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友成为大明星后我出轨了(1)
*经典火葬场节目。
*不能接受女主出轨的勿入哈。
客厅没有开灯,窗帘只漏了条缝,像镶着一条银晃晃的霓虹灯,电视屏幕的光线泼在硬木地板上,钴蓝色、塑料质地的海,海浪漫进江昭的眼睛,无声无息地干涸了。屏幕里的陆亭明在接受采访,端着温和得体的笑,被问到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的笑毫无破绽,像焊死在了脸上一样。
“没什么择偶标准,我比较重视感觉。”镜头里的陆亭明微微垂下眼帘,唇角的弧度往上提了提,温和的笑里面掺了些道不明的情绪,“非要说的话,个子不要太高,可爱一点。”
一语激起千层浪,他意有所指的答复点燃了弹幕的情绪,屏幕上方被呼啸而来的弹幕淹过,有几个字眼却像定海石一样怎...
*经典火葬场节目。
*不能接受女主出轨的勿入哈。
客厅没有开灯,窗帘只漏了条缝,像镶着一条银晃晃的霓虹灯,电视屏幕的光线泼在硬木地板上,钴蓝色、塑料质地的海,海浪漫进江昭的眼睛,无声无息地干涸了。屏幕里的陆亭明在接受采访,端着温和得体的笑,被问到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的笑毫无破绽,像焊死在了脸上一样。
“没什么择偶标准,我比较重视感觉。”镜头里的陆亭明微微垂下眼帘,唇角的弧度往上提了提,温和的笑里面掺了些道不明的情绪,“非要说的话,个子不要太高,可爱一点。”
一语激起千层浪,他意有所指的答复点燃了弹幕的情绪,屏幕上方被呼啸而来的弹幕淹过,有几个字眼却像定海石一样怎么冲也冲不走,江昭认得“安澜”这个名字,是和陆亭明合作过的女艺人。
也知道安澜是圈内有名的甜妹,想到安澜就会想到圆溜溜的大眼珠和果酒似的笑窝,她笑起来很清甜、很明媚、很可爱,很符合陆亭明方才的描述。
江昭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映在她脸上的蓝海霎时间褪去,可她仍感到窒息和疲惫。客厅太宽敞、太空洞,陆亭明已经两个月没回来住过了,这里几乎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孤巢,她一个人烧菜、吃饭、洗衣、打扫卫生,一个人抱着胳膊,再怎么用力都无法缓解一丝一毫的不安和寂寞,手机屏幕的亮光暗了一截,灰蒙蒙的屏幕里只有她单方面的喋喋不休,陆亭明上一次回复是四天前,苟延残喘的手机在她的注视里咽下最后一口气,而后彻底回归黑暗。
真的有那么忙吗?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很怀念从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陆亭明。他们两个从同一个小地方出来,像两片连着根茎的浮萍,一起漂泊在这个偌大的五光十色的世界里,陆亭明人生里淋着雨趟着水的每一步,她都是他湿漉漉的足迹,直到他爬上了岸,她还在水里,她跟不上他,也无法再亲眼见证他。
一切有关陆亭明的事情都只能从电视采访和粉丝路透里得知,她甚至找到过十几个不同角度的抓拍视频,可视频里陆亭明只是寻常地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江昭意识到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挽回陆亭明在她这里失去的部分了。
他走得越远,她失去的就越多。
陆亭明第一次因为角色火出圈时,江昭就隐隐预感到了今天,不安的种子在那个时候栽进心里,日日夜夜吸食她对陆亭明的在乎,到现在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而她快要供不起养料了。那个时候陆亭明还会安抚她,说自己在事业上升期,不方便公布恋情,但让她务必相信他,她对他来说,始终是不可或缺的曾经和梦寐以求的未来,她已然成了他的一部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失去她。
现在江昭想着多日的已读不回和多月的不见踪影,想着他对于采访的含糊其辞和极具指向性的内容,也许他的团队又打算炒CP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吵了,他们没办法回到正常情侣的相处模式,分开随时可能发生,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又过了两周,陆亭明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提着大包小包,跟过年回家探亲似的,但他们两个见面次数也的确快赶上一年一度了。彼时江昭刚点完外卖没多久,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外卖到了,毫无准备地打开门,便被一把揉进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席卷了她的呼吸,“昭昭,我好想你。”
他的胳膊收得很紧,江昭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皱眉,“你回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陆亭明在她颈边喟叹,呼吸很重,像有两个季节在她脖颈处迭代,呼出了灼热的躁动,吸气时又是缱绻的凉,江昭在陆亭明的呼吸里生出了一小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缩了缩脖子,陆亭明搂着她的腰,头抬起来了些,快要和她的额头相抵,“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呢?你想我吗?”
