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日方舟/中短篇】睡前故事.(葬云)
冷cp自产。
本篇为《Leisure》的后日谈。前文链接如下↓
https://wodgrolove1314.lofter.com/post/1f36d03e_1c743c094
Warning:不可避免的ooc有,文笔逻辑稀烂,我流葬云。流水账小日常,一个睡前故事(×)睡前发生的小故事(√)
如果以上确认避雷无误了再开始阅读谢谢(……)
……
现在是两个人都刚好没有出任务也没有值班、难得的休息时刻——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双人宿舍里,送葬人坐在书桌前正在仔细研读罗德岛干员手册、力求一言一行都不违反规章制度,而红云则霸占了床铺的位置在调试弓弦和箭羽的性能…...
冷cp自产。
本篇为《Leisure》的后日谈。前文链接如下↓
https://wodgrolove1314.lofter.com/post/1f36d03e_1c743c094
Warning:不可避免的ooc有,文笔逻辑稀烂,我流葬云。流水账小日常,一个睡前故事(×)睡前发生的小故事(√)
如果以上确认避雷无误了再开始阅读谢谢(……)
……
现在是两个人都刚好没有出任务也没有值班、难得的休息时刻——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双人宿舍里,送葬人坐在书桌前正在仔细研读罗德岛干员手册、力求一言一行都不违反规章制度,而红云则霸占了床铺的位置在调试弓弦和箭羽的性能……即使是在罗德岛,弓箭这种传承悠久却又难以上手精通的武器,使用者也同样寥寥无几。这种认真的劲头送葬人倒也不反对,在他看来,执着于细节也是旺盛的求生欲与向往美好生活的念想的一种体现。……再者,他可没有傲慢到会认为有自己在就不需要让红云继续磨炼战斗技艺。
在他背后,细小的弓弦绷紧的声响时断时续地响起。——说来也奇怪,他并非没有和他人同行的经历,但像这样从一开始被冷眼相待、到后来勉强能够进行对话、再像现在这样,她能够毫无防备地和别人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个转变的漫长过程足以让任何参与其中的人心生感慨。当然……这肯定不包括两位毫无自觉的当事人就对了。
在这样姑且算是平静的默契中,不知不觉间,送葬人留意到一件事:弓弦的声音已经很久都没再有过动静了。这意味着她的维护保养工作已经做完——果不其然,下一刻,从他背后响起了熟悉而稚嫩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如你所见,《罗德岛干员守则》。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就要严格遵守罗德岛的规定,不能有违背规则的行动,不管在作战还是在生活中都是如此。”送葬人将手中的书本半合上露出封皮让她能够好好地看见上面的标题是什么。
“……我也要一起学习吗?”红云非常敏锐地把握住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我很意外,你有主动去探求和知识的意愿。”送葬人准备翻页的手顿了顿,回身看向红云。“……本来的打算是等我看完以后再找机会一条一条告诉你,但现在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你在小看我?”红云咻地扬起了半边眉毛,语气里的不满意味表露得明明白白。
“要来一起看书吗?”送葬人选择性地无视了她的前一句话,就着刚才的话题接续下去。
“好——”红云先是答应了下来,然后突然因为想起了某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啊、不,还是算了吧。”
“……?”
面对送葬人用眼神流露的疑惑,红云非常爽快地说出了问题的答案。
“我不认字,看了也没用。”
“——罗德岛干员手册使用了哥伦比亚语、乌萨斯语、莱塔尼亚语、维多利亚语等泰拉大陆的十七种常用语言的多重译本,其中也包括叙拉古官方语言在内。”送葬人按照刚才自己翻过的页数重新翻了一遍演示给她看,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尽管你很少和外界接触,但是在进行沟通交流时可以证明语言能力并无缺陷。”
“但是我只能做到听得懂,文字对我来说要阅读起来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对于长年生活在荒野又几乎不曾和人交流过的她来说,承认这点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你先看,然后读给我听?”
