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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allcen24h 00:00】

下一棒@蛋糕味的可可卷 

*虐卡慕虐黑猫。还粉这俩人的毕业吧。

*纯没有脑子爽剧。毒妇腾姐，ooc预警

我重生了。

午休，我靠在友爱高中天台栏杆上，秋日耀眼的阳光将校服衬衫晒得发烫。

好久没有看见这么晴朗的天气了。

楼下嬉闹的学生还是一样的喧闹，我顺着衣襟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学生会长的银质胸章——这是本应属于我的所有物。

“Badcen！你果然在这里！”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五米外。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卡慕，此刻他应该正用那故作软萌的眼睛望着我吧，就像他前世每次讨要学生会资金做零花钱时那样，乖巧的让人蒙蔽双眼。

“红叔说今晚聚餐——”少年的声音突然卡住。

话音未落，我转过身，随手抛出的金属徽章贴着他耳际划过，在墙面撞出清脆声响。

我歪头，打量起这张尚显稚嫩的脸。

啊呀啊呀，十七岁的卡慕还不会完美隐藏眼底的算计呢，明明袖口露出的银镯还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真有趣，现在他手腕上戴着属于我的馈赠，三年后却能用同一双手将我送下深渊。

“聚餐？”我笑着抻了个懒腰，黑色校服外套被风吹得作响，“是要庆祝你们马上就能骗走学生会所有的财产吗？包括——”

“我这个人喽。”

好似洞察一切的视线直直穿透卡慕，穿透一切虚伪与表象。

卡慕瞳孔骤缩，后退时甚至撞到了天台的水桶。

不出意外的，我看着他踉跄逃窜的背影，弯腰捡起被我扔在水中的学生会档案。

。早知道不这么装逼了，好脏。

首页照片上，黑猫作为特招生入学的资料墨迹被晕染成一朵朵水莲，而推荐人签名栏里的“红叔”两个字，也被水融去。

下楼时，手机在口袋震动，米洛发来消息：【卡慕说你心情不好？是不是他又惹你了，我新做了马卡龙！要我给你送去学生会活动室吗？】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猫咪表情包，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装腔作势。

为何您们二位要保持中立？

前世的此刻，我正忙着帮米洛打理着班级活动，却不知在我忙碌的时候，在他们早就伪造好的角落里，红叔已经签下那份让我万劫不复的休学协议。

于是我只是已读，然后发送。

【不需要。】

是的，虚假的，伪劣的关怀，我不需要。

——————

“会长，这是您要的贫困生助学金名单。”副会长rases推门而进。我正无聊的用笔戳着桌面，懒得抬头看对方。

黑发少年也没有多说，他将档案袋放在桌面，袖口飘来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并不劣质。

前世，直至被关进地下室的那晚，我才知道——这个总是吊儿郎当整理文件的优等生，其实是京城最大地下组织的头目。

“红领巾呀，你觉得……”我将档案扔在一边，随意的向后躺去，“我资助一个白眼狼，算不算做慈善了？”

rases的目光扫过黑猫的照片，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呵，不如直说你是在培养定时炸弹吧。”他的手指划过名单，“你早该看清他们是什么人。”

窗外传来鸟嘶哑的啼叫，初秋，鸟儿何时归巢。

我望着名单，终于笑出声。

可悲，可悲我上一世那样痴傻。

于是我看向眼前的rases，一如既往的——

不，这次不一样了。

我抬起眼，我们二人的视线交汇。

我说：“你会帮我吗？”

黑发少年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我不顾他的劝解，自顾自的相信这黑猫口中的花言巧语。

而这一世，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没错，不一样了，

我看见rases开口，他说——

他无奈而又不屑地笑着，

“甘之如饴。”

放课钟声敲响时，lmb踹开了学生会室的门。

这个一头黄发的少年把参赛申请书拍在桌上，耳钉在夕阳下闪着光：“有活动，帮我签字。”

我正推着窗，让秋风吹散满室阴谋的气息。

看着楼下嬉笑的黑猫，他此刻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的特招生身份，马上就要因为助学金风波变成人人唾弃的诈骗犯。

“可以哦。”我接过申请表，熟悉的字迹还是那么烂，“不过作为交换——”

我又撕下卡慕的照片扔下桌面，看着那张纸飘飘荡荡飘在地上，被lmb面无表情的踩过，“找个机会，我要看见卡慕少爷躺在急救室。”

lmb目光轻轻落在卡慕的脸上，黄发在风的吹拂下肆意飘动着，像本人的意气风发：“要伤到什么程度。”

“避开要害。”钢笔在活动表上签下锋利字迹，“但要让他在病床上躺够一阵。”

还未落笔，lmb突然靠近，抓住我执笔的手。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虎口处的疤痕。

那是我上一世为了保护卡慕，而被lmb误伤留下的。

我眨眼，手白皙而柔软，完完全全就是被富养的一双手。

不一样了，我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

lmb似乎不理解我在呆愣什么，他抬头，我们两个视线交汇。

他说：“不要再靠近他了，他和黑猫，都不要再靠近了。”

我还记得，前一世的我过于相信那帮人，没有理睬lmb的电话。让卡慕和lmb待在了没有监控的体育馆隔间里——

后面不愿再回忆了。

此刻不一样了，我还能附上对方的手，还能感受到少年人特有的温热。

“谢谢你，李慕白。”我说，我听见我是这么说了。

他似乎很意外我会道谢，毕竟就在一周前，我重生的一周前，我还在被流言蜚语遮蔽着双眼。

而短短一周，我却不再理睬那帮人，和以前完全不同。

过去软弱的我，已经死去了。

“所以，”话音未落，我反握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要帮我呀，小李。”

“……我欠你的。”

我看见他向我低头，不只是臣服。

楼下传来惊呼。黑猫正狼狈地爬上游泳池，原来是和朋友玩闹时不小心跌落了。

猫不会游泳吧，怎么没淹死。

“毕竟要等慈善晚会。”仿佛能读心般，rases推门而入。看见我和lmb如此暧昧的姿势，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平淡的复述着计划，“等红叔当着全体董事的面，给他一手扶持的黑猫颁发助学金时……”

rases走来，打趣着我和lmb那十指相扣的手：“办公室play啊，真不害躁呀。我说李慕白你想霸王硬上弓也得等——”

“有病吧你。”lmb皱眉，轻轻松开了手，向rases执着的竖起中指。

惨遭手机砸头。

学生会特有的黑曜石袖扣被摘下，里面是rases早已替换的微型文件传输器：“监控已经替换好了，黑猫上周偷改助学金资料的视频，会在表彰环节同步播放到礼堂大屏。”

玻璃窗内映出我淡淡的笑脸。

前世，就是在这场晚会上，红叔当众宣布我“因病休学”，而本该属于我的聚光灯下，黑猫戴上我的学生会会长徽章，接受庸俗的掌声。

而我，则被他们送上专车，开往大山。

我恨了透软弱的自己。

同学总说，我太温良。

温良吗，这或许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我总觉得，有事情没必要闹得那么大，可纵容往往成了娇纵的资本。

直到最后化为利刃。

人教事，或许几遍都教不会。

那事教人呢？

“会长！”卡慕的跟班突然撞开门，“慕哥在体育馆摔伤了！”

哦，我怎么忘了这茬，看来根本不用等到lmb找机会了。

我慢条斯理地扣好学生会徽章，当然，不是保存着录像的那颗。

摔伤？在体育馆？

真是好笑的的借口。

前世lmb就是被这个借口骗去帮他处理，然后被卡慕用形似河豚的体育用具敲碎了膝盖。

“让医务室准备担架。”我示意rases跟上，“记得多带几卷绷带——给lmb。”

小孩显然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他歪头，看向我。

我指着体育馆：“随便打。”

“出事了怎么办。”

我装作思考，不过几秒，歪头答道，

“谁会在意，一条野狗？”