他们的眼睛距离太近,陆亭明的眼珠像浮在湖面上的玻璃珠,光线透不进来时,江昭能在他眼眸里摸索到通往湖底的密道,深邃、幽暗、潮湿。她想起曾经刷到过陆亭明粉丝的帖子,说这双眼睛看谁都深情,并截图了陆亭明在综艺里看男看女看动物时的种种眼神,无一不是温和湿润的。
不可否认,他很擅长扮演爱人一角。
江昭在思忖间走神,陆亭明轻易地捕捉到了她的恍惚,眼里的情绪也跟着急剧变化。江昭只觉得嘴唇一痛,是陆亭明咬上了她的唇,咀嚼出来的声音又轻又哑,“你在想什么?”
江昭的手指插入陆亭明蓬松柔软的发丝里,顺毛一样自上而下地抚摸他的后脑勺,指缝里轻轻夹着几缕黑发,她边抚摩陆亭明的头发,边缓慢地拉开了距离,“我看了你七号那天的采访。”
现在已经接近一个月的尾声了,陆亭明的眉轻轻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眼里有无声的困惑和迷乱,刚分开的唇犹不满足,正追着她唇齿间的气息前倾,被江昭伸手挡了回去,“记者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陆亭明像是逐渐记起来了,眉头舒展开来,不以为然地轻笑,“昭昭吃醋了?”
江昭的神情和声音一齐安静了下来。那天陆亭明的采访回答内容其实很宽泛且模糊,可偏偏就是和她沾不上边,江昭在女生之中不算矮,一米七二的个子,衣柜里最多的颜色就是黑白灰,没几个人能对着身材高挑穿着冷淡的她夸出“可爱”这两个字,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这项特质。
“我很好奇你在形容谁。”
“那是经纪人给的话术单,不是我真正的答案。”陆亭明用眼睛敲击她的态度,睫毛扑扇,眼睛忽闪,天上的星子都乱纷纷地坠落了,“你才是我唯一的标准。”
骗子。
他怎么能做到在外不闻不问,回到家里又满腹甜言蜜语的呢?他难道不觉得割裂吗?江昭感到匪夷所思。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江昭总尝试去读懂他的内心想法,那个时候的陆亭明对她而言应该是一本格外晦涩难懂但有趣的书,现在的陆亭明快要变成废稿,乱七八糟的、无可理喻的线条构成了他,江昭想要放弃解析他了。
相爱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当江昭发现陆亭明无可挽回地渐行渐远时,她的心也相应地越来越远离陆亭明了。不安的初期,陆亭明一句话一个笑就可以安抚到她,后来是一个拥抱、一个气息缠绵的吻,再后来是陪伴,到现在陪伴似乎也无所谓了,陆亭明站在她跟前,手臂搂着她的腰,江昭却感觉不到亲密。
“算了,你吃过饭了吗?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只点了一个人的外卖。”
陆亭明听了这话又要攒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成天吃外卖吗?进去吧,我来烧菜。”
他一手握住江昭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拎到了客厅里,“都是给你准备的,你先拆拆看。”
礼盒和包装袋相互堆叠,五彩缤纷地占据了客厅中央,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热闹。陆亭明已经利落地脱下风衣,从冰箱里翻找出仅剩的食材,声音感慨,“居然还能找到口粮,谢天谢地。”他走进厨房,熟练地处理食材,起锅烧油,噼里啪啦,是油在迸溅。
烟火气重新回到了这间房子里,伴随着浓重的油烟味。
江昭被呛得咳了两声。
她对陆亭明准备的礼物并不感兴趣,通过以往的经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一堆华而不实的小玩意。但她还是像完成任务一样盘腿坐在地上,敛着眉眼,动作轻柔地拆开礼物包装。
大品牌的昂贵包包、首饰、香水,琳琅触目,目不暇接,江昭坐在它们围成的圈子里,有种自己才是最后一个被包装的礼品的错觉,她摩挲着缠绕在指腹上的丝带,连失望都成了精心设计的奢侈品,讨厌失望。
“喜欢吗?”
