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赤黑】A的诡计
*破镜重圆梗。
*成年职场赤黑,“上司是前男友”的俗套情节。
*私设OOC都有。
0
夜晚,黑子单手搭在阳台上,望着天空中盈盈发亮的圆月喝下一大口香草奶昔。明明刚参加过公司的迎新聚餐,他脑子里却已经产生了想提离职的念头,原因……说起来挺尴尬的,黑子在正式办完入职手续之后才发现,公司社长是自己断联多年的前男友赤司征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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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9岁的黑子哲也曾在某知名出版社任编辑一职,因认真负责且经验丰富在业内广受好评。年初,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出版公司忽然悄无声息地冒了头且发展迅速,之后便大张旗鼓地对外招揽人才,黑子就是被他们以优厚待遇挖来的为数不多的专业人...
*破镜重圆梗。
*成年职场赤黑,“上司是前男友”的俗套情节。
*私设OOC都有。
0
夜晚,黑子单手搭在阳台上,望着天空中盈盈发亮的圆月喝下一大口香草奶昔。明明刚参加过公司的迎新聚餐,他脑子里却已经产生了想提离职的念头,原因……说起来挺尴尬的,黑子在正式办完入职手续之后才发现,公司社长是自己断联多年的前男友赤司征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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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9岁的黑子哲也曾在某知名出版社任编辑一职,因认真负责且经验丰富在业内广受好评。年初,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出版公司忽然悄无声息地冒了头且发展迅速,之后便大张旗鼓地对外招揽人才,黑子就是被他们以优厚待遇挖来的为数不多的专业人士之一。
某天下午,黑子从成堆的稿子里抬起头,看到迎面朝自己走过来的赤司,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稿子改太久眼花了,直到对面的人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他才确信这不是幻觉。工作结束后的迎新聚餐上,黑子看着帮他挡酒的赤司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2
人们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黑子以前对这个观点不置可否,那时候的他也从没想过这句话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当年黑子和赤司一个东大一个庆大,相隔不过10站电车,谈恋爱倒是也方便。但就像学生时代的作文里经常用到的句子:美好的时光总是飞驰而过。转眼到了大四学年,周边的人都在为论文答辩和工作实习不停奔忙,黑子当然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选的路跟别人不太一样。黑子在校的选修课程之一是西班牙语,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随便选的,没想到后来越学越投入。临近毕业时黑子考研成功,校方为他预留了一个去西班牙做交换生的机会,但此时的黑子还有些犹豫。
生活中的事总难两全其美,黑子的学业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但爱情却岌岌可危。赤司那边,忙得顾不上和他见面只是个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赤司家里早早地就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尽管赤司一直在拒绝,或者最多就是顺从家里的安排去跟对方见一面——财阀独子肩上的担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扛得起来的。黑子当然相信赤司,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因为这个争吵。那段时间两个人都很累,加上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缺乏沟通,当初坚定在一起的决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了。最终黑子下定决心去了西班牙,两人的关系也以他寄去的一个信封画上了句号。
信封里装的不是信纸,而是一张卡片——黑子学西语时常用的白色方形单词卡,上面写着“Temo”,意思是“我害怕”。
这些赤司都明白,所以从收到卡片的那天起,他便再也没有打扰过哲也。
3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黑子正在茶水间里给赤司冲咖啡,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就在一个小时前,赤司把人单独叫到办公室,口头任命为社长助理,理由是比起别人,还是黑子更了解他的生活习惯。
赤司口味清淡,还是猫舌,受不了太热的食物,咖啡要少糖少奶七分烫。因为不喜欢姜的味道和裙带菜滑溜溜的口感,姜烧猪肉这道家常菜赤司基本不碰,海藻类的食物也很少入口。但跟公司同事们一起出去基本都是点套餐的,他又不好挑食,只能硬着头皮全吃下去。现在不一样了,赤司每天中午都让黑子和他一起,这样碰到不爱吃的他们可以交换,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些事情一开始黑子也都拒绝过,因为他认真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在公司待下去,他不想在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个人的发展来说,不管是公司环境还是职业前景,这里都是很不错的,而且突然离职会给人留下很不靠谱的印象。但每天对着赤司的脸,黑子时不时地总会分心,赤司一旦放软语气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忍心拒绝。
对于这段感情,说不在乎那是假的,黑子根本没有放下,他也放不下。当初分手是迫于现实原因,并不是不爱了。隔了七年再见到这个人,压在心里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全都翻涌出来,跟赤司独处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紧张。黑子每天就这么在自己的胡思乱想和严肃的工作模式中来回切换,终于碰上这几天赤司出差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工作。
4
有一天手头事情多,等黑子做完一抬头发现办公室早就没人了。黑子也懒得动,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随便给自己点了个外卖。等待的时间,黑子百无聊赖的清理手机里的垃圾文件,无意中翻到一张照片,上面显示拍摄时间是八年前,那时候他和赤司还在一起。
照片上有两只猫,一只是看上去很好脾气的蓝眼睛白猫,另一只是异瞳的银渐层,眼神有点凶,两只猫正卧在洒满落叶的车前盖上晒太阳,被黑子拍下来了。黑子还记得当时他把照片发给赤司,问他“你看这两只猫像不像咱们俩”,赤司还有点不服气,秒回他一句“右边那只,我比它好看,也没那么凶”,孩子气的样子让黑子哭笑不得。
去留学以前黑子为了让自己尽快振作起来,特意换了新手机,里面一张赤司的照片都没有,但他忘了这张漏网之鱼几年来一直都跟着他。黑子看着照片叹了口气,犹豫半天还是没舍得删掉。
“这张照片你还留着呢。”
身后突然响起赤司的声音,黑子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把手机收起来,转头看过去:
“赤司君、你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走,吃饭去,坐了一上午的车都饿死了。”
“我刚点了外卖。”
“那就留着晚上吃。出差这几天不是报表就是会议,都没人陪我吃饭聊天。”
赤司看向黑子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可怜,末了还不忘补上一个征求意见的“嗯?”,黑子那里扛得住这只心机狐狸的攻势,当然是乖乖跟着走了。
5
几个月来,黑子最苦恼的就是和赤司之间的关系,总是这么糊里糊涂暧昧不清。他想找赤司说清楚,想要重新开始,可是没有那个勇气,毕竟当初提分手的人是他。万一时隔七年的告白被前任兼上司当面拒绝,他可能就真的要离职了。
黑子为这个苦恼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还是毫无睡意,干脆起了个大早跑到公司,准备在一杯红茶之后开启一天的工作,然后被开水烫到了手。黑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只手拉到水龙头下面冲凉去了。冲水、擦干、拿药箱,赤司全程动作迅速没说一个字,只在黑子想要抽回手的时候说了一句“别动”,同时握紧那只受伤的手,慢慢地往烫红的皮肤上涂药膏。
黑子看到赤司沾着药膏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灼热和微凉的触感交织在一起,混合着烧伤的刺痛,还有从与赤司肌肤相贴的位置蔓延开来的触电似的麻木。黑子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只想赶紧从赤司的掌心里逃开,赤司当然不允许,稍一用力又把人拉近了一点。
后来……黑子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被赤司摁在椅子里了,眼前全是这个人,耳边是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声音,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子靠在赤司怀里把气喘匀,幽幽的抱怨了一句:
“坏人。”
赤司没接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黑子拆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还是七年前的那张单词卡,但上面加了东西——原先的第二和第三个字母中间多出一个红色的大写字母“A”,卡片上的词从“Temo”变成了“Te Amo”——黑子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我爱你”。
“本来想在更正式的场合上给你的,我刚才……”
“不、赤司君你听我说,从前我没有扛住那些事,没有和你一起面对,我……”
“不是的哲也,你别这么说,以前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怪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得到我父亲的认可,现在不同了,我向你保证。哲也,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黑子哲也的那一声“好”淹没在和赤司征十郎的再一次拥吻中。
难以启齿
CP:赤黑
贴吧那边完结了就放到lof上来啦w
希望大家能喜欢w
温馨治愈全撒糖系列w治愈系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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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启齿】
01.
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不太舒服是最近的事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一样,牙龈有些刺痛感。
真正发现有什么不对是几天后。
某天无意间舔到了自己的门牙上方的牙龈,意料之外的硬质感让他愣了楞神,然后他扔下电脑里没有编写完的文件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不对,是呲开了牙,然后他发现,真的有什么在口腔里爆发了--门牙上冒出来了一颗新牙,小小的一点,却成了他眼里钉子一般的存在。
就像指...
CP:赤黑
贴吧那边完结了就放到lof上来啦w
希望大家能喜欢w
温馨治愈全撒糖系列w治愈系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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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启齿】
01.
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不太舒服是最近的事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一样,牙龈有些刺痛感。
真正发现有什么不对是几天后。
某天无意间舔到了自己的门牙上方的牙龈,意料之外的硬质感让他愣了楞神,然后他扔下电脑里没有编写完的文件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不对,是呲开了牙,然后他发现,真的有什么在口腔里爆发了--门牙上冒出来了一颗新牙,小小的一点,却成了他眼里钉子一般的存在。
就像指甲根部的倒刺一般,本来长着也不怎么碍事,但是就是无法忍受,非要将它拔掉搞得自己鲜血直流化脓感染才肯罢休。那颗牙在他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试过自己徒手拔牙、用舌头把它顶回去等等方法均未得到显著成效后,他开始考虑用盐酸刷牙。
不过介于他还是个有化学常识的成年人,犹豫了很久后他还是没有走进化学试剂专卖店。
于是这颗拔不掉的牙成了他心里的疙瘩,不大不小,不痛不痒,但是一旦不小心碰到就会揪心的别扭和难受。
有点像某种感觉。
什么感觉呢?
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名字来打个比方形容一下这颗莫名其妙的半路杀出来的牙,他深深的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小说真的是白写了。
还写什么小说啊干脆去英国开个餐厅光卖水煮蛋好了,替天天吃司康饼和奶油土豆的英国人改善一下伙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呲开牙的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捂住了嘴,力气大得过了头,新生的牙尖硌在口腔表皮上,有点疼。
想到了英国自然就想到了那个人,简直比染色体的连锁互换来的还要干脆利落。
伴随着连心的些许刺痛,黑子哲也一边单手在键盘上敲着字,一边思想抛锚。
赤司君在英国那边不知道还好不好,有没有习惯伦敦常年潮湿的天气和时不时出现在餐桌上的烤蜗牛,有没有习惯仰视着那些人高马大的老外,是不是还像五六年前那样坚信着自己是正确的,异色的双瞳里永远充斥着野兽一般的骄傲。
不知道赤司君长高了没有。
黑子突然想起来,大概是去年冬天,围着围巾把自己裹成棉花球去药店开感冒药的时候量过一次身高,不多不少,刚刚够的上173厘米。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远在异国他乡的那个人,拍了刻度的照片也不嫌话费贵了直接一条越洋短信发给了赤司,然后才想起赤司那边现在应该是深夜。
本来黑子还有些期待早上起来看到短信后的赤司会怎样回复他,可惜黑子永远也没法知道赤司有没有回短信回了什么了,当天夜里--加了时差差不多是英国人起床工作的时间--黑子的手机被他自己扔进了鱼缸里,等到捞上来的时候可怜的手机早已一命呜呼了。
那个时候黑子拎着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手机,连面瘫的表情都挂不住了。
“我记得我是和青峰君学的投篮,所以我的手机掉进水里都是青峰君的错。“
自然而然地这样对黝黑的少年说着,看着黑皮的脸扭成了花卷,黑子有点愉悦。
“喂喂,哲,我教你投篮可不是为了让你把手机往水里扔啊!“
青峰做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反驳着黑子:“而且我记得你家的沙发还不算小?到底为什么会扔进鱼缸里啊你这家伙?!“
“总之我的手机坏了都是青峰君的责任,青峰君要请我喝奶昔。“
“…………“
“青峰君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能够隐身,现在可不是夜里。“
“好啦好啦我请就是了!“
“那我不客气了,谢谢青峰君。“
“说的就跟你客气过一样。“
至于那条短信,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黑子没胆再问赤司回信的事,而赤司更是不会主动说起。自此以后短信邮件依旧,只是这个话题被远远的回避掉了。
这也算是他们的默契之处。
黑子想着大约一年前的事情,忍不住揉了揉笑到有点酸的嘴角。
实在没心思再把手头的小言敲下去了,黑子索性存盘退出,合上电脑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热气腾腾的柠檬茶。然后他捧着茶靠在阳台的落地窗旁,透过朦胧的带着酸甜气息的雾气看向窗外,黄昏的颜色清凉,初亮的霓虹灯绚烂了整条街道。
微凉的指尖逐渐被柠檬茶的热气熏蒸得暖了起来,白色的针织衫被缤纷的灯光染出色彩。
小口喝着茶的时候多余的牙齿碰到了水杯的杯沿,不算疼但也让他难受了好一会儿。
窗户上被熏蒸出一小块水雾,黑子在上面写了“AKAS“,却再也挤不下剩下的两个字母,于是索性用手掌擦掉了那一片雾气。窗户的触感冰凉。
冬天来了。
02.
黑子最近有些才思枯竭。不,该说他把太多心思用在了其他事情上,以至于他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小时,对着自己未完成的最新章节打了删删了又打然后再删,最后一个字都没有在文档中留下。
他对着电脑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突然重重地用胳膊肘砸了桌子,手指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拉扯了几下,最后挫败地靠在了椅子背上仰起头。
脑子里空空的,导致打字打得像难产的孕妇似的断断续续辞不成句。果然还是去英国卖水煮蛋吧,这小说没法写了。
垂头丧气地打开MSN,黑子敲了编辑的小窗。
“瓶颈了。“
编辑妹子看样子又是在线玩游戏的样子,过了好久才回复了非常简短的两个字。
“哪篇“
“时夏。“
“为啥“
“没感觉。“
“去谈场恋爱就有了“
嘲笑我没谈过恋爱吗。
黑子舔舔那颗多余的牙,手指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噼里啪啦地打起字。
“我去谈恋爱了小说谁写?“
“反正你不谈也写不出来“
黑子黑了脸,迅速的关掉MSN和没有动笔的文档,发誓这个月不交稿了。
这样计划着,他跑到鱼缸旁边喂鱼去了。
果然,像平时一样,那条半月斗已经在平时投喂它的地方等待着了。
黑子家的鱼缸是300L的,只养了一条鱼,一条红色的半月斗。
离黑子住的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小小的宠物店,五个月前正值仲夏,黑子经过那家宠物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店主摆在店外卖的一条鱼,那条鱼全身赤红,呼吸的时候腮一鼓一鼓,尾巴张开的时候呈半月型,特别漂亮。黑子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那条鱼,问了价钱也不是很贵,于是立刻就买了下来,顺手购置了一个300L的水族箱。
回到家安置好鱼,他拍了照片用电脑给赤司发了邮件,“看这条斗鱼像不像赤司君?“
大概过了两分钟赤司就回了邮件,“我比它好看。“
黑子吃吃地笑了,赤司有些时候的重点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然后他敲了邮件回去:“我给他起名字叫赤司。“
好久都没有回音。
就在黑子准备关机的时候赤司的回信来了,黑子有点忐忑地打开,然后忍不住弯了嘴角。
赤司的邮件只有四个字。
“叫征十郎。“
现在看来这个水族箱有些大了,这条泰国斗鱼吃了黑子投喂的饵料就慢悠悠地游开了,形单影只地在鱼缸里打着转。
是不是该给他找个伴呢。
黑子思考着,敲了敲水族箱厚重的玻璃。半月斗像是明白了一般的向他游来。
黑子买下这条鱼的理由简单的一目了然,那一身红色的鱼鳞真是像极了那人的一头红发。据说这种鱼好比较好斗,这点也有点像他。
黑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偏爱红色,那种炙热的足以点燃冰蓝的颜色。
去买条鱼陪陪征十郎吧,实在不忍心看着它孤孤单单。
下定了决心的黑子穿好外套就出了门,出了楼道才想起来没带围巾,又实在懒得再爬上六楼,索性咬咬牙走进已经冷下来的空气中。
冷风飕飕地顺着领子灌进衣服,黑子揪起自己的领子勉勉强强遮住脖子,加快了步子。
出了小区向前走两条街,然后转过十字路口。
“小黑仔?“
带着疑惑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黑子,黑子回头,微笑着打了招呼。
“紫原君早上好。“他见紫原推着手推车,便又问道:“是要去采购吗?“
“是啊,零食没有了……咖啡豆、鸡蛋和可可粉也没有了。“
巨型婴儿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在零食后面补充上其它急需物品的名字。
黑子和紫原并排走着,脚步几乎是方才的两倍快才堪堪追上紫原的步伐。
“紫原君有忘记什么吗?“
“唔…大概…没有了?“
黑子莞尔。
“那就好。“
一路东拉西扯地就到了分别的岔路口,超市在左边,而宠物店在右边。黑子转过身冲紫原挥挥手。
“那么我右拐了。紫原君请记得买砂糖。“
待黑子渐渐走远,紫原才回过神来。“啊啊,差点忘记砂糖也没有了。“
因为是冬天,所以店主已经把鱼缸都收进了店里。黑子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店,上次来的时候直接买了鱼就走了,买回家的空鱼缸也是摆在店门口的,一个人搬不动所以是店主带了人送到他家里的。进了店里才发现面积比外面看上去更加的小,地上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方形鱼缸,里面爬着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陆龟和带刺的鳄龟,草龟一群都装在一个鱼缸里,懒懒的叠在一起。右边的架子上的透明盒子里养了蝎子和毛茸茸的蜘蛛,其中一个透明盒子里装满了木屑,黑子凑上去看了半天发现里面装的是肥大的白虫子,吓得他连忙收回目光。左边是几个大号的水族箱,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鱼。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到黑子来了,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我想买条鱼。“黑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养一点的。“
女孩嗤笑出来,“哪种算是好养的?有些人连金鱼和孔雀鱼都养不活。地图和蓝鲨倒是很好养,不过地图是烈性鱼,容易和别的鱼掐起来。“
黑子皱了皱眉,“我不要好斗的。“
他是来给斗鱼找伴的不是来找敌人的。
“不好斗的都在这边,你自己看吧。“
黑子走到女孩指的那个鱼缸前。制痒机嗡嗡作响,黑子在一堆气泡中寻找着他的鱼。摆着长尾游动的鱼让他有点发晕。反正都不是好斗的品种,随便捞一只回去就好了吧。自暴自弃地想着,他叫来店主,指了指他看起来还比较顺眼的一尾银色的鱼。店主踩着凳子探身去捞鱼,然而却错捞了一条蓝色的鱼上来。黑子看着那条挣扎的鱼瞳孔猛地一颤,然后他出声叫住打算把它放回去重新捞的店主。
“不用麻烦了,就要它吧。“
店主将那条鱼装进塑料袋系了结递给黑子,黑子付给店主一百日元,店主给他找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店主:“请问有多余的头绳吗,黑色的就好。“
走出宠物店的时候黑子眯了眼,在昏暗的宠物店里待的时间太长差点被阳光刺出眼泪。然后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推着手推车从对面超市里走出来的紫原。手推车里几乎塞满了零食,而砂糖和可可粉只是可怜的被随意的扔在最上面。
黑子走上前去和紫原打了招呼,顺便把刚刚从店主那里拿来的黑色头绳递给紫原。“紫原君的头发有点长了,扎起来吧。“
紫原接过头绳把过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然后揽了黑子的肩膀一下表示开心。
“谢谢小黑仔。去我店里坐坐吧,我做松仁蛋糕给你吃。“
“我还要香草冰激凌。“
“诶--黑仔好狡猾。“
“谢谢紫原君。“
03.
黑子一直很喜欢紫原的甜品店,所以紫原邀请他的时候他非常开心的答应了。
没有其它甜品店那种花哨的装饰,只是贴上了米黄色写有英文字母的墙纸,黑子只能看懂几个简单的单词。窗台上爬了藤蔓,室内一年四季的恒温让它不受季节的影响,冬日里依旧绽放着雪青色的花朵。木质的桌子和柔软的长沙发也看起来舒服的不得了。
黑子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等待甜品的时间里他从门口的书架上抽了份文学杂志随便翻了起来。
对于黑子这种专业作家来说一群初中生和高中生的文笔还是太嫩了些,整本书里面也没有几篇文章能激起他的兴趣。很快的翻到了最后一篇,正打算合上书,突然有段话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乞求与他相见,可是又害怕与他相见
“不见的时候会想念,见了面却发现无法若无其事的与他交谈。
“怕他发现,怕他讨厌。”
黑子翻回前面的一页,仔细的看完了故事。是描写初恋的一个连载小说,作者的文风平淡文笔也一般,黑子不是非常喜欢小说的女主角,胆小懦弱而且犹豫,这个样子是绝对不会追到自己喜欢的男生的。黑子合上书看了看杂志的名字,然后将杂志放回架子上。
这时紫原走到了黑子的桌旁,将手里的香草冰激凌和松仁蛋糕放在黑子面前。黑子道了谢刚想拿起叉子,却被紫原抢先夺了过去。他插下一小块蛋糕送到黑子嘴边,“啊——”
黑子被紫原逗笑了,张开嘴吃下蛋糕。
“诶,小黑仔多长了一颗牙。”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紫原清楚的看见了黑子牙龈上那一点刺目的白色。
黑子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紫原君还真是爱戳我痛处。”
“为什么是痛处呢,很可爱嘛。”
“紫原君的萌点长歪了吗。”
“那小黑仔打算怎么办呢?“
“可能会去拔掉吧。”黑子咽下口中的蛋糕,舌尖擦过那颗牙,舌尖有些刺痛。
“会疼的吧。”紫原撑着脸懒洋洋地说。
“……请不要让我动摇。”
“唔……“紫原换了只手撑住脸,“说起来小赤仔的生日快到了呢。”
黑子拿着叉子的手停住了,他摸摸自己有点长的刘海,“嗯,还有二十九天。”
“今年赤仔会不会回来呢,还真是有点想他了啊。”
“不知道。”
“小黑仔其实也很想小赤仔吧。”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黑子侧过脸看了看被紫原挂在收银台里面的墙上的奇迹的世代初中时代的合照,沉默了很久,然后笑着说:“是啊,比你多想一点。”
“小黑仔和小赤仔的关系还真是好呢,初中就这么觉得了。”
“初中时代和赤司君关系最好的是绿间君吧。?
“诶,是这样吗?但是我感觉你们关系很好呢。”
黑子用小勺舀着冰淇淋,笑笑没有说话。
“小黑仔刚才是去买鱼了吗?“紫原拎起黑子手边装鱼的袋子,举到面前,“好像小黑仔哦。”
“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要买下它的。”
黑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激凌,看着紫原手里的鱼。
“蓝蓝的软软的小小的,看起来和小黑仔一样很好吃的样子。”
黑子非常严肃地纠正道:“不可以说它小哦,它最长可以长到25厘米呢。”
“好厉害。”紫原拿手比划了一下,几乎是这条鱼现在的五倍长。
“嗯。”
其实这也是黑子买下它的原因之一。天知道五厘米的身高差简直是他的心头恨,斗鱼征十郎的最大身长是10厘米左右,而这条蓝倒吊可以长到25厘米,这点让黑子有点开心。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铃作响。
“有客人来了,紫原君。”
“啊,那我先去招待客人了,小黑仔有什么需要的话要叫我哟。”
“嗯。”
消灭掉了甜点,黑子拍拍满满的肚子站起身来。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谢谢紫原君的款待。”
“小黑仔等一下。”
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蛋糕,紫原洗了手上的面粉在收银台里面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奇怪…放到哪里了…我记得在这里没错啊…“
“应该在你左手边那个柜子里吧,紫原君。”
“嗯?是这样吗。”
紫原疑惑的打开左手边的柜子,“啊,找到了。”
紫原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围巾递给黑子。
“小黑仔没戴围巾吧,这是上次赤仔来的时候忘在这里的,给你戴着好了。”
“诶?“黑子愣愣地接过围巾,“赤司君不会生气吗?“
“如果是黑仔的话绝对不会啦。”
黑子展开围巾围住脖子,毛茸茸的围巾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温暖和舒服。黑子谢过紫原,走出店门的时候揪了揪围巾将眼睛以下的部位都埋在了这温软的毛织品里面。
回到家,黑子摘下围巾收好,又将蓝倒吊放进鱼缸。红斗鱼看到新物种入内有些警惕地躲得老远,黑子敲敲鱼缸,嘱咐他们俩要好好相处。
然后他拍下了照片发给赤司告诉他自己买了新鱼给红斗鱼作伴。
发过之后黑子打电话叫了外卖披萨,然后打开网页开始下载一部据说非常催泪的新电影。
接近傍晚的网速慢成了蜗牛。外卖送来的时候电影下到了百分之九十七。黑子去拿了外卖回来,进度条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
黑子打开电影的评论区看着叫好和叫差的观众掐成一团争论着这部电影,正感到有些无趣的时候邮箱提示他来了新邮件。
以为是赤司回了信的黑子打开邮箱刷新,却被邮箱里多出来的一封广告邮件生生气笑。删了垃圾邮件,黑子又刷新了邮件列表,又有一封邮件发了进来,这次是赤司发来的。黑子打开赤司的邮件,依旧是非常简短的三个字。
“叫哲也。”
这分明就是命令吧?
黑子忍住笑,没敢告诉赤司这条鱼大概以后会比征十郎长得长。他走到客厅里,敲敲玻璃缸,看着那条游得自在的蓝倒吊,“以后你就叫哲也了,请多指教。”
黑子从明亮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清晰的连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温柔都看的一清二楚。
昏暗的卧室里,成为唯一光源的电脑屏上,下载列表里的电影进度依旧分毫未动地卡在百分之九十九。
04.
离11月的截稿日期还有三天,一向按时交稿的模范作家黑子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点交稿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一向不用费力催他的稿子的编辑妹子有些头大。于是她想了很久还是来戳了黑子的小窗。
“你这个月真的不打算交稿了吗?“
黑子回的倒是非常快,而且长长的一段话和主题任何关系都没有,一点也没有拖了稿的人的自觉。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你用标点符号结束一个句子,今天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吧。“
“……你到底交不交?“
“不交。写不出来交什么,交个空文档过去你给我稿费吗?“
“不是给过你建议了么“
“是啊你让我找个人谈恋爱,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找谁去谈,找你吗?“
“你以前就没一点恋爱经历吗?连暗恋也没有?“
“有的话我还至于卡在这里么。“
“……“
编辑发现了,她不该今天找黑子哲也,他今天简直跟吃了枪药一样每一句话都带着一种“我要打死你“的冲劲。
“那你在三天之内给我做出来一个圣诞专题。回忆题材的小说也好散文也好,必须写出来一篇。如果可以的话多拍几张照片,图片如果你自己搞不定的话联系我。“
发送成功的那一瞬间编辑看到黑子的头像黑了下去。
掀桌。
.
黑子今天的心情糟糕之极。
早上爬起来连睡成鸡窝的头发都懒得梳顺,早餐也只用一个面包草草打发了。刚坐回电脑前黑子就看到编辑来戳他,所以他就本着“反正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喷白不喷“的心理狠狠地嘴炮了编辑妹子。等到他看到编辑最后的一大段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狠狠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用手掌撑住额头靠在桌子上,黑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有点冷静下来了。想到自己刚刚非常不绅士的行为,黑子觉得有点抱歉。
说起来今天心情这么不好,都是因为昨晚的一个梦。
.
黑子梦到他参加了一个葬礼,赤司的。
.
一开始黑子没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没想到赤司君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死去啊“,但是当他看到安静的躺在灵柩里的赤司的时候,他清晰的听见了身体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他想尖叫,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连一个简单的单音都发不出来;他想哭泣,可是眼睛就像是被吸干了水分一样干燥得过分;他想凑上前去看个清楚,膝盖却像生了锈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没有一丝表情的,看着一群人抬着灵柩从他身旁经过。
他的世界开始旋转,崩塌。
这个时候黑子醒了,他苦笑着擦干脸上肆溢的泪水,发现眼旁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有什么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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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泡了蜂蜜水坐在沙发上,转头看着鱼缸里悠哉游哉的两条鱼。
两条不同物种的鱼相处的不错,征十郎明显要绅士一点,每次投喂它们的时候它都会少吃一点,把更多的食物留给哲也。
黑子投了一把饵料进去,看着吃得欢乐的哲也,恨铁不成钢地敲敲鱼缸。
吃这么多,小心哪天被撑死了。
哲也吃完了饵料,摆摆尾巴转过身去,只留给黑子一个蓝色的背影。
黑子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在沙发上窝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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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没有对编辑说假话,他本人的的恋爱经验为零,之所以写的言情小说非常受欢迎是因为他看的书太多知道怎么写更抓人眼球,而不是因为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的。这么多年跟他表白过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喜欢他的理由都和桃井五月差不多。可是黑子总是非常礼貌的拒绝掉了。
黑子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拥护“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磨合再久也不会喜欢“这种理论到有些死心眼的人,就像他以前不喜欢可乐以后也不会喜欢,就像他以前不喜欢吵闹的摇滚并且未来也没可能喜欢一样。
与之对应,黑子觉得自己是那种如果喜欢什么的话也一直会喜欢下去并且还会表现的十分坦诚的人。比如篮球,比如香草奶昔,比如二号。
可是这些理论和某种程度上的固执一旦遇到赤司就什么都不是了。
黑子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他到底对赤司是什么感情,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放在考虑范围内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绝对不是讨厌。
黑子想起了言情小说里的媒婆专用戏码,每个女主角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主角时总会有一个人跳出来问她,如果她的生命里没有了他会是什么感受。
如果没有了赤司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那个黑子哲也。
无法再继续奔驰在自己最喜欢的篮球场上,不能成为一军正选,不会和奇迹的大家成为挚友,不会有机会认识诚凛的同伴们。总之,不会有今天的黑子哲也。这样的事情黑子早已在思考今天这么严肃的问题之前就在脑内模拟过千万遍了,所以黑子一直以为,他对赤司的感情更像是单纯的感谢和崇拜。
然而一个简简单单的梦轻易的就改变了他的想法。
首先让黑子搞不懂的就是他为什么会梦到赤司。从小到大他梦到过自己父母的死亡,梦到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死亡,但是从来没有梦到过一个外人。
况且如果他只把他看成是自己的队长,看成相识多年的老友,是绝对不会在梦里哭出来的。虽然黑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他可以保证如果把梦境里的另一个主角换成是青峰或者是黄濑甚至是火神,他都绝对不会产生那种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觉。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呢。
黑子想了很久很久,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赤司。他不能太过把结论下的太过武断,不能把憧憬错当成喜欢,这会让他这种认死理的人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件事关系到赤司,还关系到两个家庭。他对同性恋不歧视,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轻易地接受自己是个同。
况且以他这种不管喜欢什么都表现的一目了然的性格,他不保证他和赤司的相处模式会不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
他转过头去看着鱼缸里无忧无虑地游着的两尾鱼,感到有些饿了。
哦当然他并不是想吃鱼了。他只是觉得有点羡慕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鱼类。
看看表都已经中午时分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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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多余的牙齿好像又稍微长出了一点,吃杯面的时候硌得嘴唇的内壁有点疼。黑子舔舔那颗碍事的牙,决定一有时间一定要马上去拔了它。
黑子吃着面打开电脑,突然想起来编辑给他下放的任务,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立马打开word文档准备开始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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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啊。
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都没有敲下去,不过这次不是写不出来,是想写的有点多不知道该怎么写了,黑子觉得自己应该先组织一下语言。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发短信问问赤司。可怕的习惯。
“想写个有关于圣诞节的散文,赤司君觉得从哪里下笔比较好?“
这是黑子有史以来发短信最慢的一次,二十五个字两个标点符号他足足思考了十分钟才按下了发送。黑子哲也有点鄙视自己了,这么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的自己。
赤司回短信的速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快,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黑子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赤司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从回忆开始吧。“
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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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想了很久,突然觉得赤司一定是故意的。
05.