体育馆更衣室弥漫着铁锈味。卡慕瘫坐在储物柜前，右腿以诡异角度扭曲，却倔强地擦着鼻血冷笑：“你这么嚣张，不怕cen知道了？”

lmb拳头还悬在半空呢，校服下摆沾着卡慕最宝贝的球鞋印。

哎，还得给他洗校服。让rases洗吧。

我懒。

“我知道又能怎样呀……？”我一脚踩住卡慕试图摸向美工刀的手，“lmb听说你摔伤时，赤手空拳的过来帮你时，你怎么拿着棒球棍呀，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呀。”

啊，他瞳孔骤缩的模样比前世更动人。

他除了脸，还有什么可看的？而现在这张脸也变得腐烂。

恶心。

我弯腰抽出他藏在里兜里的录音笔，上面正亮着灯——多熟悉的伎俩，上辈子我的话就是这样被恶意剪辑，被全校人误解，厌恶。

“败家之犬啊，告诉你的主人吧。去告诉他。”

“我回来了。”

卡慕的惨叫被rases用浸满乙醚的手帕堵回喉咙，一切证据，都消散在黑夜之中。

三天后，大礼堂内，典礼。

黑猫昂扬的向我挑衅着，不过宵小之徒罢了。我根本没有看他，他在那得意什么。

我倒数着，看着礼堂内的人流涌动。

董事长们唾沫横飞的演讲，赘肉在肚子上跌宕起伏。同学们谄媚的笑脸，是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让这帮跟风的嘴脸臭肉做一切事情？

等到黑猫被红叔捧着，众星捧月般的走上讲台时。

等到他打开麦克风，自我介绍完时。

等到他准备，播放那虚伪的功绩时。

我按下遥控器，我终于可以按下这审判的遥控器。

礼堂穹顶垂下巨幕，黑猫在监控镜头里修改助学金资料的画面引起哗然。当视频跳转到红叔办公室的二人权利交易时——

我的胜利便已注定。

“这是诬陷！”黑猫拽着早已作废的助学金批文嘶吼，却不知道他此刻狰狞的表情正被rases提前布置好的摄像头录下，全平台直播。

我望着台下脸色惨白的红叔，他手里还攥着价格不菲的手杖呢。

主角该登场了吧？

啪，啪，啪。

“感谢，各位见证。”我鼓着掌，超不经意间露出袖口那属于学生会的独特黑曜石袖口，虽然我的身份并不需要说明，但仪式总归是要有的嘛，“这些证据，我已提交警方。至于两年来黑猫，卡慕同学侵吞的由全校师生赞助的助学金……我想，警方应该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全场哗然。

碍于学校典礼直播中的特殊性，领导一时也不好上台来制止。更何况，是投资学校一切大型活动的学生会——以及，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我。

黑猫的指甲抠进演讲台软化的木头，留下深深的刻痕。

他紧盯着大屏幕上自己修改成绩单的监控画面，汗水浸透特招生专属的衬衫，领口那枚伪造的特招生徽章正在脱落。

“这是，这是AI合成的！”他蒙的抓起话筒砸向投影仪——电流尖啸声，惊起。

在座的人都不免捂上耳朵，“你们嫉妒我拿额助学金！你们全都嫉妒我！”破碎的荧幕映出他扭曲的脸，像极了前世他嘲笑我的模样。

rases忽然站起，扬起一沓消费记录。奢侈的消费数据如雪片飘落，显示日期正是黑猫申请助学金的次日：“呵，好笑。那这钱你是去卖肾拿的？”

“怎样，被拆穿的滋味，好受吗？”我笑眯眯的看向他，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是你逼我的啊啊啊——！”黑猫突然推开讲台，抄起本用于裁纸的刻刀向我扑来。他踉跄的表情与前世慢慢重叠，“凭什么，你们这种人生来就有——！”

啪。

lmb的水瓶精准击中目标，刀锋擦着我耳际坠落地面。黑猫跪在满地的狼藉上。

他在想什么呢？

恐慌吗，恐惧吗，后悔吗，忏悔吗。

你没有资格，你不配有资格。

你只能这样跪着，你只配这样跪着。

因为我不会给你道歉的机会。

他似乎是慌不择路了，他从地面爬起，抓起一切能扔的东西扔向我。

包括他视为珍宝的胸牌，他荣誉身份的象征：“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普通人仰望你们的心情！你根本不懂！我有多努力，我有多拼命才——！”

“但你知道。”我踩住滚落脚边的胸牌，“毕竟上周才雇人打断真正需要助学金人的肋骨，就为了抢他的助学金编号，黑猫。”

“黑猫，我也曾被说不配。”我的语气应该是温柔了下来吧，因为我看见lmb突兀地慢下了前来的脚步，“坐在这个位置。我被很多人说不配，不应该，不是我自己的实力。”

“但我一次次证明了，我就是站在这里，而且只能是我。我被人追到住宿，我被锁过卫生间，我被造过谣传过谣。你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你所没经历的，我更经历过。黑猫，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你不是嫉妒我怎么得来的生活，你只是不想努力。”

“最让人。恶心了。”

礼堂骤然死寂。

大屏幕还在放黑猫在巷子里的录音：“把那家伙的申请表烧了……对，就说他自己放弃。”他开朗的笑声回荡在穹顶，与他此刻煞白的脸色形成对比。

多么荒诞。

“假的...都是假的！”黑猫突然癫狂的大笑，他模仿着米洛宣传视频里卖惨的哭腔，“你们不是最喜欢猫猫了吗？你们不是要当猫猫的星星，说好不抛弃猫猫的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他突然挣开保安扑到摄像机前，血丝密布的眼睛贴着镜头：“你们谁敢说自己没吃过人血馒头？”在镜头划出长长印痕，“下一个就是你……哈哈哈哈……下一个……都逃不掉！”

当手铐咔嗒合拢，他最后回头望我的眼神，竟与前世的怨毒目光完美重合。只是这次，他腕间闪烁的不再是我送的红绳，而是冰冷的反光。

rases掀开幕布，展示出卡慕家典当行的抵押合同。

礼堂沸腾的声浪中，我看向最后排阴影。lmb正无聊的发呆，而本该在医院躺三周的卡慕，此刻正端坐在观众席内，欣赏这场独属于他们的终幕。

窗外惊雷炸响，下雨了。

暴雨终于浇灭持续三年的盛夏。

洗刷所有过往的阴霾。

不久后，我接过rases递来的新助学金名单，首页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澈——是我前世死后为我哭丧的学弟。

而此刻，我终于能在阳光下挺直脊背。

我回头看向rases和lmb，我不会让他们再等待了。

“谢谢。”

谢谢你们所有人。

枢木朱雀x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

反叛的娜娜莉IF。因护送流落民间的皇子归国，备受尤菲米娅公主青睐的少校枢木朱雀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晋封，他突破了Eleven的身份束缚，成为了皇帝麾下最为光荣的圆桌骑士。但眼盲腿残的皇子本人在一个月之后向陛下提出请求：想要再度回到饱受摧残的第十一区成为总督，以它的重振宣扬帝国的荣光。

本质上是比原作还要痛苦一点的七骑与黑莲花总督。

写给小锤 @甘 的生贺

他等在那里。

夏天已经过去，连蝉鸣声也日渐小了。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及一国的统领站在他的身侧，不由自主握紧的拳头却说明他正在紧张，只有九岁的枢木朱雀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如迎大敌，却心里清楚他们将要迎接的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东西。一个蹒跚的影子走了上来。从他们登梯开始，其实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头亚麻色的发在日本是少见的，此刻它却与另一个人深黑的发丝织在一块，仿佛双色的绣布作品，直至这时，他才发现那是两个人。

娜娜莉·Vi·布里塔尼亚正背着她的哥哥，一步一步爬向鸟居。这个名字他要到一个月后才会熟悉起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相当差劲。她是个令人钦佩的孩子，他记得她比他要小上三岁，正是最该千娇万宠的年纪，那双穿着短裤的腿上却布满了细碎的割痕。台阶两旁密布着草叶，植物终究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总是碍事地擦在她的皮肤上；而她的兄长，有着同样一长串姓氏的鲁路修，几乎像是块被烧坏了的玻璃工艺品般伏在她的背上，因为他闭着眼睛，所以枢木朱雀可以看清他那近乎扇子似的浓密睫毛。