陆亭明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语调温柔,但结合眼下这个情景,听起来简直像一句嘲讽,江昭面无表情地点头,“喜欢。”
在陆亭明去忙活剩下一菜一汤时,江昭将地上的礼品都收进了卧室,陆亭明准备这些东西不是一次两次,她为此腾出了专门囤放的收纳柜,不知道全部卖掉能值多少钱。等她收拾完毕,陆亭明也差不多烧好了菜,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边上放了一瓶红酒,客厅的灯光也变得暧昧。
头顶的吊灯像是微波炉里蒸得融掉的月亮,月光暖融融地淌了下来,在陆亭明优越的鼻骨上走了一遭,顺着他流畅的面部线条起伏,他被暖黄色的灯光偏爱,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柔和、俊美。
“来吃饭吧,昭昭。”
陆亭明的嘴巴好像没有停过一样,吃得多说得多喝得也多,江昭几口饭刚下肚,杯子里的红酒仍保持原样,坐在对面的陆亭明的语调却已经有所变化,出口的话语像是刚从酒水里打捞出来,黏糊糊地从舌尖滚落,渗着甜腻腻的酒气,“昭昭,我不开心。”
他笑着说自己不开心。
江昭慢吞吞地咀嚼嘴里的米饭,就着口汤咽了下去,她不知道陆亭明此刻的状态几分真几分假,都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更何况演戏还是陆亭明的本职,她用哄小孩一样轻飘飘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呢?”
陆亭明把第三杯红酒猛灌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高脚杯,两者相比较,说不清谁看起来更脆弱,他的笑不再轻巧,而是显而易见的强颜欢笑,“这三个月我拍戏参加活动参加综艺,一直连轴转没歇过,经纪人还盯着我不让我经常玩手机,偶尔拿到手机也收不到你的消息,你不问我做什么去了,不问我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想你。”
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晃到了江昭面前,他像要变成液体,像是没头没尾的海浪,搁浅在她的岸边,“刚刚你问我采访的事情我还很开心……但是你反应好冷淡。昭昭,你好像不如以前关心我了。”
江昭放下手里的碗筷,心里五味杂陈,她沉默地注视陆亭明,换来对方更委屈的呢喃,“为什么又是这个表情,我说错做错什么了吗?”
陆亭明蹲下身,红润的脸颊紧贴她的膝盖,薄薄一层布料完全无法抵御属于陆亭明的温度,江昭像是无知无觉间忽然被烫了一下,连带着心口都泛起疼。她伸手轻揉陆亭明的发顶,就像从前每一次安抚他一样,然而这次语言却叛变了动作。
江昭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和叹息一样轻。
“我们分开吧,陆亭明。”
【獠夜乙女】小狗,你可以牵我的手
//校园paro
//非常俗套的不良&优等生,但是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很草率地摸了,结束地也很潦草
//试图写青春校园但还是逃不过狗塑
01.
獠夜是个不良。
他几乎做过不良会做的所有事,逃课、喝酒、打架,除了抽烟。不是没试过,在学校的后巷,他接过手下败将递来的烟,学着印象中所有人都会做的那样用嘴唇抿着细细的烟卷。那个人为他点烟,火光欻地一下擦亮他的眼睛。那是獠夜第一次抽烟,他的眼球没转过来,不知道用自己的手挡风。那个人以为这是獠夜的刻意为难,试了足足五次才战战兢兢地把那支烟给点燃,烟头燎起一丝浑浊的白雾。
他皱眉,很快意识到自己......
//校园paro
//非常俗套的不良&优等生,但是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很草率地摸了,结束地也很潦草
//试图写青春校园但还是逃不过狗塑
01.