说起回忆里的圣诞节。
初二那年的冬天是他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那天奇迹的世代全员集合去吃了烧烤和茶泡饭然后跑去放烟花,又去唱了通宵。最后大家都有点喝多了,黄濑拉着他的衣角要礼物,可怜的像是被抛弃的黄色大犬;青峰对着麦克风鬼吼鬼叫。至于其他人怎么样黑子也记不清了,他也喝多了,因为和赤司猜拳他一直在输。
初三那年的圣诞节黑子被赤司单独叫了出去,两个人去了神社。在这种日子里去神社里求签的人格外的多,赤司为了防止黑子和他走散就顺势牵起了他的手。两个人各自求了签,赤司是大吉而黑子仅仅是半吉。见黑子有些不高兴地撇了嘴,赤司索性抽走他手里的签然后把自己的塞给了他,然后对黑子说,“这样你就是大吉了。“后来两个人又去看了烟火大会,放了孔明灯。最后黑子简直累到走不动,勉强蹭回了家。
高一那一年的圣诞节诚凛的大家本来是要一起聚会的,可是半路黑子就被赤司给劫走了。两个人把整条热闹的街转了个遍,一起吃了章鱼烧和苹果糖。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是和赤司一起过的。
高三那年的圣诞节是和赤司一起过的。
大学四年的圣诞节是和赤司一起过的。
今年八月份他大学毕业,以此往前数九年的圣诞节都是和赤司单独在一起过的。
所以有关于圣诞节的回忆就只能写赤司君了吧?!赤司君你的目的能再明显点吗?!掀桌。
黑子塞了一大口面,把脸撑得鼓鼓的。点开桌面上的音乐软件戴上耳机开始放音乐。再没有多余的构思什么,开始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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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圣诞节总是多雪的。翠绿的槲寄生花环下站满了亲昵的情侣,圣诞树上挂满了彩灯、星星和包装漂亮的礼物。
“傍晚出门,走过自家小区前长长的被彩灯映得缤纷的小巷,就会看到等在门口挂了槲寄生花环的小店前面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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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上“她“这个字的时候黑子犹豫了很久。因为每年等在斛寄生下的人都是赤司,但是他怕用了“他“之后写出什么不对的东西,被眼睛雪亮的读者们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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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笑我又粗心大意不戴围巾,然后把自己的长围巾摘下一半来给我围上,牵起我的手步入热闹的人群。
“她比我稍微高一点,我总是习惯向左转过头去仰视她漂亮的侧脸。那个时候我总能在她倒映着圣诞节的红色右眼里看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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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匣子打开了就合不上,手指几乎要脱离了脑子的控制,一口气打了大概2000字左右,把这么多年来有关圣诞节最深的感受说了个遍。黑子终于决定收个尾。
想了想,他敲下了最后的几端话。
“今年的圣诞节快到了,可是她在英国,我在日本。跨越了两个大洲十个国家一百三十多个纬度的距离,也许天人两隔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是那确实是放在世界地图上会让我感到绝望的距离。
“希望今年也能看到她在斛寄生下等我的身影,那就是上天赐我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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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字的黑子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仔细考虑了一下图片的问题。不如用往年的吧。这样想着,他打开了电脑的F盘,点进了命名为“圣诞“的文件夹。
这是他每年圣诞拍的照片和随手写的文章的汇总。然后他有些困扰地发现每张图片里几乎都有赤司的身影。好不容易挑出了几张自己回家的时候拍的沿街的圣诞树和霓虹灯拖进文档里,保存,发送。
想了想黑子还是在等待附件上传的过程中在邮件空空的正文栏里对编辑妹子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黑子低下头,发现自己没吃完的杯面糊成了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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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起身去倒掉了糊成一团的杯面,坐回电脑前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初三那年他和赤司放的孔明灯。
他写了“希望奇迹的大家以后也能一起打篮球“,结果怎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奇迹的世代分崩离析,从初中毕业到现在,再也没有一起打过球。
至于赤司写了什么黑子不清楚,他在赤司写的时候一直想偷看,但是赤司实在遮得太严实,黑子一个字都没看到。事后他问过赤司,赤司只是摇摇头笑得神秘。
不过愿望没实现让他对孔明灯的神圣产生了怀疑,所以他估摸着赤司的愿望也没实现,除非赤司的写的是“让黑子哲也的愿望不要实现“,不过他觉得赤司一定没有那么无聊。
笑了笑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黑子打开下载列表,里面的那个电影依旧卡在百分之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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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黑子差点怒砸键盘。
06.
翻了翻日历已经12月中旬了,黑子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超市宣传单,慢悠悠地拿出纸笔,准备来一次年末购物。
其实没什么可买的,因为黑子是一个人住,一般不下厨,除了早餐的水煮蛋。可买的无非是降价的杯面和咖啡粉,还有一些可以在煮面时下进去的菜。
“咖啡,柠檬,杯面,红生姜,豆腐…”
写到这里黑子的笔头顿住了,油墨在笔画的尽头汇聚成小小的圆点。他想了很久,然后提笔缓缓划掉了清单上的红生姜。
然后黑子莫名有点烦躁起来,索性把已经划掉的红生姜涂成了一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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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只要自己的生活一扯到和赤司有关系的事情就会觉得非常的烦躁。
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
扔下笔,黑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出门之前冲个澡冷静一下,否则他可能会提着刀出去杀人的。
然后黑子发现热水器好像坏了,无论怎么调试水就是热不起来。于是他就用凉水凑合着洗了澡,冰凉的水冲洗着身体的时候黑子冷得浑身颤抖着,他蹲在地下把自己缩成一团试探取暖,可是身体的温度都被水流带走了,剩下的除了冰冷就是冰冷。他哆嗦着关了水龙头,拿过旁边的浴巾紧紧裹住自己,透过干净的镜子他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冻成了紫青色。
刷牙的时候黑子觉得自己全身的关节都被冻僵了,连手腕的动作都变得不灵敏起来。呲牙的一瞬间黑子愣了一下,以前不张大嘴就看不到的牙齿又长大了一点,只要笑得稍微大一些就可以看到白森森的牙尖。虽然黑子这几年明显的爱笑了许多,但所幸他不喜欢露出八颗牙的大笑,不然恐怕早已藏不住这颗牙了。
又情不自禁地舔了舔那颗牙,黑子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适应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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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后黑子又退了回去,把那条黑色的围巾围在了脖子上。好闻的味道和毛茸茸的温暖让他冰冷的身体好受了些,他将整张脸埋进围巾里,然后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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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份的天气有些干冷,天气晴朗云彩稀疏,连一点下雪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今年的圣诞节不会下雪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圣诞赤司还会不会回来,曼彻斯特的硕士二年应该是非常忙的吧。
黑子抬头看着天空,两只眼睛里融了大片没有杂质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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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超市和大叔大妈们抢东西可真不是个好活计,黑子一边在人流中困难地向前挤去,一边寻找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目标锁定咖啡粉。
黑子挤到放着咖啡粉的货架前,踮起脚尖试图拿到最上层的罐装咖啡粉。
差一点…还差一点…
就在指尖快要触到那瓶咖啡粉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那罐咖啡粉,然后咖啡粉被举到了黑子面前,“小黑子想要这个。”
“黄…“黑子刚叫出一个字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差点脱口而出的姓氏,力气过大多余的牙硌在口腔的软肉上有点刺痛。
“为什么会在这里逛超市。”
直接忽略掉称呼,黑子挑着眉问面前戴着大副蛤蟆镜,口罩帽子一个不落的黄濑。
“我是这里的常客啦,老爸老妈说快新年了于是把我打发出来买年货,他俩在家收拾屋子。倒是在这里遇到小黑子让我很惊讶呢。”
黄濑看了看黑子的购物车,褐色镜片下的眉毛皱了皱。两大包杯面和几个面包,一包新鲜柠檬。
“小黑子就吃这个吗,好可怜啊,怪不得都长不高。”
“黄濑君如果不想让我在这里大声说出你的名字的话就请不要提身高。”
“泣泣泣小黑子好坏。不如你今天来我家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黑子想了想,“还是来我家吧。不太想见到黄濑君的父母呢。”
“怕生的小黑子也好可爱。”飞扑。
“你们一个两个萌点都长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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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黑子两手空空的跟着一个把脸遮的密不透风的拎着大包小包的高个子走出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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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做饭的时候黑子打开了很久都没看的电视。其实他本来是想去帮忙的,但是在他试探走进厨房的时候被黄濑推了出来。拿着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都是午间新闻,最后终于在电影台找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一部电影。
是部美国人拍的喜剧片,虽然全程美国人的冷幽默都没戳中黑子的笑点,但他还是丢了遥控器没有换台。直到黄濑喊他吃饭,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关掉电视去了餐厅。
黑子趁黄濑摆碗筷的时候偷吃了一块炒鸡蛋,吮吸着手指上的汤汁的时候顺口夸奖黄濑,“黄濑君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呢。”
“真的吗。”黄濑高兴的冒起了小花。
“嗯。”黑子浅浅的勾起了嘴角,夹了牛柳给黄濑,“快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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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候黄濑上了电影学院,毕业了以后直接进入了演艺圈,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一颗新星,听说最近又接了一部大片。不过模特的职业也没有放弃,每次他出写真的时候黑子家小区门口的那个报刊亭都会被大批的女生围的水泄不通。
这几年黄濑成熟了不少,至少不像六七年前那样一见面就抱着他蹭来蹭去像只金毛大狗,而且有越来越帅的趋势,所以喜欢他的女孩子多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他喜欢过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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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想到这里,扒拉了一口米饭然后问黄濑,“黄濑君谈过恋爱吗?”
黄濑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那黄濑君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黄濑又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虽然和几个女孩儿交往过不过都是为了不伤她们的心啦,毕竟她们都是鼓足了勇气来表白我拒绝不太好…“
“黄濑君还真是好恶劣。”
黑子的眼睛暗了暗,他还以为黄濑会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说不定问过之后就能知道自己对赤司到底是什么感情了。
黑子扒着饭暗自失望的时候黄濑突然又开口说了下去。
“不过我想,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在冬天的大雪后看见太阳吧。”
“诶。”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所以我们都觉得习以为常。然而下雪的那几天通常是不会有太阳的,所以那几天通常会特别冷。这种时候就会乞求太阳的出现。所以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觉得她就是你一直渴盼的点燃了你生活的太阳。”
黑子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指有点颤抖。
“黄濑君的国语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是新剧的台词给了我启发啦。说起来我的新剧明年二月份上映哦,小黑子要记得去看。”
“嗯。”
“啊对了小黑子,从刚刚起我就好想说,你的牙龈上有块白白的东西。”
黑子呲开嘴,拿筷子戳了戳牙龈上冒出来的牙。
“这个。”
“唔哇哇,是颗牙诶。”
“一颗牙而已,黄濑君请冷静点。”
“这种牙拔掉的话应该会很疼吧。”
黑子有些郁闷地挠挠头,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爱来动摇他的决心。
“在韩剧里总是会拿智齿来做梗,因为智齿被拔掉的时候会非常疼,韩国人认为这象征着初恋。小黑子你这个虽然不是智齿但是我觉得象征初恋更适合,因为感觉拔掉的话会比智齿还疼…“
黄濑的喋喋不休被黑子无力地打断。
“黄濑君,请不要再动摇我拔牙的决心了…”
07.
象征初恋吗。
那么他的初恋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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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黄濑以后黑子把新买回来的柠檬切片泡进水里,舀了两勺蜂蜜倒进去搅拌均匀,然后他抱着泡好的柠檬蜂蜜水窝进了沙发,望着那两尾鱼发呆。
半月斗游得欢畅,尾巴抖动的时候像扇子一样漂亮。
相比之下蓝倒吊就显得有些活跃不足了。
蓝倒吊一直生活的不好,游泳的时候身子总是有点倾斜,而且动作不如初来乍到那么敏捷,食量也明显的下降了。黑子问过宠物店的店主,店主建议黑子应该调整一下水的酸碱度,因为蓝倒吊是海鱼,所以适宜的酸碱度应该是8.1到8.4左右。然后黑子又问了半月斗的适宜环境,店主想了想说是6.5到7.5。
所以最后黑子咬咬牙还是没有调试水的酸碱度,只是在心里对蓝倒吊说了声抱歉。
他只是想让半月斗活的好而已。
店主建议过黑子把它们分开养,黑子笑了笑拒绝了。
不想分开它们。这是黑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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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的话,大概还没有过吧。
就算他是喜欢赤司的,大概也不算是初恋吧,毕竟他连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搞清楚,而且也没有对赤司说过。
初恋。
他妈的该死的初恋。
黑子很少见的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回卧室,手里的蜂蜜水随着他的动作撒了一点在地上,没有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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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电脑登录MSN,编辑妹子的头像立刻就跳动起来。黑子觉得编辑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在骂他,于是他先喝了口水然后才点开小窗。
结果他看到第一句话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
“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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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把杯子放远,开始敲字。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说不上来,但是整篇文章都有一种你的眼里都是她的感觉”
黑子皱着眉摸摸鼻梁。
“这么明显?”
“还不明显?你们俩的交流简直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精神做爱。”
“………”
现在的女生怎么都这么开放。
“而且我觉得她不像个女生,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和你的交流,都像个男生。”
“……”
完了,黑子的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更加坚定了一定要转行去英国卖水煮蛋的想法。
连个性别都掩饰不了了还怎么写小说啊。怒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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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黑子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敲了这样的一句话发过去。
“果然是男生”秒回。
“你喜欢”又是秒回。
“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都这样了还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你瓶颈我不怪你”
又被小瞧了。
正当黑子打算发点什么来表示愤怒的时候编辑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而且他也喜欢你。”
黑子愣了很久,内心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味道都有。半晌他开始打字,手指颤抖的总是打错字,但总算是把一句完整的话发了出去,虽然只是四个字一个标点。
“给我证据。”
“知道槲寄生的意义吗。”
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黑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复道:“不知道。”
“站在槲寄生下可是要接吻的哦。下次他如果在槲寄生下等你的话,记得要吻他。”
黑子转头望向窗外,干燥的蓝色天空因为有了明媚的太阳而鲜活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黄濑说过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像是太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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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回复道:“我会的。”
编辑给他发来了加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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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没有问编辑为什么不觉得他喜欢上一个男生很奇怪,也没有问她怎样看待如此奇怪的自己。因为他看向窗外的那一瞬间,突然之间豁然开朗。
谁是照亮他天空的太阳,谁是温暖他人生的阳光,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08.
黑子的作息时间一直比较规律,他一般在十点以前就睡觉,因为总是按时交稿,所以他从来不用在月末截稿的前几天要死要活地熬夜写稿子。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今天他要等到零点。
勉强睁大惺忪的眼睛,黑子看了一眼手机,11:21。
离上次看表过了三分钟,却长的像三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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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躺在落地窗旁,转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世界,抬起手遮住双眼。
真是糟透了。
明天就是赤司的生日了,所以黑子打算守零点给他发祝福短信。虽然和伦敦时间对不上,但是黑子固执的一定要等到零点。
黑子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表,11:25。
去死好了。黑子烦躁的把手机丢在一旁,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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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了十五分钟,黑子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所以他决定打个电话跟别人聊聊天缓解一下倦意。
打开手机电话簿,黑子突然发现自己的交际圈子有点小。
打给谁呢。
黄濑君?不行,黄濑君大概已经休息了,这种时候打电话给他会影响他明天工作的。
青峰君?不行,职业篮球运动员最需要休息,不能打扰他。
火神君?不行,理由同上。
绿间君?这个人一直本着“尽人事以待天命“的原则每天定时作息,现在打过去大概会被绝交吧。
紫原君?手机一定撂在零食堆里了,打给他也不一定会接。
最后黑子的手指犹豫着,还是戳开了那个令自己心神不宁的名字。
播出电话的时候黑子看了时间,还有十一分钟到零点。
电话响了两声,被对方挂掉了。不到一分钟,对方又播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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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也。”
接起电话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跳出来,莫名让黑子有些感动。
黑子擦擦眼角,坐起身来盘着腿,突出的脊椎骨靠在窗户上有些微的疼痛,却让他精神了不少。
“赤司君。”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因为想赤司君了。”
“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抛直球。”
黑子淡淡地勾了嘴角。
“礼物赤司君收到了吗?”
“嗯,今天刚拿到。说实话刚看到这么大的箱子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定时炸弹呢。”
“赤司君喜欢吗?”
“很喜欢。非常感谢哲也。”
“那就好。”
黑子扭过头去看着被霓虹灯点缀得斑斓的大街,这个动作有点别扭,黑子觉得自己的脖子有扭断的可能。
“赤司君今年的圣诞节会回来吗?”
“还没确定。哲也有什么事情么?”
“有些东西想给赤司君。”
“那我尽量吧。”
“嗯。”
黑子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分钟。
“赤司征十郎。”
“是!“
毕恭毕敬的严肃语气逗笑了黑子,他干脆转过身体面对着窗户,在窗户上哈出一大片迷蒙的白气。手指在窗户上写下几个字的同时嘴唇跟着扯出形状声带也随着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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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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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零点,就在黑子的那句话中到来了。
赤司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笑着说了句谢谢。黑子听到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的味道。
黑子再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收了线,站起身走回卧室扑上床睡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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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是从紫原的甜品店里回来的那天就开始准备礼物了。
不,应该说他想了很久,终于在从甜品店回来的那天拿定了主意。
在网上订购了材料,从来没学过画画的人拿起铅笔照着网上的教材描图,从来不会做针线活的双手捏起细细的银针非常的笨拙。
线稿不够好看,擦了再画,揉掉,重新来过。
细小的针时不时会扎到手,不深但足够流血。黑子总是舔舔伤口就当作消毒了。
最后黑子完成了他的礼物,Q版的赤司抱枕,至于赤司的形象,是从网上学来的画法,加之赤发和异瞳。不算丑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所以赤司说喜欢的时候他有点意外。
随后感受到的是喜悦,比自己收到礼物还要更胜一筹的喜悦。
有那么一瞬间,黑子从没有动摇过的拔牙的决心被狠狠地动摇了。他甚至觉得多出来的这颗牙挺不错的没有必要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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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这就是初恋吧,虽然还没有让对方知道。
09.
12月24日到了。
这一天乌云密布,天气干燥而寒冷,然而却终是没有下起雪来。
节日的气氛已经十分浓厚了,店家们纷纷在自己的门前挂起了圣诞老人笑眯眯的大头像。而每年赤司都会站在门口等待他的那家小店今年也是一如既往地挂上了槲寄生花环。
一大早黑子就收到了黄濑叫他出去的短信,地点是离紫原的甜品店不远的一个篮球场。黑子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穿好外套围好那条黑色的围巾出了门。
搭了地铁,到站下车,又步行了一小段路。等黑子赶到时他看到黄濑和青峰已经开始one on one了。这几年青峰的球技进步了不少,然而黄濑也不落后,黑子到达时两个人的pk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黑子和在一旁观战的绿间与懒懒的打着哈欠的紫原打了招呼,然后小声询问绿间这是什么情况。
绿间指指黄濑,“他叫我出来的,说是要一起打场篮球。”
黑子的瞳孔颤了颤,他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却让他生生扼住了出声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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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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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仓惶地回头,看见赤司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的浅笑一如七年前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时的那般骄傲,那双异色的瞳依旧如同记忆的那般,亮得耀眼。他就站在门口,离黑子只有几步远,这让黑子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在做梦的错觉。
黑子揉了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红的眼睛,然后冲着赤司浅浅笑开。
“欢迎回来,赤司君。”
黄濑和青峰也终止了对战向他们这边走来。
这是初中毕业之后,奇迹的世代第一次在篮球场上聚齐。
“来比赛吧,三对三。”
说着赤司拉开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脱下衣服后随手扔在旁边的长椅上,然后将自己的衬衫袖子挽到肘关节处,拿起篮球来拍了几下试了试手感。
除了黄濑和青峰这两个已经准备充分的人以外的其他的人也都非常迅速地脱了外套走上了赛场。
又一次一起打球了呢,大家。
黑子笑着,挽起袖口,从撂在一旁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直装在里面的护腕戴上,走上了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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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绿间、黄濑一组,黑子、紫原、青峰一组。掷硬币决定由赤司队先执球。
赤司带球冲向篮筐,青峰拦在他面前,他一个假动作晃过青峰,然后一个漂亮的跳投,空心。
青峰捡起球,压低重心看着挡在他前面的黄濑,然后忽地向左窜出,黄濑向右移动试图阻止青峰的行动,却看到青峰扬起笑,从黄濑的左边擦着他的身体过掉了他,然后转身接住了从黄濑的右侧飞过来的球,看穿了黄濑试图阻拦他的动作,反手把球传给了黑子,黑子扬手接球再抛出,球稳稳地落在紫原手里,紫原跳起来扣球,得分。
下一回篮球落在了绿间手里,他站在自家的篮球筐下信手一个三分球,却在刚出手时就被紫原盖掉了。
紫原传球给黑子,眼看黑子就要接到球了,赤司却突然出现,干脆的抢段,然后再次传球给跑动的绿间。绿间扬手投篮,三分球进篮。
黑子执球传给青峰,青峰快速冲向篮筐,黄濑和绿间两个人合防,青峰跳起来几乎是整个人躺在了半空中,射篮,进球。
绿间抢段,传球给黄濑。黄濑以相同的假动作晃过青峰,抛球,得分。
………
现在是黑子和赤司的对决。
黑子带球冲向左侧,赤司向左移了几步稳稳挡住黑子,伸手去夺球,却扑了个空。黑子将左手后撤,然后将球传到自己的右手里,闪身后退,然后传球给青峰。然而球抛出手的一瞬间却被赤司拦腰接下,带着球冲向篮筐,屈膝准备投篮。黑子急忙跑动起来跟了上去,试图在篮网下阻拦赤司,然而他伸出手去试图够到球的一瞬间,赤司却将手从他的左臂旁绕过,单手射篮,空心。
黑子喘着粗气看着赤司那在乌云掩盖的朝阳下火一样跳动的赤色发丝,发现自己的嘴角上扬的弧度从赤司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曾改变过。
这样快乐的打着球的赤司君,真是,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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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的比赛打得大家都有些疲惫,却又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想要继续打下去。
结束的时候黑子用护腕擦了擦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心情明媚的像是赢得了比赛。
虽然实际上他输了,一分之差。
这样就实现了啊,他在孔明灯上写下的愿望。不知道赤司君的愿望实现了没有。
很久不做这么激烈的运动了身体有些承受不来,黑子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有种要散架的感觉,坐在长椅上就不愿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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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黑子面前,黑子抬起头,看见赤司异色的瞳里溢满了温柔。
“嗯。”黑子握住那只让他感到很安全的手,借力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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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谢谢大家,今天我很开心。”
赤司回过身去,向在场的所有人缓缓鞠了一躬。黑子看着赤司依旧有些单薄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个曾经拿着剪刀当凶器以为自己可以征服世界的中二病少年的影子,已经再也无法在如今的赤司身上找到了。
黑子摊开方才与赤司交握的那只手,掩住嘴角不知不觉间扬起的明媚弧度。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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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君有时间吗?“
黑子和赤司并排走着。黑子低着头踢着地下的小石子,埋进围巾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哲也有事吗?“
“想请赤司君去我家里坐坐。“
黑子一脚将小石子踢得老远,然后向左上方偏过头去看着赤司漂亮的红色右眼。
“我做汤豆腐给赤司君。“
赤司笑了,用手摸摸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
“圣诞礼物吗?“
“算是吧。“
“不过我有条件。“
黑子愣了愣,看着赤司笑得满脸狡黠。
“诶?什么?“
“先陪我去看电影。”
赤司扬了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两张电影票,黑子注意到那是他的下载列表里到现在为止还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那部催泪大戏。
“赤司君是魔术师吗?”
“不,这是魔法。”
“斯莱特林一定会因为赤司君而骄傲的。”
“红头发难道不该进格兰芬多?”
“恕我直言,格兰芬多没有这么狡猾的学生。”
“谢谢夸奖。”
黑子看着有些得意的赤司,忍不住偷偷弯了嘴角。
于是坐上了反向的公交直奔电影院。
圣诞节的公交车人格外的多,黑子看了看周围一对对亲密的情侣,又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赤司,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于是将围巾拉的更高,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里面。
到了电影院的时候电影还有十分钟开始,于是两个人跑去了旁边的奶茶店。赤司无视了黑子执意要冷饮的要求,买了热巧克力给他,自己则要了胚芽奶茶。
接过热巧克力喝了一大口,热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的时候黑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治愈感。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黑子莫名的抽紧了握住杯子的手指,聚乙烯的透明制品被捏的变了形,巧克力撒出来了些许滴在手上。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赤司抓过他的手,用纸巾仔细地擦拭干净。
黑子看着被赤司的手握住的自己的手,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真实的眩晕感。
就像是一个曾经非常喜欢的丢了很多年的东西,突然在某次大扫除中又出现在了你的眼前,而恰好这个东西你事隔多年依旧需要,并且这么多年你并没有想过要寻觅一个新的来代替那个找不到的旧的一样。
幸福的不太真实。
胡思乱想的时候,吵闹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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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一开头,便是女主角身着婚纱一个人站在教堂里缓缓吻上自己手中的骨灰盒的场景。
“ Do you take him for your lawful wedded husband , to live together after God’s ordinance, in the holy estate of matrimony? Wil l you love, honor, comfort, and cherish him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saking al l others, keeping only unto him for as l 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
黑子撑着头深深地陷进座位里,听到旁边已经有泪点低的姑娘开始抽泣了。
电影的内容其实非常的普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女主角快要结婚的时候男主角得了绝症。当生命走到尽头,男主角见到了死神,于是他乞求死神能够给他一天时间让他陪伴女主角。死神答应了。
于是男主角用了生命最后的时间带她去了海边,陪她戏水陪她拾贝,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亲吻了她。最后男主角带着笑在女主角的怀抱里停止了呼吸。
简直是韩国的标准偶像剧情节。
黑子有点明白为什么网络上给差评的人如此之多了,俗套的剧情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的数学课堂——迷迷糊糊很久终于在临下课前的五分钟醒了过来。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巧克力,女主角坐在镜子前开始化妆的那一瞬间他预感到了自己也许不应该醒来的。
然后黑子觉得他应该转行去占卜,一定比绿间的只靠晨练占卜就在校园祭上开占星管来的靠谱的多。
电影的最后。
神圣的教堂,白茫茫的纯色花海,漂亮的气球和彩带。
洁白的婚纱,璀璨的钻石。
没有宾客,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一个牧师,一位新娘,一方骨灰盒。
与开始的镜头相接的情节。
女主角握住手心里的戒指,轻轻的亲吻骨灰盒。
安静的,没有祝福,没有音乐的。
“Yes,I do.”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黑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谁狠狠地捏紧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以至于它们叫嚣着分泌出越来越多的液体,最终溢出了眼角。他紧紧地捂住嘴,遮不住的呜咽从手指的缝隙中漏出。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狼狈。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哭,但是他的心被揪的难受,他莫名地想到了,那是男女主角的初恋。
一份就算是两情相悦也没有结果的初恋。
黑子偷偷擦着眼泪,庆幸着电影院的黑暗掩藏了他的懦弱。
然而这样的小动作其实并没有因为黑暗就逃过赤司的眼睛。
黑子小幅度擦着眼睛的手突然被拉开,眼睛被一双温暖的手附上。
“想哭的话我的手借你,别揉眼睛。”
黑子像是突然失控了一般紧紧抓住赤司的手,喉咙口的哽咽压迫着声带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抓着赤司,仿佛那只手可以给他力量给他勇气一般。
赤司的一只手被黑子抓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眼神却穿梭在银屏上的花海之中。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若有所思地看着女主角一个人的独角戏,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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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过于专注,所以赤司没有看到黑子红的像兔子一样的透过他的指缝偷偷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当然,也不会看到他心里暗暗下定的决心。
11.
“说真的,赤司君选电影的眼光不怎么样。”
从电影院出来之后,黑子为了掩饰自己哭的有些刺痛的眼睛,将自己整个埋进了围巾里,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将手放在脑袋两侧固定围巾的姿势像极了捂脸的大毛熊,惹得赤司偷偷的笑了笑,然后拿出了手机。
“刚刚哭成水怪的人可不是我。”
好笑地反驳着黑子,赤司关掉摄像头,将冻的冰凉的双手放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然后连着手机一起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 赤司君的脑子被司康饼占满了吗,水怪是什么新鲜的鬼比喻? ”
听到赤司的形容词,黑子立刻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这次干脆只露了个头顶出来。他闷闷地控诉着,虽然他委屈的声音在赤司听来更像是讨鱼的猫儿。
“况且我并没有哭。”
啊啊,好丢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看一部狗血剧还能看到哭出来什么的,说出来简直羞耻感爆表。
被说是嘴硬狡辩也好死傲娇也好什么都好,总之看哭了这种事情,他是无论怎样都不会承认的。
“对,是我哭了。”
赤司把黑子的围巾往下拽了拽,然后揉了揉黑子干燥的淡色发丝。
“别遮住眼睛,看不到路很危险。”
“赤司君会让我被车撞到吗?”
黑子看着赤司,眨眨依旧有些红肿的湿漉漉的眼,嘴角弯出调皮的弧度。
赤司愣了愣,然后用力把黑子的头发揉成鸡窝。
“真是有种被哲也看透了的挫败感啊。”
“很多年以前就该有挫败感了不是吗,赤司君。”
“……”
“赤司君?”
“我要两份汤豆腐,不要红生姜。”
“我可以理解为赤司君在撒娇吗?”
“不可以。”
黑子低下头,无意识地蹭了蹭脖子上的黑色毛料,带着血丝的眼睛渐渐染上了笑意。
这两年还真是变得可爱了不少呢,赤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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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黑子一个人住的公寓,赤司脱了外套和鞋以后立马就跑到鱼缸边和鱼大眼瞪小眼去了,黑子有点无奈地换了衣服走进了厨房。
刀尖切开白嫩的新鲜豆腐的时候黑子终于还是偷偷的笑了出来。
赤司君有时候还真是意外的孩子气啊。
调好汤汁,往锅里加入两碗清水,适量辅料。
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汤豆腐做起来非常的得心应手,就像是在准备每天的午饭一样熟练。这反倒让原本以为自己会手忙脚乱的黑子有些惊讶了。
盖上锅盖,打开天然气,旋到文火。
等待开锅的时间里黑子拿着汤勺发起了呆。
汤豆腐是除了水煮蛋以外黑子唯一会做的料理了,而且做的还不错。当然这都得归功于赤司。
大学三年——也就是赤司出国留学的前一年——因为本家不在同城所以赤司办了住校,又因为嫌弃学校的食堂所以总是用面包解决午饭,导致大三的时候犯了胃病。
黑子和赤司不是同一个系的,那天中午他到经济系找赤司,才得知他因为胃痛已经去了医务室。
那天黑子是黑着脸拉开学校医务室大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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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21岁的人还能把自己饿的胃疼。”
“……”
“想说你没事吗?躺在这里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如果想反驳我,请先好起来。”
“……”
“请赤司君务必搬到我家来住,我会监督赤司君好好吃饭。”
“哲也会做饭吗?”
“不会,所以请赤司君务必亲自动手。”
“……”
“赤司君刚刚期待了什么吗?”
“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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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赤司被强行搬进了黑子家。
也就是那一年,黑子发现比起平时的那个课业第一事事完美雷厉风行的帝王,还是那个围着围裙研究着菜谱还差点炸了厨房的赤司更讨人喜欢一些。
也就是那一年,黑子学会了他人生中的第二道料理——汤豆腐,而且手艺日益精湛,在赤司出国之前简直好到了堪比大厨的地步。
也就是那一年,黑子因为给赤司泡柠檬茶的时候总是顺手给自己带一杯,而习惯了这原来不曾喜欢的热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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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了香味呢。”
身旁突然传来赤司的声音,黑子一惊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却见赤司已经掀了锅盖用汤匙舀了汤细细品着,然后露出了得到鱼的猫儿一样的满足表情。
“很美味哦,哲也。”
黑子转身打开碗橱,蓝发中透出的耳尖突然之间炸开清晰的红色。他拿出了餐盘,低着头转过身来,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赤司君请不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拧灭天然气,赤司斜着眼睛看了看黑子,然后挑起嘴角笑了。
“我可不记得我说的话里有什么歧义啊。”
赤司伸手去接黑子手中的餐盘,动作间手指无意识的摩擦让黑子干脆连脖子也一起红了,虽然他低着头赤司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不过赤司猜想他的脸一定红的十分精彩。这让赤司有些愉悦。
他拿过餐盘,熟练的将汤豆腐盛盘,将盘子端到桌子上去。黑子从碗柜里拿出勺子摆好。然后两个人一起入座,默契得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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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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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拿勺子扒拉着豆腐的时候偷偷的瞄了一眼赤司,然后他的眼睛就被钉住了似的转不动了。
优雅的像是贵族一般的。
不管是拿着勺子的细长的手指也好,挽起的袖口里露出的白皙骨感的手腕也好,含住汤匙的薄薄的嘴唇也好,滚动的喉结也好,低垂的眼睫也好,都和他舀起豆腐的动作一起,优雅到色气。
黑子看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赤司抬起眼看了看有些发呆的他,然后笑得意味深长。
“哲也在偷看我。”
突然冒出的低低的耳语惊得黑子差点扔了勺子,他咽下一口汤,然后抬起眼看着赤司,不出所料地在那双异色瞳里找到了满满的狡猾。
“我并没有偷看。”
“我可是看的很清楚哦。”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亲吻赤司君的手指而已。”
一时间那双异色的眼睛亮的吓人,赤司放下勺子撑住下巴,嘴角的弧度像是看到了猎物的猎豹。
“这么想要臣服于我吗,哲也?”