有一刻，他在心底为两人捏了把汗。对他来说，从神社到山脚之间往返虽不是什么难事，但那是基于他自身特殊的缘故——像他的表妹神乐耶便没有这种体力，还会因此抱怨他的蛮横：毕竟她总叫他“怪物”。打那时起他就明白自己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笃定这路途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件难事，但却完全没有要为搭把手的想法，包括先前替两人担心的念头也在这时被一并抹去了：因为他们是神圣不列颠尼亚帝国的皇族。

比预料之中更快些，那身形娇小的女孩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即使她气喘吁吁、就连捞着兄长膝窝的双手都在发抖，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径直踏往神社偏僻的方向。她清楚这里的人不会给她好脸色，包括一个好的容身之所。她哥哥仍然一言不发地伏在她肩头，似乎全无成为妹妹累赘的羞愧，即使他肤色白皙得令当时不过九岁的枢木朱雀感到异动，只是仍没能给后者留下一个好印象：真是个毫无羞耻心的家伙啊，枢木朱雀想，还要靠比自己更小的妹妹来照顾，真是糗到家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并非是鲁路修自愿的——他不曾睁开眼睛是因为他直面了母亲的死亡，他无法行走是因为已经彻底与健康的双腿做过告别。得知这个事实时他和娜娜莉之间已经成为一对互看不顺眼的损友，唯一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理由是几乎每时每刻都需要人照顾的鲁路修。与他同岁的男孩明明是个盲人却有着可怖的洞察力，有一天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在门外偷窥的枢木朱雀，悄声喊他：“是枢木先生吗？”

他没有答话，他怎么可能答话？那毕竟是敌国的质子，他是没有必要与其交谈的；正当他决定沉默到底时，盲眼的男孩从仓库深处坐直了身体，随后以毫无尊严的姿态爬向门口。为了方便他行动，娜娜莉不知从哪里拿了些垫子铺在地上，但枢木朱雀料定那一定是她去偷来的，只不过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然而他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娜娜莉不在，你可以进来的。”

“……”他莫名迈开了双腿，脱下木屐之后才走进仓库，直至居高临下站定在匍匐于地的鲁路修面前时，枢木朱雀才意识到这竟是他的本能反应，“你怎么发现的？”他有些恼怒地问，“我明明很小心……”

“我知道的，娜娜莉不在的时候你总会来吧。”闭着眼睛的鲁路修说，仰着头、努力让上位者看清自己脸庞的模样仿佛是向其哀求的亡魂，“我的听力还算不错，所以可以听到你的呼吸声。和外面的风声、还有树叶的声音都不一样。”

“你撒谎！”枢木朱雀说，“你们这些不列颠尼亚人，就只会说谎！什么眼盲、什么走不了路，我看你只是想让父亲可怜你们，给你们换个好一点的环境吧！”被强占了领地的怒气顿时令他恨从心起，于是男孩一把揪住了不列颠尼亚少年的头发，将人整个拎起又掀翻在地，随后骑在他的身上：“撒谎精！不就是闭着眼睛装瞎，谁不会！看我戳穿你的把戏——”

突然被他压制住的鲁路修毫无还手之力。因健康的同龄人比自己要沉不少的体重他正在艰难地喘息，兴许是因为恐惧在羞辱间陡然诞生，那双紧闭着的眼睫下漫出了眼泪。见状，枢木朱雀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更加兴奋了：“这不是还会哭吗？我就说你是骗人的！瞎子怎么可能流泪啊！”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被摁在身下的鲁路修顿时颤抖了起来。那对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不要”，然而枢木朱雀并不将此视作有效的拒绝。区区质子怎么可能有拒绝他的力量。比他瘦弱得多的男孩开始哽咽，泪水淌满了脸庞的同时就连双颊的皮肤也泛起激动的粉色，首相之子仍维持着他蛮横的作派，一只手捉着猎物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拇指已经按住薄薄的眼皮，随着鲁路修在反抗间产生的条件反射的搐动，枢木朱雀看清了他眼球的模样。

紫色的。空无一物的、紫色的宝石。他只能想到这样的东西，因为那就是鲁路修的眼睛本身——毫无杂质、纯澈透明，却也容不下丝毫光亮存在。鲁路修没有说谎，他什么也看不见。意识到这点之后枢木朱雀仿佛被其烫伤般收回了手，可指腹上还沾着受害人的泪水，如同一件透明的罪证。娜娜莉带着从山下农家偷采的野菜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的哥哥似被咬穿咽喉的草食动物般躺在软垫上哭泣，而那个野蛮得令人厌恶的枢木朱雀正骑在他身上，诧异地看着她。

两人自然是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架。无关小孩子气的打闹，那天的枢木朱雀因为正面挨了皇女的拳头，于是提早换掉了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回到负责服侍他的侍女们面前时他身上那件白道着已经沾满了血，因为氧化血迹早就干涸成可怖的深棕色，侍女们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脸色苍白，但当事人只是面不改色地伸出自己攥紧的拳头，然后张开了手指：掌心里面包着他被打掉的臼齿。

那天之后，他就知道娜娜莉是不好惹的。她手脚麻利，神出鬼没，总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回来，却并不能妨碍他继续去见鲁路修。那蜷缩在仓库阴影中的男孩身上仿佛有某种魔力，自他窥视过其最脆弱的秘密之后便如同散发出诱惑香味的佳肴般等他来光顾，而当事人甚至并未因此产生警惕心，反而总会在他走到仓库门前时问：“枢木先生，你来了吗？”

每当这时，枢木朱雀并不答话，因为他意识到这是某种圈套——比起和他一样天生怪力的娜娜莉，这个将自己设置于陷阱中的诱饵才是兄妹俩之中更恐怖的那个人。再后来，鲁路修在某场大雨中走失，娜娜莉一边哭泣一边寻找着遗失的哥哥，却在某个坑洞里看见了挤在一起、低声谈话着的鲁路修和朱雀时，才终于从心底接受了后者的存在。

可这并非是命运的安排。枢木朱雀十分清楚这一点，因为此前一天，当他又一次站在仓库的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对他自说自话的鲁路修时，男孩对他说了一句他无法置若罔闻的话。

“明天下午请及时到森林里来找我，”他说，“否则的话，我可能会死。”

死了就死了吧，那和他有什么关系？枢木朱雀想，但最终还是看了一眼蜷缩在他身旁的鲁路修。落魄的质子已经被雨淋湿，一头黑发呈现出丝绸似的质感，折射着微弱的反光。他身上那件白衬衫泥泞不堪，那是他心爱又对其愧疚不已的妹妹亲手洗刷干净的，此刻却因为沾了雨水而紧贴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一看便令人感到寒冷。好在出门之前枢木朱雀带了一件外套，那是他翻箱倒柜才从夏末的衣橱里找出来的唯一保暖的衣服，当他凝视着如落汤鸡般的鲁路修时，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扭头将脸朝向了他：“怎么了吗，枢木先生？”

“……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的娜娜莉还没有发现两人，于是他大着胆子问，“你妹妹明明会很担心你，你这么做她会……”

“会伤心不已，”鲁路修接过他的话，“并且感激你救了我的。那样一来，她就会接受你的存在，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谁要和你们成为好朋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枢木朱雀顿时羞恼起来：“我可是首相之子，才不会跟你们这些不列颠尼亚人做朋友！就算是做朋友，也应该由我来主动才是，你们可没有挑挑拣拣的机会！”

“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枢木先生。”他一贯瞧不起的人忽然强硬地回答，“只拥有蛮力的人并不是强者，因为他们不一定懂得如何善用自己的力量。你能够像我这样让娜娜莉对你改观吗？如果不能，就安静闭上嘴享受这份巧合吧。”

枢木朱雀又惊又怒：“你……！”

“不要吗？那你现在对我动手也可以，”鲁路修说，“因为娜娜莉来了。”

他话音刚落，那比两人都要矮小一些的身影已经从灌木丛背后出现，正淌着泥水狼狈地冲下了坑，奔跑到两人面前。枢木朱雀不得不往后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但失而复得了兄长的女孩根本不领情，只是一味地抱着哥哥嚎啕大哭，直至鲁路修柔声提醒她快进来躲雨，她才勉为其难赏脸般爬进了洞中，并不忘瞪一眼仿佛多余之物的秘密基地主人。