獠夜是个不良。
他几乎做过不良会做的所有事,逃课、喝酒、打架,除了抽烟。不是没试过,在学校的后巷,他接过手下败将递来的烟,学着印象中所有人都会做的那样用嘴唇抿着细细的烟卷。那个人为他点烟,火光欻地一下擦亮他的眼睛。那是獠夜第一次抽烟,他的眼球没转过来,不知道用自己的手挡风。那个人以为这是獠夜的刻意为难,试了足足五次才战战兢兢地把那支烟给点燃,烟头燎起一丝浑浊的白雾。
他皱眉,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獠夜总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或讨厌的东西,并根据态度调整行为。一个不良不抽烟似乎什么稀奇事,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要被同类嘲笑甚至排挤,但是獠夜足够强,强到可以把所有他看着不爽的人打得跪地求饶。所以当他毫不掩饰自己不吸烟的事实,坦然地告诉别人他对此的厌恶时,其他人也只能讪讪地笑,在獠夜面前收起火机和烟盒。
獠夜不喜欢抽烟。不喜欢、讨厌,或者单纯地觉得这东西没意思,随便什么。所以当他一如既往地经过后巷,闻到恶臭刺鼻的劣质烟味时,獠夜微妙地有些不爽。他转头,看到几个一眼不良的人把你围堵在角落,浑浊的白色烟雾洒在你脸上。隔着烟雾,獠夜模糊地打量你的身影——规整地穿着干净的校服,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必须要高高抬头才能看清围在你身边的人。
纤细,单薄,乖乖女,优等生。
以往獠夜是不屑于参与这种戏码的,无论站在哪一方,但是那股难闻的烟味不打招呼地钻进他的鼻腔,污染他干净的肺。獠夜想,那几个人也干扰到他了。他开始思考,也许将来就是因为这股二手烟,他罹患肺癌、肺结核或是肺炎,总之随便一种疾病,在某所医院ICU病房的病床上苦苦呻吟,然后猛然想起这平平无奇却又历史性的一天。獠夜决定出手,为了彻底消除这一bad end的低微可能。
“喂。”獠夜最擅长的就是威胁人和惹事。他一声语气词就引得一众人纷纷转过头,露出一张张嚣张、不屑或厌烦的脸。他露出尖牙,书包随手一扔。
“砰”!
一声闷响砸向夏日午后特有的干燥空气,一块尺寸夸张的红色方砖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一抹身影在所有人都出于巨大的惊诧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时在后巷的尽头消失,一声尖锐的嚎叫刺破天际。以上事件发生之前,獠夜没来得及出手,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动了动嘴唇。他看着其中一个人抱着脑袋哀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习得了隔山打牛的本领。
不、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手笔,而作为幕后真凶的你已然消失不见;那个砸中人后造成成吨的伤害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号红色方砖,而是一本《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獠夜拾起那本词典,很有分量,比起砖块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恐怖如斯。
一般人受到伤害之后总要怪点什么的,况且是不良。那是夏日的午后,高温让所有人对室外望而却步,后巷只剩那些人和提着砖的獠夜。
跑得真快,兔子似的。獠夜撇了撇嘴,几个人锁定目标,将他团团围住。
好在,獠夜很能打。
02.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你在校内狂奔。高温加上快速移动压缩着你周围的空气,你几乎喘不上气,皮肤散热的效率跟不上体表迅速升高的温度,甚至来不及分泌汗液降温。但是腿不敢停,甚至倒腾的速度快过体测时跑八百米,从后巷一路到教学楼,跨越了大半个学校,按路程和路况来算可能还超越八百。你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但是呼吸系统还能配合着你的情况正常运作,这一定就是求生本能的魅力吧。
到这里、应该安全了。你扶着墙呼哧呼哧地大喘气,皮肤贴着冰凉凉的墙体降温。仔细想想刚才那个帮你拉了仇恨的路人似乎是出了名的不良,所以留他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你一边想着一边把气喘匀,身体的疲惫胜过心上那点微乎其微的愧疚,决定暂且忘记刚才突然闯进来的獠夜。