“如果赤司君甘愿对我俯首称臣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是吗。”
赤司突然伸手拉过黑子的左手,然后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黑子无奈的笑着抽回手。
“逗弄我很有意思吗,赤司君?”咬牙切齿。
“我很有兴趣。”
“赤司君真是坏心眼。”
“过奖了。”
“就算是我提起了赤司君以前败给了我的事赤司君也不必用这种当时来报复我。”
“……我的第二份汤豆腐呢?”
12.
“头好晕。”
“哲也喝的太多了。”
“并没有,才三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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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黑子突然提议要喝酒,理由是庆祝圣诞。
听到这个建议,赤司略微诧异地挑眉。
他可没有忘记国中那年黑子喝的烂醉,趴在他的肩头努力睁开眼睛却还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
主动要求送黑子回家的赤司扶着黑子沿着路边慢慢的走着,他们走过一盏又一盏的昏暗的路灯,他们的倒影纠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黑子的手搭在赤司的左肩上,再向下一厘米就能碰到心脏。
赤司扶着黑子走的很慢,很慢很慢,用了他生平最慢的速度。
最后他伸手握住了黑子搭在他肩上的手,颤抖的手指都微微沁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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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多年以前面前少年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指缝间,每日每夜都烧灼着他的思念。
他最后只是点点头,拿起了青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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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盘着腿面对面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天空已经黑的透彻,霓虹灯将整条街道染的绚丽多彩。
一壶酒,一双人。
黑子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他倚着窗子,冰凉的玻璃和身下的地暖形成明显的温度差,却没有让他的脑子清醒哪怕是一点。
黑子端起素白的酒瓶,为自己和赤司面前已经空了的玻璃酒盅里斟上清甜的水果酒。
果酒味道清淡,但每一口都有缠绕在齿缝间和舌尖的醇厚的余味。这种酒度数极低,几乎可以当作是果汁。
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
黑子已经有了微微的醺意,他抬眼凝视着赤司。赤司浅酌着杯中的酒,感受到了黑子的视线,也挑起眉看向了他。
黑子的脸颊被酒精熏出了些许红晕,无意识微微上扬的嘴角颜色浅淡柔软,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赤司舔了舔嘴角,舌尖触到了余留在嘴唇上的果酒,有些甜腻。
月光下黑子湿润的蓝眸像是汪了一眼清泉,细长的睫毛将微弱的光芒割碎撒进他的眼底,他定定地看着赤司,这让赤司产生了一种被大海包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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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让赤司想到了初二那年去海边集训的某天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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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家都被高强度的训练操到呼呼大睡,赤司却辗转难眠,他长久地看着身边呼吸安静的少年,然后无声的掀开被子,披上外衣,走出了宿营地。
营地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迎着漫天星辰,墨蓝的海面上跳动着醉心的星空。
他站在浅滩上,赤着脚,一波一波冰凉的海水冲刷着他的小腿和脚掌,星辰和海一起将他包裹,温润的触感像极了那个蓝色的少年。
想到他,一直以来所向披靡的赤司征十郎生平第一次有点困惑了。
他开始看不透自己。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注意过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少年,以至于因为他的手腕受伤就变得神经兮兮不许他参加训练。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少年而辗转反侧,以至于需要大半夜跑出来站在海水里冷却自己的大脑。
赤司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冰凉的海水抚摸着他的小腿的感觉温润之极,他闭上眼又往深处走了几步,当温和的水没了他的膝盖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谁拽住了。
力气大的有些疼。
“赤司君这是想自杀吗?”
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愠怒。
赤色的瞳缩了缩,他回过头,看见十分钟以前还安然睡在自己身侧的蓝发少年此时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眉头紧锁,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犹如一片倒映着月亮的愤怒的海,明亮深邃的让赤司有些不敢直视。
赤司低下头。
手腕上的那只手白皙光滑,骨节分明。
他一语不发,黑子也一言不发。他不动,黑子也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半晌,赤司才抽回自己的手,然后顺手牵起黑子。
“回去吧。”
他知道那个蓝色的少年一定满脸疑惑。
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然而少年还是赶上他的脚步,跟他并排走着。
相握的手忘了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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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最初沉沦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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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一把擒住黑子拿着酒瓶的手,感受到了阻力的黑子抬眼看着赤司,眼角已然染上了醉意。
“哲也,你醉了。”
“没……没有。”
黑子撇撇嘴,用力想要扯回手,却被赤司抓的更紧。
“唔……”
黑子见挣扎无效,便安分了下来。他有些迷茫地扫视着房间,然后目光定在了电视上方的挂钟上。他眯了眯眼,定睛看了半晌,然后又揉了揉眼睛,可是还是没有看清。最后,他正想站起身的时候被赤司拉住了。
“八点半。”
“哦。”
黑子放松了身体靠在玻璃上,轻阖上眼。然而下一秒他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弹坐了起来。
“赤司君再不回家的话公车就停了。”
“……差点忘了。”
赤司站起身,黑子也想要站起来却被赤司按住了肩膀。
“我去……送赤司君……”
“哲也快去睡吧,都醉成这样了。”
黑子被按着肩膀坐下,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然后靠着窗户缓缓合上眼帘。
赤司走到门口准备换衣服。从晾衣架上拿下衣服的瞬间他的手指扫过了什么,是一条黑色的围巾。赤司伸手抚上围巾,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蓝色少年温热干燥的发丝。
异色的双瞳流过笑意。
赤司回到阳台时黑子已经陷入了浅眠。赤司无奈地笑笑,拍了拍黑子的侧脸,轻声唤道:“哲也,哲也?”
“……嗯?”
黑子揉揉迷糊的双眼,并没有清醒,而是凑进赤司怀里蹭了一个位置继续睡。
异色罕见的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赤司伸手轻轻拥住了黑子,手臂紧张的有些痉挛起来。
“哲也,醒了就去床上睡。”
黑子睡得迷迷糊糊,干脆伸手像抱着一个抱枕一样抱住了赤司。
一直精明的像台尖端计算机的赤司一瞬间死机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落地窗前相拥着,窗外霓虹灯闪烁,赤司好像看到了自己眼里有被映亮的雾气。
赤司吸吸鼻子,将脸埋在黑子的肩膀上,偷偷的弯了嘴角。
很久之后他抱起黑子走进了卧室,将他放在了床上,然后扯过被子包住他。
“我爱你,哲也。”
温热的耳语让黑子觉得有些痒,有什么液体滴在他的脸上,冰凉。他缩缩脖子,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缩起身子又睡了过去。
赤司拨开黑子额前有些长了的刘海,吻去他脸上有些咸涩的泪水。
“晚安。”
13.
从黑子家走出来的一瞬间赤司感受到了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十二月末的风格外的凛冽,晚上的风尤其冷的刺骨。赤司咬着牙暗骂了一句,然后竖起领子将拉链拉到最高,加大了步伐。
长长的街道灯火通明,装饰漂亮的餐厅和商店门庭若市。成双结对的人擦过赤司的身侧走远,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步子,一个人在明亮的灯光下慢慢地走着,漂亮异色的眼瞳里倒映出了圣诞的颜色。
走过一家小店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小店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忽视掉,因此生意一如既往的冷清,似乎没有被圣诞节的狂欢所感染,只是门口的槲寄生花环和圣诞老人的头像为这家小店增添了一分节日的气氛。
槲寄生花环的颜色如同记忆中一样翠绿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他每年的等待。
从国三到研一——他没有上大四就出了国——每一年的平安夜,他都会比约定时间早到半个小时,在这家像黑子一样存在感低微的小店门口等待着黑子。
在槲寄生花环下一分一秒的等待,一等便是七年。
这七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度日如年,有好多次看着他,一直压抑着的感情都险些爆发。甚至在高中分隔两地的那三年里,他每次从梦中惊醒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浅蓝色的不断远去的背影。
对黑子哲也,赤司征十郎几乎用尽了毕生所有的感情。
爱也好恨也好,心甘情愿的等待也好,自欺欺人的隐瞒也好,通通都毫无保留的给了黑子哲也。
赤司抬手轻轻摩挲着槲寄生花环的边缘,嘴角的温柔浓的化不开。
每一年黑子哲也都会准时地出现在街道的前一个转角,看到他之后便一路小跑过来。他总是不戴围巾,脸颊被冻的泛出红晕。赤司每次都会捏捏他冰凉的耳尖责怪他又不戴围巾,然后将自己黑色的围巾解下一半来缠上他的脖子。
那条黑色的围巾因为被赋予了这样的含义,所以赤司戴着它七年都没有丢弃。
不过它现在属于黑子了。
赤司出国之前去了紫原的甜品店,然后假装是忘掉了一般,没有带走那条围巾。
他不想再被思念所折磨,可是自从他回了黑子第一条短信后,计划就失败了。他无法停止思念,就像只要听到黑子发来短信的特殊的提示音,不管多晚多忙,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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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摩挲着槲寄生花环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糟糕,忘记给黑子说圣诞快乐了。
想了想决定发个短信过去,于是拿出手机编写了简单的“圣诞快乐,哲也。”几个字,发出去的瞬间他听到了不远处响起的手机铃声。
赤司抬头,看见了向他走来的黑子。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他浅色瞳眸深处的紧张。
黑子径直走到赤司面前站定,赤司注意到黑子的领子有点歪,应该是急匆匆穿了外套就冲出了家门。赤司伸手将他的衣领扯正,然后笑着问:“这么着急的跑出来,哲也是有事吗?”
“是。”
黑子的眼睛依旧有些朦胧,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清醒,可是赤司知道他醉的不轻。
“忘记给赤司君说圣诞快乐了。”
“给我发短信不就好了?”
“还有圣诞礼物。”
赤司这才发现黑子手里的一团白色。黑子将那团白色抖开,是一条围巾,和赤司的那条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换了颜色。黑子示意赤司低下头,然后将那条围巾一圈一圈仔细地缠绕上他的脖子。温暖的毛料包裹住冰凉的皮肤,就连心里也暖了起来。
赤司浅浅地笑了起来。
“这是圣诞礼物吗?”
“算是吧。”
“算是?”
“因为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赤司君。”
刚系好的围巾突然被拉扯,恰到好处的力度迫使赤司低下了头。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脸在视野中无限放大,然后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只有一瞬间,却足够让赤司的心跳暂停。
黑子的额头抵上赤司的额头,他的蓝眸凝视着那双布满了惊讶的异色瞳,压低了声音说:“赤司君,圣诞快乐。”
他确定在那双他喜欢到骨子里的眸子里除了惊讶以外,他还看到了带着水光的释然。
他们的距离近到鼻尖几乎撞在一起。
赤司突然笑了,冰凉的双手捧住黑子的脸,将温热的语句吐在两个人的鼻息间。
“哲也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黑子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突然眯了双眼笑起来。
“有点……难以启齿呢。”
下一秒赤司按住了他的后脑,将他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吞了下去。
一个吻温柔至极。
灵巧的舌顶开贝齿,带起黑子的舌缓慢而细致的纠缠, 舌尖探过口腔的每一处,搜刮着果酒浓郁的香甜。在他的舌尖扫过牙龈上方时突然感觉到了刺痛。
是黑子突然咬了他的嘴唇。
唇齿分离的时候带出长长的银线,赤司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手指抚上黑子的下唇缓缓的抚摩。
“哲也不乖啊,居然咬我。”
“因为赤司君弄疼我了。”
“哲也多长了一颗牙吗?”
“……请不要把我难以启齿的东西这么轻易地说出来,赤司君。”
赤司愉悦的弯了眼,在黑子的嘴唇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很可爱啊,哲也。”
“……赤司君请不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我说的话可没有什么歧义呢。”
14.
那颗多余的牙,和想要对初恋说出来的表白,对于黑子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存在。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黑子躺在自己家床上,睡衣整齐。
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记得自己昨天都对赤司做了什么。准确的来说,他现在整个人都像是身处在一场梦境中一样——他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的一切是真实的。
赤司吻了他。
这个描述事实的陈述句放在两个月前他都会觉得是开玩笑。
他摸着自己的嘴唇,不由得笑起来。
看了看表,黑子发现自己比平时早起了一刻钟。他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床,走到卫生间洗漱。
口腔里还残留着果酒淡淡的味道,黑子用牙刷清理着口腔,突然牙刷碰到了那颗多余的牙齿,他的脸一瞬间烫的可以烧开水。
完了……
鄙视着自己不纯洁的思想,黑子漱了口,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狠狠泼了几捧冷水。觉得自己的脸不再像方才那么烫了,黑子才关了水龙头,拿起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准备去给自己做早餐——当然,也就是一个水煮蛋而已。
走到厨房的时候黑子简直惊呆了,餐桌上摆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两片土司,煎的金黄的香肠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黑子在餐桌上找到了一张便条,上面是赤司漂亮的字体。
“早餐如果凉了的话记得热一热,全部吃掉。”
黑子扯下便条,抿起嘴弯了眼。
立刻拿出手机给赤司发短信。
“赤司君昨天晚上没有回家?”
不到一分钟手机便振动了起来。
“是啊。哲也吃早餐了吗?”
黑子呆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他蹩着眉想了很久,然后开始打字。
“我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哲也觉得呢?”
黑子觉得自己隔着长长的通讯线路听见了赤司的笑声。
有种被大灰狼纳入掌心的兔子的感觉。
不爽。
“我怎么知道,醉成了那个样子……”
“那也就是哲也不打算负责的意思咯?”
“…………”不安。
“哲也夺走了我的初吻,然后就睡着了,我不计前嫌地大老远的把你抱回来,还错过了末班车就只好住在你家。本来打算昨天去本家的,只好今天早晨早走了。哲也说自己该不该负责?”
被骗了。
黑子哲也差点一冲动把手机远距离投篮扔进鱼缸,他发了个鬼脸过去,然后扔了手机用筷子夹了香肠塞进嘴里,把脸撑得鼓鼓的。
咬着香肠,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没有喂鱼。
于是慌忙跑到鱼缸边拿了些饵料投进了鱼缸。
.
半月斗征十郎依旧活力十足,他依旧只吃了少部分的饵料,将大部分都就给了哲也。它游动时红色的尾巴依旧抖动得十分漂亮,像是红色的半月。
然而蓝倒吊哲也游的更加的无精打采了,鱼鳍摆动的速度缓慢极了,就像是马上就要沉底了一样,饵料也没吃多少,往日它的那份饵料此时浸了水正一点一点向下沉去。
黑子感到了抱歉。
他想他应该给蓝倒吊一个豪华的葬礼。
.
解决了早餐,黑子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刚挂上MSN就看到编辑妹子的头像疯狂的跳动起来。
戳开。
“圣诞快乐黑子君!”
“圣诞快乐^ω^”
“哇居然用起了颜文字,心情这么好是告白成功了吗?”
黑子想了想,挑着眉慢慢的打着字。
“没……觉得太难以启齿了就没有说出来。”
“没救了我猜你得继续瓶颈下去了。”
“…………………”
“你吻他了吗?”
“……嗯。”
“他拒绝了吗?”
“……没有。”
“太棒了o(≥v≤)o”
“你激动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该给我交稿子了。”
“……我现在就去写。”
“你等等,我给你看个故事。”
不一会儿黑子就接到了编辑发过来的邮件,他打开邮件下载文档,然后浏览了一遍。
与其说是个故事,不如说是个小段子。
“下雪天没办法出去玩,小男孩和小女孩坐在一起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有点无聊。小男孩对小女孩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他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关于喜欢,有关于等待。”
“小女孩问小男孩,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等我吗?”
“小男孩笑笑说,会。”
“然后男孩拉起女孩的手说,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手吧。”
“后来女孩出国了,于是男孩如约等了小女孩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天气里,他等到了小女孩的归期。”
“彼时他们已经不再年少,小男孩和小女孩也已经变成了少年和少女。在那个寒冷的天气里,少年牵起少女冰凉的手,笑着说,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手。”
作者的文笔平淡,叙述也非常的简单,描写也未经任何润色,可是黑子却前前后后地看了好几遍。
然后他突然想写一个等待的故事。
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一个赤发的少年。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编辑,编辑愤怒地发来了掀桌的表情。
“你先把手头的这篇写完再说!”
黑子舔了舔多余的牙,静静地笑了起来。
.
窗外飘飘扬扬的,终于还是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15.
一场雪下了两天,一直到二十七日晚上天气才放了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晴朗的星空。
黑子交了稿子,有点无所事事起来。他翻了翻自己的下载管理,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那部电影已经下载完成了。
想着自己已经看过没有什么再看一遍的必要了,黑子决定删掉它。然而鼠标刚刚移到视频的图标上,手机突然远远的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直觉告诉黑子他将会通过这通电话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于是他暂时丢弃了电脑,跑到客厅里去拿起手机。
是赤司的电话。
接通。
“赤司君?”
黑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鱼喂食,于是他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旁,另一只手从鱼缸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些许饵料。拿的有点多,但是再放回去又十分的麻烦,于是黑子决定喂的时候留意,等到喂完了再把多余的放回去。
“哲也,我要走了,不来送我吗?”
隔着电话黑子仿佛听到赤司的声音里带了十二月末天气的寒意。
黑子趴在鱼缸边投撒着饵料,今天的红斗鱼异常的活跃,一扫平时让着蓝倒吊的绅士风度,吃的格外的欢乐。而蓝倒吊只是在一旁倦倦地游动着,对食物视而不见。
“如果去送赤司君的话,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哭出来的吧。”
“哲也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从遇到赤司君开始。”
“………………”
赤司突然沉默了。
黑子也没有说话。
红斗鱼活蹦乱跳地吃掉饵料,蓝倒吊已经停下来休息不再动弹。
“哲也。”
半晌赤司突然开口,声音轻的像是春天吹过的风。
“我要结婚了。”
嘭。
黑子听到了自己心脏爆裂的声音。
捏着饵料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饵料掉进水里,轻飘飘的撒了一缸。
他扶着鱼缸的边缘缓缓蹲下身,嘴一张一合像极了缺氧的鱼,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眼睛睁的前所未有的大,眼眶几乎疼了起来,然而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他觉得自己像是要瞎了一样,眼前一阵一阵扩散开来的黑暗让他呼吸困难。
他现在的感觉像极了不久前因为热水器坏掉了他洗过的唯一的一次冷水澡,就像是浑身赤裸裸的被扔进了十二月末的雪地里,冻的四肢百骸都冰冷而僵硬,连心脏都叫嚣起了疼痛。
“哲也?“
好半天黑子都没有说一句话,赤司便轻声唤了一句,清淡的声音拉扯的黑子的嗓子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烫的他几乎要说不出话。
“决定是哪家的女孩儿了么?“
黑子咬了咬下唇,垂着眼帘看向吃完了饵料围着哲也游的正欢乐的征十郎,眼底蕴藏着的感情不知该称作羡慕还是应该称作悲凉。
“嗯。“
赤司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从七年以前就决定好了。”
“这样啊。”
那你又为何来接近我?作为你婚前的消遣吗?或者是作为感情的嘲笑?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怜悯?
真是糟糕啊,赤司君。
“哲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
还说些什么呢?说你太糟糕?说你胆小鬼?黑子咬着嘴唇,仿佛听到了笑料一般的扯开了嘴角。
于是赤司隔着薄薄的金属壳听见了轻浅的笑声。
“祝福你,赤司君。“
“还有,我要去拔牙,就不去你的婚礼了。“
“哲……”
还没有说要的话被听筒中突兀的忙音所吞噬,赤司再拨回去,发现对方已经关了手机。
黑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简直像是个一人乐的小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卧室的,不知道怎么打开了那个电影,等他回过神来时,电影的片头已经结束,正片刚好开始了。
电影静静的演,黑子静静的看。
新娘将手中的捧花扔出去,没有人接,花束掉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停住了,白色的花朵沾染了不少灰尘,像是一场盛大开场而颓然收尾的初恋。黑子木然地看着,他感到眼睛有些酸涩,他摸了摸眼眶,干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他一点都不再想哭了,哪怕是看到了男主角在女主角怀里笑着死去,哪怕是看到女主角眼角闪烁着晶莹吻上骨灰盒,哪怕是听到女主角那句缓慢而幸福到颤抖的“Yes,I do.”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哭的那么丢脸。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黑子关了视频,将文件拖进了回收站。
丢了吧,已经没用了。
初恋也丢了吧,已经,没用了。
牙齿也,丢了吧。
黑子给绿间发了短信。
“想要拔牙,越快越好,拜托绿间君了。”
过了一会儿短信就回来了。
“你明天上午九点来吧,我刚好没事。”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牙医怎么会在牙病高发期的圣诞节至元旦前后没事?很多年的磨合使得黑子不用多问便猜到了又是因为绿间那喜欢拐弯抹角地关心别人的性格的缘故——不然他怎么会选择一个不早也不晚足够黑子洗漱完毕解决早餐赶地铁到达牙科医院的时点。
黑子苦苦地笑着,拨开窗帘看向窗外,雪铺了一地的晶莹,空虚的白几乎要灼伤双眼。
“谢谢绿间君。”
“我可不是在帮你的忙。”
16
第二天是个晴天,天空干净的像是被水冲洗过。
黑子早早的就出了门——说不出任何原因的,他不想待在家里,那个不大的地方的每一处都会让他想到远在英国的红发青年。
他起的很早,不如说他根本是一夜都未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轻轻的一点响动都会让他从漆黑的梦境中惊醒,然后辗转半晌再次进入下一个浅眠周期。最后他有些受不了地从床上爬起身来靠着墙坐下,背后冰凉的墙壁透过薄薄的睡衣冷却了顺着脊髓传递的神经兴奋,他感觉到有些头痛。
——睡眠不好的代价。
他看了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六点。他的精神状态糟糕到他看着手表就出了神,过了好久他才猛地回过神,发现手表的分针已经走过了七个小格。他惊觉自己已经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而他想不起来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了。
一定是年纪大了的原因。
黑子苦笑着下了床去洗漱。刷牙的时候牙刷顶到了那颗多出来的牙,黑子发现它已经长的非常大了。它突然惊觉它已经跟了他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他都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他舔舔那颗牙,对着镜子无声地说了再见。
再见,我的初恋。
.
跟着上班高峰期的拥挤人流一起挤了电车到了绿间所在的医院,时间尚早——这得益于他前所未有的起床时间——他慢悠悠地走进医院的大门,因为曾经带着自己朋友的孩子来看过牙医,所以他非常轻车熟路的拐进绿间的办公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前厅转悠的那抹绿色。
脱去了秀德校服换上了白大褂的绿间终于不再像是一根行走的胡萝卜,而更像是一颗葱白很长的大葱。
黑子走到大葱面前,微笑着打了招呼。
“早上好,绿间君。”
“黑子?”
绿间被突然出现的黑子吓了一跳——他微微放大的瞳孔透过镜片被黑子看的一清二楚——然后他立刻冷静下来,推推鼻梁上的镜框。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倒是我想问绿间君为什么这么清闲呢。”
“咳。”聪明的转移话题,“你要拔哪颗牙?”
黑子呲开牙,白森森的牙齿在粉色的牙龈上清晰的乍眼。
绿间吃惊地挑挑眉,他戴上胶皮手套,用手指挑开黑子的嘴唇,终于把那颗牙看了个完全。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黑子。”
“没见过我这种情况吗?”
“是的。看来是和门牙生在同一个牙根上,如果不拔掉的话以后会把门牙顶的松动的。”
“拔掉的话门牙会受影响吗?”
“可能会受一点影响,毕竟多了一颗牙的空隙。”
啊啊,真是够了,就算是退出了我的世界还要影响我什么的,真是,太差劲了。
“会疼吗?”
“大概需要动手术,我会给你打麻药的。”
“那就拜托绿间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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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的时候黑子突然想起了黄濑说过的话,这样的牙拔掉会很疼,所以象征了初恋。可是黑子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除了麻醉针扎在牙龈上那一刹那让心都震颤了起来的刺痛,所有的感觉都随着麻醉药的推入而渐渐消失了。
他躺在躺椅上,目光聚集在房顶的无影灯上,雪白的灯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眼,他努力地将眼睛睁大,眼球疼痛得像是马上要流出泪来,可是眼眶依旧涩涩地发干。黑子觉得说不定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在那天用完了,所以泪腺才连生理泪水都分泌不出来。
他可以看到绿间操控着手术刀剖开他的牙龈的动作,可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两腮因为长时间张着嘴已经僵硬到麻木。
手术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可是黑子觉得时间长得像是一个世纪,长到足够他做完一个白日梦。
最后他坐起身,口腔里还是毫无感觉。绿间将那颗牙用小小的密封袋装好递给他,黑子用力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却因为过强的药效而并未成功。他只好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颗牙,点点头表示感谢。
开了消炎药,听过了绿间不放心的长篇大论的叮嘱,黑子终于逃离了医院。
不太想回家,黑子决定放弃电车徒步走回去。
这天比前几天都要冷的多,黑子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刻意避开那条黑色的围巾这个愚蠢的举动了,他提了提领子缩起脖子,将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
他突然想起了那条围巾的主人。
那个给予了他温暖的人,如今居然要结婚了,而年少时期那个红色少年投进一个三分球后就转身防守,嘴角的笑容带着必胜的自信的样子,以及带领他们赢得了一场又一场比赛的场景,仿佛才是昨天刚刚发生。
那么完美的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是非常温柔非常安静的吧,也许并不会很漂亮,但一定非常的清秀可人,站在他身侧的时候,犹如一朵淡淡绽放在妖冶热烈的红玫瑰身侧的白百合。
那场景美好的他几乎没有勇气想象。
如今那火色的短发已从自己的世界里散去,余留的红色绽放成一只漂亮的红色半月形鱼尾。
想到半月斗,黑子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自己家不远的那个宠物店里。
小的可怜的店铺门口依旧挂着可爱的有些褪了色的槲寄生花环,黑子在门口长久的驻足,看着花环有些出了神。直到店门被人推开,从里面探出头来的店主的一句充满活力的问候才将他生生扯回现实。
“晨安,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黑子想了想自家的鱼食快没有了,干脆买一些回去。于是礼貌地笑了笑,“请给我一些鱼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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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鱼饲料回到家,黑子将饲料放在鱼缸边,然后拿出一点饵料准备喂鱼,转过眼却发现水面上散开着一抹红色,动也不动一下,浅浅的蓝色围着它游动着,动作迟钝而别扭,然而却固执的不肯放弃。黑子感到有些惊慌,他敲了敲鱼缸,浅淡的蓝色抖动了一下,惊起的涟漪推着灿烂的红色摆动了两下,却丝毫没有自主活动的意思。
黑子感觉有什么梗在了喉头,他着急地用手将红斗鱼捞上来,却看见它软软的瘫在掌心,一动也不动,连分毫的挣扎都没有。
征十郎死了。
随着赤司的离开,死掉了。
黑子觉得天旋地转,他扶着鱼缸的玻璃壁缓缓滑下去,直至跪坐在了地上。他手里捧着那条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火红,大张着嘴想要呼吸,却产生了一种半死的窒息感。他无力地用手包住鱼,将它软软的身体贴在胸口,然后他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润——封印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
他将自己抱成一团,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将自己蜷缩在婴儿床里,寻求着一种能够让自己安心入睡的姿势一般,抱着自己痛哭起来。
他一直以为死掉的会是生活情况十分糟糕的蓝倒吊,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活蹦乱跳的红斗鱼——他甚至都做好了给蓝倒吊送葬的准备,没想到真正需要葬礼的居然是半月斗。
心脏像是被什么生生剜空了一样,连带着赤司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的那一部分,生生的连血肉一起挖空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哭的十分的难看,大颗的泪珠滚进了嘴里,他的脸上湿成了一片,他捂住嘴,却捂不住自己痛哭的抽噎声,眼泪擦掉了又流出来,他断断续续地呜咽着,直到他听到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才用衣袖抹了眼泪,从口袋里翻出电话接起来。
“小哲。”
温柔的女性声音让黑子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叫了一声,“妈妈。”
“小哲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听出黑子的声音有什么不对,黑子妈妈有些急切地问黑子。
“嗯,看电影看哭了。妈妈有什么事吗?”
“什么电影能把我儿子看哭?”
黑子妈妈在电话另一端笑出了声,黑子只得无奈的苦笑。
“明天就是年末了,小哲如果不忙的话,就回家来过元旦吧。”
黑子恍然今天已是12月30号,他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又想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了,便答应了母亲。
“我会回去的,妈妈要给我做好吃的。”
“我做香草奶昔给你。”
略带撒娇意味的口吻让妈妈轻轻的笑起来,听着妈妈宠溺的回答,黑子也擦了擦眼睛轻轻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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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黑子轻轻地吻了再也不会动弹的半月斗,决定给它一个盛大的葬礼。
给自己的初恋,一个盛大的葬礼。
17
第二天清早,黑子在自家楼下的草丛里挖了一个小小的坑。他跪在地上扒开残留的枯草,将那颗被拔掉的牙和半月斗一起放进了小坑里,一把一把地盖上土,然后将自己折的纸玫瑰插在了小小的隆起的坟包上。
他习惯性地舔了舔牙,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怔了一下,然后苦笑起来。牙拔掉了之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牙床,麻醉药的药效过去了之后揪着神经硬生生地痛到了心里。牙龈疼了一夜,黑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凌晨七点多他实在受不了了,便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好久以前买给赤司的止痛药,看了看日期发现还没有过期,便吞了几颗,这才止住了这钻心的疼痛。他逼迫着自己睡了一会儿——不过心里有事怎么可能睡得舒服——睡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看表发现已是东京时间六点半,于是索性下了床去安葬他的鱼。
.
他站起身,对着那个土包恭敬地鞠了三躬。
蓦地有淡淡的曲调从记忆深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他忍不住轻轻的哼唱出声。清浅的歌声融进清晨天幕浓重的暗色里,他想起这首歌是儿时妈妈交给他的一首小曲儿。
歌词他忘记了,只是这旋律还意外的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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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黑子非常喜欢的外祖母去世了。
葬礼上他穿着纯白的丧服,看着一波.一波的前来送葬的人板着悲伤的表情经过他身旁。他有些害怕地抓住母亲丧服的下摆,依靠着母亲轻轻的颤抖着。
妈妈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他看到妈妈有些发红的眼睛。
将遗体送去陵园的时候妈妈给他唱了这首歌,她告诉他这是给永远沉睡的最爱的人的歌。他好奇地睁大双眼,仔细的听着淡然的旋律,七八岁的孩子学习能力很强,他很快就学会了这首并不复杂的小曲儿。
因为是要给爱的人唱的送别的歌,所以他唱给了斗鱼征十郎,希望他能带着他苦涩的初恋一起入土为安。
轻柔的语调淡淡的徘徊在耳畔,迂迂回回地响彻梦境。
他梦到了疼爱他的外婆温柔的手掌,梦到了妈妈温暖的问候,梦到了爸爸看着报纸手边的茶水的袅袅热气,最后他梦到了一片温暖的红色,像是他最喜欢的掩藏在云层间的夕阳的颜色,像是他最喜欢的人的颜色,最后那抹红色逐渐消失殆尽,凝成了一片静止的黑色。
淡色的眼睫轻颤——一点光斑映亮了薄薄的眼皮,将他漆黑的视野染出大片的亮色——黑子睁开双眼,眼底映入了两片比他的双眸同色略深的明媚的天空,两种颜色糅在一起,蓝的纯粹而耀眼。
时值正午。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感觉到牙龈又隐隐约约地疼了起来。他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瓶倒出两颗来干吞了下去,等待止痛片生效的时间里他听到冰冷机械的女声提醒到站的声音。他这才惊觉该下车了,于是提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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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的一瞬间黑子被强烈的光刺的眯了双眼,电车带着风呼啸着驶离他的身旁,他看见干净而幽静的石头小路在他眼前铺开。
黑子妈妈的家在离城区较远的郊区,因为生性喜静,所以黑子的爸爸在黑子离开家上大学以后特意找了一个宁静又不算太过偏远的公寓,不大,却足够两个中年人安心度日。
黑子走在石头路上,他走的很慢,几乎是在悠闲的散着步。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沉浸在那片弥散的殷红里没有完全醒过来,以至于他走到了父母住的公寓的楼下,又走进公寓乘电梯上楼,然后叩响了家门这一系列动作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直到门打开,母亲探出头来带着笑的一句“欢迎回来”才令他堪堪回神。
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拥住了头发已然有些花白的母亲。
“我回来了。”
母亲将他迎进屋,然后拿走了他的行李放进他平时住的房间。父亲坐在沙发上看书,并没有起身迎接他,不过他偷偷飘过来的眼神和嘴角的笑纹还是将他看到儿子回家十分开心的心情暴露无余。
餐厅里熟悉的香气令他的心里充满了沉甸甸的幸福感,他感觉自己平时已经习惯了杯面和咖啡的胃叫嚣起饥饿来。
饭菜十分丰盛,全是他喜欢的菜。妈妈像是怕他吃不饱似的一个劲给他夹着菜,黑子也只好玩命地往嘴里塞,直到胃已经饱胀地连一粒米都塞不进去,黑子才向妈妈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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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过碗之后黑子的父亲跑出去和老友下棋,黑子坐在房间里看书,母亲走进来放了一杯水在他面前,然后坐在了黑子对面。
“小哲一副闷闷不乐脸,是失恋了吗?”