如淋湿幼猫般的兄妹俩相依拥抱、彼此擦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然而枢木朱雀最不能忘却的并不是三人成为朋友的那一天，而是鲁路修那双空洞的眼睛。即使是全无神采之目，他的眼睛也仍然美丽：就仿佛是一块紫星光蓝宝蒙于遮掩其美貌的盖布下。他记了很久很久，久到在比此刻更遥远的年岁后为其而死、久到今天他已经成为了娜娜莉的敌人、神圣帝国的第七骑士，以及第十一区新总督的护卫。

鲁路修在房间里等待着他。像八九年前他常做的那样，躲在床幔的阴影下，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然后呼唤他：“朱雀，你在那里吗？”

“我在，”他说，“殿下。我来了。”

坐在床上的人露出了一个并不安心的笑容，他的手在被套上轻轻摸索着，似乎是在用触碰代替手中空无一物的恐慌，自他被带离第十一区之后，他常常这么做。“请你过来，”鲁路修的语气有些公事公办，“你知道的，我看不见你在哪里。你能过来握着我的手吗？”

他低低地叹了声气，没让对方察觉：从很多年前起他就在幻想中这样尝试过，直至真正与对方形影不离的如今，才终于并不可喜地发现成效不错。他走进新任总督的卧房，单膝跪在他的床边，随后握紧了那只不安的手。鲁路修的手比他要纤瘦许多，几乎像皮肤只包裹着骨骼，连同凸起的脉络也像蜿蜒交错的河道，让枢木朱雀小心地用拇指摩挲。他的体温也更低一些，因为终年不得自由活动，鲁路修甚至连汗都很少出，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骑士的手背上，直至他开口说话，枢木朱雀才发现他正在用力地回应。“娜娜莉，”帝国的新傀儡轻声问，“她怎么样？”

“她很好，”想起上次那场战斗，他只感到几分无奈。那被他视为妹妹的少女已经不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另一位兄长，自他当着娜娜莉的面亲自带走鲁路修之后，她每每在战场上见到兰斯洛特的机体，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很有活力，你不用担心她。”

“是吗。”鲁路修说，随后松开了手，并在黑暗中摸索起其他地方。意识到他是在寻找自己的脸，于是枢木朱雀主动握住他的手腕，随后牵引起他的掌心，将之覆盖在自己的脸庞上：眼睛、鼻尖、嘴唇、下巴一一蹭过鲁路修的手掌，后者在确认它们一样也没少之后松了口气。“对不起，我总是在让你做为难的事情，”他有些愧疚地说，“你会不会恨我？”

他想回答当然，却嗫嚅着说不出口。伤害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尤菲米娅是鲁路修所犯下的最大的过错，他本该恨此人入骨，但面对这张在月光下愈发无辜的脸庞，他只感到难过——因为他的月亮实际上是会将人吞噬的烈火。他无端淌下眼泪，这温热的水滴被鲁路修察觉到，于是年轻的总督改为用拇指触碰对方，就像为孩子拭泪似地那么做，“对不起，朱雀，”他的声音听起来痛彻心扉，“我真的很抱歉。可你能不能……原谅我？”

鲁路修是无助的。他十分清楚这一点：毕竟他从小就认识他，比任何人、甚至娜娜莉都清楚他有多脆弱。他没办法一个人更衣，因为他就算能够换上衬衫，面对自己无法独自抬起的双腿也毫无办法；他也不能独自享用茶水，因为适宜红茶的温度总能烫伤他的手指；他更无法自己一个人待着，因为那些缜密的谋算在没有人能够协助实施时只会逼疯他。所以枢木朱雀自认自己才是最适合待在鲁路修身边的人。可鲁路修偏偏亲手推翻了这种印象。

“不能，”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鲁路修。”

【后续走微博@漫山巡礼】

4

 

和摩尔加纳一起度过了剩下的连休，来栖晓以为这件事就此，在雨宫莲突然消失后仓促地结束。

 

刹那间一连串的异常把莲带回到自己的世界。对晓的上述猜测，拉雯妲给出肯定的答复。姑且不去想为什么时机如此恰到好处，刚好赶在他想通了，决定面对糟糕的未来时回去了。

 

正常情况下无法获取平行世界的具体信息，也无法相互联系。现在莲那边怎么样了，晓完全不知道，反过来也是。如果命运使然，未来他们还会再见面的话，在那之前晓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等待。

 

昼夜轮转几十回，时间就这么正常地流逝了两个多月——来到七月中旬，进入暑假。在天气热得不得不开空调续命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的，晓的意识飞向另一个宇宙。

 

他梦到了之前莲所说的那个长得很像印象空间最深层的圆形监狱。牢房与地面之间间隔有两米左右宽的沟壑，下面发着光却深不见底。不知材质的黑色栅栏后面是数不清的“另一个自己”。整个空间泛着红光。这哪是像，根本是一模一样。要是告诉晓他现在就在印象空间底层，都得犹豫一下才能否认。

 

一来到这里，晓便有所预料，莲直面伪神的现实尚未结束。但不知是谁，又是有何用意，让曾和他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晓也参与进来。

 

晓环视一圈，几十对红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冷不丁地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做诡骗师经验丰富，但是被这么多长得一样的红眼睛围观还是头一回啊。恍惚间，晓想依靠某个早已经成为自己一部分的人。

 

话说，为什么晓没有跟伪神做交易也会来到这个空间？难道又是因为他的特殊性吗？晓尽快习惯红眼睛们的视线，开始一个个地打量起来。

 

他们有些穿着怪盗服，有些穿着秀尽校服，还有的穿着家居服……所有人乱七八糟地站在一起。除此之外，晓暂时观察不出来什么了。

 

“你好，你是从哪里来的？”三点钟方向，穿着校服的问。

 

“在问我吗？”晓转头。

 

“是的，如你所见，我们被关在里面，没人能在那里。”他指的是晓所站的位置。

 

可莲不一直是站在牢房外面的么，是因为他仍在经历“第一次”，尚未被关进去么？晓忽然有种自己是局外人的错觉。

 

“两个月前，我与你们之中的一个有过交集，但我并不清楚为什么此时我会在这里。”晓坦白地说。

 

他左右扭头和其他红眼睛眼神交汇：“我们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以前没有过发生过这类事。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语气颇为平淡，又问了一遍。

 

在场以及不在场的所有人互为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体。晓斟酌着用词，要怎样描述出他们之外的可能性：“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从这个监狱以外的地方。”

 

“眼睛没有变色。在你的世界里，你没有答应伪神。”

 

“对，没有。”晓点点头，随即提出问题。

 

过去那么多年，晓依然认为情报最为重要，不掌握具体情况的话根本是寸步难行，甚至原地踏步，他深有体会。

 

“你们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和我有接触的那个人最一开始也是灰眼睛吧？可你们立马就知道他会成为你们的一员。”

 

旁边一个穿怪盗服的说：“我们能看到，你身上有几十年时间的沉淀。”

 

“你拥有无数的可能性，而我们只有唯一的选项。”

 

强制向亚尔达拜特给出肯定的答复是他们所有人体会过的。想要拒绝的人应当不在少数，却屡次三番地违背真实的意愿迎来相同的结局。晓没想明白要他参与进来是作何意图。处在不同的规则下，他能够帮助这些身不由己的诡骗师们吗？

 

“我倒是觉得和他做交易换来肆无忌惮的几个月蛮爽的。”对面的一个怪盗服似乎毫无心理负担地笑着说，他的红眼睛比周围人要亮一度，“再努力都改变不了结局，干脆放弃好了。”

 

他的话像是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压抑的气氛刷的砸下来，整个空间只剩沉默。

 

说实话，晓能逃离时间的“监狱”，迎来今天，离不开拉雯妲和“他”的协力合作。然而在这个红色的“监狱”里他不是囚犯，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过客。某种程度上，晓和里面那些少年们的束手无策如出一辙。

 

但晓不相信困境无解，他和“他”经历的那些事仍历历在目。抱着坚信事情会有转机的心态，晓打破了粘稠的空气。

 