你贴着墙壁穿过走廊,穿过走廊上打闹的新生,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但是只要有哪怕一分的可能性,最坏的事情也会发生。打闹、奔跑,有谁高喊着“让开让开”,从另一条走廊上传来但依旧高亢嘹亮。这时候,教导主任的假发从天而降,乌黑、亮丽,准确地落在你的手里。那是夏日的午后,明度不亚于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打上教导主任光滑的头颅。
一瞬间,整条走廊明亮了。
几个人没忍住笑,一个人没打算忍,笑得整栋楼的人都从窗户里探出头。你咬着嘴唇,试图与墙壁融为一体,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苦大仇深。然后在瓷砖铺就的、会反光的墙壁上对上教导主任毫无波澜的眼神。
“獠夜!”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你感受到有人在靠近,一步一步挪到你身边,热气贴上你才降下温的皮肤,最后和你一致保持面壁思过的姿势,拿着什么钝器戳了戳你的手臂——是那本被你扔出去防身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你一点一点地抬头,顺着词典扫过他线条流畅的小臂、束起的校服袖口、打着卷的紫色长发,然后是他的下颌。靠太近了看不到脸,但身份已经明牌了。
这么快就脱战并追过来了吗?不愧是有名的不良。但你来不及感叹了,连词典都不敢接,教导主任实质化的目光黏在你的后脑勺上。鉴于你平时在学校里深入人心的品学兼优好学生的形象,你怀疑自己绝对是受到了獠夜的波及,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教导主任的假发还稳稳当当地停在你手上。
“你、你,还有你——”教导主任沉着脸点人,每点一个名字就顿一下,让人不由地屏息凝神,颇有阎王点兵的气场,“你们几个,跟我来办公室。”
最后当然逃不了挨训、写检讨,不过你要写的检讨字数最少。獠夜为你们分担了绝大部分火力,喜提检讨三千字,却一脸无所谓。
也是,不良怎么可能乖乖写检讨啦。
“太过分了!在走廊上打闹,还抢同学的书!”大概是气得不轻,教导主任还没训够,又把獠夜拎出来再单独训一次。
“可我是来还书的啊。”獠夜反驳。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无所谓,似乎已经习惯被人冤枉或误解,全程都没在正眼看人,连眼皮都懒得完全掀开。兴许是你的错觉,獠夜似乎翻动眼球,隔着两个人的身位,遥遥地瞥了站在角落的你一眼。
“还书?这种借口你也——”
“老师,”全程没被点名也说话、一心只想息事宁人的你弱弱地举起手,“他确实是来还书的。”
03.
错过了末班车。
你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抱着手机思考对策。手机快要没电了,你盯着屏幕,干坐着叹气。走回去不远,离家只有两公里,但是书包太重。当你在走路和打车二者之间犹豫时,手机的电量终于告急。这下不用犹豫了,手机贴心地主动帮你做出选择。大脑已经决定好了但是身体还在犯懒,你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静坐,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嗒嗒、嗒嗒,拖沓的脚步声在靠近。
这么晚了外面还有人吗?你抱紧胸前的书包,缓缓抬头。路灯就在长椅旁边,很亮,周边聚了一群飞蛾。獠夜出现在灯光能触及到的最边缘,光线摹着他的轮廓,挺拔、高大。他单手拎着包,偏过头瞥了一眼,脚步还没停下。在他整个人都曝露在光源中时,你看清那张脸、和脸上细小的伤口。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目睹刚打完架、还带着血腥味的不良,像是什么惊悚片里会出现的场景——虽然最后一条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保持平常心、不要出声、不要刻意惹事,他不会找上你。如你预想的那般,獠夜偏过头,离开。他头发乱了,发尾毛毛躁躁地在背后打着卷,一条不会顺毛的野狗。明明在走远,但脚步声很踏实,一声一声踏上你跳动的脉搏。
“停下。”你说,短暂地丧失了对声带的掌控权。
夜晚寂静,你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突兀,毫无波澜的语气,生硬短促的祈使句和发号施令没什么区别,根本不是你有胆子说出来的话。绝对要被打了,你的心脏在某一刻骤停,然后声如擂鼓。这个时候祈祷獠夜是个聋子还有用吗?