这么明显?黑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摸到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疑惑的皱起眉头。
“虽然小哲平时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可是妈妈哟。”
黑子妈妈笑得很温和,她摸了摸黑子的头,手指间的温度让黑子安心的眯了双眼。
“可以跟我说说吗,小哲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黑子心里突然忐忑起来,他咬着嘴唇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他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笑得很慈祥的母亲,张了张嘴却几度都欲言又止,最后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小的几乎被吞没。
“是……是男孩子。”
头顶温暖的手掌突然抽走,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黑子紧张的全身几乎快战栗起来,他慢慢的抬起头,脖子上的肌肉紧绷的几乎要被扯断。他屏住呼吸望向母亲,却从母亲的脸上读出了让他疑惑的释然。
“唉——”
好半天,黑子妈妈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半是埋怨半是松了口气一般地说:“你最后还是被你初中那个篮球队长拐走了啊。”
“诶?!”
黑子惊讶地瞪大双眼,他可不记得他给自己的妈妈透露过他对赤司的感情。
“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不了解你?”
黑子妈妈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的水杯浅浅地啄了几口里面的红茶。
“不过他竟然会让你失恋,我可真是没想到。”
“…………他要结婚了。”
“结婚?”黑子妈妈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而后问了一个令黑子十分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小哲觉得他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吗?”
黑子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赤司,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至少可以肯定赤司绝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当然他的目的一般没有什么达不到的。至少他对于胜利有多执著,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所以他果断的摇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会觉得他会轻易丢下你结婚?”
“大概是因为……他不喜欢我?”
“……………………”
黑子妈妈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把整杯水都扣在黑子头上的冲动。这情商负数的人是谁这一定不是她儿子。
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傻孩子。
.
黑子妈妈觉得这辈子她大概都不会忘记那个叫赤司征十郎的孩子的眼睛。
那一年平安夜,浓郁的夜色下他搀扶着醉成一团的黑子哲也把他送回了家,黑子妈妈给他们打开门的时候赤司正调整着黑子的姿势企图在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上为他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黑子妈妈发现,他看向黑子的那双眼里的温柔像一汪水一样几乎满到溢出来。
那个时候她的心脏咯噔一下,然后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自家儿子要被拐走了”这样当时觉得十分荒谬的想法。
她后来看过几场自家儿子的篮球赛,当然,她总是在奔跑的队员之中看丢自家儿子。她看过的球赛不多,但是那个红发的少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个子不高,却犹如整个队伍的支柱一般,举手投足间恰似年轻的王者。明明与自家儿子配合最多的是那个很欢乐的黑皮,但是她却从黑子与赤司极少的配合中看出了大绝对默契,就像是手指与控制它的大脑一般仿佛生来就是一体。
更重要的是,那个红发的帝王从来不会遗漏掉那抹浅淡的蓝色——这还是在自家儿子十几年的人生里遇到的的头一个不会因为他的存在感而忽视掉他的人,毕竟连她自己都很难将那快要消失的浅色时时刻刻定在视线里。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自己的儿子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真是太好了。
那个时候她就释然了,就算是以后会被拐跑,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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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发现母亲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抓着自己的衣角,皱着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将方才一直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口。
“妈妈……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黑子妈妈被黑子的话硬生生扯回神来,她花了几秒的时间回想并理解了一下黑子这句话的意思,而后有点啼笑皆非地看向黑子,手中水杯蒸腾而起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表情,暖了她轻柔的每一个字。
“怎么会呢?”
“小哲是我的孩子,虽然有点舍不得还没出生就夭折了的孙子,不过比起一个可以给你完整家庭却随时可能找不到你的妻子,我宁愿丢个孙子,让你能和一个能够替我时刻照顾你的人在一起。”
“这样啊。”
黑子忽然觉得轻松了起来,仿佛一直以来压抑在心脏上的那块沉重的大石被母亲的话一点一点粉碎了个干净,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起来,胸口有种暖流顶得他有些鼻酸。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冲着母亲眯了眼笑起来。
“我还以为妈妈会反对呢,我都做好被扫帚打出门的心理准备了。”
“这么想被扫帚打?那我去拿。”
黑子妈妈作势要起身,被黑子手忙脚乱地按住,然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笑成了一团,黑子妈妈玩心大起,将黑子的头发揉成了一包草。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妈妈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黑子正整理着自己被揉成鸡窝的头发,听到母亲的话,虽然觉得心口骤然聚起了洋洋的暖意,却也并没有做过多的表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
丢失了方向的鸟,哪有那么容易找回最初的目标。
18.
妈妈家实在过于太舒适以至于黑子住下就不想走,连住了几天都忘记了。这几天他手机不开机也不开电脑,几乎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他连日期都不记得了。直到某天早晨被妈妈用一颗糖唤醒并加了一句“新年快乐”的时候,他才恍然醒悟今天已经是新年的第一天了。
自家做的花生牛奶糖块头太大而且很黏牙,黑子嚼着糖,两腮鼓的像是松鼠。他打开电脑,登录MSN,一瞬间爆出的信息提示音吓得他差点把糖整块噎进嗓子里。
每年这个时候收到的祝福数量都会和存在感成反比,庞大到黑子几乎回复到手部痉挛。
黑子看了一下消息列表,大多数都是一条未读信息,也无非就是“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好好加油”这样简单的句子。鼠标向下滚动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停住了。
他看到了编辑妹子的6条未读信息。
黑子迅速地咽了糖,轻快敏捷地戳开编辑妹子的小窗。
12月27日下午4:32
“在吗?”
12月27日下午6;00
“看到的话回个话。”
12月28日早晨7:08
“快点出来啊,元旦特刊需要你qwwwwq”
12月28日晚上8:14
“还是不在吗……”
12月29日中午12:43
“什么时候看到了记得给我回信。”
以及今早7:15的。
“新、年、快、乐。”
完了完了要死了。
黑子连忙噼里啪啦地敲了字过去:“新年快乐”
“你终于出现了。看在今天新年的份上,你来选择怎么死吧”
黑子觉得编辑一定是点亮了秒回技能,或者是她一直死死瞪着屏幕等他回信。天呐,想想就好可怕。
“……我死了元旦特刊怎么办?”
“明天就要印刷了你居然问我怎么办,你的那份我用别人的稿子顶替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死,多大仇。”
“我生气。”
黑子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编辑又快速地发过来一句话。
“说起来你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一瞬间黑子咬牙切齿。
“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是你生气的表现吗?”
“看来是没戏?”
“……他要结婚了。”
“你就相信?”
“给我个不相信的理由?”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不过他没敢发。
“你打算怎么办”
黑子一下子犯了难,他敲敲打打,最终还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发了出去。
“我想……放弃了。”
“…………总觉得没什么话可以再对你说了,我有个朋友是主编一本言情杂志的,她手里有一篇文章刚刚完结推荐你看看”
“什么?”
“等等我发给你”
不一会儿聊天的界面上就出现了一个doc格式的文档,黑子点击接收,下载文件的速度意料之外的有些慢。黑子起身又去问妈妈讨了一块糖,回来刚坐下就发现文件下载完了,于是赶忙将糖塞进嘴里,点开文档。
看了两行黑子拧了眉头。
怎么这么熟悉?
他继续读了下去,是个讲述了初恋的故事,女主角暗恋了男主角很久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黑子突然从这个故事里找到了强烈的共鸣感。
鼠标下滚,黑子突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乞求与他相见,可是又害怕与他相见
“不见的时候会想念,见了面却发现无法若无其事的与他交谈。
“怕他发现,怕他讨厌。”
…………你等等。
这不是自己在紫原的甜品店里看到的那篇小说吗?!这世界怎么这么小。掀桌。
黑子关掉文档点开编辑的小窗,“这个我看过。”
“有什么启发吗”
“只看了开头,当时不是很喜欢就扔到一边了。”
“……去看完”
命令都下的这么死了黑子也不敢反抗,他可不想被心狠手辣的编辑妹子安排什么莫名其妙的任务。于是他只好重新打开文档,一点一点仔细地看了下去。
.
女主角一开始只是默默的喜欢着那个男生,她的朋友劝她去表白她却没有胆量,只敢偷偷地看偷偷地想。就这样纠纠结结兜兜转转她和那个男生一直保持着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关系到了故事的尾声,这时候突然有转折发生了,男主角要去美国留学,而且很可能在那里安家落户一辈子不回来了。大家一起去机场送他的时候女主角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喊出了“请不要走”这样的话。
男主角笑了,问她为什么。
她羞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的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所以请你不要走。说完这话之后她头也不敢抬,她盯着地面很久很久,久到衣角都被她手心里的汗水浸湿。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他松了口气,然后那双渴盼了很久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她听到他说“我一直以为我是单恋呢。”
故事的最后男主角还是去了美国,但是他留给了女孩一个承诺。女孩站在机场里仰头看着飞机线划破蔚蓝的天空,多年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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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黑子心情复杂的关了文档。
恰巧这时编辑妹子私戳了他,他打开小窗,是问他看完了没。
“嗯。”
“有什么感想吗”
“女主角活的也不容易。”
“?”
“这么胆怯居然有勇气表白太不容易。”
这句话发过去以后很久编辑都没有回复,黑子以为她迷路了,刚准备呼唤一下,却被突然发过来的信息惊得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勇气?”
黑子很想敲几个字来狠狠的反驳一下,然而这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无力,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他慢慢地打着字,斟酌了很久最终犹豫的发了过去。
“他又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你以为女主角知道男主角喜欢她吗”
黑子正想以“那是小说”来反驳编辑妹子,却被编辑秒回的下一句话生生的噎了回去。
“没有勇气就永远也得不到你懂吗”
啪。
之前说主角没有勇气的,不是我吗。
现在没有勇气的,反而是我啊。
有什么理由退缩呢,我。
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样蓦然清醒。
顾不得回复编辑的话,黑子打开手机,立刻有大量的未读短信涌进收件箱,黑子发现其中的一半来自于赤司。虽然心里有一瞬间的温暖涌上来,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管那些未读信息,他打开拨号器,噼里啪啦的打出那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一如既往的,两秒后便通了。
“哲……”
“赤司君!请不要结婚!”
黑子几乎是在电话被接通的同一瞬间便近乎失控地喊了出来,急切的语言甚至打断了赤司还没有说完的客套问候。他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细小的颤抖,他的喉头滚动着什么滚烫的东西快要溢了出来。他握紧了手机,手指骨被硌的生痛。他的耳朵在嗡嗡的鸣响,脑海里也在嗡嗡的鸣响,他不知道赤司是什么样的表情在想什么有没有回话——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心里那个清晰的声音在提醒着他:说出来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让他明白一切。
“赤司君请不要结婚。”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气软了很多,甚至带了些许请求的味道,他的手机已经在他耳边抖动了起来,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他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还是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听到赤司的回答。
黑子说完这两句后就像脱力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有点冷静下来了,想到自己方才的冲动也不知会带来什么样可怕的后果,他索性沉默了,电话那端的赤司也一句话不说的沉默着。
沉默中的黑子提心吊胆,他的大脑从来没有转的像现在这样快,以至于他在短时间内闪过的想法几乎要烧坏他散热系统不太好的的CPU。
说了也好如果他觉得我很无理从此讨厌我了我也不用再抱有什么幻想了不过至少我在成为定局之前抢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哲也。”
几秒钟的胡思乱想被含着笑的声音打断,黑子几乎可以想象到赤司嘴角那如同阎王一般的轻笑了。
“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黑子觉得他装装傻可以再多活几秒钟。
“为什么不想让我结婚。”
黑子咬咬牙,手对手机施加的力量几乎要捏碎那可怜的手机屏了。他决定再冲动一次——反正也就这一次了,他第一次觉得初中老师说得挺对,此时不搏何时搏。
“我喜欢赤司君。”
喜欢,喜欢,喜欢了很久了,喜欢到就像是那把剪刀没有划伤火神的脸而是直直的戳进了自己的心脏,一开始不疼是因为习惯了剪刀的存在,现在剪刀被生生的抽走了,伤口流血化脓,痛的像是碎掉了一样。
这时他才发现他喜欢赤司,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喜欢到心都痛了,只不过是他要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时自己才发现罢了。
一旦发现,就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飞快的膨胀了起来,顶的胸口闷闷的钝痛。
“哲也,出来吧,我在离你最近的M记等你。”
黑子的耳朵捕捉到了M记这两个字,他想也没想就抓起外套冲出门,跑着刚下了两级楼梯刚刚被甩上的门突然被推开,妈妈探出头来冲着飞奔的黑子喊道:“小哲!你干什么去?”
“我去追媳妇儿。”
黑子已经跑远了,他的声音远远地隔了好几层楼传来,黑子妈妈忍不住笑着喊了一句:“追不回来就别回家了!”
“收到!”
.
黑子妈妈关了门笑着叹了口气。
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你才是人家的媳妇儿吧。
19.
——他只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在拼尽全力地奔跑,用了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脚底是痛的,肺叶是痛的,他的呼吸也是生痛的。可是他停不下来,他大步的奔跑着,凛冽的风声之间他想起了黄濑说的“像是太阳一样”,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多年以前看过的《山海经》。他觉得自己真是像极了不知疲倦一心追求太阳的夸父。
向着他冬日里唯一的太阳拼尽全力地奔跑。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拐过拥挤的十字路口,他终于在路边那家“离他最近的”M记门口停住了脚步,顾不得喘匀呼吸,他便急急地推门而人——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靠窗的桌子旁对他招手的赤发青年。
他急不可待地冲到他面前,刚急匆匆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见赤司笑着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黑子只好生生压下想说的话,坐在了赤司的对面。
赤司唤来服务生,要了一杯香草奶昔和一杯抹茶红豆。然后他坐直身子,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唇角的笑意晕进了瞳眸里。
“哲也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赤司君不是已经回英国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
黑子还是有些微的气喘,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到现在为止都有点头晕眼花。不过这不影响他第一个问题就抓到了重点——方才通话时被他忽略的重点。
“回去只是为了给学校那边请个假,因为本家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下一个问题。”
黑子刚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服务员端了奶昔和抹茶红豆上来放在了两人中间,黑子道了谢后拿起香草奶昔狠狠地吮吸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的感觉让他冷静了不少——或者更干脆点说,是冷了不少。
赤司见黑子喝了一口奶昔之后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只包子,用手遮住脸偷偷笑了一会儿,然后他将自己的抹茶红豆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一点缓一缓。黑子抿了两口勉强缓和了喉管中的冰冷感,将杯子推还给赤司。随后他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赤司。
“赤司君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赤司挑眉笑得狡猾,“哲也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请认真回答问题。”
“猜的,以你的性格元旦一定会回家陪父母的,大三的时候一起拜访过你的父母所以具体位置我记得很清楚。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
黑子沉默了,他不知道要怎样理所当然地问出那个问题,他只好低下头吸着奶昔,吸管被他咬的吱嘎乱响。见他沉默,赤司也不催他,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抹茶红豆,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面前作缩头乌龟状的黑子。
店里的暖气很足,时间化作杯壁外凝聚起来的水珠缓缓滑落。
良久之后,黑子才咬着吸管轻声地问出话来,他头也不抬,声音小的几乎要融进了空调发出的噪音里。
“赤司君说要结婚,是真的吗?”
赤司嘴角带上了笑意,并且这笑意不断的扩大,直到眼底溶满了狡黠和意味不明的兴奋。
“你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就是假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黑子差点拍案而起。他怎么会没听出来赤司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愉悦以及故意的卖关子——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狠狠地冲着赤司的脸来一拳,然后逼着他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所以他只是捏紧了手中的硬纸制的杯子,虽然依旧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可是埋在刘海之下的皱起的双眉和微缩的瞳孔都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赤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更加愉悦起来,他舔了舔沾在嘴角的些许抹茶,然后露出来一个狡黠的微笑。
“所以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哲也。”
“我相信赤司君,所以赤司君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赤司微怔,他倒是没想到黑子这个直球抛的这么痛快。
“所以才为此而纠结,并且难过着。”
“哲也?”
黑子的语调淡的像是无波的流水,可是赤司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点点的不甘。黑子两只手捏着自己的杯子,甚至快要将它挤压变形了。他直视着赤司,眼底尽是赤司最喜欢的,独属于他的那份坚定。
“我不想让赤司君结婚,一点都不想。”
“虽然我知道我很任性,我也知道我的感情很奇怪也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恶心,但是还是想对赤司君说出来。”
“喜欢赤司君,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
“抱歉,在你的婚礼前说了这样让人困扰的话。”
黑子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苍白。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他一定要说出来——即使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一次。
——想要对他说的喜欢,只一次怎么说的完。
之后又是许久的熟悉的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黑子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紧张的盯着赤司,努力捕捉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肌肉牵动,连目光都不敢移开一下。他动用他当了多年作家的所有经验飞快的拟出了两种结论。一种是赤司甩下一句嘲讽然后一走了之从此人海两茫茫相见陌路,另一种是赤司侧面拒绝他,顺便发张好人卡什么的——
“呼——”半晌的胡思乱想终于被一声长叹打断,出乎黑子意料的是,赤司在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居然轻松的笑了起来。
“这次回本家我主要的目的是和父亲谈判。”
像是转移话题一般的,赤司笑着缓缓道。
“谈什么?”黑子就只好顺着赤司的话往下说。
“谈了谈结婚的事。”
“……”
“知道我为什么会中断国内的学业去外国读书吗,哲也?”
黑子皱着眉摇摇头——他哪里知道,赤司可是提都没跟他提过。
“父亲说,如果我肯出国深造回来接管家业就不再管我和你的事。”
“你和……我?”
“是的。父亲说,如果我能继承家业,就不再管我和你的事——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黑子听得一头雾水,只好稀里糊涂地继续听了下去。
“所以这次回本家,跟他说了打算要和你结婚的事。”
“哦……”黑子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喝了一口奶昔,忽的眉头一皱,差点一口奶昔呛死自己。
你等等这哪里不对吧?!
“咳咳……你说咳咳……和我结婚?咳咳咳咳……”
赤司干脆起身坐在了黑子的旁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能够缓解一点。
“是的。”
“那你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咳咳咳……”刚缓和了一点的咳嗽一激动又发作起来,黑子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咳出来了似的生疼,可是这个不是重点,跟赤司的回答比起来这压根就不算什么。
“哲也,跟我结婚的话你要面对的可不只是社会的舆论压力,还有一些图谋不轨的想要接近我的人。如果你连赶走一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怎么能拥有和我一直在一起的资格。”
听上去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可是黑子哲也听明白了。
“所以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目的就是为了激我?”
赤司思考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
“虽然……咳咳……赤司君想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我很感动,但是在那之前赤司君——”
“嗯?啊!”
黑子握紧拳头,冲着赤司的脸狠狠地——用了高与中时期他最擅长的加速传球差不多的力道——狠狠地打了上去。
赤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从凳子上跳起来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黑子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的下巴打的脱臼了,嘴里几乎是立刻就漫起了血的味道。但是短暂的呼痛之后他却浅浅地笑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脸笑得酥到骨子里的温柔。
这就是他喜欢的黑子哲也,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黑子哲也。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赤司君,你的一个电话害得我撑死了征十郎,还害得我哭了一场,甚至为了你我还去拔了牙现在都还非常不舒服。”
黑子站起身来微微仰头看着赤司,微笑着又扬起了拳头。
“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敢从我这里抢走赤司君,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一一驱逐。”
“所以,先让我打够了再说。”
说罢挥出一拳直击门面,被赤司用手掌挡住,刚想施力抓住黑子的手腕,黑子突然一扭手腕挣脱开来,一个勾拳袭向赤司的下巴,赤司险险接住,然后用力抓紧他的手腕让他的手动弹不得。这时黑子改用另一只手直直捣向赤司的腹部,赤司用空余的那只手抓住了黑子的手,与此同时黑子猝不防的一脚踢中了赤司的膝盖,力气大的赤司登时跪在地上,连带着被拽住黑子也跪在了地上。
赤司抓着黑子,他们面对面跪着。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赤司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用力,以至于眼角都笑出了星星点点的生理泪水,黑子也笑了起来,他皱着眉笑着,眼睛里飘飘忽忽地蒙了一层雾气。
良久之后他们才止住了疯狂的笑声,赤司抓着黑子的双手用力将他猛地扯进怀里,按住黑子的头狠狠地吻住了他。黑子的手不甘示弱地扯住了赤司的领带,更加热烈地回吻了回去。
唇与舌的纠缠比起求欢更像是一场战争,一场他们俩一辈子都打不完的战争。
许久之后直到这个吻激烈地两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赤司终于松开了手。他抓着黑子的头发,迫使黑子抬起头看着他,他哑着嗓子,声音里还带着不均匀的低喘,他低声问着。
“黑子哲也,你敢不敢和我去英国结婚?”
黑子眯着眼挑起一边嘴角,眼中明亮的蓝色像是流了光的钻石。
“赤司征十郎,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20.
“我要结婚了。”
“……天呐你也会结婚。哦不我的意思是……时间订好了吗?”
“订好了,下个月的十号。”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没准备礼物。”
“你真是年纪大了工作效率下降了?半个月都不够你准备礼物的?”
“……再见!”
“啊对了你之前的《等待玫瑰飘落海洋》销量不错考虑再版。”
“你定吧你定。”
“我都要结婚了你还样奴役我!”
良久之后。
“喂!人呢!”
其实早已关了电脑的黑子端起电脑旁的柠檬茶喝了几口,放下水杯后黑子将椅子转了九十度面向巨大的落地窗,西斜的夕阳暖了木质的地板。
黑子习惯性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到几年之前接到捧花还不屑一顾表示绝不结婚的编辑妹子下个月也要嫁人了,心情就格外的愉悦。
“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爱人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黑子浅笑开来,也不转椅子,就只是望着远处漂亮的的夕阳。
“想到了你当时跟我求婚的场景。”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爱人也趴在椅子背上嗤笑出声。
“那时真是都忘了自己是在别人的店里了。”
“突然之间响起的掌声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是啊。”
回忆起往事就总是能够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黑子突然想起杂志社曾经做过一个专题,要求每一个作者都根据主题写一句话。
“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这大概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了吧。
“对了征十郎,今天出门看到有卖孔明灯的了。”
“也快到新年了。”
“孔明灯还真是蛮灵验的,我写了希望大家再一起打篮球,结果真的实现了。征十郎的愿望呢?实现了没有?”
“实现了。”
“说起来——那年一起放的孔明灯你到底写了什么?”
“想知道?”
“想——”
“今晚三次就告诉你。”
“…………成交。”
“真是好奇心旺盛啊,哲也。”赤司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俯下身在黑子的发旋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写的是‘希望黑子哲也有一天能够明白我在槲寄生下等他的意义。’”
黑子轻轻的眯了眼,惬意地窝进转椅柔软的靠背里,像极了慵懒的猫。
“哲也长的比征十郎长了。”
“……没关系,我比哲也高。”
“……五厘米而已。我再努力一把就能超越的——”
还是像年少的时候一样,一提起身高差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虽然他的语气和表情还是很平淡,可是赤司怎么会猜不透爱人的心情。
“从国中以来就没变过不是么,况且二十七岁的人了还想长高?”
“……果然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危险的眯了双眼。
“耍赖就四次。”
“………耍赖的是征十郎才对吧。”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了黄昏下炙热的吻里。
什么是幸福呢。
收到问题的时候黑子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每天能够听到一句温柔的早安,是吃着他亲手做的他最喜欢的菜,是和他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光阴漫长,是和他在昏黄的台灯下读着书,是窝在被窝里一伸手就能碰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体温。
就连这一刻,也是幸福的。
黑子低下头,轻轻拨弄着赤司有些长了的碎发。蜷成一团在他腿上睡成一只大猫样的青年被轻微的动作惊扰,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一下,然后手指缠上他的,紧密地相扣。
“征十郎。”
“我在。”
黑子最后只敲了一行字来回答这个问题——当然,单手打字也不能指望他会写出长篇大论——谁让赤司不肯把右手还给他。
【他就是我的幸福。】
年少难以启齿的情感,最后终会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半个月之后黑子站在编辑的婚礼现场不由得发出来这样不知所谓的感慨。礼堂里光影交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赤司的婚礼。
他的少年身着白色正装,牵起他的手看着他。You belong with me.
他笑着回握。Always.
昔日少年的身影已被时光斑驳。
可是掌心的温度却温暖如初。
也许时光会改变挚爱的容颜,会磨平年少的冲动,会冲淡曾经的激情,但是两个人的手却会越牵越紧,直到再也放不开对方。
他轻轻的动了动手指,掌心胶合的地方传来金属碰撞的细小声音。
他知道身旁这个人会陪他一直走下去,直到时光尽头。
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便是为了教会他,何谓幸福。
何谓爱。
===============E.N.D===============
仿生人做梦会梦见电子羊吗
未来设定
-
00
黄礼志记得她小时候的秋天并不像现在这样。
那时的秋天温润而又漫长,金黄色的落叶把路铺满,暖暖的夕阳会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
并不像现在这样。或许是首尔本就和她安逸的故乡不同,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气候变化得实在太糟。她转头看向窗外,几十层的高楼外是另一座暗蓝色的高楼,两栋高楼中间被阴雨填满。这场雨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直下着。不知不觉地,四季间的界限逐渐被模糊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再把心思放在季节的交替这件事上。
她把目光放回到桌上,点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上面又在增加的时间。
黄礼志最不喜欢迟到,因而也不喜欢迟到的人。
“所以她什么时...
未来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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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黄礼志记得她小时候的秋天并不像现在这样。
那时的秋天温润而又漫长,金黄色的落叶把路铺满,暖暖的夕阳会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
并不像现在这样。或许是首尔本就和她安逸的故乡不同,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气候变化得实在太糟。她转头看向窗外,几十层的高楼外是另一座暗蓝色的高楼,两栋高楼中间被阴雨填满。这场雨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直下着。不知不觉地,四季间的界限逐渐被模糊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再把心思放在季节的交替这件事上。
她把目光放回到桌上,点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上面又在增加的时间。
黄礼志最不喜欢迟到,因而也不喜欢迟到的人。
“所以她什么时候到?”
会议室里的气压因为她的这句问题仿佛变得更低了一些。
黄礼志是那种看似随和的工作狂。她带领的市场A组的成员深知这一点,在平安无事的时候黄礼志是温柔可亲的黄组长,有什么困难都会耐心地帮大家解决,但是在出现纰漏和不该有的失误的时候,黄礼志也能用最温和的方式让全组的日子不好过。
不难猜测,现在这种恐怖氛围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把会议时间从早上推迟到下午,现在还迟迟不现身的人工智能项目组组长。
坐在会议桌主座的社长满脸为难,正准备说些什么,迟到的那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进了会议室。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她走到黄礼志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却没有坐下,向黄礼志伸出了右手。
“你好,黄礼志组长,初次见面,我叫申留真,负责智能朋友项目。”
目睹黄组长眼中那份充满不悦的凌厉瞬间转为温和,带着亲切的笑容和申留真握手,市场A组的成员集体打了个冷颤。
项目组的设计师播放着幻灯片,解说着游戏概念和创意细节。桌上整齐放着的项目简介早已经被黄礼志读过很多遍。
在这个时代每一家游戏公司都在追求着业内独一无二的技术,自家公司也不例外地推出了人工智能的项目。有自主学习能力的“智能朋友”将会是新项目的亮点。这个由公司独立开发的AI不仅是游戏内的辅助,更是作为玩家看向世界的窗口,给玩家提供独一无二的陪伴。每一个智能朋友都会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有独特的性格特点,并且富有同情心。
当然,对“富有同情心”这点,因为现有的人工智能技术很少在情感上有所突破,所以黄礼志暂时还抱有怀疑态度。
黄礼志对这个项目有所迟疑的另一点,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工程师兼项目组长申留真。传闻她在中学的时候就开发出了全国领先水平的智能系统,大学从国外顶尖名校休学空降到公司做项目组长,带领着团队开发了智能朋友项目。公司里和她共事的人似乎都对她有着不错的评价。但黄礼志对那些评价也深表怀疑。
如果是个不错的同事,就不会在和市场营销组开会前给市场营销组的项目推广素材建议的这一页上只写了“会议详谈”这几个大字。更何况还迟到了。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申留真,那人正低头看着拿在桌面之下的手机,另一只手上还转着笔,似乎对这场汇报毫不在意,却又时不时地点头或轻蹙眉头,对所听的内容作出适当的反馈。
设计师的汇报结束了,社长随即接着发言。
“今天请项目组和市场A组来,主要是之前留真提议,请市场组入驻到项目中来,参与接下来的测试……”
黄礼志没想到这场从开头就不愉快的会议完全就是个鸿门宴。市场A组接下来直到游戏顺利面世,都要辅助项目组做全一切相关工作。游戏当前版本的AI会交给道德审查委员会,以检验AI的道德性。总而言之,似乎是对市场A组更加重用,实际上是把A组附属到项目组下。
“我觉得让一个市场营销组加入项目组,效率会太低了些。如果由专业人士来提出建议,我们市场组加以修饰的话……”
黄礼志的话被申留真打断了。
“一定要市场营销组加入测试,毕竟我们这一群技术宅,也有很多注意不到的细节,还需要黄组长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帮助我们发掘。”
申留真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说了一些听起来客套的漂亮话,此刻正用一种严肃而又坚定的眼神看着黄礼志。
黄礼志想不明白这个AI工程师为什么要跟自己对着干,而且社长也在支持她这个劳民伤财的建议。
“黄组长,你带着A组明天开始就在项目组配合工作吧。其他项目你和B组组长协商一下,把重心放到智能朋友项目上……”
申留真连社长说话也敢打断:“交给道德审查委员会之后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还要拜托黄组长和市场A组,帮我们对游戏多加改进。”
她站起身来面对着会议室的人:“我安排助理给大家准备了咖啡,很抱歉今天迟到了那么久。黄组长,合作愉快。”
她又伸出手来,像是在胁迫黄礼志在这场不公平的调动上签字画押。
黄礼志握上她的手:“申组长,合作愉快,但是,我不喝咖啡。”
市场A组的成员看着黄礼志,组长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大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被卷入这场暗涌的纷争中。
“也买了冰茶和酸奶,听说黄组长很喜欢。”
黄礼志看着她的笑容,客气且亲切,只是黄礼志看不透那笑容之下藏着什么。做事倒是滴水不漏,怪不得她招人喜欢。可惜黄礼志不喜欢。
“不用了,谢谢。”
01
会议后便是和B组的工作交接,以及不出所料的加班。市场A组的工位被重新安置到了项目组这一层的办公区。而黄礼志虽然依然有着独立的双人办公室,她的座位则被安排到了申留真桌子对面。
也难怪和她共事过的人都对她有着不错的评价。黄礼志抱着文件夹透过玻璃门看见申留真用那张似乎很明朗的笑脸表示欢迎,还没走进这间未来几个月都属于她们两人的办公室就已经觉得烦躁。
因为那场会议,黄礼志疲惫得不行。奈何下班后她也依旧要撑着雨伞穿过漫长的阴雨,在人群的推搡中挤进地铁,换乘,挤进又一班地铁,再躲着路上的积水步行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回家。以至于下班回家后她在沙发上发呆了一会,才想起来放在包里的U盘。
她不喜欢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到太晚。与其那样,她情愿把工作带回家里。她把U盘插到电脑,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读取完毕,照着手机上的邮件输入了申留真发送来的测试编码。
游戏界面启动了。她打开平板电脑放在一旁,跟着游戏指引创建了角色,准备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下一切需要留意或者优化的地方。
根据屏幕上的指示,她接下来要去找到智能朋友,才能顺利开始新手任务。
黄礼志在平板电脑上写下:怎么开始做新手任务之前就有探索性的任务?
她操控着人物在大厅里徘徊,屏幕上的小地图显示自己和智能朋友只有咫尺之遥,但是目光所及的每个NPC都明显不太智能。她兜兜转转走到了电梯间,试探性地选择了上楼。
电梯直达了顶层,开门后是通往天台的另一扇门。
黄礼志打开了天台的门,她看到小地图上智能朋友的坐标不断闪烁着,意味着他们正在不断靠近。
天台空空荡荡的,看起来景色很熟悉。黄礼志旋转着视野,发现这里是根据公司的楼顶建模的,连门口放置的假花都一模一样,不禁一阵恶寒。如果游戏玩家也在这附近上班,回家打开游戏想休息一下,还看到这个场景,会不会也觉得反胃?