“你们之中经历过最多次的是几次？”

 

话罢，他们寻求答案似的交头接耳起来，不过几秒，穿打工服的说：“还在这里的人里最多是六次，过去有个七次的，他去了新世界后再也没回来。”

 

“为什么没回来？”

 

他摇了摇头，“大概是死了吧。”

 

他们无法接触外界，对外面的事好不了解。这样就算是有一线转机也根本抓不住。晓真没想到他们的情况可比他那时候严峻得多。

 

“难道你想放我们出去？”穿夏季校服的说，“别白费力气了，只要有答应伪神的可能性存在，我们就无法获得自由。”

 

夏季校服说的话令晓的脑子嗡的震了一下。他始终以为所谓可能性是不同选择带来的不同结果，怎么在他们这里，可能性成为了必然性。他们代表这种可能性，是说他们只能做出这种选择？那对应的肯定该有对立的可能性吧。

 

不，他们说的未必就是正确的。所有人窝在监狱里无论如何不可能找到放在外面的钥匙。

 

晓不想只做一个旁观者。面前数不尽的相同面孔，哪怕是真心认可亚尔达拜特的做法的少年也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而不是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监狱里，像小白鼠一样被动地等着被抓去做实验。

 

他仍对那天下午在他房间里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正当晓思索着有没有什么突破口时，一个身着家居服的诡骗师悄然出现在他附近。

 

“诶，是晓吗？”

 

被呼唤名字的晓抬起头，看向刚才还是一片空地的斜前方。

 

少年站在监狱外，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红得发亮。他看到晓，神情放松了许多，并朝这边走过来。晓看见他裸露的脖子上残留的几道浅浅的抓痕，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少年恰是两个月前遇见过的雨宫莲。

 

“莲？”

 

“我想你是在叫我，我确实是你见过的那个莲。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名字。”他说，“晓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应该是在梦里……你怎么认出我的？”

 

莲推了推眼镜，又指了指晓的胸口。后者顺着指尖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着今天出门的那套衣服，领口挂着黑框眼镜。

 

“晓现在了解到什么程度了？虽然不清楚晓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过能再见到你，我想是这五个月来的唯一一件好事。”

 

“五个月？”

 

“这边要比你那边时间流速快些，上次回来的时候注意到的。这么说来，晓是放暑假了吧。”

 

莲驼着背，一副疲惫得快要直不起腰来的样子，精神状态却好得奇怪。维持这样的状态，他能坚持超过至今为止最长的一年三个月吗？消极的想法在晓心里一掠而过。不好说，若是身体先撑不住了就……

 

“你还好吗？”

 

“……勉强可以。只是有点累，晚上睡不踏实，来到这里反而会轻松一些。平时探索宫殿的频率太高，怪盗团里……双叶吃不消了。果然那时候拒绝是正确的选择。”莲简单地概括道。

 

“要是我能去你那里，是不是能替你分担一些？”前提是能的话。

 

莲认真地思索片刻，摇摇头：“我想只会让你也和我一样累，改变不了什么。还是算了。”

 

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晓轻抚胸口的平光镜，这是他最不愿接受的。

 

“晓，这几个月里我一直有尝试去寻找突破口。那天下午听了你们的故事，我想了很久，原来不止是我们在旋里打转，而你们毫不动摇地坚守到现实出现转机。作为平行世界的同位体，我居然因为一次打击就想要逃跑。他们也是，满嘴说着放弃。”莲看了看牢房里的红眼睛们，他们对他最后一句话各自产生了反应。

 

比起晓，“他”才是真正的内心强大。那十余年是如何独自坚持过来的，即使拥有全部的记忆和存在，但终究并非晓的“亲身经历”。

 

“假如我是你的话，未必会有你现在做的这么好。”晓说，“每次要被迫看着现实与异世界合二为一肯定不是件好受的事，更何况你目前承受的负面影响越来越重。”

 

莲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不把现实的困境当回事似的，“正好你来了，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你看那边。”

 

莲抬起手臂，指尖朝向某个方向。晓顺着指引望去。原来这个圆形监狱并非全封闭式，而是存在一条隧道，若不是莲指出来给他看，红色的浓雾遮挡住那个狭窄的通道口，着实难以分辨。

 

“那是……通道？”

 

“大概是的，遗憾的是我没法穿过那团迷雾，有一道屏障挡住了我。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后面藏着什么，我好奇了很久。我希望晓可以去帮我们看看。”

 

“我能过去？”

 

莲点点头：“你不是这个可能性中的人，我认为可以试试。”

 

“好吧，我去试试。”

 

跟以前不一样，那些关在栅栏后面的诡骗师跟晓的同步率太低了，完全感受不到曾经那内心深处的连接，换句话说就是晓猜不到他们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晓走向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晓。”

 

在晓接触到红雾之际，莲忽然叫住他。被呼唤的人回头，莲依然站在方才的位置没有走动，脸上尽显疲惫的神情。

 

莲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倾诉什么似的，下一秒却放弃了。整个人的状态陡然一转，变得坚韧。

 

“路上小心。”

 

晓的内心涌起一团不祥的预感，令他心脏紧了一下。

 

“你也是……”

 

他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不要勉强自己”这种话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

 

毕竟莲现在就是在勉强自己，正处在超负荷运转的巅峰。假如他的勉强到了头，那就会正式地成为这里的一员。虽说如此，晓除了走进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隧道，又能做什么呢？

 

灰眼睛的青年伸手，试着触碰那团红雾，确认前方可通行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莲站在后面，目送晓走入那团红雾，身影被吞没直到完全看不见，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他内心松懈了些，想着晓果然与众不同。尽管对面存在着什么东西是未知，肯定要比这边的监狱好很多。至于有没有打破现状的希望，先相信吧。

 

“你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穿校服的没有被晓吸引走注意力，始终盯着莲，他淡淡地说。

 

莲叹了口气，尤其是在身体确实很糟糕的情况下，知道自己的挣扎最终到头了的感觉真不好受：“我知道你没在说丧气话，那……具体是多久？”

 

“至多两周。”

 

“好吧，比我想象的要长，我以为就剩两天了呢。”莲试着故作轻松。

 

“……放弃吧，915。”

 

“915”是红眼睛们给莲的编号，用以方便沟通的，第一次进入梦境那天得到的编号。这位正在与他对话的前辈的编号则是“394”，是很早的前辈，不过莲并不知道他已经经历几次了。

 

虽然以前他们也经常说要他放弃之类的话，可是394并非那种扫兴的人。莲不解地抬头。

 

“为什么？”

 

“我说的不是世界，说的是你。”

 

“……”

 

原来说的至多两周是说寿命啊。莲长舒一口气，因几个月来睡眠不足而疼痛的胸口，在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后反而有所缓解了。为什么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你听了那个人的故事之后干劲满满了。”

 

“是的。”

 

那天唐突地回来后，在梦里，莲把晓的经历讲了一部分给红眼睛听，想要他们坚持下去——“也许是有转机的，只是我们都没有坚持到那时候”。当然，有一部分真当故事听了，也有一部分彻底失去希望，对此将信将疑。莲不记得那天的394是什么态度了。

 

“我认为这是好事。坚持得越久，世界就会毁灭得越晚。”

 

“915，我们之所以判断再也没有回来的人是死了，正是因为他们都和你一样，单纯地觉着坚挺的时间越长越好。”

 

“所以你让我放弃，保住一条命，然后站在栅栏后面等待后续的机会。”

 

“活着才能争取未来。”

 

394说得不错，莲并不打算反驳他。可能之前每一个像他考虑得少的少年，他都有尝试阻止过。那么，这里应当有他劝说成功的人在。莲朝四周看了看，红眼睛们各干各的，没几个人在听他们谈话。

 

“听了你的话后回来的人在这里吗？”

 

“没有这样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还没有打算放弃。”

 

隔着深沟，莲与前辈四目相对。他的眼睛要比周围的诡骗师们暗一些。明明他很早就被关在不得不间接灭世的可能性中了，这是怎么做到的。莲有点想问。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第一个我希望能劝说放弃的人。”

 

是说之前394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话，莲他是头一个。是什么原因使他忽然决定这样做了，莲试着从前辈的眼睛里寻找答案。然而394的目光十分认真，他从没见过自己的脸能摆出如此一幅正经严肃的模样，令莲无法辨别他的话下面藏了什么。

 

但对方似乎真的传递过来这样一种信息——

 

“相信我。”

 

蓦地，雨宫莲感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现实中沉睡的肉体的疲惫感猛地塞了进来，耳畔也渐渐响起了细微的噪音。他该醒了。

 

“……我考虑一下。”

 

莲心情复杂地垂下脑袋，离开了圆形监狱，意识飞回自己的身体里。

TBC.