“哈?”显然獠夜不是也不会是聋子,他应声转头,露出困惑且嫌弃的表情,且语气相当不妙,不过倒是没什么要动手的迹象。
“过来。”那个声音说,是和狗说话的语气。
你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之前喂过的一只流浪狗,一开始又凶又护食,但只要训练得当,多喂几次之后也会乖乖做基础的指令。握手、转圈、趴下,它懂事地照做,期待那之后的嘉奖,甚至在你伸手的时候主动露出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
獠夜真的过来了,现在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你拉开书包,摸出夹层里的碘伏棉签,撕下其中一根,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獠夜在你身边的长椅上坐下,和你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就目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他看着你不说话,乖巧地坐在人身边还知道保持社交距离,放在狗狗界也是合格的。
“你受伤了。”你说,一点点找回对声带的控制权,“让我帮你。”
獠夜看着你你掰掉棉签的一头,等着碘伏从棉签棒里浸透另一端的脱脂棉。他原来受伤了吗?根本没注意到,那种伤口不出今晚就会自己愈合吧。但是獠夜一动不动,乖乖呆着让你凑近,直到碘伏棉签触到那道细小的伤口之后才有实感——有人在帮他处理伤口。
很近,呼吸是温热的,洒在他的脸上,獠夜下意识地闭眼。你注意到了,错把这个微妙的动作的原因归为痛觉。
“可能会痛,忍着。”
不是针对谁,你对自己也是这个力度。但也许是心理作用,或者是害怕被打,你放轻了动作。獠夜张了张嘴,在看到你认真的神情时把嘴闭上,没告诉你他其实不是怕痛。
上完药,你安抚般地摸摸他的脸,说:“做得很好。”
04.
最后还是走回家了,但和预想中的不同。
獠夜跟在你身后,手上拎着自己的包,背上背着你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亦步亦趋。你的书包是粉色的,上面挂了一只同色系的毛绒绒的飞鼠玩偶挂件,飞鼠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跟他散发的气质格格不入,像条长相凶恶的大型护卫犬戴了粉色胸背。
夜路很安静,路灯一路上明明灭灭,把你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獠夜的脚步声很近,厚重且缓慢地踩在地上,配合着你的步伐,嗒嗒、嗒嗒,明明是个不良但是给足了你安全感。
獠夜跟在你身后,隔着三到五步的距离。如果一不留神正常走路就缩到三步,跟着你的节奏慢下来就是五步,两公里的距离走得无比漫长。好瘦,獠夜盯着你的背影。那么静的夜晚,他听不到你的脚步声,要看着你迈脚,看着你长发束起的马尾在背后一晃一晃,看你紧张地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廓,才能确定你还在。
书包却很重,至少是他的三倍。獠夜开始相信优等生会如传闻中那样随身带着所有书,包括一本抵三本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
是喷了香水吗?你身上的气味这么甜,跟块小蛋糕似的,隔着五步远也能沿着空气钻进他的鼻腔,差点让他打喷嚏。獠夜咽口水,好在他的喉管够粗,咽口水的声音不至于让你听到。獠夜抓着你书包肩带的那只手变得汗津津的,在确认你看不到之后,他的手心隐蔽地蹭了蹭裤腿。
站在你家门口,你们大眼瞪小眼。獠夜心不在焉,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垂着头,观察你头顶发旋的方向。
半晌,还是你先忍不住出声提醒:“书包。”
“哦、哦。”在你提醒之后,獠夜拎着肩带把书包递给你。你接过来,手臂穿过书包的肩带,獠夜在确认你拿稳之后松开手指,指腹无意间擦过你裸露的小臂。凉的,软的,曝露在夏夜的风里。像是被烫到了,獠夜本能地迅速缩回手,偷偷看你的反应。显然你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顾着拎好你的书包。
“要进来坐坐吗?”询问完全是出于礼节,实际上满脑子都是“快拒绝快拒绝快拒绝”,大概表面上也表现得很明显。
“嗯?”大晚上的邀请一个陌生男人回家,虽然不一定陌生,但这个提议是认真的吗,就算只是客套一下也太没有防备了吧。獠夜低头,你正扬起一张困惑的脸,似乎没懂他的意思,但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却在大声喧哗——“快拒绝呀”。
“如果我说要进来呢?”獠夜偏不遂你愿,带上一点玩味的语气,让你撤回刚才觉得他还挺可靠的想法。
“那我家也没有茶水招待你哦。”辣椒水倒是还有,不过你担心这作为防身武器可能太温和了。
“开玩笑的。”
獠夜走了,给你留一个背影。还是卷翘炸毛的头发,却无端的不像一条野狗了,像只不爱梳毛的家犬。你开了家门,玄关的感应灯最先亮起,大半个身子还在门外。
“獠夜——”你从前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能把一个人的名字喊得这么大声,几乎有些稚气了,如果隔音稍微差一点的话大概附近的邻居都会被惊扰。
獠夜转身,看见嵌在门框里的你。
你说:“明天见!”