“……根据我的评估,对你进行义务教育的重要性需要再往上提一个等级。”送葬人有些无言地看着被苦难打磨得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人生活轨迹的女孩,即使是如他这般几乎不会有什么感情波动的人,也不免为此有所感慨。“你的任务安排和值班时间我会向罗德岛的相关方面再次确认一下。尽管他们也会提供免费的教育手段,但我个人认为,一对一的个性化指导也很有必要。”
“——学习?这个不错,凡是能够让我变强的东西我都会去仔细研究的,优秀的猎人通常都会这么做……”红云对于一切事物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并尝试着想要将它们消化为自己的力量,所以听说要补课时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闻之色变,反倒是有些雀跃地踮起了脚尖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是现在就开始吗?”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看干员手册,其他的事情一会再说。”送葬人转过身,用半带询问的眼神看着她。“要坐到我旁边来吗?位置还很宽敞。”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红云摇摇头,催促他赶紧开始读书。“我不希望在这里也被人讨厌,难得来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这样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知道她并不是在客气,送葬人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重新将那本薄薄的干员手册翻到了第一页从头开始,用平缓的语气慢慢地将写在上面的文字读了出来。而听着听着,或许是一直探着脑袋对脖子有些负担,红云干脆伸出双手环住了送葬人的脖子,然后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即使察觉到了背后增加了不算太重的负担,送葬人也没有就此中断他朗读的声音。这个一丝不苟的拉特兰执行者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重心调整了一下,在自己的脑袋微微后仰、和红云靠得更近的同时让她能够趴得更舒服点。
“能够看得懂吗?”他特地选择的是叙拉古语言的译本。
“嗯……能够看懂一些,复杂的字和单词有些可能不太能弄明白就是了。”红云聚精会神地看着书页上的文字,断断续续地将它们读了出来。“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和大声吵吵?”
“意思是‘大声喧哗’,不过你的理解也已经相当接近了。”送葬人再翻了一页,指着下一行字轻声询问。“这个呢?”
“这个——”红云盯着那行被漆黑手套包裹着的指尖点着的文字,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头。“这个、大概,应该……”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无意义的举动,垂头丧气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我看不懂,太难了。”
“这一句的意思是‘在医疗部与研究所,未经允许禁止触碰任何事物’。不过,在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相信我的判断——你不会擅自行动。”送葬人说到这里时,嘴角微不可察地稍稍上扬了点。“那,我们继续来看下一句。”
“唔——‘感染者与普通人一概而论,所有隶属于罗德岛的职员无论种族出生,都没有任何区别’?”红云这回倒是认得很快。“我以前在废墟里捡到过类似的破破烂烂的告示牌,但是上面的意思和这个完全反过来了……罗德岛果然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啊。”
“由于感染者本身具有的危险性,在绝大多数地方,歧视与不理解才是代表大众的声音。但是,罗德岛作为医治和研究矿石病的医疗界前沿,在这里不会有那样的氛围存在。”足迹踏遍了泰拉大陆许多角落的送葬人对此不置可否,“我本身对于感染者没有特别的想法,这只会对任务的完成度造成一定的影响。同样的,这也不影响我如何看待你。”
“那、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接着他的话头,红云自然而然地问了下去。
“…………”面对突如其来又在意料之外的问题,送葬人沉默了些许。在明显经过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沃尔珀。”
“诶……诶?这个算是夸奖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敷衍……甚至是看不起我?!”这下,反而是红云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给小小惊到了,一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过按照她一向不太看好这个脑回路和常人不同的执行者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最后思维甚至朝着对方始料未及的方向疾驰而去,得出了南辕北辙的结论。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这话送葬人说得淡然却又掷地有声。“以我的信誉担保,我从不撒谎。”
“好吧,虽然你这家伙有些时候真的很气人……不过,在这点上倒是值得相信的。”接受了这句评价的真实性以后,红云却因为某些他尚且不太清楚的因素突然面颊微微泛起了红,或许是她迄今为止的生活里都没有被人这样坦然而直观地称赞过也说不定。送葬人带着一分好奇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反倒又让她的尾巴炸起了毛:
“……继续读你的书就好,别老盯着我看!”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凶的送葬人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转回身继续一边缓慢朗读着条例一边确认红云的词汇量如何。在气氛无声无息变得缓和下来、他们又重复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工作后,她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提出了新的问题。
“听其他干员说,你除了战斗以外似乎对法律也很擅长……所以,你觉得这本《罗德岛干员手册》写得怎么样?”