*本质主丸主无差

*恶劣剧情。全文5000+

*感谢您的阅读，希望反馈，谢谢（鞠躬）

↓以下正文

【罪】

抱歉，打扰了，您是独自一人吗？啊……抱歉抱歉，请不要把我当做什么危险人士，我没有恶意，只是看到您，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您在做什么呢……啊，等朋友？打算去吉祥寺玩一玩吗？真有活力啊，这是好事。或许我可以占有一点时间，和您讲讲我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您看，我也稍微上了点年纪，人到中年嘛，就是喜欢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您愿意听？谢谢，那真是太好了。

那时候我在一个学校做老师，虽然偶尔也会带一下专业课，但总的来说不过是个每天泡在医务室等学生上门的闲职。话虽如此，我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碌碌无为终此一生，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必须实现的梦想，为此必须先完成我的论文。

那是一篇有点滑稽的论文，奇怪的论点、荒诞的论据，加上难以理解的实践方法，几乎没人相信我会成功。领域内曾经有位非常优秀的领导，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得不选择退出。人和天才还是有区别的，我没有她那样惊人的智慧和能耐，以至于一度止步不前，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那所学校任职期间，一个机缘巧合，我认识了一位学生。

他和您很像——请您原谅我的冒犯，但事实如此。他同您一样沉默寡言，我和他的相处也很简单——我说，他听，就像您和我现在这样。他是个优秀的倾听者，通常只是抱着胳膊，偶尔嘬两口放在桌上的咖啡，低垂着眼睛，一声不吭，但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他又会提供一些意想不到思路，正是那些意料之外的发言，一点点破开了我脑中的迷雾，引领我走向前方——终于，我的论文诞生了。

我视它为我的孩子，又视它为我的神明。方才我说过，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必须实现的梦想，而如今也已经找到了那条实现我梦想的道路，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我却开始犹豫起来。尽管那可能是一篇相当滑稽的论文，不过我丝毫不怀疑实践成功的可能性，让我犹豫的另有原因，或许您已经猜到了，就是那位学生。

我不敢自诩了解他，只能和您简单形容一下他是一个怎样的孩子。那会他不过17岁上下，留着偏长的卷发，刘海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眉毛，只露出镜框下一双灰黑色的眼睛。他在年级里除了几个伙伴，基本没结交别的朋友，放学后也是直接回家去。他在学校里的风评并不好，因为有过前科，年级里说什么的都有，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这些侮辱性的言论连我都感到有些生气，但他却置若罔闻，反而不明白我愤怒的原因。“没事的，老师，随他们去吧。”他通常只是这么回答我，然后撕开放在矮桌上的零食放入口中。我带课的时候意有所指地提到晕轮效应和刻板印象，他从偏长的刘海下抬起眼睛，望着我，用手托着腮帮子，勾着嘴角偷偷地对我笑。放学后如果有空，他会到保健室来，我帮他备好零食、泡好咖啡，然后同他讨论论文的事情。有些时候话题会随着内容跑偏，他和我分享他伙伴们的事情，诸如和谁吃了拉面，和谁在涩谷教训了一顿玩弄女生感情的牛郎……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边边角角的小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咖啡杯杯底搁在膝盖上，用拇指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彩釉花纹。我喜欢听他说这些事情，分享痛苦会让人轻松，分享快乐会将幸福翻倍，我望着他藏在阴影里微微扬起的嘴角，期待时间能过得再更慢一些。他帮助我那么多，我却没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报答，倘若只要坐在这与他聊天就能稍稍改善他的心情，无论多少次我都愿意去做。

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太投入了。总之，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点特殊的男孩子。我曾经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在心里对他发了誓，我要帮助他，我要让他幸福，即使被他当做多管闲事也没关系。您或许还记得我的论文，它的原理很复杂，但是结果却很简单，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通过改变人的认知从而改变人的生活”，仅此而已。这并不是很难懂的东西，举个简单的例子，“只剩半杯水”和“还剩半杯水”，您看，稍微改变一下认知，就可能会对现实造成巨大的影响。而我的梦想，就是通过改变所有人的认知，从而改变这个世界。

您笑了，抱歉，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您当这是一篇拙劣的小说也没关系，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吧。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得知了那个少年相当私密的一些事情——为人师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恶心，但请相信我始终没有恶意。倘若我可以抹去他的苦难，抚平他的伤痛，最好可以让他所处的环境更加轻松一些，是否可以让他更加幸福呢？

我卸职那天，专门同他见了面。他同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插着口袋，抬手撩开盖住眉毛的带卷刘海。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这件事让我在前往梦想的方向停了下来，那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我自认为在心理学上略有建树，可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始终无法给出结论。施加在他身上不公平的待遇，他亲自推翻；围绕着他的莫须有的罪名，他不屑一顾。那些在我看来无法原谅的事情，那些单单是想象就让我觉得难以忍受的痛苦——他似乎熟视无睹。我暗自揣测他能跨越这些苦难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有一颗钻石般坚强的内心。我惶惶然意识到，我的这份感情是否是对他这颗坚定内心的亵渎——可人是不可能永远坚强的，我不想看见他肩上落下最后一根稻草。

我什么都做了，已经没法回头了。神明昏庸，于是我自诩神明，为众人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我说得太跳跃了？哎我太紧张了，还请您谅解。简单来说就是，我将那篇论文付诸实践了，而他和他的朋友正是我最希望能守护的对象。然而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这其中有人对我的安排并不满意——我想您也猜到了，是的，正是那个我最放心不下的少年。

我不会一口咬死他是错的，我说过了，他有一颗“钻石一般的内心”，但是我也说了，“没有人会永远坚强”。我们大战了一场——您还当我是在分享自己胡诌的劣质小说，无妨。我们大战了一场，我差点输了，可在最后他却沉默着，久久没能给我致命的最后一击。他的目光闪烁着，扣着扳机的指尖也微微颤抖，我知道他犹豫的理由。他有实力，也有决心，可是他没法不为他的伙伴做考量。请您不要责备他，亲眼目睹身边的人梦想破碎、至亲背叛、家庭破裂……倘若有什么人能跨过这些苦痛而没有一丝迷茫，那不是冷酷无情的家伙就是超脱人类的神明。显然他不隶属于任何一方，他不仅是人，而且是一个温和、体贴的人——明明都是为了能给大家带来幸福，为什么我们两人非得对立不可呢？他终于倒下了，匍匐在地上，从厚厚的刘海下抬起眼看我。我想起来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抬起眼看我，课堂上的时候，在保健室里，偶尔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伸出手去，他却别过脸，星光暗淡，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坚信我没有错，若非如此，又如何才能支撑我继续做下去。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和他之间结束了，倘若再去打扰他，也不过只是徒增悲伤。我希望他能忘记我，万幸的是，我的研究同样包含了这个部分，“改变一点认知，就可以改变现实的世界”，我抹去了他们关于“我”的认知，我不必存在，这样就好。

但我似乎没能完全成功，他时常在我曾任职的保健室前驻足，在折扣商店里购买我请他喝过的果汁饮料，零食吃到一半忽然停下，双眼木木地望着远方。我心如刀绞，本不该这样。我希望他能同他的伙伴一样，享受这个世界，过上安定的生活，为此我只能不断地继续努力。这份汗水终于有了回报，某一天起，他再也不到保健室那里去了，也不再在折扣商店前流连，我想他终于全都忘掉了。他开始展露笑容，开始和伙伴们约定出游，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打工、升学、结交新的伙伴，我真诚祝福他从此能拥有真正的幸福。