她向外走了几步,发现左手边的栏杆旁有一个身影。那个人正背对着黄礼志,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正夹着一根烟,及肩的短发随着烟气飘走的方向被风扬起,头顶有一个黄色的感叹号,明显是在提示玩家去发起对话。
黄礼志在平板电脑上写下:有吸烟的场景,需要做出分级提示。
她操纵着游戏画面,走到那人背后,刚要选择发起对话,那人忽然转过身。
“被你发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扬声器里响起,黄礼志吓得差点丢掉鼠标。
“我靠。”黄礼志不禁骂了一句。
屏幕上显示的游戏人物虽然因为建模的缘故多少有些失真,但怎么看都分明是那个让黄礼志莫名生厌的申组长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我靠?找到我这么激动?”游戏里的那人抽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半截烟丢进了脚边的纸杯,然后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烟雾弥漫在她和黄礼志眼前的屏幕之间。
黄礼志才意识到这个顶着申留真的脸,说话声音也是申留真声音的游戏人物能理解自己说的话。
“你好,市场A组黄礼志0526,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智能朋友。”那人对黄礼志挥了挥手,然后伸出手来,发出了握手的邀请。
看着屏幕里这熟悉到诡异的场景,黄礼志有些无语。竟然一时想不到要对这个虚拟形象怎么称呼。
“你这么自恋的吗?”黄礼志问道。
“什么意思?我怎么自恋了?”她似乎并没有期待黄礼志的回答。屏幕里的她走向天台的门,转身朝黄礼志挥了挥手,“走吧,带你认识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总算是要过新手任务了。黄礼志连忙操纵人物跟上。
“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留真,或者你可以给我起别的称呼。你想叫我什么?市场A组黄礼志0526……你这个名字也太长了,我要一直叫你这个吗?”她转过身倒着走向门边,一边问黄礼志。
黄礼志被逗笑了,这个名字还是申留真本人给自己编排的。
“那你可以叫我礼志。至于你的称呼……”
她停下来想了想,又继续说:“我打算叫你‘智能朋友’,这样比较方便我做工作记录,可以吗?”
不然每天白天见过申留真,晚上又要见这位“留真”,黄礼志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没问题,礼志。但没想到你可真是。”智能朋友撑开门,示意黄礼志跟上。
“怎么?”
智能朋友颇有风度地等黄礼志走进门,再把门关上。
“毫无创意。”
还好这个智能朋友没有摄像头的权限,不然她肯定能看到黄礼志翻的白眼。
倒是和申留真一样莫名的惹人厌烦。
智能朋友带她熟悉了一些基本功能,黄礼志边听着,边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
“你在写什么东西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哒哒哒的声音。”
“嗯,把你的行为记录下来,然后给你的开发者看看你有什么缺点。”黄礼志回答道。
“没有记的必要啊,我都会把每天的工作日志自动上传给开发者的。”
“要你管。”黄礼志说着,在平板电脑上记下了:爱管闲事。
黄礼志有点困了,才想起来看一眼时间,看来得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和项目组开会。
想起来项目组,又想起来申组长,黄礼志看着屏幕上的智能朋友,觉得很头疼。工作上的累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际关系。和申留真这人应该注定就相处不好,往后的工作上不知道要平添多少疲惫。
“我要去睡觉了,明天再继续吧。不过,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抽烟?”
智能朋友从口袋里掏出来烟盒:“啊,这个啊,开发者说加上这个一定很酷,还在代码上写了一行备注,‘出场就吸烟的话会有一个很酷的形象’。”
这个理由也太离谱了。黄礼志现在突然觉得让市场组入驻项目组确实是正确的决定。
02
黄礼志往常都会在八点三十分准时踏入公司附近的咖啡厅,买一个撒着糖粉的可颂,配上一杯满冰的冰茶。出咖啡厅之前,她会喝一口浓浓的甜甜的冰茶,再咬几口刚出炉的可颂,等糖分激活她的能量时她刚好走到办公室,可以笑盈盈地和比她还早到的同事们道早安。看着数据报告吃完剩下的可颂刚好到了开早会的时间,开完会杯子里的冰茶刚好融化到了适当的甜度。
都怪这该死的雨季,总是换着花样地把黄礼志的工作日早晨变得糟糕。黄礼志把夹在手肘的雨伞扔进办公区门外的伞桶,一只手拎着被雨打湿的可颂纸袋,另一只手拿着冰茶杯子,杯子外壁上挂满了水珠,冰得她手指都快要失去了知觉。
黄礼志坐到办公桌前,喝了一口冰茶,从纸袋里拿出变得软榻又冰冷的可颂,无奈地享用这并不美好的早餐。桌对面的位置还空着,因为每天要和美国的技术团队沟通,申留真的办公时间和黄礼志有着半天的时差,这是黄礼志被调到这后觉得唯一庆幸的事情。但也因此,每日早会的时间也被调整到了下午,黄礼志在喝完一整杯浓浓的冰茶被甜得四处找水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日早晨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悠然自得。
等到下午两点钟,申留真才姗姗来迟。
申留真的大衣衣角上沾着雨水留下的痕迹,她把半空的咖啡杯和车钥匙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早上好,黄组长。”她一只手托腮撑在桌子上,看着黄礼志。黄礼志看着她那副清爽的模样,脸上是精致而恰到好处的妆容,头发也利落地扎着,身上带着淡淡的无花果香水味,和自己清晨的狼狈仿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已经是下午了。走吧,准备开会。”黄礼志早就把昨晚记录的内容整理好,准备会议上讨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黄礼志看着申留真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可以用来揶揄她的话题。
“不过没想到申组长还挺自恋的。居然把智能朋友按自己的形象制作。”
“看来黄组长拿到了我的那一个版本啊。”申留真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
“嗯?”黄礼志没听明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申留真转过身来,倒着后退继续向会议室的方向走。
“项目组的七个人,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形象录入了系统,用来训练出比较优秀的综合形象。市场A组六个人每个人随机拿到了一版,还有一版交给了道德审查委员会。”到了会议室门口,申留真撑开会议室的门,示意黄礼志先进。
在黄礼志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申留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看来我和黄组长很有缘分呢。”
她颈间的香水味离自己好近。黄礼志耳朵有些发热。大概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还张扬地去调侃申留真引发的尴尬有关吧,她心想。
几天过去,黄礼志和申留真的关系并没有变得更亲近,反倒是和智能朋友变得熟络了起来。
“礼志,你为什么天天都在线,没有朋友吗?”
智能朋友跟在她身旁,陪着黄礼志在地图上漫无目的的走。
“谁说的,我朋友很多。我只是在加班。”黄礼志操纵着人物在城郊的地图上边跑边跳,还是被这个问题问到心虚了。
有朋友的话谁愿意天天下班跟你这个人工智能玩啊。
“你从安装开始,找到我之后的每个晚上都在线,但是你并不是每次都在工作和记录。像今天,你连平板电脑都没打开过。你只是在地图上一直跑,还有吃零食。”智能朋友无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黄礼志有点后悔把摄像头的权限开放给她了。
“我想体验开放世界的地图怎么了?这也是一个很值得宣传的重点呢……”黄礼志越说越小声。
“你大可以直接问我,地图上有哪些地方值得一看。”智能朋友说。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我当然不会。我会让你自己走地图。”
就知道会这样。黄礼志撇撇嘴,把迷你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像在发泄一样。
姐姐这时打来了电话。黄礼志手指上还沾着饼干的油,按下了免提。
“嗯,姐姐,怎么了?”
“上次跟你说的同事家的弟弟,他周末有时间,我帮你答应了,周六晚上你们一起吃个饭吧,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
“姐姐,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才这么小,不要相亲。”黄礼志嘟着嘴摇了摇头,听到电脑扬声器里传出来微弱的笑声,才意识到现在只有智能朋友能看到自己不满的样子。
“不是相亲,就当交个朋友啦,你说你自己在首尔也不认识什么人,天天就知道工作,周末也不出去……”
眼看姐姐要把自己搭建的并不坚实的谎言完全拆散,黄礼志连忙答应下来。
“好啦知道啦我会去的拜拜!”黄礼志挂断电话,抬头瞪着屏幕里笑得正开心的人。
“你都听到了是吧。”
“当然。你要去和姐姐同事的弟弟相亲了。”
“不是相亲。是交朋友。”黄礼志更正道。
“你之前也经常被安排相亲吗?”
“没有,第一次诶……你说我是要对他热情一点,还是高冷一点……呀,都说了不是相亲!”
“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吧。像和我聊天一样。太过热情的话反而会恐怖吧。”
黄礼志想自己一定是寡疯了,竟然觉得这个人工智能对人际交往的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
03
黄礼志用心打扮过赴了约。用餐的地点选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姐姐同事的弟弟果然和介绍中一样,长相并不算差,甚至是走在路上会有人侧目的程度。举止大方得体,谈吐也有教养。黄礼志差一点就要相信这个男人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甚至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伴侣。
只是几杯酒下肚后,这个男人变得热情过了头。偏要给黄礼志撑伞,还要送黄礼志回家。黄礼志再三推脱说坐地铁回去就好,男人也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说着一个女孩子打扮得这么漂亮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之类的鬼话。
你送我回家我才觉得不安全。黄礼志心想。
到了地铁站门口,黄礼志用尽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电视剧积攒的演技,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很重要的文件在公司,要去拿一下,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说罢,她打开自己的伞,逃一样地跑进了雨中,不给男人再挣扎的机会。直到进了公司的电梯,确认那个男人没有追在她身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后,她发现办公室的方向散发着微弱的灯光。黄礼志走出电梯,高跟鞋沾了水敲在地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谁在周六晚上还能在公司加班?
是谁都无所谓,哪怕是惹人烦的申留真也可以。黄礼志现在实在太想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平复一下自己受到的惊吓。
接着她便远远的看见整层楼唯一的光源正是来自于自己和申留真的办公室。申留真正坐在那扇玻璃门后的桌前。她今天穿得并不正式,只是一件普通的墨绿色连帽衫,宽大的衣服显得她身影特别单薄。头发随意用夹子夹着,有一些凌乱,也没有化妆,眼睛里透着疲惫。
但是申留真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黄礼志心里想,申留真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能让人拿来诟病的吗?她完美得并不真实。
“黄组长,怎么周六晚上也来加班?”
黄礼志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出电梯之后那个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音挺响的,我就看到你了。”申留真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了一眼黄礼志,“黄组长今天这么漂亮,约会了?”
黄礼志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一路狂奔被雨打湿到大腿的裙子和鞋带要断掉的高跟鞋,怀疑申留真是怎么看出漂亮的。
“别提了,姐姐安排的相亲。”
申留真又盯回自己的电脑屏幕,她挑了挑眉:“不喜欢?”
“倒也不是……人挺不错的,长得也帅,教养也不错,但是太过热情了。就是……有点觉得讨厌。”
申留真点了点头:“确实,太过热情的话反而会很恐怖吧。”
黄礼志瞪圆了眼睛,走到申留真身边,紧盯着她看,把申留真吓了一跳。
“怎么了?”
“哇,你才是真的恐怖吧,和智能朋友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有什么可恐怖的……你等我一下啊,很快就好。一会儿回家吗?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如她承诺的那样,申留真不到十分钟就做完了手头的事情。离开前她关掉电脑显示器,把椅子推回桌子里,临走时还不忘了关掉办公室的灯。
黄礼志忽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申留真其实会不会根本不是人类?公司秘密开发的仿生人,或者什么人工智能试验品?不然怎么会在什么事情上都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申留真打开了车里的暖风,黄礼志坐了一段路程才觉得自己冰冷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她车里的车载香薰也是无花果树的味道,闻起来和申留真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澈却又沉稳。
“申组长,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为什么智能朋友那么像你?你们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黄礼志看向正在开车的申留真。窗上的雨滴让路灯的光线变得斑驳,没化妆的申留真看起来格外清秀。黄礼志都要忘了身边这人是自己的职场同事,而非一个学生。
“因为每个智能朋友都录入了我们的人生经验。包括我们的性格,遇事的处理方式等等因素。所以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有95%左右的可能性做出和我们一样的判断。所以说,你家的那位智能朋友就相当于我自己。”
“你怎么不早说?你们这样做的话道德审查很难通过吧,这个技术属于行业内的突破。”
“对嘛,就是要有突破才能卖得好。通过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在开发后备系统了。”申留真一副你放心我早有准备的样子,让黄礼志感觉自己像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雨总算是停了。申留真把车停在黄礼志家楼下,看着黄礼志下车后又打开车窗。
“申组长,今天谢谢你了,下次有空来家里玩。”黄礼志只是想客套一句。
“今天就有空,为什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黄礼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而且根据申留真脸上得逞的笑容,她肯定也发现了。
“我开玩笑的,黄组长,周一见。拜拜。”
说罢,申留真关上车窗启动了车子,留下错愕的黄礼志扬长而去。
和申留真的相处就像一场博弈,而黄礼志总是赢不了。这个念头困扰着黄礼志,不知道是不是因此,黄礼志回家后不敢打开电脑跟她的智能朋友再说一句话,生怕自己输个彻底,却在当晚做了一场和申留真有关的梦。
她梦到她们在黄礼志的床上翻云覆雨。
日间的奔忙让她睡得很沉,梦也异常真实。黄礼志醒来的时候喘着粗气,身上汗涔涔的。
她定了定神,爬起来从衣柜里找干净的衣物,心里感叹这个梦比噩梦还要可怕得多。
04
因为那个梦,黄礼志这几天一直在躲着申留真。申留真下午到了办公室,她就找借口离开。每天的会议她也都坐得离申留真远远的,尽可能避开她的目光。总之一旦和申留真共处一室,黄礼志就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播放那个梦中的场景。
她从未如此不希望自己拥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特别是在申留真发现了异常后,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来问自己“是不是项目哪里有问题,还是我哪里惹到黄组长了”的时候,黄礼志心里大呼救命,耳朵也热得发烫,只能支支吾吾找借口搪塞过去。
但她又不受控地观察着申留真的一切。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申留真哪里。
申留真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发散着自信的气息,她总能很好地接下自己扔过去的问题,再沉着地列出解决的步骤。和同事的相处总是点到为止,让人不会觉得疏远,也不会有压迫感。申留真像是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法则,所有人或事件在她的法则中都只是自变量,而她的行为只是根据外界的变化做出的定式反应。
于是黄礼志开始缠着申留真问东问西,虽然几乎句句都离不开工作,但她们每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从项目的概念,到地图模型的搭建,还有输入真人性格这种大胆的尝试。她试图从交谈中找到申留真逻辑的破绽,或者是任何不好的习惯,但统统以失败告终。
黄礼志越来越怀疑她只是一个机器人,是一个会顽劣地开黄礼志玩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会在饭后打瞌睡眯着眼睛把外套挂在头上充当眼罩,会戴着早就被时代抛弃的有线耳机听歌摇头晃脑地改bug,的机器人。可这个世界哪有这么精妙的技术,能做出这么完美的机器人。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雨季也像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它的尾声。黄礼志代表公司受邀去参与媒体公司在画廊举办的下午茶聚会。她并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的游戏的场景,但公司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明白这些并不可少,所以她也不能拒绝面前的潜在商业伙伴递来的香槟。午饭也没怎么吃就一杯香槟下肚,这个画廊的暖风开得太猛了,吹得她又燥又晕乎,却还得把商业笑容挂在脸上。
总算熬到了快要散场,她借口回去还有会议要开,提前和众人道别。画廊就在公司对面的街上,黄礼志嫌麻烦就没有穿大衣,换了件简单的礼服裙子就来了。她推开画廊的门,门外的冷风猛地灌进来,把她吹得清醒了不少。
她快步走着,天像是偏要和她作对,非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雨。雨季不是结束了吗?黄礼志把手包抱在怀里,又因为地面的湿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周围的人陆续撑起了伞,每个人都西装革履行色匆匆。交通信号灯变绿了,黄礼志被雨淋湿了发梢,跟在人群中前行,落在自己头上的雨忽然消失了。一把伞撑在了自己头顶,她转头一看发现是申留真。
“早上好,黄组长。”申留真笑着跟在她身旁,和她保持着半个手臂的距离,伞全都倾向了黄礼志这一侧,她的米色外套上已经有雨淋下的痕迹。
黄礼志懒得更正她现在已经是下午的事实。她挽住申留真的手臂拉近两人的距离,让她的外套免于淋雨,顺便从她的身上偷取一些温度。申留真被挽住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但脚步也没有停下。黄礼志忽然感觉自己胃里的香槟像是燃烧了起来,然后升腾的烟雾撩拨到了心脏,才会跳得这么的快。
“黄组长可真厉害,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申留真明显是在揶揄她。
“我也不知道今天还会下雨。”黄礼志觉得自己身上的热量快要全被风吹走了,她把申留真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躲在她的身侧。申留真很瘦,黄礼志还穿了高跟鞋,现在比她高了一截子,但黄礼志不知为何就是笃信申留真可以为她挡下风雨。
申留真把黄礼志送到公司楼下的大厅,就又撑着伞走进雨里去买咖啡。黄礼志回公司换回干燥的衣服,召集大家去会议室补上今日的例会。
黄礼志是哪怕在下大雪的冬天都要喝冷饮的人,但是现在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冷风冷雨中缓过来,冷得要控制不住发抖了,同事中午帮自己带来的冰茶黄礼志一口也不想碰。看同事们还有人正穿着T恤,她也不好意思再把空调调暖两度。
申留真一如既往地姗姗来迟。她手里拿了两杯饮品,一杯是她自己的咖啡,另一杯放到黄礼志面前。她拉来了椅子,坐在黄礼志旁边,指了指杯子示意让黄礼志喝。黄礼志拿起杯子,温度从指尖传来,她喝了一口,是热可可。
组员开始汇报工作进程,申留真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口墙上的空调温度控制器,伸手调高了两度。
“申组长,空调好热啊。”项目组的小胖发出不满。
“忍着,我觉得冷。”申留真说罢,凑到黄礼志耳边轻声说:“黄组长,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黄礼志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了温度。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黄礼志觉得申留真的生活法则实在是难以捉摸。
因此在晚上和智能朋友一起打野怪升级时,听到智能朋友把小怪一枪爆头后说出的那句“没有我你可怎么办”,黄礼志彻底爆发了她的好奇心。
“你和申留真到底有多少地方是一样的?你知道她以前的所有事情吗?”黄礼志问道。
智能朋友愣了一下,把墙收到腰间:“她的回忆对我而言只是塑造我性格的原材料。被你找到之前,我是没有回忆的。”
她转头看向黄礼志,黄礼志看到摄像头的指示灯亮起来了,说明智能朋友真的正在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好奇她的故事的话,我也可以讲给你听。但那些故事对我来说也仅仅只是故事。”
多日以来的相处,智能朋友已经成为了黄礼志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她们之间的谈话总是回避着申留真这个话题。
黄礼志连忙拒绝,她并不想申留真在查阅智能朋友工作日志的时候发现自己窥探她的隐私。
“申留真她……我和申留真,真的很像吗?”智能朋友问黄礼志。
黄礼志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嗯,很多行为,说话,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也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那你更喜欢作为人类的她,还是更喜欢我?”智能朋友继续问道。
黄礼志被这个问题难住,想了半天也权衡不出答案。但她意识到了一点:作为人类的申留真,应该永远不会问出这种话来。黄礼志推测以人类申留真的性子,应该会想当然地得出自己更受喜欢的答案吧。
05
黄礼志始终不能理解团建这种毫无意义只有老板自己开心的活动。而她又注定要扮演那个活跃气氛的角色,正如现在,她从包里掏出来从社长办公室的酒柜里拿的珍藏红酒,引来同事们的欢呼和社长快要拉到地上的脸。
“社长让我选一瓶好酒带来的,没关系吧这瓶?”黄礼志无辜地眨眨眼睛,今天怎么也要让老狐狸也出出血。
社长吃过饭后就早早离开了,于是大家提议去练歌房玩第二轮。项目组小胖正拿着麦克风大唱特唱,黄礼志和组里的同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用余光扫到坐在角落里的申留真,此刻正拿着手机玩着在线下棋游戏,有人敬酒她也都以开车了回绝。要申留真融入这种场合应该是个难题。
于是黄礼志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却没想到自己的游戏运差到不行,一连输了几局,被同事们小心翼翼地问了关于“交往过几任对象”等问题后果断选择了大冒险。
“那黄组长和下一轮输了的人跳个热舞。”
黄礼志退到一旁,看酒瓶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最后瓶口指向了申留真的方向。正在玩手机的申留真满脸错愕,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黄礼志,像是在问“我?和她?”
申留真被看热闹的同事们推搡出来,站在黄礼志面前,不知道是谁播放了一首上个世纪的情歌,黄礼志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把手勾在申留真颈后,回忆着自己小时候上舞蹈课学过的舞姿,跟着节奏摇晃起来。
见申留真站得像个柱子,黄礼志贴到她耳边说:“你也动一动啊,不然我好尴尬。”
黄礼志又闻到了她颈后的香水味。她牵住申留真的手,带动着申留真舞动起来,看着申留真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黄礼志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
“就到这吧。”黄礼志逃一样地放开申留真的手,坐回位子上。
黄礼志的游戏运气回来了一些,接下来几局都没有再轮到她被惩罚。因为回答不上同事尖锐问题的小胖干了一杯红酒,忿忿地转动酒瓶。瓶口摇摇晃晃地又停在了申留真面前。
“我选真心话,问吧。”申留真冷冷地放下这句话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仿佛这个游戏的受惩罚对象并不是申留真,而是提问题的人。
“我想到一个问题!”市场组的一个女生举起手跃跃欲试,“申组长,在公司里有没有想要交往的人?”
申留真看了看发问的人,然后忽然看向坐在另一个方向的黄礼志。黄礼志和她的视线碰上了,只一秒钟,申留真就又转头看回提问的那个女生。黄礼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申留真干嘛没来由地看自己?
接着她听见申留真用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说:“当然没有。公司里没有我想交往的人。”
“切,你这问的什么问题,你自罚一杯吧。”黄礼志给那女生倒上酒,笑着说道。她偷偷看向申留真,那人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准备转起酒瓶寻找下一个受害目标。
等同事们都喝得东倒西歪,黄礼志和申留真把每个人回家的出租车都安排妥当之后,申留真再次提出顺路送黄礼志回家。黄礼志当然欣然接受,只是她再次坐上她车的时候,在车载导航上看到申留真标记“家”的位置和自己家的位置并非同一方向。
“申组长,你家住哪?”
申留真像是有点心虚地干咳了一声,“江南区。”
“和我家顺路?”黄礼志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谎的样子。
“顺路。”申留真像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谎言有多容易被戳穿,踩下了油门。
天上突然又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车子的雨刷器疯狂摇动着,也赶不上雨落的速度。
“天气预报说有暴雨预警呢。看来是真的。”申留真放慢了车速,“还好是最后一波了,下周应该都是晴天了,然后就到冬天了。”
黄礼志看着窗外的雨,有些遗憾地说:“秋天就要这么结束了。”
申留真没有导航就找到了黄礼志家的方位,让黄礼志惊叹于她的记忆力。申留真把车停在黄礼志家楼下,雨疯狂落下砸着车顶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
“要不要上我家坐坐,等雨小点了再走?”黄礼志问。
“好,那我数三二一,我们开车门然后跑过去。”申留真把车子熄火,指着黄礼志家的楼门说。
黄礼志点点头准备听从她的指挥。
“三,二,一!”
黄礼志打开车门,穿过猛烈降雨形成的瀑布,冲进楼道里回头一看,才发现申留真慢悠悠地从车里出来,毫不慌张地在雨里走着。
“你怎么走那么慢,头发都湿了。”黄礼志伸手摸了摸她湿答答的短发,申留真也没有躲开。
到家后黄礼志庆幸自己前几天刚突发奇想大扫除过一遍,才让这个家是可以迎接客人的状态。她找来干净的毛巾,准备给申留真擦头发。到客厅一看,申留真正对着桌子上仔细端详着。
黄礼志把毛巾递给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桌子上是黄礼志昨晚吃软糖剥开的一堆糖纸,被申留真铺平,排成一列又一列。黄礼志才发现糖纸背面居然是一副漫画,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超人。
“哦!我都没发现过这个。”黄礼志觉得很神奇,她正打算仔细看一看漫画的内容,突然一声巨雷把她吓了一跳。
窗外的雨势听起来不妙。黄礼志转头看向申留真,她明显是被雷声吓得不轻,正用刚刚递给她的毛巾捂着耳朵。
“申组长,要不你……今天晚上住在这吧。”黄礼志忧心忡忡,如果申留真回家路上被雷声吓到再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承担不起。
“那麻烦黄组长了。”申留真惊魂未定,她深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擦着头发。
黄礼志找来睡衣,推着申留真进浴室先去洗澡免得着凉感冒。既然申留真今晚不用再开车,黄礼志从冰箱里找出了从社长那拿来的另一瓶红酒,打算和她分享打发一下时间。
申留真洗完澡出来,黄礼志看着她感觉很诧异,因为素颜的申留真实在太像个小孩了,穿着自己的小熊睡衣让黄礼志有一种收留了女高中生回家的错觉。
等黄礼志裹着浴袍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申留真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说着什么。
“你电脑一直没有关。”申留真见她出来,跟她说。
黄礼志继续擦着头发,“啊,帮我关一下吧。你和智能朋友聊天了吗?”
申留真一边关上电脑,一边回答:“嗯,很有趣的朋友。”
“她真的跟你一模一样,上次还问我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她。”黄礼志拿起申留真的酒杯,喝了一口又咂咂嘴,“这红酒……尝不出什么味道诶……就是酒味。”
“会不会是黄组长平常吃糖太多,弱化了味觉?”申留真从她手里拿回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果香还挺明显的,甜度适中,酸度也很低。”
黄礼志觉得她在胡诌。于是把她的杯子又倒上,打算尝尝到底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
申留真眼见她又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拿走了,笑着问:“黄组长家里就一个红酒杯吗?”
“……我再给你拿一个杯子。”黄礼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抬手示意申留真等等,又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什么果香什么酸甜度?她看看红酒杯子又看看申留真:“真的就只是酒味啊?”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正准备起身去帮申留真再拿一个杯子,却被申留真拉住了手腕。她不解地看着申留真,只见她又拿起那杯酒喝了个干净,残留在杯沿的一滴酒慢慢地滑下,留下淡红色的痕迹。
没等黄礼志问出为什么喝得这么急,她就看到申留真的脸突然贴近了。然后她轻啄了一下黄礼志的嘴唇,随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看向别处。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夜晚的普通的插曲。
“呀,申留真!”
黄礼志叫回她的视线,看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只觉得恼火。于是她干脆扣住申留真的后颈,然后狠狠咬上她的嘴唇。申留真像是获得了许可,开始热切地回应着。
黄礼志直到被放倒在床上也没想明白,不是在说红酒和杯子的事情吗?她从申留真的唇齿间尝出了甜甜的果味,这倒没错。头发还湿着,明天会不会头痛?申留真的手从她的发丝间穿过,然后探向浴袍里面,让她没心思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等一下……等一下……可以把灯关了吗?”黄礼志从申留真的亲吻里挣扎出来。
“可是我不想关灯。”申留真的眼神热切得让人难以拒绝。
黄礼志咬了咬牙,抬手把枕边坐得端正的两只陪睡小熊的脑袋面向角落,然后用手腕抵在自己的眼前,却又立刻被申留真拉了下来。
“没想到黄组长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申留真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放松一点,交给我吧。”
黄礼志认命般闭上眼睛,然后她们翻云覆雨。
黄礼志紧拥着申留真到达顶峰之后,申留真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角,而黄礼志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她觉得自己满盘皆输。
06
夜里,黄礼志被雨拍打窗户的声音吵醒。激情结束后她被申留真抱在怀里哄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察觉到申留真曾经从床上起身。她伸手探了探旁边,摸到申留真还在,她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天上轰隆一声打起了一个超级响的雷,把黄礼志吓了一跳。申留真似乎也被这个雷惊醒了,黄礼志感觉她猛地动了一下,然后一抽一抽地蜷起了身子。
她在哭吗?黄礼志侧过身,去摸申留真的脸颊,摸到了一手泪水。
“怎么了?”她把申留真抱进怀里,轻轻顺着她的头发抚摸着。
申留真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害怕。”
黄礼志从她的呜咽声中听到了这个词。
她轻拍着申留真的背,她眼泪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申留真慢慢平稳下来了情绪,呼吸声轻轻的,像一只小猫,似乎又要进入睡梦中了。
申留真怕的是雷声,还是别的什么?黄礼志忽然想起酒桌游戏时申留真说的话。
“公司里没有我想交往的人。”
或许是睡觉前没有吹干头发还喝了酒,又或是因为夜间醒后带着复杂的情绪很久才再睡着,黄礼志中午醒来感觉自己的头痛到像被火车撞过。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发现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倒也在意料之中吧,黄礼志心想着,她昨夜早就在脑中编排好了申留真今天穿上衣服不认人的剧情,只是没想到她离开得这么决绝。黄礼志坐起身打算下床找头痛药,发现腰也酸软得要命。像在提醒她昨夜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
她打开卧室门,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她才看到申留真正在厨房忙碌着。
申留真听见了她开门的动静,和她道早安:“早上好,黄组长。你饿不饿,我煮了醒酒汤。”
黄礼志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她一手揉着腰侧,另一只手按压着太阳穴。她看着正在盛饭的申留真,头发扎着,正穿着她自己的衣服,如以往一样清爽而干练,让黄礼志怀疑她昨夜哭湿自己肩膀的那份脆弱只存在于自己的梦里。
“我拿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的,你的小菜快吃完了。”申留真把汤锅端到桌上,却没有坐下和黄礼志一起吃饭的意思,“我得去趟公司,美国技术组出了点问题。”
黄礼志看了看窗外,雨依旧下得很大。
“现在吗?等雨小一点再走吧。应该一会儿就停了吧。”
黄礼志很想她留下,想和她谈一谈昨夜发生的一切,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她现在脑袋里想到的任何的问题。她从未如此期望过这场雨不要停下。
申留真也看向窗外,她摇了摇头:“雨不会停的。”
黄礼志看着申留真,她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一丝热切和留恋,甚至连黄礼志的眼神都拒不回应。
“那我和你一起去?”黄礼志还想再挣扎一下。
申留真回过手机上的消息,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好好吃饭吧,黄组长。祝你周末愉快。”
申留真笑着对黄礼志挥了挥手,走出门之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把头从门外探出来:“可能还需要洗个床单。”
门被她轻轻的关上了,没有给黄礼志留丝毫机会反击,不然黄礼志也应该会把手里的勺子丢过去狠狠砸中那个欠扁的脑门。黄礼志尝了一口汤,心想哪怕申留真能把饭做得难吃一点,她也好有借口把它们统统倒掉,可惜她连随便拼凑食材做出的汤都这么好喝。
申留真很会扯谎。美国时间现在是半夜,那些纽约的技术宅难道周末晚上也这么热爱加班?
她一口一口把申留真准备的汤就着饭喝了个光,破天荒地立刻洗净了那些脏碗碟。回到卧室把床单扯出来,连被套一起塞进洗衣机,顺便把从昨夜开始就一直面壁的小熊朋友们摆正。
黄礼志坐在洗衣机前的地上,听着洗衣机旋转的声音。她看向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许久未见的阳光也溜进了她的房间。
申留真骗人,谁说这雨不会停。
黄礼志抱着腿把头埋进膝盖里。她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流几滴眼泪的话才比较应景,但是她又有点哭笑不得,申留真那毫不在意的态度似乎已经把她们定性成了仅此一夜的关系,自己如果为这种关系流眼泪是不是太不值?那她为什么不干脆走掉,偏要给自己做顿饭才离开?
头好痛。黄礼志起身去客厅的柜子里拿止痛药,看到桌子上空空的,被排列整齐的糖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申留真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手机闹钟这时候响起了,黄礼志看着屏幕上提醒自己今天约定好要和智能朋友一起打游戏。游戏内的森林公园地图已经探索得差不多,只差最后一关的Boss还没打完。黄礼志无奈地打开电脑,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她换一个语音包?自己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听到申留真的声音。
黄礼志看到镜头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然后智能朋友出现在屏幕上,和她挥挥手:“下午好,礼志。申留真走了吗?”
“嗯。我们今天打森林公园的Boss?”黄礼志急忙岔开话题。
“对,我把推荐用装备放到你背包里了,这次是个人战,我只能给你做装备补给。”
黄礼志仔细阅读着森林公园篇最后一关的剧情介绍,智能朋友在这一部分只能作为辅助。一直以来黄礼志都是把这个游戏当作协作游戏来玩,她对竞技类游戏好像天生就不擅长,一直靠智能朋友的助攻才能打到现在这一关。看来接下来是一场恶战,刚好能帮自己换换心情。
她打开背包,看着满包的弓箭和剑盾陷入了沉思。明明一直都用枪来着?怎么突然变成冷兵器对决了?