“——即使这只是医药企业的制度管理,在制定规则这方面也同样与撰写法律有着共通之处。条款完备且没有漏洞。我综合评估了这份手册内考虑的方面还有慎重程度、实际操作的问题因为受众的变化可能导致的不同结果,得出的结论是……撰写它的人看来对法律非常了解。”不管是面对怎样的问题,送葬人都会认真思考并给出自己的回答,而红云则在此同时露出了略有所思的表情:
“这份干员手册,好像是凯尔希医生写的……据说是这样。她明明是医疗部的人,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很擅长吗……?好厉害啊。”
送葬人依言翻到封底,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主要起草人那栏写着她说的那个名字。被印刷出的笔迹精致而又一丝不苟,很有它原主人的风格。“凯尔希医生博闻强记,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同样的……如果你有需要,类似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我要写这种自己都看不懂的手册干什么?”红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满脸都写着“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坑”的表情。“不过……算了,你能做出来的正常的事情也没几件能数得出来了。”
“…………?我感到困惑。比如?”送葬人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我明明记得,在那片森林里我准备了十几个各种各样的陷阱……结果竟然完全没有困住你。能在陷阱阵里自由行动难道不奇怪吗?”
“它们分布得很稀疏,结构简陋,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想要暴力拆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你就边一路追着我边把它们全拆光了?!”红云受到的震撼似乎比他避开了所有陷阱的可能性来得还要强烈。“而且这点暂且不提……我明明朝你射了好几箭,结果除了躲开以外、你竟然还用手直接抓住了箭矢——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用肉眼确认箭矢飞行的轨迹很简单,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后,想要捕捉子弹的路径也并非难事。不过,铳弹的杀伤力毕竟比箭矢更加有威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可能避免这样的危险动作为好。”拉特兰的执行者身经百战,神情没有丝毫因为这个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之古怪而动摇。“另外,尽管大部分人对此都抱有疑问……不过,如果去医疗部调阅我的体检测试档案,可以确认‘我是人类’这一事实。如果你不相信,也可以去咨询相关的医疗干员。”
“问题的重点才不是这个……”红云已经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先不说你是用怎样的方式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被大部分人怀疑你是不是人类本身就很奇怪了吧……?”
“那么——”送葬人在沉默了片刻以后,陡然向她轻声发问。
“你会害怕我吗?”
他本以为她会点头——毕竟他们初次相遇时可以说是在用尽了一切最恶劣条件下营造出的毫无美感可言的灾难性相逢。但出乎意料的、幼小的沃尔珀女孩垂下了耳朵,低眸深思不语。然后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静悄悄地踮起双脚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开始会有点害怕,但是现在不会了。”她小声说道。
——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所包围,就算是送葬人也不免当机了一下。“我有点意外。……「遗嘱继承人性情暴躁排外,难以沟通」,我的委任书上明明白白这么写着,你也确实摆出了相当不欢迎我的架势。”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那个时候,我可是感觉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被你杀掉的——”红云气势汹汹地反驳回去,“用你那贫瘠的脑容量好好想象一下,一个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把所有陷阱拆掉、满身都是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可疑的家伙突然之间就闯进了你家……在那种情况下,想要自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描述的关于我的印象和实际情况有出入,我保留质疑——我看起来像是杀伐果断的人吗?”送葬人皱起眉头。
“……你看起来不像,你就是!”对于这点,红云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一口咬死。
“不过,站在你对立面的目标不是我,所以我从你的手下活下来了……最终总结起来应该这么说吗?”她迟疑了片刻,得出了一个有些模糊不清的结论。
“虽然以我的角度来看不太能理解你的反应,不过——”黑色光环的萨科塔顿了顿,还是抬起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作为安抚。“我击毙的对象都是已经违法、证据确凿、且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人。而你是拉特兰公民指定的遗嘱继承人,是我需要保护的对象。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不会伤害你。”
“叙拉古的法律对荒野没有约束力,也没有太多的保护……我们是流浪在这片大地上自由的灵魂。就算是对那些佣兵动手、乃至杀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法律或者人来惩罚我,直到那些寻仇的人战胜我的那天——但我不会杀死无辜的人,这点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来起誓。”谈起这个话题来时,红云的情绪显然没有高到哪里去。她半垂着耳朵,似乎正为此感到不安。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夺走了不少人的生命。我想,不管在哪里,这都不能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对于这样的我,你会举起你的铳吗?”