05.
作业本堆得很高,全然挡住你的视线。从教室到办公室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能安全到达全靠你努力偏头卡出来的奇特视角和一路上其他人的自觉。好在办公室的门只是半掩着不用费劲去开,你用鞋尖敲了敲门,形式性地喊了声报告,没得到回应,遂侧着身子用肩膀和手上的一叠作业本推开门。你担心作业本倒塌,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碎步,进了门还不忘用背把门掩上,一套小动作下来手忙脚乱的。
你正努力,忽地感觉手上一轻,视野也开阔起来。你道完谢才发现是獠夜,那叠在你手上跟小山似的作业本被他拿走后从视觉上看缩了一圈,轻轻松松。不良居然会出现在办公室,是又惹事了来挨训吗?你困惑地环视四周,办公室里居然除了你们俩没别人。
“我来交检讨。”獠夜看透了你没礼貌的刻板印象。
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居然还会交检讨呢,不良。
“放在那张桌子上。”你指挥着,獠夜听话地照做。
聪明、服从性良好,还能做很多事。在奇妙地发现可以把獠夜当成一只大型犬看之后,你的命令式语句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獠夜对你的心理动态一无所知,他习惯了人们和他说话的语气在畏惧、谄媚和厌恶之间转换,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狗看,只是单纯地觉得突然有个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的人一时间转不过来弯。
只是獠夜不知道一般人说话原来还会带上一句:“做得很好。”
这句夸奖、姑且将它称作问夸奖吧,轻而易举地被你说出来,好像有什么魔力,让獠夜不自觉地抬头挺胸。你说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像一双手,亲昵地揉了揉他蓬松的脑袋。獠夜被这道目光注视着,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忽然理解了会用脑袋蹭路人裤脚的猫咪的心情。猫咪,或者是流浪狗,随便什么。
关系健全的普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吗?獠夜在思考,跟在你身后和你一起离开办公室,目光黏在你的背影上。在下一个拐角,你的背影消失。獠夜步子一顿,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在墙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一只跟着你差点走错了地方。
普通人一般不是会说“谢谢”的吗?獠夜望着墙上贴着的文明标语,想。
06.
獠夜主动提出送你回家。他蹲在校门口,一直等着你结束部活,一只被主人拴着不能自由走动的大型犬。这个体型的犬科动物完全有能力挣脱绳子,但獠夜选择服从,野狗不驯的本性在被驯服后的那一刻封存。你思考片刻,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同意了。
“走吧。”你说,用一句话牵起他的牵引绳。
獠夜开始思考自己的动机。他这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觉得好玩就这么做了,但他现在看着你的侧颜,罕见地开始思考自己的动机,大概是终于意识到最近自己的大脑出了些前所未有的问题——想要送你回家,想要被你夸奖,想要被摸摸头——诸如此类的诡异想法。
獠夜在你身边随行,晚高峰的路上车水马龙。他很少这样缓慢、认真地走过这段路,听着机动车起步没过多久又停下的声音,听着一对情侣亲密地牵着手在谈论着些什么。这段路平常也有这么堵吗?路上也有这么多情侣吗?獠夜配合着你的节奏,把脚步放慢再放慢。
獠夜在你身边随行,喊你的名字,声音黏黏糊糊。
“要牵手吗?”说出来了。
为什么想牵手?这么热的夏天,太阳久久不肯落山,温度迟迟不愿下降,这种天气和别人牵手根本就是活受罪。獠夜想到自己的手,手心的温度开始升高,汗液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他用手蹭了蹭裤腿。
獠夜在思考,他觉得自己最近认真思考的次数太多了,而且大多数都是因为你。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他总是想不出什么确切的东西来。
在你们前面的那对情侣走得这样慢,一会儿,你们超过了他们。
獠夜好像,弄明白了。
“我喜欢你。”原来是这么回事。
“獠夜。”你带上他的称呼,是一种确切的下令,但说出的话却是一种陈述、一种邀请,“你可以牵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