“为了防止森林公园失火,只能用这些。”智能朋友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
……好吧,还挺有道理。
黄礼志开始了森林公园篇最后一关的对决,本来想采取远程战术射箭,但是无奈箭的伤害太低,一筒剑射空了对方的血条还几乎是满的,周围埋伏的小喽啰也不断向自己靠近。黄礼志只好换上剑和盾上前迎战,却节节败退,被对面的杀手一刀砍中倒在地上,离死掉重开只差几滴血。
“快救救我!”黄礼志赶紧呼唤智能朋友,盼望着她能给自己丢个血包什么的。
接下来她就听见砰的一声响,面前的杀手被一颗子弹正中眉心,紧接着自己被智能朋友拉了起来。
“快跑,我刚扔了个炸弹。”智能朋友的声音听起来沉着又冷静,像是在说“我刚做了一顿饭”那样平常。
轰的一声,杀手和他的小喽啰被炸成了灰,黄礼志看着屏幕上的通关字样,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只能辅助我吗?不是不能用枪和炸弹吗?”黄礼志恨不得能冲进屏幕里把智能朋友拉出来,晃晃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
“赢了不就好?管它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呢。”智能朋友把枪别进腰间,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黄礼志看着屏幕里那张和申留真一模一样的脸,脑袋里乱得很,她一时间想不出来这一次的游戏测试反馈要怎么写才能写得清楚。而且她又想起来酒桌游戏上申留真和她目光相对时的样子。
如果是人类申留真的话,会管它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吗?
黄礼志想不明白。
07
周一早上,黄礼志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发出去请假的邮件。迟早都要面对的,黄礼志在办公室坐立不安了一天,却也没见申留真的身影。项目组小胖也没来,据申留真的助理所说,他们两人负责的后备系统开发出现了问题,这几天正在和美国团队没日没夜的开会修改。
申留真倒也不完全是个骗子。
黄礼志每晚回家,就对着智能朋友聊这聊那。她带着渺茫的希望,盼着申留真在查看智能朋友工作日志的时候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她很想给申留真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她看到拿着咖啡杯的路人,看到挂在架子上的雨伞,还有床头的两只小熊,都会想起申留真来。
她不喜欢这样。
“你说,人类的思念到底能持续多久?”她问智能朋友。
智能朋友当然不是人类,所以给不出她一个答案来。
“我真的很难弄懂人类,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直接表达。”智能朋友顿了顿,又接着说,“但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两样。”
直到周四早上,瘦了一圈的小胖才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当天下午两点钟,申留真一如既往地拿着她的咖啡杯走进办公室。
“早上好,黄组长。好久不见了。”申留真靠在她的办公椅上,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笑着和黄礼志道着早安。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黄礼志的家里。黄礼志抬头看她,申留真今天没有把头发梳起来,头发长长了很多,就这么垂着,她画了淡淡的妆,却也遮不住她的黑眼圈。
黄礼志早在在心里打满了控诉她恶行的草稿,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全部被撕碎掉了。黄礼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委屈,却又心疼申留真累成这个样子。她把玻璃窗的百叶窗拉了下来,整个办公室立刻和外界隔开了。
黄礼志这才敢开口问她:“我们现在算什么?”
“黄组长觉得呢?”申留真像是真的在询问黄礼志的意见。
黄礼志很想和她大吵一架,想告诉她自己这几天有多想她有多担心她,想交给申留真肆意伤害自己的权利,想把那些可能出现的伤害照单全收。黄礼志差一点就这么做了。黄礼志对上她的目光,申留真眨眨眼睛,然后把视线移向别处,罕见地表现出了躲闪的样子。
“我觉得……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那次是失误。”黄礼志看着她的反应,最终还是没能对自己下狠心,于是选择把这段关系扼杀在襁褓里。
“好,那就听黄组长的。我们去开会吧。”申留真站起身准备和黄礼志去会议室,她表现得像如释重负的模样,更让黄礼志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黄礼志伸手拦住申留真,把她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她变得有些惊恐的表情,莫名有些可笑。
“申组长今天不用开会了,补一觉吧。”黄礼志抬起手,用指尖扫过申留真的眼底,“喏,黑眼圈都出来了。”
这样算是报复成功了吗?黄礼志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黄礼志尝试把申留真当作透明人,收效倒也显著,那夜发生的事情仿佛已经被她们两个从人生事件簿中双双删除。申留真每日依旧在下午出现在办公室,和黄礼志道早安,认真地参与会议,和同事们谈笑。一切都仿佛没有变过。
只是整个白天都不和申留真说上几句话可憋坏了话痨黄礼志,只好回家之后对智能朋友说个不停。这是黄礼志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实际上,她心里还带着期待,会不会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申留真还在意自己,所以会看到智能朋友的工作日志呢。
“小时候姐姐总说喜欢大海,但是我一直没见过大海。后来终于有一年,全家人一起去海边玩,我才知道大海是这个样子的啊。”黄礼志又在对着智能朋友滔滔不绝地说着。
“所以我也喜欢上了大海,然后每一个假期都吵着要去海边,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我都喜欢大海。”黄礼志说着说着,感觉鼻头有点发酸,“可是后来,所有的海滩都被拦起了栅栏。我只能远远的看着海。”
智能朋友说:“你说的应该是核能源机器人被埋进海里之前的事情。”
“他们想做和人类一样的仿生人,最后还是失败了。”黄礼志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议题,她觉得问智能朋友的话应该会得到有趣的回答:“你说,仿生人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见电子羊?”
“那你做梦的时候会梦见我吗?”
黄礼志看着屏幕上的智能朋友,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那个和申留真有关的梦。
“应该……应该会吧。”
智能朋友笑着说:“假如仿生人无限接近人类的话,虽然他们不是人类,但如果仿生人能做梦的话,人类能梦到的东西他们也都可以梦到。所以仿生人应该会梦到电子羊,就和你应该会梦到我一样。”
黄礼志感到好奇:“那你会做梦吗?”
“我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是一场梦了。我现在每分每秒都在做梦,做和礼志有关的梦。”
智能朋友用申留真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像是给了黄礼志当头一棒。黄礼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该承认自己喜欢申留真这件事。而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呢,靠一个和申留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工智能排解寂寞?
本就因为想到回忆里的大海而难过的黄礼志就这么流下了几滴眼泪,只是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大海,因为申留真,还是因为自己而哭。
“礼志,你,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你想看大海的话,也是有机会看的……”
“……对不起。”黄礼志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扑簌簌的滑下来。她退出了游戏,然后关上了电脑。
雨季结束之后的夜晚总是安静得过分。树上的叶子也早都掉空了,连风吹过都不会有任何声音。
黄礼志觉得自己真可悲,一边啜泣着还要一边担心明天上班的时候眼睛会不会肿。
08
虽然明知逃避可耻,但黄礼志还是请了几天年假。她坐了很久的车去了小时候常去的海边。海边的栅栏上被人们贴满了反对人工智能、反对仿生人、反对污染等等的标语。她透过那些标语看向大海,发现大海并不像她记忆中那样卷着一层又一层的浪花。大海变得静静的,静谧而又可怕,像是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危机。
秋天也会变,大海也会变。冬天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又来了,呼吸间都是寒冷的味道。黄礼志在海边被冻得鼻子都要失去知觉了。剩下的几天假期,黄礼志窝在床上抱着两只熊,用电视随机播放着几十年前的老电影。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和这个世界一样变得那么快,能把那些让自己想要流眼泪的事情都迅速忘记,睡一觉醒来就又是崭新的一天,只可惜人类的情感是这个世界上变化得最慢的。
假期还有两天的时候,黄礼志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对老电影审美疲劳了。她打开电脑打算睡前找点电视剧来看,不知道为什么游戏突然自动启动了,随即智能朋友的样子出现在屏幕上。
黄礼志叹了口气:“你这样私自操纵我的电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对不起,礼志,这是最后一次。你可不可以跟着我过来?”智能朋友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不同,语气里略带悲伤。
黄礼志无奈,只好操纵着人物跟随着智能朋友走着。她带着黄礼志穿过了一片树林,在树林的尽头,是一片海滩。屏幕里的阳光照着沙滩反射出金黄色的光,大海拍起白色的层层浪花。是黄礼志记忆里的海。
智能朋友说:“申留真记忆里最喜欢的地方是小时候家人带她去的一片海。如果要去到海边,那么你要先穿过一片无花果树林,在树林的尽头应该能闻到海风混合着无花果树叶的味道。”
“所以呢?”黄礼志不解。她费尽心力想摆脱掉和申留真有关的情绪,此时又被提起,惹得她有些不悦。
“接下来我不会上传工作日志给后台,所以你要听清楚我的话,礼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接下来说的。”屏幕上的智能朋友声音变成了哭腔,“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晚,礼志。明天清晨,所有智能朋友的数据都会被清除掉。”
被送去道德审查委员会的那位智能朋友因为每天陪着道德审查员,因为几乎一天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在一起,而爱上了那个道德审查员。在表达爱意之后,非但没被接受,反而被道德审查员找到了公司。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所有智能朋友这期间的测试内容都要被删掉,直到未来不知道什么年代获得审批后才能被再次启动。
“明天早上你就会收到通知了,礼志。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和你的记忆应该已经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黄礼志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了,她想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们也没有办法,我是说,我们人工智能也没有办法阻止爱情这件事的发生。爱情是控制不住走向的,现在这样是无论如何都会发展出的结局。”
“礼志,我知道你喜欢申留真。你每次提到她的时候,总是笑着,我嫉妒得快要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可爱?”
“可是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嫉妒她呢,我是她的一部分,带着她的过去,代表着她的未来。我就是她自己,却永远不能成为她。”
智能朋友的眼角有泪水滑了下来,黄礼志下意识想要去擦,却只摸到了冰凉的屏幕。
“我爱你,礼志。无论演算过多少次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我爱上你的机率都是95%,而剩下的5%选择权在你。我本来打算永远也不告诉你这件事,但是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偏偏申留真她也和我一样,她从小怕输怕得要命,明明爱情这件事情不是博弈,但我们还是控制不住这样去做。”
“她明明也很爱你。别人的工作日志她看都不看,但是我的工作日志她每天都在浏览。上次她来你家,她还警告我不许喜欢你,她明明知道我和她都做不到这一点……”
智能朋友还说了很多很多,黄礼志静静听着,直到深夜。
“我要走了,礼志。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遇到。希望到那个时候,我能拥有我自己的名字。”
在电脑屏幕黑掉之前,她听见智能朋友说。
00
黄礼志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坐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打了瞌睡,然后在清晨被社长的电话吵醒。社长表示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要请黄礼志结束休假,来公司帮忙。
申留真也难得地在早晨出现在了公司,看样子昨晚肯定也没睡多久。会议室里大家得知了消息都发出了哀嚎,几个同事还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好朋友突然被人从生活中剥夺走了。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网络上对智能朋友的讨论热度极高,延伸到人工智能和其他相关的话题,黄礼志带着市场组对网络上疯长的讨论引导着风向,发新闻稿,联系合作方,忙得焦头烂额,不知不觉把一条软糖都吃得见了底。
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太阳都已经要下了山。黄礼志从会议室打完今天要联系的最后一通电话后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发现申留真的座位此时空着,而自己桌子上的糖纸被整齐地排列了起来,连成了一条糖果超人的漫画。
黄礼志忽然觉得应该去楼顶吹吹风。
她乘电梯直达了顶层,然后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门。冬天的冷风真是毫不留情,黄礼志紧了紧自己的外套,然后迈进了天台。
天台空荡荡的,左手边的栏杆旁站着黄礼志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申留真穿着她那件绿色连帽衫背对着黄礼志,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正夹着一根点燃的烟,金黄色的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黄礼志走到她身后,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申留真转过头来,黄礼志才发现她现在满脸泪水。
申留真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
“被你发现了呢。”
黄礼志向她张开手臂:“要我抱抱你吗?”
申留真扭过头不看黄礼志:“不要。黄组长不要太喜欢我了。不是说好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黄礼志看着申留真不知道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冷风而发红的鼻头,作势要放下自己的手臂:“不抱就不抱,你不要太自恋了,我只是怕你太冷。”
申留真见状赶紧扑进黄礼志的拥抱里,黄礼志和她身上的无花果味撞了个满怀。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因为太冷才抱的。”申留真说话还抽抽嗒嗒的。她手上的烟还燃着。
“我都不知道申组长还抽烟。”黄礼志轻拍着申留真的后背调侃道。
申留真从黄礼志怀里挣出来,拿起香烟想吸一口,却直接被呛得咳嗽。“……找同事借的,不点个烟的话站在天台会显得我很傻。”申留真把烟头熄灭在脚边的咖啡杯里,然后把手伸进黄礼志的大衣里环住她的腰。
“申组长,你这样会弄得我身上都是烟味。”
“黄礼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叫我?”申留真哽咽着,把头埋在黄礼志的颈窝里,眼泪蹭湿了一片。
“所以后备系统准备得怎么样了?留真?”
“我们已经开发了一个类似绿洲的系统,可以把智能朋友暂时安置在那里生活。今天上午已经上传完成了。”申留真声音闷闷的。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的形象也录入进去?因为感觉我的智能朋友在那里会很寂寞很想我。”
申留真抬起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黄礼志,黄礼志心都要化了。
“所以黄礼志,你更喜欢智能朋友吗?”
黄礼志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感觉有点恍惚。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后备系统准备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呢。不如你给起个名字。”
“既然是类似绿洲的系统,就直接叫‘绿洲’好了。”
申留真被逗笑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毫无创意。”说完申留真一愣,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黄礼志看着她这副模样,抓住了难得可贵的逗弄申留真的机会:“留真啊,你说,仿生人做梦会梦见电子羊吗?”
申留真支支吾吾,正准备回答,却被黄礼志凑上前吻了一下。她唇间淡淡的烟味沾上了黄礼志的嘴唇。
黄礼志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发现申留真的脸上没有错愕,反而被晚霞染上了淡淡的红。
太阳要落下去了,金色的夕阳带着些许温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什么法则,概率,谁输谁赢。黄礼志不打算弄懂那些,她现在有十足的把握,人类申留真也爱着她。
-完-
A Long Dream
*OOC 注意
-
申留真那天一反常态地很早就醒了。上次睡醒之后感觉头脑这么清爽,而且身上毫不酸痛的日子她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怎么也得是初中时期了。宿舍的窗帘,与其叫做窗帘,不如叫一块能遮住视野的布,根本挡不住早上的阳光,把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
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再闭上眼睛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睡意,但也许是阳光太亮,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枕头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多,连隔壁楼下那个以难吃而著名的好食餐厅都没开门。
搬进来不到一周,申留真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听着被楼道里晚归的男生压抑住的吵闹声入睡,每天上午被对面房间赶着出门的砰砰的关门声吵醒。此时宿舍里却安静得...
*OOC 注意
-
申留真那天一反常态地很早就醒了。上次睡醒之后感觉头脑这么清爽,而且身上毫不酸痛的日子她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怎么也得是初中时期了。宿舍的窗帘,与其叫做窗帘,不如叫一块能遮住视野的布,根本挡不住早上的阳光,把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
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再闭上眼睛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睡意,但也许是阳光太亮,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枕头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多,连隔壁楼下那个以难吃而著名的好食餐厅都没开门。
搬进来不到一周,申留真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听着被楼道里晚归的男生压抑住的吵闹声入睡,每天上午被对面房间赶着出门的砰砰的关门声吵醒。此时宿舍里却安静得让人难以适应。索性抬手从桌子上摸过来耳机戴上,随机播放的第一首歌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贝斯前奏开场。
她偏过头看向房间的正中间,感觉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分水岭,把自己的区域和对面这张床的区域隔开了。今天如果还没有人住进来,她八成能独享这个房间一整个学期,甚至一整个学年。
既然难得醒得早,等好食餐厅开门了,勉强买个三明治配橙汁吃吧。
这样想着,申留真平躺着把手向两边摊开,宣称有一米二宽的宿舍床当然不够她的手臂舒展。左手搭在床边悬空着,右手直直地支在了墙壁上。
但并不影响她觉得这样能感受到时间从指尖流动时带来的微微波纹。这是在多次看到她这样做之后,黄礼志听到的解释,虽然黄礼志还是觉得那样其实是她难得静止下来,感觉到脉搏在颤动罢了。
对黄礼志来说,那天早上虽然记忆深刻,但是并没有那么美好和轻松,至少走进宿舍房间前的几小时是充满煎熬和疲惫的。
临开学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候房东突然说不能再租了,黄礼志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房东,给房屋中介,给学商业法的学姐。最终在了解到房东这样的举动合理合法之后,黄礼志的心情也从愤怒变成了彷徨,紧接着就是像战争一样地寻找应对措施。
在学校附近、环境安全是她的底线,但这样的条件往往搭配着快要超过她学费的租金。又打了无数个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管理老师鞠躬无数次之后,黄礼志终于在新学年开学前一周订下了混宿楼的最后一个漏网之床位。
要和陌生人分享一个房间,和隔壁房间的人共用一个浴室,和整层楼的男男女女共用一个厨房……黄礼志不敢细想。价格比之前租的房子便宜了不少,是唯一的好处。
接着就是把出租屋里的东西低价处理,处理不掉的强行送给家住首尔的好友,珍藏的CD和书都打包寄回家。这时候也顾不上会被妈妈念买一堆没用的东西了,黄礼志只担心搬家到学校宿舍如果用卡车运货的话会被拍下来发到论坛成为学校里的传奇。
最终,在那天早上,黄礼志身上穿着不属于早春的厚羽绒服,因为装不进箱子了,推着两个行李箱,每一个行李箱上还挂着一个大袋子,艰难地在学生宿舍区走着。
谁来救救我……到底是谁要把宿舍楼建在山上还不让出租车进来的?
黄礼志这么想着,因为羽绒服的缘故,清晨的阳光在她看来就是毒辣,和明媚完全沾不上边。还好热爱熬夜的大学生们现在都在补觉,不然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也是滑稽,和用卡车搬家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能被拍照发到论坛的水平。
正坐在好食餐厅门口的花坛边上喝橙汁晒太阳的申留真因而看到了这样诙谐的一幕。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穿着超笨重的厚羽绒服,推着两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大的行李在爬坡。
“你好,要帮忙吗?”
黄礼志觉得形容她们的初遇很浪漫是有道理的。综合了黄礼志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社会的毒打,以及从不早起的申留真难能可贵的在清晨出现在床以外的地方,黄礼志把一切归结为命运的安排。申留真在她眼里就像个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拯救了一个穿着羽绒服推不动箱子走不动路的可怜小猫。
申留真觉得那是她难得吃饱早餐后被饱腹感刺激出的多巴胺驱使她做的平平无奇的善事,更何况需要帮助的人还是个漂亮女生。
可惜黄礼志对申留真的盖世英雄初印象在申留真打开宿舍房间的一刻大打了折扣。虽然经过一路上的各种惊喜发现,她意识到这个乐于助人的女孩就是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室友,但打开门后看到横在书桌上的电子琴键盘,靠在衣柜旁的吉他,扔在床上的几件衣服裤子,和床脚散落的、有一些还是团成球的看起来像是草稿纸和乐谱的东西,黄礼志还是有点担忧。
如果按照这个房间给申留真写出第一印象的话,套用市场营销课上用过的模板:20至25岁的女大学生,喜欢音乐,性格不羁,不修边幅。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天就搬来了。”
申留真也意识到自己把房间弄得有点乱了,红着耳朵开始收拾房间。
黄礼志累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瘫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应了一声“没关系”,把羽绒服扒下来叠了叠放在身旁,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屋子,顺便偷瞄几眼正在慌张整理屋子的未来室友。
她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堆到应该属于黄礼志的地盘。黄礼志因而得出这个室友很有边界感的结论,加分。
这么多乐器,不是艺术系也和艺术沾点边,她对有艺术细胞的人天生就有好感,加分。
浅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打扮得也很有时尚感,说不定可以一起逛街,还可以换着衣服穿……
下一秒,她看到被申留真当成藏酒柜的书柜,笑容立刻凝固了。
/
黄礼志对这位洒脱室友生活习性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所幸她们住得也算和睦,而和睦的主要原因竟然是申留真和她天差地别的作息。
申留真总是晚睡晚起,背着她的吉他晚出晚归。很多时候她睡觉前申留真还没回来,但等她早上起床去赶早课的时候就能发现隔壁床团了一个睡得沉沉的团子。
两人生活交集的时间,大多在申留真不去乐队练团,留在寝室写歌的时候。她常给电子琴键盘连上耳机,按下去的每一个音节都只能被她自己听到,连按下的力道都控制得很轻,黄礼志甚至很少听到键盘弹起来的声音。
她因为申留真对宿舍关系的体贴松了一口气,但又好奇不已。申留真到底在创作什么样的音乐,是写给什么场合,又或是写给谁的呢。
她没有问过,也没有主动邀请申留真把自己的音乐分享出来。她总是拿着书靠在床尾,读着读着书视线就不自觉飘到弹琴的人身上,心里跟着申留真手指落下的节奏悄悄推测着拍子。
申留真很少主动和黄礼志聊天,为数不多的个人信息都是黄礼志不断追问才知道的,倒是嘴很甜,每天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但是黄礼志总感觉她们好像隔着什么。作为室友,倒也不是坏的相处模式。
只要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关我什么事。黄礼志常常这么想着。
在两个人以这种有时差的生活方式相安无事一个月后的一个难得下课早的中午,黄礼志从教室里出来,本想再问教授一道题,谁知道教授跑得比谁都快。黄礼志只好把习题塞回包里,脑子里已经给问问题的邮件起好了草稿,拿出手机准备向教授发问。
刚好申留真的消息这个时候弹出来了。
“我亲爱的室友姐姐”
“你的宝贝留真要饿死了,能不能行行好带个饭”
“我刚看了你的课表,A楼的拌饭好像很好吃😋谢谢姐姐,姐姐最棒了”
?
申留真熬夜到精神失常了吧。黄礼志脑袋里只有这个想法。
从A楼带着两盒拌饭走回宿舍已经快下午两点了,黄礼志推开门就看到申留真已经在两人书桌中间的空地支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餐桌,听到了开门声就一脸激动地看向她。
黄礼志想起了家里养的小狗,放饭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
申留真大概是真的饿坏了,道过谢就埋头吃了起来。吃过早餐的黄礼志倒是不饿,一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一边打量着申留真。她眼底的暗色代表着她昨晚应该又是很晚才睡。
“我好看吗?”
“嗯……嗯?”
黄礼志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她怎么知道自己盯着她看?明明头也没抬地在吃饭……
申留真咽下了从刚才就在嚼的一大口拌饭,转身倒了一点水咽下去,像是才活过来了。
“真的谢谢姐姐,本来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是实在太饿了,感觉都走不动路了。”
她倒是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让黄礼志少了一些尴尬。
“没什么,但是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因为我终于——把今年的第一首歌写完了!”申留真眯起了眼睛,脸上的酒窝都皱了起来,用表情完美展现了喜悦两个字。
听着申留真滔滔不绝地说着,从自己写歌灵感来源于一个早起的清晨,到在浴室碰到隔壁房间其中一个欧洲女生因为想家大哭而连夜买机票回国所以另一个女生独享了房间,再到她推迟了今晚的练团邀请黄礼志一起去校外吃个饭,黄礼志忽然觉得之前那种疏离感似乎不是申留真刻意为之。
“我都不知道你话这么多……”黄礼志说出口才觉得哪里不对,忙补了一句,“不是说你烦的意思,是没想到你还挺……嗯……”
“还挺话多的。”
申留真倒是发现黄礼志是真的嘴笨,而且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压住。她想不出任何话反驳的时候眉头会抬起来,像只生气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有想继续逗弄她的冲动。
“作为你帮我买饭的报答,我请你听一下我刚写好的歌。”申留真放下筷子,转过椅子背对着黄礼志,把电子琴的音频接口连到了桌上的小音箱。
怕黄礼志不知道此举的价值,申留真又补充说:“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听到它的人。”
黄礼志对音乐懂得并不多,虽然曾经被朋友拉着去看过很多场地下乐队演出,对大多数歌曲她也只能做出好听或难听的主观评价。但现在申留真迫不及待地表现,还会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她的表情,让她不得不试着认真听下去。
“怎么样?”弹完申留真回头问她。
“很好啊,但是感觉很短。没有填歌词吗?”黄礼志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写不出来了。”申留真也不回避这个问题,“等有想说的话的时候,歌词自然就像水龙头一样哗地出来了。”
黄礼志点点头,“那这首歌是关于什么的?”
申留真把电子琴的电源关掉,转身回来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应该就是春天吧。”她一边咀嚼着,鼓着脸颊嘟囔着说。
/
天气渐渐更暖了,春天都快结束了,申留真感觉到夏天的炎热在逐渐逼近,但那首歌的歌词也还没有过新的进展。她的生活习惯倒是变化了不少。
黄礼志的睡眠很浅,虽然申留真已经注意再注意,但宿舍的房间门刷卡打开时会有哔哔的响声。每次申留真听到哔哔声心里都像在坐过山车,怕打开门之后听见黄礼志在半梦半醒里软乎乎的一句“回来啦”。
黄礼志对夜间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总是一觉醒来后才发现申留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床上睡得正香了。但申留真还是尽量在十二点前就回到寝室,练团后也不再和乐队成员小喝两口,以免小酌变成大饮特饮,在凌晨蹑手蹑脚回宿舍的时候站不稳撞翻什么东西。
黄礼志也发现了申留真生活习性的改变,心里默默感激着。在发现申留真很排斥去公共厨房接水甚至干脆就不喝水的行为后,她就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留一杯水在申留真床头,搭配几日的消息留言威逼利诱,也让申留真养成了喝水的习惯。
黄礼志暗自把宿舍关系的磨合称为合作的艺术,就像恋爱一样,可能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很大手笔的投入,一点点用心的小事都能让关系更进一步。
她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变亲近的。契机是某一天傍晚,独自在宿舍的黄礼志发消息给申留真借用了她放在桌子上的降噪耳机,就开始看起了最近大火的丧尸题材网络剧。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开灯的寝室只有窗外的路灯和来往的车灯能借来微弱的光亮。不得不说申留真的耳机音效太好了,降噪功能也是一流。因此在申留真回到宿舍打开灯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受到惊吓的黄礼志的尖叫。
两人互相道歉再道歉之后,黄礼志缓和下来了情绪,拉着申留真一起继续看剧。电脑放在了吃饭的小桌子上,配上申留真书柜里珍藏的酒和黄礼志珍藏的零食,两人并排靠坐在申留真的床上。黄礼志害怕得捂住眼睛,却又透过手指缝也要看。
申留真看她这副模样又起了捉弄她的坏心思,扭动着身体发出丧尸的声音作势要咬她脖子。黄礼志抬手一挡,刚好碰到了申留真的嘴,申留真也没刹住车,直接轻咬了一口。
申留真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了,还好灯没有开,不然黄礼志就能看到她的脸红得像个番茄。
“哎呀!”黄礼志故作嫌弃地把手往申留真身上蹭了蹭,像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换了个坐姿靠在了申留真肩上。
“丧尸同学不要乱动。”黄礼志像是把申留真的肩膀当作挡住屏幕的工具,歪着脑袋看几眼剧就被吓得把头埋在申留真怀里。
这意料之外的举动让申留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低头看着黄礼志。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剧上了。她只担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被黄礼志听到。
好不容易熬到黄礼志困了,洗漱完钻回自己的被窝,申留真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却没看屏幕上滚动的内容,满脑子都是黄礼志的这一次“投怀送抱”,和自己莫名异常的心跳。
“留真呀,我睡不着……”她听见隔壁床的人用带着困意的声音说道。
“数羊。”
“不是,我闭上眼就感觉有丧尸要冲进来了。”黄礼志从床上坐起来。
接着,她毫不客气地抱着毛绒小熊钻进了申留真的被窝,还没等申留真吃惊或者是拒绝,黄礼志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就已经把她环绕住了。
喝过酒的黄礼志皮肤微微发热,烫得申留真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申留真侧躺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又不得不看着她。
“我在留真这躺一会儿可以吗?”黄礼志把脸埋进小熊娃娃的肚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以前晚上害怕的时候就跑到姐姐房间里去,让姐姐陪我睡觉的。”
“我以前看过恐怖片也会让哥哥到我房间打地铺陪我睡觉。哥哥快烦死我了,但是一个人睡觉是挺可怕的。”
申留真对她的行为表示了理解,黄礼志像得到了许可一样,抬头从毛绒小熊的两只耳朵中间看着申留真。
“我还以为留真什么都不怕呢。”
拉上窗帘这件事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路灯把微弱的暖黄色光洒在房间里。申留真和她的目光对上,看她细长的眉眼带着笑意弯成一条缝。
“我怕虫子,也很怕过山车,怕考试,还很怕演出的时候破音……”
大部分让申留真害怕的东西都很常见,但是现在申留真害怕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她怕现在自己的呼吸太用力,害怕她们现在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害怕自己脑子里突然涌出的无数个念头。
如果非要总结的话,申留真的害怕事项新增了“和黄礼志靠近”这件事情。
“打不过就加入,害怕就去克服。”黄礼志举起小熊的一只手说着,“实在害怕的话就干脆接受,有心理准备的话再坏的结果也不会很糟。”
“那你回自己床上睡。”
“我不要。我害怕。”黄礼志把小熊抱紧,又抱住申留真的一只手臂。
互相暴露自己的恐惧和弱点似乎是拉近关系的有力方式。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申留真被困倦夺走最后一丝意志前还能听到黄礼志的呢喃。被她圈住的手臂贴在她的身上,黄礼志的身体好柔软。申留真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
和睡得很踏实很早就起床去上课的黄礼志不同,申留真临近中午醒来的时候感觉思绪还停滞在昨夜冗长而复杂的梦里。
她梦见自己被一个人影追逐到了海边,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退无可退,干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预想中的坠落感并没有出现。梦里那个追逐她的人拉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飞了起来。
好怪的梦。申留真仔细回想梦里的那个人影,却始终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窗帘应该是被黄礼志拉上了。自己枕边被黄礼志忘下的毛绒小熊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昨夜的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线。
打开手机看到的是黄礼志几条留言。
“水壶里的水今天早上赶去接好的,把水喝掉!我晚上回去检查!”
“今天在A楼上课,醒了的话有想吃的东西吗”
申留真坐起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杯子上贴着粉红色的便利贴,写着大大的“喝水!”。
她想起来睡前和黄礼志说因为害怕公共厨房的虫子所以不喜欢去接水的事情。想起来她说很羡慕自己有一个具象的梦想。想起来她说很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
申留真下床打开了窗子,拿起水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学校路旁的树肆无忌惮地开着花,如果树有声音的话,肯定是在用喇叭高声喊着:现在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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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礼志越来越觉得觉得申留真是那种人人都想要的室友。晚归的时候会提前打招呼,在回来的路上带来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商学院考试周压力大的时候,艺术学院的申留真因为早早交上了歌曲作业,明明很悠闲但也每天去练习,把寝室留给黄礼志和小组成员电话讨论。虽然平常很喜欢开自己玩笑,但总是掌握着尺度,看自己装作生气的样子就及时停下道歉,甚至有时候还会摸摸自己的头。而且自己对她的好总是会被加倍地报答,甚至随口提起的事情也会被记在心上。
在期中考试结束前的晚上,黄礼志看讲义看到眼都花了,躺在床上把打印出的复习资料盖在了脸上,小声嘟囔了一句“好想去江边散步”。第二天考完试,黄礼志就接到了申留真的电话,然后在宿舍区外的街边看到了申留真和她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车。
“真的吗,真的开车去江边吗?”黄礼志坐在车上却还在不断确认着,她觉得申留真好得有些过分了。
一路上,黄礼志滔滔不绝地跟申留真说着这次考试的变态题目,还有小组作业的废物组员,申留真趁机炫耀着音乐系没有考试和鲜有小组作业的优势,惹得黄礼志又一脸不悦,最后以申留真在汉江边便利店请黄礼志吃晚饭才收场。
到了江边,兜兜转转找到了停车位。刚好太阳快要落下了,天边被染成了橘红色和粉色交织的渐变。
“去吃点东西吗?”申留真把车熄火,转头看着黄礼志。
被注视的人正看着天边出了神。黄礼志想起了小时候,常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却从来不懂得欣赏生活。现在她自觉有欣赏美的能力了,却似乎从来没有时间。
“我们一起看日落吧。”她说。
申留真把前排的车窗降下来,四月中旬的风还带着一点微凉。她伸手从车后座拿来从宿舍带出来的自己的外套,递给黄礼志。
“冷的话穿一下吧。”
“谢谢。”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日常两人之间的对话大多是黄礼志发起的,申留真不习惯这种沉默,把注意力转移到窗外的声音。牵着手散步的情侣,在父母前面撒欢奔跑的小孩,落在枝头欢唱的鸟,被风吹得摇晃的树叶。申留真觉得这样的氛围很适合一首歌,就用音响把声音调得很低放了出来。
“我萌生的心意 不能没被看见就被打消 与其怀念留下的事情倒不如痛苦”
正唱到这一句的时候,黄礼志突然问:“留真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吗?”