“我再重复一次。你是我需要保护的对象,我的铳口永远不会指向你,只会指向你的敌人。”送葬人沉声回答。“不过,我依然不希望你继续执迷于复仇……因为我不希望你习惯于掠夺生命。你的看法并非全无道理,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哼……我才不会变成我讨厌的人的样子。”红云对此先是不屑,随后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还会觉得有些开心。大概是和你呆在一起太久了,我也变得奇怪起来了吧。”
“那么,你会讨厌我吗?”这回,轮到送葬人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她,向她发问了。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红云被吓了一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次确定他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没啥问题,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理由为何。
“……我习惯了开枪射杀些什么,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在这一点上,送葬人并无任何隐瞒。
“你不是说过了吗?那些人是罪有应得的。总该有人去惩罚他们曾犯下过的罪行……不然,这个世界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悲伤中。”说到这里时,年幼的小猎人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不过她的踟躇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她并不总是会让自己陷入纠结的人。
“……而我在你身边只会感觉到安心。”她轻轻补上了一句,语气温和得像微风中浮动的柳絮。
有那么一瞬间,送葬人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亦或是它被无形之手悄悄拨动了尘封已久的琴弦,奏响了他自己也未曾听见过的声音。
“你不讨厌就好。”他回答道。
“……你在想什么呢笨蛋!”这次回敬他的是一记力道不能算轻的捏脸和责骂。红云气呼呼地捏着他的脸扯了扯,然后像搓面团那般用力揉搓起他的脸颊来。“真的是……根本就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送葬人对她的恶作剧行径恍若未觉,只是无言地展开双臂将红云迎入怀中。能够感觉到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捏着他的脸正使着劲的手也没再用力。过了一会儿,她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一声不吭地重新趴到了他胸前——他们于无声之间交换了一次拥抱。
“——我能变成和你一样强大的人吗?”红云思考了一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样,在他的怀里抬头小声询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送葬人微微低头,用同样的音量回应她。
“……这样你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受的伤能少一点。”红云扯了扯他的衣角,那里还残留着一小块之前被流弹擦破后她趁夜缝补的痕迹。“任务执行交给你一直都很让人放心,但是你本人太不让人放心了!”
“所以——如果我也变得和你一样强大,以后你出任务时我就能随时跟着你,不好吗?”
她的眼神清澈无比,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坦率和诚恳。这片赤子之心所能表现出的真诚与温柔即使是像送葬人这种对情感极度不敏感的异类也同样能够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但正因如此——
送葬人闭上双眼。……关于炸裂的火光、风沙的桎梏、黑暗中的谩骂、阴影里的利刃与后街小巷里的近身搏斗的无数记忆纷纷闪回于他的眼前。偏离了正轨的生命线经由他手中名为「律法」与「正义」的剪刀裁断,如此往复,日日皆然——他对自己的生活如何并不在意,也无所谓。但当有人对他说想要和他踏上同样的道路时,他沉思良久却难以成言,最终也只是默然抬手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他以与她的温柔同等分量的诚挚轻声作答。
红云显然相当不服气,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再好好和他理论一番——但这些努力在那无言却坚定的怀抱中皆消弭于无形。
“你换了新的洗发水?”