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隐隐不安，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吗？他什么也不说，似乎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我说不定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只能给他一些我自以为是的东西。我不能再见他，可我仍想见他，这份欲望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日益增长。您看，您和他年龄相仿，气质也很像，说不定您希望的东西，他也会希望。我能否冒昧打扰您，听听您的梦想、您的期望呢，能否问问您希望的幸福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您觉得冒犯，拒绝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强求，但我仍希望能听听您的想法。倘若可以选择，您打算做些什么呢，又想要拥有什么呢……请您，说给我听吧……

【罚】

先生，这真是个伟大的故事。半路上我笑了，但绝不是在嘲笑您胡言乱语，我在笑我自己。

您问我什么是幸福，我想起来我有一位漂亮的学妹，或许您也认识，您瞧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直播，她叫芳泽霞，是艺术体操冉冉升起的新星，倘若这场比赛能够取得优胜，入选国家队的事情必然板上钉钉。她那光明坦途，想来就是所谓的“幸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幸福的人是相似的”。美满的爱情，可靠的同伴，顺利的学业和成功的事业，无非就是这么几样东西，能够拥有这些，无论是谁，都会幸福的。您看，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这样设身处地地事事关心，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泛起笑意，羡慕起那位少年来。

我生来嘴笨，这样的话是否能够让您稍稍安心？我觉得您已经做得足够多，也足够好了，至于故事的真实性，虽然您说这不过是个“劣质的小说”，可我始终没有丝毫怀疑。

怀疑什么呢，丸喜拓人，你说，我要怀疑什么呢？

你不要这么震惊地看着我，把苹果汁放下吧，别掉地上了。怎么了，你可以洋洋洒洒地回忆过去，我就不行？我们多久没见面了，我数不清，因为我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你，我说每天，在我的梦里。那并不是什么美梦啊，你会梦到我吗？如果你也会梦到我，你一定明白那是一个怎样的诅咒。梦里空无一物，唯有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我怎么也走不出去，也没法靠近你。好在时间一到闹钟就铃铃作响，让我从梦境中逃避到现实里去。

逃避，逃避，丸喜，我变得越来越像你。如果当做一切未曾发生，能否真的忘记一切，就这样生活在你的现实里。可我做不到。你说错了，错得离谱，我并不是因为记得才去的保健室，恰恰相反，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正是因为想不起来，所以才要去，你带给我的习惯刻骨铭心。我隔三差五想吃零食，不自觉地拿起篮子里临期的特价苹果汁。我在保健室找到一个陶制的杯子，上面用彩釉烧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我想起我还养过猫，然后我才想起我还爱过你。你是排在猫后面的，这点请你牢记。

之后我便再不去了，不吃任何零食，索性所有饮料也一并戒了。你或许已经明白了，我之所以不去，不是因为我忘了，而是因为我重新记起。记起爱，记起你，记起那个可爱的陶制杯子出现在保健室的原因。你可能不知道，那是我毫无意义的小小心机——在你一天之内待最久的地方划个地盘，假装我对你并非毫无意义。

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说给我听。我知道你想见我，因为我也想见你，你知道你不该见我，因为我也知道我不该见你，可是我们还是见面了。你把这个故事说得这样混乱又暧昧不清，终究想从我这里讨一个怎样的结局。你把我最珍惜的回忆说得事无巨细，又把我最痛苦的事情讲得含糊不清，我不明白你究竟希望我忘记，还是期待我记起。

如果是后者，那你赢了。关于你的一切，我一日比一日记得更加清晰，清晰到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连细节都能想起。只是我想不通，你和我的关系，为什么始终绝口不提。究竟是师生又同为男性叫你难以启齿，还是这段感情你本就漫不经心。每天清晨，我从梦中惊醒，脑海里你的身影还未能散去，我独自坐着，最先翻涌上来的感情竟然是怀念的甜蜜。你说“他”和我很像，我想不出来，究竟像在哪里，难道在你的故事里，“他”也有像我这样荒诞的情绪。

你说你没有惊人的智慧，可在我看来你比谁都要聪明。那天我输了，你猜得很对，我没法对我的朋友置之不理，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有其他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人和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我和我的朋友能够跨过的苦难，我不敢断言是否其他人也能同样跨过——我甚至不能断言我和我的朋友已经跨过。我输了，输得彻底，我曾一度有机会左右命运，可最后却只是沦为命运洪流中的一粒沙石。

赢的人是你，世界成了你的宫殿，而我化为了悲叹的欲石。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未必是对的，但错的人一定是我。把所有人的幸福押在一个人的身上，妄想一个华丽的乌托邦——我背叛了你，又背叛了我，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世间一切索然无味，明白为什么一切唯有我还记得。

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你犯下了罪，我则成了共犯，我用你的痛苦去浇灌虚假的幸福，终于你的痛苦也成了我的痛苦。你问我想要什么，我哪敢再奢求要什么，我连赎罪的资格都失去了，我此生只剩下一个意义——那就是老老实实接受惩罚。

而你竟然还在臆想我的幸福。丸喜拓人，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自那之后，我只在一个时刻感受到幸福，那就是你坐在我正对面的现在。我该恨你的，我该恨你自顾自地向我倾述，该恨你让我听见你的声音，该恨你让我看见你的脸。可我做不到，我只能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我恨在战斗中犹豫的我自己，我恨忘不掉一切的我自己，我恨装作若无其事粉饰太平的我自己，我恨坐在这听你倾述一切的我自己，我更恨因为看见你而不由自主露出笑意的我自己。

你抬头，往那里看，看见了吗，她向这里走来了，那个束着红色蝴蝶结发带的可爱女孩。她不是芳泽霞，她是芳泽堇，是你给灰姑娘的妹妹穿上了水晶鞋。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是奖杯吗？她不会谢谢你的，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由我来谢谢你。丸喜拓人，谢谢你，他们都过得很好，用你的话来说，“很幸福”，不是吗？这份恩惠应该明码标价，所以代价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丸喜，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我知道代价是什么，我每夜每夜都做梦，每夜每夜都想起你。你已经是“神明大人”了，不再有任何人可以责骂你，不再有任何人可以惩罚你，所以我来接受我对你的责骂，我来接受我对你的惩罚——我会永远铭记这一切，然后在你的水晶球里继续扮演家家酒，直到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彻底崩坏的那一天。

你的爱太沉重，我的爱又太可悲。你看这天堂人满为患，只有我还在没事找事地自讨没趣。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是丢了作案工具的贼人，终于被关到大牢里去了，你就透过监控的四方荧幕欣赏我的痛苦，然后为我痛苦吧。丸喜拓人，你休想自说自话然后擅自解脱，这里不是教堂，你也别把我当做告解室，没人能把你钉在十字架上。

霞，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位先生是谁？他是我死去的爱人。啊，我开玩笑的，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先生，请您让她忘记刚刚的一切吧，我该走了。您方才问我打算做什么，我打算什么都不做，我说了吧，我会继续配合您扮演这场家家酒。

永别了，永别了，先生。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您权当做是我忘了吧，然后我也模仿着您的样子，当做您仍不知道我还记得。

➠第一人称路人视角，沉浸式体验催眠雨宫莲，然后被重拳改心的感觉。

#催眠APP#路人#P5主#常识剥离#认知修改#手机指令#公开#OOC#禁止恶俗#禁止瑟瑟#此男是猫#全员友情#温馨治愈搞笑

以上OK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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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转…十字路口…大概就是这地方吧？”

街巷、店铺、行人…

坂本龙司环顾了一圈，也没瞅到有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秀尽校服。

“约的时间是现在啊？”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虽然不知道雨宫莲要找他说什么…总之先等等看吧。

“龙司”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到我身后去了，我刚刚都没看到你。莲，你找我是有什…”

坂本龙司一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边说着，但在看清身后人样子的一瞬间，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心中被卧槽卧槽地刷了屏，一边想着手机爹你这是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我兄弟吗？一边想着雨宫莲的女装扮相真不错，虽然没戴假发，但这么穿居然完全不违和。

“龙司，我…”

黑色卷发的猫耳女仆雨宫莲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鬓角翘起的头发，微侧的脑袋和犹豫茫然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等等！”