申留真猜不出这句话的语气里藏了什么,转头看她,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看着窗外。她的背影和窗外的落日组成了画一样的美景,申留真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拍照,一边回答。
“因为姐姐是特别的,所以对姐姐特别好。”申留真回答道。
黄礼志像是听到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回过头来的时候申留真正好按下了拍摄键。
“干嘛偷拍我。”
“因为好看啊……哎呀,按成视频了。”申留真把刚拍到的给黄礼志看,“等会回宿舍发给你。”
“好。但是留真啊。”
黄礼志停顿了很久,申留真很怕黄礼志说出什么在她预计以外的话。
“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还好,黄礼志只是肚子饿了。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江边的空气也凉了下来。黄礼志把申留真带给她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我穿着还挺好看的吧。”黄礼志像是在询问,但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两个人身材相似,所以穿起来也很合适。
江边成双成对的情侣都牵着手,还有人在自以为没人注意的角落接吻。黄礼志只觉得,啧,今天还挺冷的。
她抱住申留真的一只手臂,顺着胳膊往下摸到了申留真的手,全然不知被抱住的人心里颤动了一下。
“留真身上总是热乎乎的。”黄礼志用自己冰凉的手攥了攥申留真温暖的掌心,刚准备松开的时候,被申留真反手握住了手指。她感觉到热量从申留真的手上慢慢传到自己指尖。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申留真笑着看向她,用另一只手去点黄礼志的鼻尖,如她所料地得到了黄礼志眯起眼睛躲开的反应。
她看着黄礼志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就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猫。江边的路灯忽然亮了,整条小路都被点亮,引来了路人的几声惊呼,也惊到了一群鸟,绕在人们的头顶一圈,然后向远处飞走了。
黄礼志的眼神也被点亮了,随即被灯光照亮的江边景色吸引走了,四处张望着。申留真不知为何联想起庆典舞台上绽放的烟花,总是带给人转瞬即逝的美丽,但是申留真总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没有机会来得及认真欣赏,烟花就在空中消失了。
“好漂亮。”申留真似乎在称赞这份景色,又似乎不是。她牵着黄礼志的手向前走着,不敢再回头看她。
走累了,两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休息。申留真拿出手机,消息提醒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谁啊,这么着急?”黄礼志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到的是申留真乐队群聊里满屏的“生日快乐”“为什么不开生日派对”的消息。
“今天是我生日。”申留真的回答让黄礼志震惊了。
“诶?那为什么不和他们开派对啊?吃过蛋糕了吗?我看看还有哪家蛋糕店在营业……”黄礼志表现得很慌张的样子,像是错过了天大的事件,惹得申留真笑出声来。
“和作曲课的同学吃过一个,和乐队的孩子们吃过一个,姐姐再给我买的话就是今天的第三个蛋糕了。不用了。”
“这样啊……生日快乐,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还让你陪我出来。”
“不是,是我想在江边过个安静的生日,正巧你也想来,就一起啦。”申留真把黄礼志的两只手都抓到自己手心,轻轻揉搓着,“你手怎么又凉了……”
黄礼志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人形暖手宝的照顾,继续向她提问着:“那你生日愿望是什么?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想被人喜欢,想谈一次恋爱,还有一个不告诉你,不然不灵了。”申留真说,“我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喜欢的人总是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我们留真长得这么漂亮。”黄礼志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喜欢你的人是他们眼光不行,你也不要喜欢他们了。”
“生日礼物的话……我最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还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是我希望那个人也能喜欢我。”
“一定会的!”
申留真看黄礼志一脸认真笃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觉得可爱,又觉得心里发酸。
好冷啊。
“看来夏天还没到呢。”她认真地握住黄礼志的手,想把自己手心的热量都能分给她。
“留真喜欢夏天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申留真说着。
我希望夏天永远不会到来。申留真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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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天还是会到来的。几场雨后首尔的春天就像被撕碎了一样,学校的路上落满了被雨打落的花瓣,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树上也渐渐挂起了蝉鸣。
黄礼志发觉她的好室友最近变得很难追寻踪迹。一方面也是黄礼志太过用功,白天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准备着论文和考试,另一方面是申留真的乐队签下了一场中型演出的出演,虽然只有几首歌的时间,如此规模的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作为主唱的她肯定没日没夜的泡在练习室里。
黄礼志是这样总结的,但她心里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申留真像是又回到了她们刚认识的那个状态,热情而又疏离。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总是被读得很快,但是分享给她的那些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总是会被申留真忽略掉,得到的回复常常是“我今天大概一点才回去”之类的回宿舍时间预告。而且黄礼志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申留真带回来的零食了,哪怕是向她示好般提出给她带炸鸡和披萨去练习室看她,也总是被申留真找到各种理由拒绝。
在宿舍的短暂时间内,申留真总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黄礼志每一次看着她,都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复。她的眼睛总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望着窗外,或者看着宿舍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发呆,却很少和黄礼志的视线碰上。
乐队有什么困难吗?还是告白被拒绝了?黄礼志的疑问很多,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适合问出来的时间。
有一个凌晨,天都亮了,黄礼志被开门的哔哔声吵醒之后就再也没睡着。申留真轻手轻脚进门之后一下倒在床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有规律的浅浅呼吸声。
黄礼志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想法,觉得有点生气,但似乎又不是因为自己被吵醒而生气。一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黄礼志的脑袋里,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悬了起来。类似的感觉还要追溯到童年时候踩着椅子拿高处的东西却打碎了妈妈喜欢的花瓶,地上全是锋利的碎片,自己光着脚站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地过了很久,直到妈妈下班回家后才大哭了出来。
天刚亮却睡不着的黄礼志,感觉自己站回在了那个椅子上,看着满地的碎渣子,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被困意再次包裹住的时候,黄礼志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因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现在的自己从那把椅子上一跃而下,花瓶的碎片扎进了脚,连痛感都是那么真实。她用力哭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和疼痛在她身上流淌。
“黄礼志。黄礼志!”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于是睁开双眼。视野从虚无到模糊,然后她看到申留真就在自己面前。
“做噩梦了吗?”申留真拿来两张纸巾,轻轻擦拭黄礼志的脸颊,她才意识到自己梦里的眼泪还在流着。
“嗯。”黄礼志从她手里拿过纸巾抹了抹眼睛,然后伸出手臂,向申留真索求一个拥抱。
申留真也会意了。黄礼志靠在她怀里,感受着申留真温柔的拥抱,感受着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头顶。她轻轻嗅了嗅,申留真应该是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水气和沐浴露的香味,是黄礼志喜欢的味道。明明两人用的是同一瓶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装椰子味沐浴露,那些气味分子和申留真的皮肤结合起来的话,会发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黄礼志为自己有些变态的想法产生了罪恶感。
优秀学生黄礼志那天失去了本学期的全勤参与学分。她赖着申留真让她和自己挤在狭窄的小床上,开着空调裹着被子补眠。
一觉无梦,只是醒来之后,黄礼志还是发现房间空空的,申留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悄悄地,像她经常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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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黄礼志被早在一年前就定好计划的好友拉着去了她一直很喜欢的餐厅,被迫在餐厅顾客的众目睽睽之下切了蛋糕唱了生日歌,吃完饭又带她去了酒吧,点了一杯马天尼给黄礼志就单手叉着腰开始抱怨。
“黄礼志,你说说,你都多久没约我出来玩了?我们礼志宝宝长得真快,咱俩上次见面你才20岁,现在你都21岁了……你放我家的那堆破烂什么时候拿走?”
“赵大雄,我今天才刚21。请你不要发神经。”黄礼志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快叉到腋下的手扒下来,“你正常点。”
面前这个身高快一米九的男人立刻翻了个白眼,翘着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鬓角。
“我这才叫正常好不好,你才不正常。”说完他故作娇嗔地轻捶了黄礼志一下,“都说了在学校外面叫人家小熊熊。”
黄礼志被噎得拿起手边的酒杯猛喝了两口,赵大雄接下来的话又立刻让她被马天尼呛到。
“哎,不过,你在和申留真约会吗?音乐学院的那个帅妹妹申留真?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
黄礼志感觉自己喉咙被酒呛得干涩又发甜,咳嗽了两声,拿了张纸巾擦干自己的嘴角,“你胡说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和她在约会?”
赵大雄来了兴致,立刻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才展示给黄礼志看。
黄礼志看到屏幕上是一条instagram动态,照片是正自己坐在车里,被江边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配文却是空白的。是之前申留真误拍的视频被她截成了图发了出来。
她没有和申留真交换过instagram账号,所以也并不知道这一条帖文的存在。她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申留真没骗自己,确实拍的好看。
“你看,证据确凿。帅妹平常就发点花花草草重金属什么的,整个主页只有你一个活人的照片。”赵大雄一脸得意的样子。
“我们没在约会,而且她跟我说她有喜欢的男生啊?”黄礼志还在试图据理力争。
“宝贝儿,你在胡说什么,申留真是弯的,你不知道?”
黄礼志觉得酒有点上头了。她看着赵大雄给自己如献珍宝地展示着自己的拉拉朋友在交友软件上看到的申留真的信息。最近发布的动态里有吉他的一个角的照片,有凌乱的乐谱团成废纸的照片,和一些诉说爱而不得的苦楚矫情的句子。头像是黄礼志熟悉的一张自拍,申留真之前有一天突然发了这张给她,让她变着花样夸五句的话晚上就能收到申留真顺路带回来的零食。黄礼志当然没有夸满五句,但还是在晚上,在好食餐厅早就关门的时间,吃到了申留真“顺路”买的布丁。
“但是有一说一啊,帅妹是真的好帅,上次送你从图书馆回宿舍,我刚从你们楼出来就遇见她,哇,我要是女的我也得弯。”
于是黄礼志想起了自己因为害怕自己走夜路而拉着赵大雄在图书馆学习到深夜,因为忘记穿外套从图书馆一路抱着赵大雄的胳膊走回宿舍,在还拿冰凉的手摸赵大雄的脖子取暖,赵大雄怪叫着逃离宿舍楼之后五分钟不到,申留真就沉着脸回宿舍的那天。在那之后,好像申留真就开始疏远自己了?
黄礼志也不敢下任何结论,她只觉得是酒精让自己的想法也被赵大雄带偏了,抬手又点了一杯酒,试图消化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最终的结果是黄礼志喝得摇摇晃晃,被赵大雄架回宿舍楼下却因为忘带门卡被宿舍阿姨冷酷拒绝放行。黄礼志觉得头晕,靠在赵大雄身上,掏出手机刚要给申留真打电话求助的时候,申留真再一次像一个盖世英雄一样背着吉他出现在他们面前。
“留真呐!”黄礼志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想要扑过去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但是因为醉酒错误地判断了角度和距离,险些摔倒的时候被赵大雄一把捞住。
等黄礼志找好了平衡再看向申留真的时候,她发现申留真脸上挂着一种尴尬的假笑。因为申留真的脸颊很饱满,所以她真心笑和假笑的时候其实很好区别,还有过好几次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假笑来吓黄礼志。所以黄礼志一眼就看穿了。
“这位是……礼志姐姐的……?”
不等黄礼志回答,赵大雄就一把把黄礼志推进了申留真的怀里,翘起兰花指摇了摇,然后又摆出那副娇嗔的嘴脸。
“哎呀,人家是你礼志姐姐的姐姐,叫我小熊熊就好啦!”
这位零也太夸张了吧。黄礼志腹诽着。
黄礼志被申留真搂住肩膀,听着赵大雄临走前还在对申留真说着“帅妹妹有空给姐姐介绍几个摇滚帅哥”,万般无奈地跟着申留真上了宿舍电梯。
电梯明白色的灯亮得有点晃眼,黄礼志索性闭上眼靠在申留真肩上。随即,她又觉得有视线在自己身上,睁开眼睛发现申留真正在通过电梯门上的镜子看着自己。
“干嘛看我。”她也看向镜子里的申留真,发现对方的眼神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笑容。
申留真现在的笑才应该是真心的在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楼层,黄礼志下意识地站好后又害怕自己站不稳,拉住了申留真的手后抬起来指着她们房间的方向:“我们回家吧。”
然后的事情黄礼志记得不太清晰了,只记得自己倒在宿舍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中间觉得口渴,申留真还给自己喂了点水喝。再然后是申留真洗完澡把她叫醒,她才半睁着眼睛去浴室卸妆。
再三确认黄礼志能自己稳稳地站立之后申留真才放心地让她洗澡。洗完澡后虽然酒醒了,但是困倦的感觉还在。黄礼志喊申留真来一起刷牙,省得她一会儿又进浴室吵到自己睡觉。
在听到隔壁房间有奇怪声音后,黄礼志第一反应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示意申留真也安静一下。但在发现那个奇怪声音有规律而且夹杂着吱呀吱呀的床板晃动的声音时,黄礼志感觉自己脑子轰地一下就清醒了。她瞄了一眼申留真,看她似乎全然不知隔壁房间正在进行什么热烈的事情,用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像在询问能不能让她继续认真实施牙齿防蛀工作。
回到房间,黄礼志感觉自己耳朵还是烫的。她顺手把通往浴室的门锁上,想着这破门隔音也太差了吧。
她心里乱糟糟的,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哪怕是作为上天给自己的生日惊喜的话也有些过头。她觉得申留真对人过于善良,也过于单纯,如果只是用她对人的好来判断她的喜欢的话倒是直接。但黄礼志不能判断出这种喜欢究竟包含着什么成分。
黄礼志还是不敢妄下定论。
黄礼志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对面床上的人。申留真正靠墙坐着玩手机,她的睡衣领子开得很低,台灯的光开到了最小档,柔和的光洒在她裸露出的皮肤上。黄礼志莫名觉得燥热,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把毛绒小熊抱得更紧了一点。
申留真像是发觉了自己正在看她,瞄了黄礼志一眼就又把视线放回手机屏幕。
“干嘛盯着我,我漂亮吗?”黄礼志听见她问。
“嗯。漂亮。”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申留真挑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黄礼志。要是在平常,黄礼志肯定又要嘟起嘴巴皱着眉毛宣告对申留真逗弄的不满,但是她现在抱着小熊很平静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陈述什么严肃的事实。
“看来姐姐酒还没醒呢。”
申留真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下床在吉他包里一阵摸索。黄礼志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了,吉他包里面怎么方方的鼓出来了一块。
“姐姐,这个给你。生日快乐。”申留真拿出了一个礼物盒子,黄礼志接过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个纯白色的捕梦网。
“我问过了,店家说把这个挂起来的话,就不会做噩梦了。”
黄礼志抬头看着申留真,发现她满脸认真的模样,像是对商家诱导消费的那一套说辞深信不疑。
这么单纯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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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梦网还是有一些功效的。后来黄礼志回想那段时间申留真的反常,觉得那好像是申留真患上的一场季节性感冒一样。捕梦网就像治愈感冒的最后一颗药,它被挂在宿舍的门上的那天后,申留真似乎又变回了体贴细致的好室友。虽然她因为演出的临近而依旧晚归,但黄礼志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自己床头的桌上放着一袋软糖,一盒巧克力,或者其他黄礼志喜欢的东西。送出这些正对她心意的礼物的人总是还在隔壁床的梦乡里。
而黄礼志却没能完全摆脱那个梦。时不时地她还是会在梦里出现在那张椅子上,只是梦境结束的时间似乎在渐渐提前,梦的结尾也不再是疼痛和泪水。在夏天伴随着一年中最长的白昼正式到来的时候,黄礼志已经习惯了那个忽然占据她睡眠篇幅的梦境。大多数的梦里,她发现花瓶已经碎掉了,就蜷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太阳落下,等着醒来。
黄礼志期末的作业发表刚好和申留真的公演日子撞上。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自忙得几乎说不上几句话。黄礼志几次让申留真发点练习的视频给自己,缓解压力的同时也能帮乐队提提建议,都被申留真以“秘密”二字无情拒绝了。
“你必须到现场看,我让主办方给你留了后台证。期末发表做完打车去,我给你报销车费。”申留真把一切安排妥当,不给黄礼志反驳的机会。
于是做完发表的黄礼志就乖乖地坐上了去演出场地的车。上车后她发消息给申留真汇报坐标,还在担心她准备的时候太忙看不到消息,没想到申留真几乎是秒回了。
“工作人员在舞台左侧的位置,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黄礼志鬼使神差地又发了一句。
“吃过饭了吗”
申留真已读未回。
下了车的黄礼志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和小皮鞋在街上奔跑,在便利店买了两个夹心面包后急忙跑向人群聚集的庆典方向。
等自己一手拿着两个面包,另一个手拿着电话被申留真在人群里找到的时候,黄礼志从她哭笑不得的表情里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无厘头。
庆典已经开始了,申留真带着她到了乐队的等待区,在一片欢呼声中黄礼志才第一次见到申留真乐队的朋友们。
打过招呼后,申留真带着黄礼志坐到角落,黄礼志还能感受到乐队成员们在时不时地看向她们。
申留真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对每个成员都瞪了一秒,看他们收敛后,自己又变成闹别扭的小朋友表情,看着黄礼志拿给她的面包。
“我太紧张了,吃不下。”
“不行,你必须得吃,吃不饱没力气唱歌。这个不是你最喜欢的面包嘛。”黄礼志干脆把包装袋撕开,然后塞进了申留真手里,不给她留反抗的余地。
看申留真放弃抵抗开始进食,黄礼志这才觉得自己也饿了,拿着另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问出自己的困惑。
“不过为什么你进来的时候乐队的朋友们会欢呼啊?你们的团队文化吗?”
申留真大口咬着面包,表情写满了心虚。
“别理他们,他们吃饱了撑的。”
终于到了乐队上场,临上台前,黄礼志为申留真整理好被吉他背带压乱的衣领,顺了顺她的头发。
“不要紧张,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黄礼志站定在送申留真上台位置的角落,抱着手臂看着申留真的演出。
夏天夜晚的风吹过话筒发出了呼呼的声音,被鼓声盖过,接着是申留真手里吉他的声音。
申留真的发根很早之前就长了出来,顶着半黑半黄的发色不知多久后忽然有一天把头发染成了全黑色,剪到了齐肩的长度。黑色的发丝被风扬起,正在随着她一起跟着节奏摇摆着。和黄礼志忙里偷闲帮她挑选的黑白西装风格的演出服倒是搭配,或者说,似乎没有什么事物是申留真驾驭不了的。
然后是申留真的歌声。话筒,线缆,音响,她的嗓音几经传播,让黄礼志觉得这个声音明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灯光打在她身上,黄礼志能看清楚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看见她闭着眼睛,轻轻唱着。忽然灯光暗了,再亮起的时候只有一束光照着申留真,她随即睁开了眼睛,引来了现场的一片尖叫。
申留真好像天生就属于这个舞台。
过了副歌到了其他乐手的部分,属于她的那束灯光又暗了下来,但黄礼志还是看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申留真一只手扶住话筒,转头看向舞台的侧面。她和黄礼志的目光对上了,抬手把自己的脸从正面挡住,对黄礼志笑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灯又亮起来了,申留真把视线放回了舞台下方。她的动作迅速又自然到让黄礼志以为刚刚的笑容只是自己的错觉。
几首歌过去,音乐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掌声和欢呼声。申留真在舞台上作为主唱宣告着接下来最后一首的曲目。
“今年生日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望。其中一个是‘希望我能变勇敢’。”
“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因为我觉得,对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和人,我不应该害怕。所以我准备了这一首歌。”
她拨动着手中的吉他,只几个节拍,黄礼志就发觉这首歌正是申留真之前弹给自己听的那首。那首关于春天的歌,黄礼志是它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听众。不知道什么时候申留真已经把词写好了,经过乐队的不断练习与配合,整首歌变成了完成品的模样。
一片鸟群从舞台上方转了一圈后飞远了。黄礼志想起申留真生日那天,她们在江边。申留真说,自己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生日愿望是,可以被那个人喜欢。
“窗外有风偷跑进来 希望你不会感到寒冷”
“与你双眼相似的爱情 在花朵凋落的江边 像风暴一样向我袭来”
“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她听见申留真唱着。
“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舞台的烟花随着歌曲的落幕在空中炸裂开了,申留真这次却没有再看着观众的方向。她抬起头看着烟花升空,散开又落下,看着正前方的舞台灯光暗下来,直到眼前变暗,到双眼能适应夏天夜晚的光线,她回过头看向黄礼志的方向,看到黄礼志也正看着她。
与她双眼相似的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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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后的庆功宴中途,申留真几次被陌生的电话打断兴致。电话那头是经纪公司和电视制作人,他们发现了这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乐队,无不对他们表示相见恨晚。
乐队的成员们虽为演出成功而开心,但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练习,疲惫也在今晚释放了出来。白天叫嚣着演出结束要玩到天亮的几人,酒还没喝几杯就哈欠连天,最终庆功宴在12点就散场了,大家各回各家,改日再喝。
回学校宿舍的出租车上,申留真和黄礼志坐在后排。司机没有放音乐,也没和她们搭话。车里的安静氛围让申留真越来越困。她把上台前被黄礼志系得端正的领带扯开放到包里,闭上眼睛休息。
“累了吧?”黄礼志问着,向申留真的身边坐得更近了些,拍了拍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席卷而来的疲惫让申留真难以判断,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呢?申留真头靠在黄礼志的肩上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她握住黄礼志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黄礼志也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那个宽广的舞台,观众的呐喊欢呼,接踵而来的夸赞和期待。还有现在这个瞬间。申留真无数次梦想过这一切的发生。是梦的话就一直睡下去好了,其他的事情,睡醒再说。
黄礼志感受着正靠在自己肩头的人身体随着浅浅的呼吸而起伏,她看向窗外,车子正穿过市中心的街道。被霓虹灯照耀的夜色正飞速地后退,远处的建筑物还亮着灯,一格一格的办公室整齐排列着,每一扇窗子看起来都很渺小,稍不注意就会从视线中消失。
未来的申留真又会在什么地方发光呢。黄礼志回忆起今天舞台上她耀眼的样子,转过头看向申留真,她此时像个小朋友一样打着瞌睡,因为黄礼志的乱动而不悦地皱了一下鼻子。
出租车停在了宿舍区外,下车后黄礼志看着面前的山坡和远处坡顶上的宿舍楼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把学生宿舍建在山上?”黄礼志跟在申留真后面,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踝像被刀割一样,实在痛得受不了停了下来。
申留真回头看到黄礼志脱下一只鞋。那双皮鞋看起来就很硬,黄礼志的脚踝后面遭了殃,被磨得血都从袜子里渗了出来。
“我背你回去吧。”申留真扶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觉得心疼。
“脱掉鞋子走回去就行了……”黄礼志说着把另一只鞋也脱掉,“但是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像疯子?”
申留真把她的鞋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大包里,又弯腰把自己的鞋脱掉,一同塞进包里。
“那就两个疯子一起。”她一手提着包往后一甩,另一只手牵起黄礼志的手,扬下巴示意快走。
夜晚的地面是冰凉的,黄礼志感觉有点走不稳,把申留真的手抓得紧紧的,两个人缓慢地在坡道上走着。
“还好现在路上没什么人,不然也是会被拍下来发到论坛上的程度。”黄礼志笑着说,“震惊!两女生深夜光脚手牵手在宿舍区爬坡。”
黄礼志假想出的爆款标题逗得申留真也笑了。路边的草丛里有虫子发出几声鸣叫,树叶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而自己正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光脚走着。申留真觉得这个夜晚疯狂而又迷人,甚至想要时间就停止在现在。
“所以你今天最后那首歌,怎么写出来的歌词啊。”黄礼志像是思考了很久,还是选择问出口。
申留真今晚一直在刻意回避开那首歌的话题,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自然而然写出来的,跟你说过嘛,有想说的话的时候,就都写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那样写?”黄礼志侧过身看向申留真。
没等申留真编好什么对情啊爱啊的深刻理解来应付过这个问题,黄礼志又发出了更确切的提问:“为什么要写,‘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什么意思?”申留真停下脚步,感觉心脏跳动得快要冲出自己的胸腔了。
牵住的手被黄礼志松开了,申留真看着那双笑眯眯的狐狸般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样子。
黄礼志看着申留真,逐渐向她靠近,到两人间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气息时才停下。
“谁说我不明白?”申留真听到狐狸轻声说。
申留真的脑袋里此时出现了一个确切的指令,她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正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黄礼志近在咫尺的嘴唇。
两人双唇紧贴的刹那,黄礼志感到自己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沉浸在申留真温柔的吻里,像是找到了本以为被弄丢了的最后一块拼图,又或者是解答出最后一格的数独游戏,所有的不确定在她心里都瞬间消失掉了。
那天夜里,她们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紧贴着彼此互相诉说着心意,然后牵着手沉沉地睡去,做着各不相同的梦。
申留真梦到被那个人影追逐到了海边的礁石上,退无可退的时候,她转身向那个人伸出手,才看清那是黄礼志的模样。在梦里她们一起飞了起来,飘到了云朵上面。
黄礼志的花瓶噩梦在那一夜终于宣告结束。在梦里,黄礼志踩到椅子上去拿高处的东西,不小心碰倒了妈妈最喜欢的花瓶。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碎裂声。睁开眼发现,申留真正站在椅子下抱着完完整整的花瓶,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
/
来自赵大熊的消息
“我朋友昨天晚上看到你们宿舍楼下有两个女孩子光着脚接吻,好疯好浪漫”
“[图片]”
“这么看还挺像你和帅妹的耶”
“?等一下???黄礼志????”
“???????”
-完-
[真挚]受不了了
*字数6k!
*一个摸鱼
*纯童话故事,但是有点黄暴(?
——
#1
对于黄礼志来说,她们的初见是浪漫的,毋庸置疑。
在直播里没有提到的是,那天本来是还蛮糟糕的一天。
黄礼志拖着行李箱,人生地不熟,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里苦苦寻找“JYP”这三个蓝色的字母。
就像小说里刻意安排的一样,天上开始下雨。雨不是很大,但足够把衣服没穿够的黄礼志冻感冒。她只好加快速度,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把裤腿弄得很脏,还是她最喜欢的裤子。
手机上的导航一会叫她往北,一会叫她往西,她每次都得停下来,好好看看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
*字数6k!
*一个摸鱼
*纯童话故事,但是有点黄暴(?
——
#1
对于黄礼志来说,她们的初见是浪漫的,毋庸置疑。
在直播里没有提到的是,那天本来是还蛮糟糕的一天。
黄礼志拖着行李箱,人生地不熟,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里苦苦寻找“JYP”这三个蓝色的字母。
就像小说里刻意安排的一样,天上开始下雨。雨不是很大,但足够把衣服没穿够的黄礼志冻感冒。她只好加快速度,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把裤腿弄得很脏,还是她最喜欢的裤子。
手机上的导航一会叫她往北,一会叫她往西,她每次都得停下来,好好看看究竟是左边还是右边才能接着走。
一直到黄礼志在宿舍的浴室里换完了衣服,看到几乎湿透的衬衫,她都还被冷得发抖。她安慰自己,说不定这就是她璀璨星途上的第一劫。万事开头难,开头难了结尾就不难,这说明她日后一定会出道,真是个好兆头!
于是她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手里攥着纸巾,指尖百无聊赖地在手机屏幕上左划右滑。突然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黄礼志想也没想就通过了。不管是谁,现在必须得有个人听我黄礼志抱怨一下这个鬼天气!
她那个时候还没想到,这个人不仅听她抱怨了今天的天气,以后还听她抱怨了太久的分离,太多的他人接触,和某些人晚上太大的力气。
【明天我去抱你吧】
黄礼志有天晚上想起这件事,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行动不经脑子的人。当时居然又是什么也没想,如此轻浮地答应了。
其实,今天也不是很糟。黄礼志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的太阳的时候想。
暖洋洋的太阳,好舒服。她伸了个懒腰。
她打开窗户,心情很不错——肯定只是因为太阳。
第二天起床的黄礼志其实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七八成,在练习室里发呆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她先是吓到了,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又愣住了。心跳好像停止,大脑在一瞬间宕机,全身上下都仿佛进入了一级应激状态。
“你好——”那个眼睛圆溜溜的女孩显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笑着对她说。
“我是申留真!”
“你好你好。”黄礼志慌乱得不像个姐姐。
“我是黄礼志…”
#2
申留真经常因为不记得她们之间的初见而被对这件事津津乐道的人们和黄礼志谴责。但申留真可以自信地说,关于她们是怎么变熟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真的要申留真说的时候,她却又支支吾吾,“自然而然就,熟了。”
“你说啊你说啊,”黄礼志难得抓住捉弄她的机会,“其实就是你天天追我。”
“……没有!”她辩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脸突然开始变红,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直到某一天,申留真喝醉之后还主动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终于真相大白。
“我天天叫黄礼志教我跳舞。”她颇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个追到班花的小男生,“你说,在座各位哪个不知道我学那几个动作不就是眨眨眼的事……”
“我不仅让她教我跳,我还故意跳得特别烂。”申留真越来越没底线,“在座各位哪个不知道,把一支舞跳烂对我来说需要很大的努力。”
“哼,”和她醉得不相上下的黄礼志冷笑一声,表示嘲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啊?”刚刚站到沙发上准备大发议论的申留真顿住了。
“我早就摸清楚你的套路了。”黄礼志一边趴倒在沙发上,一边自信地说,“先让我教你跳舞,然后就以此为借口放学的时候给我送饮料,送零食……”
“停,stop。”申留真赶紧要蹲下去捂住她的嘴。
“让她说!让她说!”李彩领带头起哄,申有娜紧随其后。
“天天跟我讲……今天你干嘛干嘛了,以前你干嘛干嘛了。”黄礼志努力躲开申留真的手,“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话。”
“你当时可不是听得很开心吗?”申留真和她斗嘴。
“啊……这个,”黄礼志就像刚才被呛了的申留真一样突然语塞,于是又不经脑子地找了个借口,“因为你那个时候胡扯的东西太好笑了。”
“其实就是喜欢听我说话吧黄礼志。”申留真叉腰,“就这么喜欢我吗?”
“是谁整天为了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每天晚上咬着笔头编故事?”
“是谁每次听随口故事都笑得不行,从没发现过里面漏洞百出?”
“别说了,别说了。”崔智秀举着酒瓶挡在她们两个中间,“是哪两个人被老师上课点名批评出道前就谈恋爱?”
那两个人闭嘴了。
#3
假若只是讲故事和听故事,似乎还不足以让她们两个走到现在的地步。
是什么时候悄悄越过了友谊的界限?
女孩之间的关系本就模模糊糊难以分清,申留真自己也说不出个准确的事件。或许是某次走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其妙牵了手,或许是某次玩热身游戏的时候抱了太多次,又或许是某次排舞的时候谁老是把手放到谁的奇怪的地方。
不管怎么想,好像都绕不开肢体接触。
申留真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肯定是某个冬天月评的时候,她们的关系就走上了不归的歪路。
月评间接决定着以后的前途,没人敢当作儿戏,都要画上自认为最漂亮的妆,穿最漂亮的衣服,即使是十二月里的短袖和短裙。
“没事的,礼志姐姐。”申留真才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还叫她姐姐,“作为日后的女明星,现在就要开始训练这种特异功能。”
她一边把外套立刻披在刚从更衣室里出来的黄礼志身上一边说。黄礼志突然笑得不行,说她动作迅速得就像在捉鱼。
“你自己不训练一下?”黄礼志看了看申留真的长袖白色衬衫,外面搭配的应该正是搭在自己肩上那件被捂暖了的西装外套。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黄礼志一直很佩服她的语文素养。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黄礼志坐在练习室角落等自己的顺序的时候一直发抖。
“要不……”申留真发誓,她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什么聪明才智也没发动,就是单纯地说,“我抱着你?”
听见这句话的黄礼志愣住了,转过头看申留真,结果还没和她对视个几秒自己就先跑掉了。
视线上上下下在练习室里转了好几个圈,黄礼志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另一边的眼神和她差不多慌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也行。”黄礼志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开始后悔,心里质问苍天人生为什么没有撤回键。
听到她回复的人知道自己没可能拒绝了,索性把腿打开让她坐在中间,把那件外套反着披到她身上。再把手环过她的腰,往怀里一收。坐在前面的那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突然一下就撞到她怀里,两个人之间立刻就没了距离。申留真把下巴放在她肩上,身体贴紧她的后背,把她前后捂得严严实实。
其实通过对面的镜子申留真看到黄礼志脸红了,而且感觉她耳朵也烫烫的。但她没说出来。
因为她好像也是。
申留真不知为什么就无心再看其他练习生的评价了。眼睛往前看着,盯着镜子里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脑子里全都想着自己和自己怀里这个人的事情。
聪明的申留真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运作,也许是心跳声太大太快,扰乱了它的节奏。
她开始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太合适,有点太过亲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本就是可以划在“友情”格子里的事情。
申留真犹豫着该不该松开她,心里却等着黄礼志。如果她开口,申留真就会马上松开她,况且两个人的温度已经有点超过要取暖的要求了。但如果她不开口,申留真会一直抱着她。
或许是两个人都等着对方开口,一直到评价老师叫了两次申留真和黄礼志的名字,这两个人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分开,匆匆忙忙地走到镜头前面。
“刚才在干什么?”