这片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温柔静默被送葬人突如其来的问题丝毫不解风情地轻易打破了。他略带疑惑地将下颌搁在红云的脑袋上学着她平时的样子仔细嗅了嗅,然后提出了这个疑问。“……和三天前的气味有微妙的不同。”
“唔,被你发现了?之前我出了一次紧急任务,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在公共浴室洗了个澡……顺便借了普罗旺斯姐姐的洗发水。”红云晃了晃脑袋,连带着他头顶的黑色光环也在微微晃动着。“没想到你连这点都能发现——真是了不起。”
“对遗嘱继承人的每一个细节了如指掌也是我的职责之一。”送葬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作为安抚。
现在,他只要一转头就能把脸埋进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之间。……在泰拉大陆上,不管是哪个国家、成年或是未成年,绝大部分女性们都惯用化妆品与香水装点自己,用以含蓄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但是这条即使以他都知晓的常识性礼仪在她身上完全不起效——红云从来都用不上那些东西,更别提她根本见都没见过。而此刻,动物皮毛的气味与少女的芬芳混合成了隐隐有着些许侵略性和温度的香气。即使送葬人本人或许并未来得及察觉,但是这种熟悉的香气确实在某种情况下能够平复他的压力。他一边轻轻抚摸着红云毛绒绒的短发,一边询问起相关的情况。
“任务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还挺顺利的,危险度和之前我在荒野上独自狩猎根本比不了——普罗旺斯姐姐也帮了我不少。没想到天灾信使还有这样的实力啊……?”
“普罗旺斯干员在狙击小队里以敏锐的嗅觉和她优秀的单独行动能力闻名,你应该和她有不少共同语言。”对于罗德岛的干员构成这点,很明显送葬人对此的了解要远胜于参加了行动的红云本人。
“确实是这样……她在这方面一点也不比我差。”说到这里时,红云的注意力突然往着奇怪的方向飘了过去。“更别说她还拖着一条那——么大的尾巴!”
……确实,那条尾巴很大,很显眼,也非常美丽——只要是见过普罗旺斯本人的人一定都会留下这样深刻又强烈的印象——在这点上,送葬人和她的观点完全一致。“矿石病偶尔会导致比较罕见的患者身体部位发生变异。但普罗旺斯干员并没有为此受到打击,而是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心理努力生活着。”
“嗯……?因为她的尾巴蓬蓬的、皮毛也很光滑,看起来很好看吗?”红云的思维还飘在奇怪的地方上,一时半会儿没能转回来,愣愣地就这么问了出口。
“个人护理也是精神状态与身体健康的一种外在表现。在这方面上,你要向她好好学习……”
话说到一半时,送葬人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从下方直直地凝视过来。他低头看去,只见红云气呼呼地鼓着腮帮用力瞪着他。
“我的尾巴也很漂亮——!”她大声抗议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送葬人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很困惑。”
“为什么,这个……我也不知道。”红云反应过来后自己也呆了呆,后知后觉于自己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点。“不过、我就是想告诉你这点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他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要摸摸看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送葬人松开她,将摆在书桌上的他特地添置的一把梳子拿了起来。“转过身来?我可以替你打理毛发。”
红云乖乖依言照做了。她轻巧地背过身一跳,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膝盖上。拿惯了霰弹枪的手在捏着梳柄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迟疑,力道不轻不重地梳理起那条赤红尾巴上松松软软的毛,而在他怀里的女孩懒洋洋地将重心半靠在他的怀里,百无聊赖地轻轻晃动自己的小腿。梳齿从皮毛上扫过时轻柔的沙沙声里,小狐狸略带困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怎么样——你认为我的尾巴手感如何?”
闻言,送葬人稍稍加力捏了捏手中的狐尾,柔软蓬松的温暖触感的确称得上手感不错。他再捏了捏确认了一会,然后给出了他的评价。
“……你在罗德岛变胖了。”
“……——我不是,我没有!”红云被这句话噎得一时半会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得直接抬起尾巴啪啪地拍在他的手腕上。“我的行动力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我没胖,一点儿都没有!”