坂本龙司大喝一声，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挡在自己身前，表示拒绝。

他反复眨眼闭眼好几次，还掐了掐自己确认这是现实。他脑中已经把现在情况从《诶！？我的好兄弟其实是女生》到《关于我的朋友喜欢女装这件事》通通想了一遍，但终于，还是他身为青春期男子高中生的思维占了上风。

“…你是不是和谁打赌输了？”

坂本龙司问道。他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绕着圈上下打量雨宫莲，原本呈推拒状挡在身前和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比出两个大拇指。

“女装也这么牛啊，萨斯噶周可！”

“噗…”雨宫莲脸上茫然的神色消褪了几分，他和坂本龙司一起笑了出来。

————

后续他们还说了什么，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看见雨宫莲和他朋友一起笑起来的时候，我要气炸了！

我捏着墙角，恨不得把那块墙砖掰下来！！！

你们开心得这么真情实感，那催眠雨宫莲还让他换女仆装，觉得这样会让他耻辱和身败名裂的我算什么？算我想太多吗？

刚刚本来是好时机的，我已经让雨宫莲在那个人转身后就直接告白，没想到会被这种发展打断，现在完全不是合适的气氛…

“你去和他逛街或者找地方聊天，引导话题，然后告白。”我理了理思绪对着手机说。

远处的雨宫莲微微侧了侧头，看来蓝牙耳机有很好地把命令传过去啊…没再多想，我悄悄跟踪起雨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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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可别笑我啊…我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大街上这样走，而且还是女仆…”

“我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平时也经常和大家走在街上，这只是换了件衣服。”雨宫莲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店面，指了指其中一家，“要不要吃点什么？”

“但这可是女仆装啊！女·仆·装！”

坂本龙司动作夸张地比划了几下，才顺着雨宫莲手指的方向看去。普普通通的店，不过胜在没什么人。

“就这家吧…不要转移话题！

虽然你是男生，但在路人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啊…人的长相怎么可以这么全面啊啊啊，完全就是当男当女都精彩！可恶，为什么你这么坦然！给我有点女仆的自觉，说说［欧就金撒嘛］之类的符合现在装扮的话啊！”

直到落座在店的角落，坂本龙司都在喋喋不休。

“是，是~主人，女仆小莲为您服务~所以快点点单。”雨宫莲把从前台拿的菜单敲在坂本龙司头上，“你还没吃晚饭吧，龙司？”

“是谁说有重要的事，结果把我叫出来的啊！老板，我要这个！”坂本龙司迅速给两人点了单，又转头盯着雨宫莲，“既然你都穿女仆装了，干脆做一下那个吧！”

“那个是什么？”

“我点的可是蛋包饭啊，你装傻是吧！”

“不…所以说到底是…”

“萌萌软软，闪闪亮亮，心动魔法！让蛋包饭变好吃吧！”

坂本龙司夹子音超绝魅力时刻！

“这个有点…”

雨宫莲眼神游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想笑就笑吧！总之边说边画图案，love或者爱心之类的…我也是在节目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你来做！拜托了，女仆小姐！

就当补偿我了，做一下吧，莲莲~”

“就算你这么说…”

［答应他］

“…好，我会…做的。”

“萌…萌萌软软…”

雨宫莲念的并不顺利，坂本龙司也只当他是羞耻心终于发作，在旁边比着口型给他打气。

“…闪亮…闪…亮…”

换作平日的雨宫莲，大概会在短暂犹豫后，和坂本龙司玩得很起劲吧。他确实会和朋友一起玩闹，但绝不是现在这样，违背自己意志地…

［很开心嘛，就这样继续，让那小子再迷恋你一点！］

耳边里有谁不停说话的声音，虽然脑中留不下印象，但雨宫莲的在潜意识里对这话语感到抵触…

“心动魔法，让蛋包饭变好吃吧——”

他不想顺着这莫名声音，意识与身体挣扎抗争…两相作用下，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

坂本龙司发出了尖锐爆鸣音。

他亲眼见证袋子被雨宫直接挤扁，番茄酱喷涌而出，在蛋包饭上创造出鲜红的凶案现场。

“这是报复吗，莲莲…这个文字不是 love，是dead 啊…”

“抱歉，龙司，做得不太好…”

雨宫莲揉了揉眉心。他情绪好像失控了一瞬间，但这也不是他把情绪倾倒在朋友身上的理由，看着坂本龙司委屈的眼神，他心中满是愧疚。

“刚刚太紧张了，我重做一次。”

名为女仆责任感的东西，在雨宫莲心中静静地诞生了。

“咳…萌萌☆软软，闪闪☆亮亮”

他清了清嗓子，眨着眼睛wink！

“心动♡魔法！”

双手比出爱心，原地转一圈后，在裙摆飞舞间，将爱心从胸口递送至身前。

“让蛋包饭变好吃吧，啾咪~✧✧✧”

指尖在蛋包饭上方一点一点划着圈圈，随后将心意倾注，用番茄酱画上LOVE。

这次的魔法非常顺利，雨宫莲松了口气。

还好川上老师作为贝蒂被他叫去帮忙时，他偶然见过类似姿势，不然还真的没法模仿。

还缺什么呢…

“请享用莲莲施加魔法后的超浓香软蛋包饭吧，主人♡”

雨宫莲想了想，还是加了这句话。

“简直是天选女仆！”，坂本龙司感叹道，他边吃边给出褒奖，“卢布唔…也可以改成（嚼嚼）女仆咖啡厅啊，我们（怪盗团）的经费（嚼）就靠你了啊！团长！”

“不，只有这个请让我拒绝。快吃吧，小心噎着。”

“你这种夸张的（嚼）美貌，摘掉眼镜简直耀眼得…要死，之前陪杏去拍摄，你不是…还被（嚼嚼）导演看中了吗？（嚼）学校里的大家是因为那些传言，才不接近你。你这种家伙…呜唔唔（给我水）…正常情况肯定超受欢迎的…呜呜（水）。”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高，好友滤镜？”

果不其然噎住了啊，雨宫莲把水递过去。

“不…”坂本龙司喝完水后，双手合十表示自己吃完把钱放在桌上，然后拉起雨宫莲手腕就跑。

“因为你的光辉就是如此耀眼。就连现在，也有人在偷偷注视着你啊，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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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雨宫莲！回来！”

我再怎么对着手机呼喊也没法下达指令。该死的坂本龙司，他带雨宫莲跑出耳机工作范围了。

冷静…

催眠状态没有解除，之前的指令还在，所以他会找机会对坂本龙司告白。问题是那之后，没有命令的话他才会逐渐清醒。

冷静…冷静…

只要我及时跟上去，在他告白前，下新的指令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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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司带雨宫莲七扭八扭地跑了很远才停下。

 

“怎么突然…呼…龙司，你的腿已经可以跑了吗？”

 

“你说这个啊”，坂本龙司拍了拍自己大腿，“多亏之前和你一起锻炼，现在能稍微跑一跑。刚刚在那个店里，除了那些偶尔看你的客人，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人在盯着你。

突然跑起来，抱歉啊。”

 

“不知道为什么，出来后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刚刚在店里一直有点不舒服。”

雨宫莲拽了拽自己的裙角，跑得太着急，他裙子有些地方翻上去了。

 

“对了…女仆魔法真的很赞！以前听说女仆会在魔法里倾注了爱意什么的，虽然没见过真的，但你的这个真的很赞！”

 

“因为我对龙司有满满的爱嘛♡。”

雨宫莲眨了眨眼睛。

 

坂本龙司疑惑，坂本龙司恍然大悟。

“我也爱你”，他的语气满是认真，“但是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发生什么了？”

“…”

 

“…打晕他，雨宫莲！咳…这是命令，快点做！”

路边突然冲出来的奇怪男性，一来就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用手机对着雨宫莲和坂本龙司喊道。

“快点，你在等什么！雨宫莲”

他一边气喘吁吁地咳嗽，一边语气愤怒地指责。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黑屏手机干嘛对着我们？莲你认识他…吗…”

脖颈遭受重击，失去意识前的坂本龙司，最后看见的，就是雨宫莲皱起的眉头和没有神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