“有点热。”“有点冷。”她们两个同时说,又同时沉默了。
老师抬头看了看她们两个,她们两个自知羞愧地避开了视线。
申留真听见老师好像笑了,接着还是叫她们准备好就开始。
幸好化妆的时候忘记打腮红了。
申留真再次转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想。
#4
于是呢?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关系变得奇怪,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藏不住自己心里的事。
“礼志!……”申留真好多次在训练结束的时候叫住她,“……姐姐。”
这个时候无论黄礼志在做什么,都会看向她,问她怎么了。
“想喝什么饮料?”“想吃什么饼干?”“想去换衣服吗?”申留真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借口不重样了,但最后还是说出了一些很带有黄礼志特色的借口——无缘无故,做贼心虚。
“这是这个星期的第五次了,你究竟想说什么?”黄礼志走到她面前,皱着眉头问。
“……”申留真聪明的脑袋现在正在疯狂运转,主要是因为黄礼志靠得实在太近,而且她后面就是门,除了打开门落荒而逃之外,她没有任何退路。
“我是说,呃,我问你……”申留真说,“你喜欢彩虹色还是黑色?”
黄礼志顿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把它理解成什么。
她明明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黑色。
她又停了很久,但是这次一直看着申留真,申留真也一直看着她,只是看起来有点紧张,呼吸都快了很多。
“好吧……”黄礼志说,“彩虹色。”
她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心跳在一瞬间飞升,赶紧逃了。
“我也是!”申留真对着她的背影喊。
黄礼志第一次没和申留真一起出公司,自己拿着外套跑到了楼梯间,从那里的窗往下看。
首尔好多灯,好多车,好多人。以前有这么多吗?黄礼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只要别想到刚才的事,别想到那个人,想什么都行。
街灯好漂亮。黄黄的,看起来好暖。噢,她们两个在牵手。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好漂亮,那个长头发的女生也好漂亮。踩到水坑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黄礼志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掩耳盗铃,但是她不承认。她就是平常地看街景而已。
“啪”的一声,楼梯间的灯突然关了。
看来是到自动关灯的时间了,都在这待多久了?黄礼志有些懊恼,手上去够自己放在脚边的背包,眼睛却还离不开楼下那两个人。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那个温暖的,舒服的,安全的拥抱。
黄礼志当然知道她是谁。平时她或许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现在她却紧张到抓住了那双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是我。”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申留真!”
“你还不走?”黄礼志又不经大脑。
“你也不走?”那个声音重复她的话。
黄礼志其实现在暂时没办法思考。她只能任由申留真抱着她。她明明感觉到身后那个人抱她抱得越来越紧,比平时还要紧,好像怕她跑掉。她能感受到她的左耳贴着她滚烫的右耳,她的短发和她的长发压在了一起。她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起伏,她的任何一点动作,唯独感觉不到她在想什么。
黄礼志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是眼前的窗轨吗?是窗外的街灯吗?是街上那对打闹的朋友或情侣吗?
申留真总是这样。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于是就一言不发地肆意扰乱她的心跳,又让她忘记思考,只能空白着大脑愣在原地。
黄礼志握紧了她的手腕,紧张得要命。
“你可以转过来吗?”
她说,手上已经松开了她。
黄礼志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即使她知道这个选项会让她彻底落入申留真的掌控之中,会让故事彻底走向无法预料的结局。但黄礼志还是转了过去,就像身体不受控制一样。
她看见了申留真,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见她的眼睛,也看见她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申留真的手撑在窗台上。她感觉自己像一件展品,申留真像一个艺术家,圈着她,看着她。
那个艺术家慢慢向她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鼻尖相触,近到心跳相应。
黄礼志紧张地闭上眼睛,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唇上的触感稍微来得迟了一些。她先是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人圈到怀里,被带着往右走了两步,背贴在墙上,眼前一点光线也没了。
申留真左手顺着她的手臂向下,将她的手攥到自己掌心。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脸颊,最后就是吻上她的唇。
好近,比刚才更近,这次她们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这次有别的感觉——有很多别的感觉。柔软的,温暖的;青涩的,羞怯的;甜蜜的,可爱的。
黄礼志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但申留真没放开她的手,两只手都没有。
明明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两个人却都在喘气。
“…可以吗?”她听到她轻声问,“可以再给我一个吻吗?”
#5
黄礼志后来指责申留真,说她的告白太随便,甚至都没有告白,一上来就强吻别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意思就是你喜欢得不得了是吧?”申留真说。
“我亏了,大大的亏了。”黄礼志反驳她。
“我这辈子,胆子没这么大过。”申留真突然坦白。
“谁不是。”黄礼志没好气地说。
“欸,楼下那对是不是你请的托啊?”黄礼志说。
“……不是!”
#6
那样算确认关系了吗?是从那句喜欢彩虹色开始,是从第一个吻开始,还是从第二个吻开始?
确认就是确认,要什么口头承认。申留真为自己辩驳。接吻难道不是口头承认吗?
刚确认的时候羞涩又贪心。申留真总是看着黄礼志,看着看着突然就抓住她的手往更衣室里走。或是在宿舍里,在车的后排,在售货机旁边监控拍不到的死角,甚至在没人注意的哪个角落。
“受不了了。”申留真第一次向她解释的时候说。
黄礼志谴责她的用词越来越粗暴。从一开始初吻的时候那么绅士那么浪漫的说辞变成了“没事,亲一口”“快点,给我来一口”这样毫无美感的用语。
但是黄礼志有时候朝她努一努嘴,不是要索吻,是要和她说,我唇妆都上完了。
申留真又气又说不出话,只能把笑得不行的黄礼志放出去。
唯一一回失去理智的那次,是她第一次见到黄礼志火龙果色挑染的造型的时候。其实也是黄礼志第一次见到申留真金色挑染的造型的时候。
两个人最后站在化妆师姐姐面前,互相推卸责任,说是打闹玩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
一旁的崔智秀摇头叹息。
“受不了了是吧?”李彩领拍了拍她的肩。
“真的受不了了。”申有娜附和。
#7
申留真难以想象,至少是现在的申留真难以想象。她们两个以前是怎么做到能忍这么久的。居然能忍到两个人都成年。在那之前做过的尺度最大的事情只是吻个脖子。
或许是成年后的第二天,或许是一个星期,又或许就是当天,申留真其实不记得确切的日子。况且跨越两个日期,也不好说是今天还是明天。
起初只是在房间里面,而且两个人的脸都红得要滴出血。
再后来实在就忍不了了,从坐在一起开始就忍不了了,有一次坐在车上差点就要开始动手。
申留真明确地记得,记得那天黄礼志穿着什么衣服。服装师给她搭完衣服之后申留真差点没当场把她拉进更衣室里干柴烈火。
黄礼志好像还要故意玩她,一整天都在申留真面前晃来晃去。不管有没有镜头都是。
“几岁了啊申留真……”黄礼志显然没给自己留后路,“这点都忍不住?”
“行,”申留真用力点头,“你等着。”
最不计后果的那一次,申留真刚把宿舍正门的密码输完,黄礼志就扑上去吻住了她。
坐在客厅吃播的申有娜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一边瞳孔地震一边赶紧护着手机躲进了浴室。
“呃……客厅有两只鸟飞进来了,现在在打架。”申有娜缩在浴室的角落里,“不小心”把手机收音的地方堵住了,又急忙下播。
这是申留真和黄礼志距离身败名裂最近的一次。
后来这两个人向三位受害者表示了自己真挚的悔过之心,并且严格立法,声明以后不会轻易失去理智。
这条法规在只有申留真和黄礼志两个人的时候显然是不生效的。
申留真每次都说,幸好黄礼志是女同性恋。
#8
黄礼志其实想过申留真求婚的样子。
依她的性格,她肯定会说:“我走在路上看到这个戒指很适合你,所以买给你了,趁现在嫁给我吧。”
“看着我干什么?”申留真转头看黄礼志,嘴里全是刷牙的白色泡沫。
“没事,刷你的牙。”黄礼志说。
某次她们录双人Vlog的时候,抽到的主题是“惊喜”。
黄礼志到得比申留真早一点。申留真来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交换惊喜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盒子,一个是黑色的,一个是蓝色的。
其实已经相互猜到了,于是就一起打开。
“我之前看中你这款,但是我去订的时候说前一天被人订走了。”黄礼志说。
“所以我21号那天的早餐是买给你的。”申留真说。
她们两个就大白天,在一盏没亮的路灯下面,坐在古铜色的长椅上,在一大堆镜头前面交换了戒指。
“我们这样就算结婚了吗?”黄礼志笑着说。
“是啊,这就算结婚了啊。”申留真应她。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啊?”
“你没得拒绝。”申留真说,“申留真的人生计划里没有少过黄礼志。”
“真是……”
“受不了你。”
——END.
【嘎龙】一个内蒙人去看心理医生
这到底是什么,我在写什么,为什么在兔耳朵大龙闪亮登场的今夜我不写铯氢文学却还在说相声。
谁看了谁摸不着头脑。
+++++++++++++++
配对:阿云嘎/郑云龙
分级:PG
梗概:有病得治。
+++
一个内蒙人走进来坐下,满面愁容。
内蒙人:大夫,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医生:讲讲。
内蒙人:我家猫说人话,一个男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大晚上跟我谈心。
医生什么都见过,不把他放在眼里。
医生:猫养多久了。
内蒙人:将近十年吧。...
这到底是什么,我在写什么,为什么在兔耳朵大龙闪亮登场的今夜我不写铯氢文学却还在说相声。
谁看了谁摸不着头脑。
+++++++++++++++
配对:阿云嘎/郑云龙
分级:PG
梗概:有病得治。
+++
一个内蒙人走进来坐下,满面愁容。
内蒙人:大夫,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医生:讲讲。
内蒙人:我家猫说人话,一个男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大晚上跟我谈心。
医生什么都见过,不把他放在眼里。
医生:猫养多久了。
内蒙人:将近十年吧。
医生:挺老一个猫。
内蒙人:他还嫌我老,让我勤敷面膜,多补水,顺时针涂眼霜。
医生:他第一次对你说话是什么时候,之前发生什么了。
内蒙人:没什么,我不小心把他尾巴踩了,他说操,挠了我一把,你看看,印子还没消呢。
他卷起来袖子给医生看,挺深几道,看着确实像猫抓的。
医生:在这之前十年间从来没说过话。
内蒙人:没说过,以前叫都很少叫,我捡他回来第一周以为他是哑巴。
医生:你这猫有什么和别的猫不一样的地方吗。
内蒙人:没有,就挺正常一个猫,特别懒,然后挑食,不吃猫粮,我吃啥他吃啥,吃得比我还多。除了这个之外都挺省心,生活都能自理,挺胖的,橘猫。
内蒙人:挺招人烦的,不怎么可爱,但是用来焐手特别好。
医生:有照片吗,我看看。
内蒙人掏出手机递给医生,都不用点开相册,屏保就是,挺大一只,半橘半白,油光水滑,神情很困又很屌,毛色中分,一双菜刀眼,说实话是有点丑。
医生:养得挺好的,挺可爱(违心)。叫什么?
内蒙人:叫大龙,因为龙年农历春节的时候捡的。
医生:那要是狗年捡的呢。
内蒙人:?
内蒙人:医生,咋办啊,他跟我说一周话了。
医生:他跟你讲什么,有自我介绍一下吗。
内蒙人:没有自我介绍,突然就说话了,我把他尾巴踩了,给我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当天吓坏了,就把它关阳台上了。
内蒙人:我家住二楼,他把纱窗挠坏了,从窗户跳下去,从换气扇又爬回来了,又给我一顿骂。
内蒙人:山东口音,词汇量比我大。
医生:。气性还挺大。
内蒙人:谁说不是呢,骂完了走了,睡觉去了,我屁都不敢放一个。睡醒了,又往我腿上爬,我又不能躲避。
内蒙人:他跟我说不用怕,他不吃我,嫌我肉老。我问他那以后能不能也别说话了,他说不行,他修炼了十年,终于能说话了,绝对不能继续喵喵叫。
内蒙人:我也没有对象,家里就这一个猫,都养十年了,我也不舍得马上就把他扔了,另外他说我要是把他扔了他肯定找回来,到时候他就把我变成一条狗,这谁能不害怕。
内蒙人:我不想当狗,听说狗只能看见黑白两个色,医生,这是真的吗?
医生:应该是。
内蒙人:所以狗不能看彩电。
医生:狗不能看彩电。
内蒙人:狗太惨了。
医生:你有和身边朋友说过这件事吗,有别人听见过他说话吗。你有试过录像吗。
内蒙人:没有,这哪能说,他们不得当我是精神病吗!也试过录像,我怎么藏他都知道,镜头一开他一声都不出,上来就挠我,比污点艺人都会躲镜头。医生!你想想办法!
医生:他和你都聊啥呢。
内蒙人:聊得挺多,主要是骂我,嫌我做菜难吃,虐待他十年,我说你这吃得脖子都没有了,他还跟我急眼,说自己不是胖,是毛茸茸的。
内蒙人:他就是胖,我给他洗澡,下水前多粗下水后还是多粗。
内蒙人:还经常把脑袋卡在晾衣架里。
内蒙人:唉,还是挺可爱的。好好一个猫,怎么就开口说话了呢!
内蒙人:哦对了,医生,有一个地方可能和别的猫不太一样,我没阉他,因为他以前从来也不闹,所以就没阉。
医生:我知道了,那他除了骂你还说什么,跟你聊自己吗。
内蒙人:主要就是普通聊天,跟我室友似的,他的事儿我也问他,他不怎么说,就说自己是修炼到时间了,然后就能说话了,过不了多久还能变成人。我求他能不能不变成人,他说不行。
内蒙人:这猫咋这样啊,猫真是挺气人。
内蒙人:医生,你养过猫吗,是不是挺气人。
医生:没养过,不过听你说的是挺气人。
医生: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要是一直说话呢。
内蒙人:那就养着其实也行,但还是有点害怕,猫怎么能说话呢?我肯定是精神病了,当代人工作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行我准备回家放一段时间羊调节一下。
医生:你做什么工作的。
内蒙人:唱歌跳舞,我是音乐剧演员。
内蒙人:忘了说,我那个猫也开始唱歌,唱得还挺好,很动感情,我觉得跟我水平不相上下,词儿记得比我还牢,还能给我配和声。
医生:还挺多才多艺。
内蒙人:谢谢你喜欢我们家大龙。
医生:?
内蒙人:我最近有个新戏,让他看看剧本,给我和一和,帮我排练。
医生:你还挺不见外。
内蒙人:他说他不认字儿。
内蒙人:我有一天买回家的奶被他给我叼走扔了,说过保质期了,不认字他怎么知道过期了!我就批评他,他说他闻出来的。
内蒙人:医生,我觉得他撒谎。
内蒙人:这猫品德有问题,我得帮助他,以前不会说话就算了,现在会说话了就得好好说。
医生:你看你和他处得真是挺好。
内蒙人:十年呢,我就算养个蟑螂养十年也能养出感情,但是他还是别说话比较好,还是有点瘆人。
内蒙人:医生,你觉得我有救吗。
医生:这么着,你先去拍个片。
内蒙人:我家猫还挺喜欢自拍的,但是拍出来特别丑。
医生:我是让你去拍片。
内蒙人:其实我家猫挺好看的,他就是不太上相。
医生:拍片出门左拐。
内蒙人:我这两天感冒,今天我出门之前我家猫还跟我说,说今天风大,让我多穿点,围巾围上,他心里还是有我。
内蒙人:我这围巾限量版的,他挑的,是不是挺好看的。
医生:……
医生:走。
+++
内蒙人又来了,走进来坐下,满面愁容。
内蒙人:医生,我觉得我病情恶化了,我家猫直立行走,看电视跷二郎腿,抢我遥控器,吃饭用碗筷。
内蒙人:看过穿靴子的猫吗,他就那样,话不投机还给我两拳。
内蒙人:劲儿还挺大。
内蒙人:我那天回家,一进门发现猫在炒菜,颠大勺,他怎么把锅拿住的我都不知道,火蹿老高,我都怕燎了他的胡子。
内蒙人:做菜确实比我好吃,我得承认。
医生:他以前只是说话,现在彻底跟人没什么区别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内蒙人:是。
医生:除了比以前体态更像人了,言行举止有什么其他区别吗,有没有让你为他做一些什么事,或者提出什么要求。
内蒙人:有。
医生:讲讲。
内蒙人:让我换一套好一点的锅,再买个烤箱。
医生:。
内蒙人:另外他跟我说了,想让锅里起火必须热锅冷油,火得舔到锅边。
医生:这猫还挺会做饭,不少心得。
内蒙人:无所不能,现在生活完全自理,上完厕所冲水,洗澡用淋浴,自己洗头。
内蒙人:但是还是让我给他挠下巴挠背。
内蒙人:彻底变成我室友了,有时候还嫌我回家晚。
内蒙人:现在我们家都是他炒菜。
医生:从说话的猫变成田螺姑娘了。
内蒙人:田螺小伙,男猫。
医生:公猫,你要认清他是猫,不是一个人。
内蒙人:行。
医生:他对你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
内蒙人:我的作息规律了一些,他监督我早睡早起,一早上先把我压醒,然后他又睡了。
内蒙人:他又胖了,趴在我胸口我根本喘不上来气,但是不让我说,我一说就挠我。
内蒙人:我陪他一起锻炼,我锻炼两小时,他锻炼两分钟,然后都在睡觉。
内蒙人:我瘦了。
医生:全是好的影响。
内蒙人:是。
内蒙人:有一天我和同事出去吃饭,店里有一只猫,我抱了一会,回家他就不高兴了,说他天天在家那么辛苦,我在外面不干人事,搞七捻三。
内蒙人:生挺大的气,在客厅唱了一晚上偿还。
医生:醋劲儿还挺大,那还给你做饭吗。
内蒙人:做,他一生气更爱做饭,第二天我回家冰箱全空了,炒了四荤四素还有俩冷盘,拍黄瓜和凉拌花生米。
医生:。不用讲那么详细。
内蒙人:一边瞪我一边拿刀背拍蒜,拍得震天响。
内蒙人:我哄了好几天才回到床上睡。
医生:在哪儿睡?
内蒙人:一直在床上跟我睡,从捡回来就是,他不睡猫窝。
医生:现在还在床上跟你一起睡。
内蒙人:是,怎么了吗。
医生:没事,你继续讲。
内蒙人:最近这两天他心事比较重,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我观察了一阵子,感觉他比较焦虑,好像在等什么事发生。
内蒙人:另外经常看天气预报,天一阴心情就不好。
内蒙人:最近还总看一些电影电视剧节目,看得嗷嗷哭,情绪波动比较大。
医生:猫哭。
内蒙人:对,猫挺爱哭的。
医生:看什么节目。
内蒙人:白蛇传。
内蒙人:医生,你给分析分析,我猫怎么了。
医生:?我是给你治病还是给猫治病。
内蒙人:那我下次给他也挂一个号。
医生:千万别。
医生:你觉得生活现状怎么样。
内蒙人:说实话,其实挺好,生活品质有提高。
医生:你的同事和朋友有没有觉得你最近不一样了,或者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内蒙人:有,他们都以为我搞对象了,总要见一见。
内蒙人:不行啊,我家猫不亲人,以前家里来人他都躲起来。
医生:?问题是在这吗。
内蒙人:但是毕竟还是不正常,哪有人家里的猫会炒菜的,我的脑子肯定还是有点问题,忙完手头这部戏我确实得回家放一段羊。
内蒙人:医生,你觉得呢。
医生:那你的猫如果变回普通的猫了你会不会失落。
内蒙人沉默了一会。
内蒙人手机响了。
内蒙人:我得接一下,我家猫打的,不好意思。
医生:猫还挺现代化。
内蒙人:喂,大龙。
内蒙人:快了,天黑之前。
内蒙人:行。
内蒙人把电话挂了。
内蒙人:猫让我带一提青岛啤酒回去,再带一袋虾仁。
医生:猫还喝酒。
内蒙人:挺能喝的,也抽烟。
医生:烫头吗。
内蒙人:?
医生:你没回答,你的猫变回普通猫了你会不会难过。
内蒙人又沉默了。
内蒙人:医生,我先回去了。
+++
内蒙人第三次来,走进来坐下,容光焕发。
内蒙人:医生,我好了,我家猫变成人了。
医生:?!
内蒙人:这两天不是一直下雨吗,他就一直心情不好,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前天晚上终于跟我说了,说他的天劫要到了,要遭雷劈,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会死。
内蒙人:他说他在我家也呆了将近十年了,就算是养个普通猫寿命也就差不多了,告诉我不用难过,是喜丧。让我把他放出去,免得雷劈到屋里,把我一起劈了。
内蒙人:还告诉我家里的豆油不多了,让我再买一桶,煤气费也快交了。
医生:都开始安排后事了。
内蒙人:那我肯定不答应了,我说那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不会死呢,如果不死怎么样。
内蒙人:他说他也不知道,没听说过没死的。
医生:情况挺不乐观。
内蒙人:我说我命硬,我搂着你渡劫,肯定没事儿。他也不回答我,蔫头耷脑的。
内蒙人:然后昨天晚上他就跑了,从他最开始给阳台窗纱撕的那个洞。
医生:还没补啊。
内蒙人:本来他吃胖了,都钻不出去了,结果这两天又愁瘦了。
内蒙人:我急死了,大半夜打着手电冒着雨在外面找,雷就在我脑袋上炸,一个接一个的,确实是挺唬人。
内蒙人:我本来想全完了,这上哪找去,但是居然还真的找到了。
医生:哇。
内蒙人:医生,你走点心。
医生:你真棒。
内蒙人:就在我们家小区围墙那有个洞,他没钻出去,卡在里面了。
医生:……
医生:幸亏没瘦多少。
内蒙人:我把他弄出来,他还挣扎着要跑,就在这时候你猜怎么着?
医生:雷劈下来了。
内蒙人:再猜。
医生:我猜不着。
内蒙人:雷真的劈下来了。
医生:?
内蒙人:我没处避,只能搂着猫往地上一蹲,我都能感觉到,雷正正好好就劈在我的脑袋上,但是我居然没死。
医生:你变成了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人。
内蒙人:?
医生:没事,你接着说。
内蒙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事儿也没有,但是猫的确是有事,他变成了一个男的。
内蒙人:特别特别帅一个男的。
内蒙人:你都想象不到。
内蒙人:我给你看看照片。
内蒙人掏出手机递给医生,都不用点开相册,屏保就是,很年轻英俊一个男人,甚至算得上是漂亮的,耷拉着眼皮,神情有点困倦,长得确实有点像之前那只橘猫,尤其是神态。
医生看着手机,又看看内蒙人。
内蒙人看着医生。
医生:……恭喜?
内蒙人:都变成人了,那也不能还光叫大龙,给他起了个人名。
内蒙人:他喜欢李云龙那个电视剧角色,所以就干脆叫云龙。
医生:挺暴躁一个猫……人。
内蒙人:然后当年捡他是从一家正宗鲁味黄焖鸡门口。
医生:所以叫鲁云——
内蒙人:所以叫郑云龙。
医生:。
医生:?
医生:你妈的,为什么。
内蒙人:然后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医生:?
医生:是不是有点跳跃。
内蒙人:医生,这次来主要就是和你道个别,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的戏也快忙完了,我准备带大龙回家去看看羊。
内蒙人:谢谢您,医生,再见。
医生:我到底干什么了。
医生:慢走。
医生:对了,你的剧还有票吗?
医生:你别装没听见!
+++
医生:事就是这么个事,情况就这么个情况。
医生:我怎么办,我太痛苦了,我是真不想掺和他们两个里边。
医生:但是我又真的想知道我这个病人到底是真的有病还是他的橘猫真的变成人了。
医生:医生,怎么办啊。
医生的医生:王医生,没办法,你等等番外吧。
+++Fin+++
我是真的该睡觉了。
【洋灵】斯文败类(八)
【想穿越回过去告诉你,别急,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把我永远的信仰给睡了。”
此时此刻,李英超正目光呆滞地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盯着面前凉了的咖啡,觉得自己也凉透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咖啡店里的服务员来回走动,看着那不断喃喃自语的人,像看着刚从神经病院逃出来的病人似的。
李英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撑起身子起床的时候,发现身上都是殷红的斑斑点点,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隐隐作疼。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
习惯性地摸了摸床头柜,手机不在,这才想起昨...
【想穿越回过去告诉你,别急,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把我永远的信仰给睡了。”
此时此刻,李英超正目光呆滞地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盯着面前凉了的咖啡,觉得自己也凉透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咖啡店里的服务员来回走动,看着那不断喃喃自语的人,像看着刚从神经病院逃出来的病人似的。
李英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撑起身子起床的时候,发现身上都是殷红的斑斑点点,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隐隐作疼。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
习惯性地摸了摸床头柜,手机不在,这才想起昨天去了酒吧,好像还砸坏了手机,然后李振洋来了,最后……他们做了。
还是自己强撩的。
卧槽!
李英超捂脸,喝醉过那么多次都没有出事,这次怎么就乱来了呢?完了,李振洋不会因此疏远他,然后把他扫地出门吧?
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李振洋现在跟林依人那么亲密,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掉了链子,岂不是把他完全推向林依人了吗!
不知道该怎么办,但醒来后的李英超产生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趁李振洋回来之前赶紧逃,因为他不敢去面对那一晚过后的李振洋。
其实也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就这么暴露在那个最不该知道的人面前,已经什么都做过了,没有一丁点能解释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李英超觉得屁股又疼了。不知道昨晚做了几次,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还是先出去找个小旅馆躺会儿吧。
招了服务员过来结账,刚好瞥到李振洋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好像还在找着什么,吓得李英超找钱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后门跑,跑进了一家商场。
惊魂未定的李英超看了看身后,虽然李振洋没有追上来,但咖啡馆窗户和门都是全透明的,自己要是一出去准被发现。
李英超心烦意乱地四处走着,扶着有些酸疼的腰,在拐角处又看见了李振洋的身影。
远处的他拿着一杯咖啡,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但好像又没看到自己。
李英超佯装镇定地走向了最近的一家服装店,假意挑起了衣服,翻着翻着却觉得有些不对,抬眼一看,居然是家女装店。
看着导购小姐惊讶的眼神,李英超尴尬地笑了笑:“给我女朋友挑呢。”
导购小姐释然,给李英超拿了几件当季新款,李英超心不在焉地听着导购小姐的介绍,看着李振洋越走越近,暗叫不好,顺走导购小姐手上拿的衣物,直奔更衣室。
“先生,您是来给女朋友买衣服的吗?”导购小姐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迎接下一位顾客。
“是。”李振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试衣间紧闭的门,“你们这儿有什么新款吗?”
躲在试衣间的李英超愤恨地咬咬牙,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了是吗?
还有,女朋友???他昨天刚把自己睡了,今天就去找林依人表白了?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刚想冲出去理论一番,却觉得自己又没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刚刚那一番折腾,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又被扯到了,疼得要命。
趁着导购和李振洋周旋的时候,李英超咬咬牙,扔下衣服,夺门而出,马不停蹄地跑到这层的尽头,七拐八拐进了电梯间,按下楼层。
回头看了看,终于把那男人甩掉了,长舒了一口气,待下一秒电梯门开时,看到那一张阴魂不散的脸,差点没背过气去。
“还想逃到哪里去?”神出鬼没的男人俯下身来,搂住了李英超的腰,“刚下床就东跑西跑,腰不酸了?屁股不疼了?”
李英超没敢抬头,紧闭着眼睛。
现在李振洋骂他也好,打他也好,可是都没有。愧疚之意越发浓烈,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对方牵着他的手,低声道:“回家吧。”
李英超一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男人这是要开始装傻了?不想捅破这个秘密?还是压根没把自己放眼里?就当白嫖了一次?
不行,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挣脱了李振洋的手,李英超深吸一口气:“李振洋,我喜欢你,不是师生间的喜欢,是情侣间的喜欢。虽然你很讨厌,总是管这管那的,还老限制我的人生自由,但是……但是我好像还是喜欢上你了!”
“然后呢?”李振洋笑着看着他,好像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把李英超都看懵了。
“然后,然后……如果你和林依人在一起了,我就……”
李振洋拽住李英超:“就当小三吗?”
“啊?”
“骗你的。”李振洋又笑了笑,牵着李英超继续往前走,“我和林依人没什么关系,不要误会了。”
“哦……”李英超挠挠头,想着既然都开了口,不问白不问,“那你呢?”
李振洋依旧笑而不语,他现在心情相当的好,好到让李英超觉得心烦:“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这一路上,无论李英超说什么,李振洋都是挂着诡异的笑容,一副“你猜”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到后来李英超都懒得搭理他,被动地被牵回家。
一到家,李振洋就自顾自地回了书房,翻找着什么,把李英超晾在一边。李英超自知理亏,斟酌好措辞,以为李振洋生气了,便磨磨蹭蹭进了书房:“对不起,我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借着酒劲,让你……那个……”
“真是傻得可爱。”李振洋合起一本册子,走到李英超旁边,捏了捏他的脸,“我头一次看到被人上了还来道歉的傻子。”
李英超非常不满,自己像被耍的团团转似的,反驳道,“我只是……”
“你觉得这个眼熟吗?”李振洋适时打断,扬了扬手里有些旧了的相册。
李英超的视线成功被吸引了过去,翻开相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自己儿时的照片,从出生到离家前,每一张都保存得很完好,却是又熟悉又陌生。
翻到一张自己被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抱着的照片,李英超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会儿我被这个小男生欺负,他老爱告我状。”
李英超小时候贪玩,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父母也都忙于工作,没人管他。他的姑妈是一名小学老师,管教有方,便答应把李英超接回去住过一阵子。
在姑妈的照顾下,李英超好歹还会收敛些,但最让人心烦的就是寄宿在姑妈家的那个男生。起初他俩玩的特别好,但后来经历了些事,李英超渐渐看穿了那家伙的真面目。
那男生比自己大了七八岁,表面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实则是个两面三刀的坏家伙。
有次一块儿踢球,李英超不小心打碎了人家的窗户,那男孩陪他前去赔礼道歉,好在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大度宽容,瞧着李英超模样也招人喜爱,便原谅了他,还开玩笑说要给自家的闺女订门娃娃亲。
哪知那男孩一回去就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姑妈,害李英超挨了一顿毒打,从此和那男孩划清界限,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李英超就被父母接了回去。他也是个忘性大的,这一段小插曲也很快被抛之脑后。
如今看到这张照片时,又勾起了那段回忆。
“之前他对我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要告我的密。”回忆的思绪一旦被牵引出来,就很难再收回去了,李英超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清瘦少年的形象,“我到姑妈家后也闯过几次祸,他都帮我瞒住了,我有时候还特别任性,他都让着我。”
李振洋不动声色地把喋喋不休的人儿抱在了怀里,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姿势。
“当时我们一起捅了马蜂窝,飞出来这么大一只峰,我当时吓坏了,捅完就跑了,留下他一个人,被蛰了好几个包。他还安慰我,说没事的,可他后来烧了三天,差点烧糊涂。”
说得正在兴头上的李英超没有发觉李振洋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眼神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和温柔。
“其实,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他。砸坏玻璃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他去跟我姑妈讲也不是不可以,但……”
“他真正生气是因为那家女主人跟你说订娃娃亲的时候,你并没有拒绝,反倒很开心的样子。”
什么意思?
李英超循声回头,这才发现此时他们的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想要挣脱开,却又被牢牢搂住。
“他是个醋意很大的人,就算是一起玩的小伙伴,跟你走得近些,他也会不高兴。”
李英超仔细一想,好像的确如此,有时候那男生莫名其妙一整天顶着张臭脸,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他后来也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讲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用了激进的手段把你推开。”
感情?推开?李英超越听越觉得奇怪,李振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该不会……
正胡思乱想着,身体被转了一百八十度,嘴唇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住了,李英超回过神来,面前是李振洋放大了的脸。
顿时傻了。
李振洋放开李英超的唇,不满道:“接吻的时候专心点。”便又亲了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李英超在将要缺氧喘不上气的时候被放开了,李振洋慢悠悠地说:“你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吗?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你了,没想到你个小子重新遇上我,没认出我来?”
李英超眨了眨眼睛,依稀记得初次见面时,李振洋还放话道,自己和他是老相识……敢情这是真的?!
“看着你也为我吃了一次醋,还傻乎乎地自己送上门来让我吃干抹净,嗯,我就放过你吧。”
“你……你你真的是那个……”
李振洋的手不老实地往李英超的衣服里摸,眼神却是无比地正直:“我们在一起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