“这是在均衡饮食和规律作息时间共同作用下你身体状态好转的有力证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动怒。”送葬人反手捉住了那条不安分的狐尾,继续下梳子给她将平时自己摸不到的地方一视同仁地通通梳好。“还差一点就能全部梳理完毕,请不要乱动尾巴。”
在和遗嘱继承人相处的时日里,他渐渐地学会了如何无视她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小脾气,然后再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情绪平复下去。……等到他手头的工作快要全部处理完毕时,肩头却微微一沉——是已经忍不住眼皮开始打架的红云软绵绵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此刻正在打着瞌睡。
“困了吗?”送葬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轻轻放下梳子,压低声音询问她的意见。
本来趴在他的怀里打瞌睡的红云支棱起耳朵、却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显然已经困得随时都能睡着。但是她还是强撑着想睁开眼睛,哼哼唧唧地试图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你不是明天要出任务么……所以、现在趁机多看你两眼……”
“现在已经算深夜时分了,休息是必要的。为了你明天的行程着想,请好好休息。”送葬人用余光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将困成了一团的小狐狸抱了起来。“我也会马上休息,所以不许熬夜。”
“……唔……”红云最后无意义地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爬起来,干脆就这么任由对方将她抱回床上。送葬人只是去关了个灯的工夫,转身回来时就发现她已经自动自觉地钻进了被窝还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缩成一团继续准备睡觉。他坐在床边,在黑暗中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扯着他的袖子——是红云。她撑起最后一点力气,睡眼惺忪地叮嘱着。
“……来一起休息吧?刚刚的话,对你自己也适用。”
“好。”本来也抱着同样打算的他没有客气什么,而红云从一开始也留好了给他准备的空间。在床铺、被毯与黑夜的包围下,这间双人卧室便是他们共享的小小世界,中间留出的空隙则是默契与停战条约的证明。送葬人刚准备闭上眼睛,袖口却又被轻轻地扯了一下。他将脑袋转向红云所在的方向,发现她依然阖着眼眸没有睁开。但她的话语依然带着轻飘飘的质感如同梦呓般飘了过来,荡漾着鱼尾云一般的波澜。
“我可能是真的困得不行了……看你居然好像也变得有点顺眼了点。”
“你清醒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认为,我对你并没有怀抱恶意的打算。”
“那可不行……唯独对你什么时候都得打起十二分小心。不然我会因为你走神,这也太……”红云透着浓浓困意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然悄无声息。送葬人微微侧头,只听见她深沉又均匀的呼吸声。
“……晚安?”他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并未抱着能够得到回复的期望。但数秒之后,枕边的回复还是如期而至,没让他的话语回荡在空气里。
“晚安……明天见。”
没有继续进行对话的必要,他也没有吵醒遗嘱继承人的打算。这一次,她的呼吸声变得悠远而绵长,很显然完全陷入了睡梦之中。
而等到红云睡着以后,他才意识到了平时完全被疏忽、却又在此刻显得有些致命的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贴得有些太近了。
“…………”
他不喜欢和人太过亲密,但没有人会拒绝不抱任何目的性的温暖。两个人群中的异类本该互斥,却意外地达成了无言的默契与羁绊。不管是谁都会因为任务突然消失、不告而别,但总归他们仍然会重聚在这间小小的屋檐下。在永恒的、不可抗拒的离别到来之前,像这样平静而温暖的日子即使再持续久一点或许也不错——在太阳尚未升起之前,他们仍能享有甜蜜的安眠——而当明日到来时,他们便会踏上各自的道路。迎着朝阳下的落花,春日的细雨,然后在暮色四合时再度重逢,将他们的见闻就着被消化的孤独一并娓娓分享。
战场上不会盛开花朵,为复仇与虚无所驱使的人生也不过是悲剧的延续。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仍能够携手一起前进,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晚安,红云,我们明天见。”
送葬人朝着枕头的另一端轻声道了晚安,然后同样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