近“10”的时候,哈利猛地跳起来。他受够了整晚的煎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他浑浑噩噩地推开欢呼的人群,爬出了公共休息室。醉醺醺的胖夫人举着高脚杯,轻声哼着不知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乡村小调。


 


“欢呼吧,傻圝瓜们


这是最后的狂欢,


爱神遮住了你的双眼。


跳舞吧,傻圝瓜们,


明天就是告别,


爱人即将踏上战场。


纵情歌唱吧,傻圝瓜们,


没有心碎,没有悲伤,


今夜无人坠入情网……”


 


 


      哈利摇摇晃晃地穿越回廊,夜风让他发热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威士忌里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他踏进盥洗室时,德拉科已经等在那里了。


      “晚上好。”金发的斯莱特林问候道。月色把他灰色的双眼变成了流动的水银,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成朦胧的雾气。


      哈利扶着梳洗台,一瞬间被迷惑了。这和他们这一个月来每一次夜游一样,他只需要和德拉科度过一段时光,忍受他被迷圝情剂诱导出的情话,然后结束一整晚的甜蜜酷刑。


      可是他胸口的刺痛还在提醒他,应该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了。德拉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没有迷圝情剂,他们不死不休。


      酒精怂恿哈利,在他耳边诱圝惑着。


      如果他装做不知道迷圝情剂,是不是就能永远享受德拉科毫无保留的爱情?


      太疼了。


      每一天,他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疼痛。如同被荆棘刺穿,扔进地狱之火炙烤,水份和血液被火焰蒸发,在他承受极限的时候尝到短暂的喘息,随后涌来更痛苦的煎熬。


      德拉科专注的双眼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这份爱情是偷来的。


      他不该得到。


      哈利捂住心口,在德拉科想要上前搀扶的时候抽圝出了魔杖。


      “马尔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冷风吹过破旧的纸箱,“现在,舀起魔药,喝掉它。”


      “你说什么,哈利?”


      “我叫你喝掉它,你听不懂吗!”他大喊道,用魔杖指着眼前的金发男孩。


      德拉科站在原地,忽然理解了哈利的意思。他悲伤地注视着哈利,无声地哀求。


      “喝掉它,一切就都结束了。”哈利呢喃道。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的心脏也不会再因为德拉科而痛苦地跳动了。


      他颤抖地抓着魔杖,如同骑士举着最后一把生锈的佩剑。他指着德拉科,看着他从坩埚里舀起一勺透明的液体,看着他把勺子送到嘴边,看着他喝掉解药。


      哈利闭上了眼睛。


      “一忘皆空——”


      魔法没入了德拉科的身体。他听见德拉科一声闷圝哼,睁开眼睛时金发男孩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哈利甩开魔杖,跌跌撞撞地冲向德拉科。


      他抹去了德拉科的记忆。


      也谋杀了他刚刚萌芽的爱情。


      “不,不……德拉科,不……”哈利跪在他面前,颤抖地伸手想要抚摸金发男孩的脸。他的脸看起来一个月前,和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


      也像图书馆里、山毛榉树下、如水月色中一样令人着迷。


      哈利的生命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他的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多希望自己能更勇敢些,向德拉科承认他隐藏的心思和犯下的错误,也许他能得到原谅。或者他就在这里守着他醒来,在德拉科失去记忆的时候轮到他来追求德拉科,重建他们的关系。


      泪水从哈利的脸颊滑落,他揪着德拉科的衬衫,抽噎声渐渐弱了下去。


 


      德拉科睁开了眼睛。他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长时间保持摔倒的姿势让他的浑身肌肉都僵住了。他坐起身,发现睡着了的哈利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的衣服从哈利手中解救出来,伸手抚平他凌圝乱的头发。


      哈利的咒语根本没有打中他,他喝得太醉了,魔杖在最后指向了坩埚。飞溅的魔药和坩埚碎片击中了德拉科的脑袋让他摔倒在地,头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是有意识的,但身体动不了。他听见哈利的忏悔和恸哭,却没有办法安慰他。


      “傻透了,波特。”他伸手抹去哈利脸上未干的泪痕,“傻透了。”


      抄了他这么多次作业,怎么会辨认不出来他的字迹和那瓶“福灵剂”上的如出一辙;


      叫他陪着图书馆查资料,怎么会不担心他把有用的资料都偷偷藏起来;


      翻遍了魔药课本,怎么会不知道迷圝情剂通常只有二十四小时效力;


      太过自信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会从来没发现迪安 托马斯和布雷斯 扎比尼经常一起上课;


      韦斯莱双胞胎从来没有给你熬过迷圝情剂,哈利。


      那个熬制迷圝情剂和熬制解药的人都是我。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你真正的迷圝情剂。


      德拉科摘下怀中男孩的眼镜,用手指拂过他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黑发的男孩在睡梦中抓紧了他的手。德拉科低下头,吻了吻哈利的发顶。


      当然不是迷圝情剂的作用,哈利。


      在这之前,我早就喜欢你了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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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

2016.12.3发布

2017.4.21被告知存在违规内容已被屏蔽

2017.4.24 baidu和谐测试器已修改

江湖不束

【龙嘎】焚心以火(PWP)

*两个男人在沙漠的车前盖冷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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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太过高冷一言不合拔剑就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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