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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胤戈戈戈

是正片第一部分,图太多了可能得分两三次发

其二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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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暖气

【藕饼】我道此生如簪雪(一发完)

1.9W,一发完。免费。原设向。接魔童2结尾。

假设藕和饼有个娃。微剧情向+双向暗恋+HE。

非生子,神仙搞个娃,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嘛。

我道此生如簪雪,世事难得瓮头春。

 


敖澍十三岁了,还是化不成龙形。

因为这事,敖澍在小龙间受尽讥嘲,大家都怀疑他不是天生的龙子,不然他父亲明明是龙王,为何他却化不成龙形。

精怪修道,先修心魄,再修神形。

按理说,修成人形该是最终结果,但敖澍却反其道而行之。

 

敖澍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与他父亲,他祖父都不一样。他的父亲在海中游荡时,如月映泉,盈盈如珠,若昆山片玉,换到他在海里游,却像个上岸的鳊鱼,怎么翻腾都似颗...

1.9W,一发完。免费。原设向。接魔童2结尾。

假设藕和饼有个娃。微剧情向+双向暗恋+HE。

非生子,神仙搞个娃,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嘛。

我道此生如簪雪,世事难得瓮头春。

 


敖澍十三岁了,还是化不成龙形。

因为这事,敖澍在小龙间受尽讥嘲,大家都怀疑他不是天生的龙子,不然他父亲明明是龙王,为何他却化不成龙形。

精怪修道,先修心魄,再修神形。

按理说,修成人形该是最终结果,但敖澍却反其道而行之。

 

敖澍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与他父亲,他祖父都不一样。他的父亲在海中游荡时,如月映泉,盈盈如珠,若昆山片玉,换到他在海里游,却像个上岸的鳊鱼,怎么翻腾都似颗墨点。

敖澍找我哭诉,我笑他分不清主次,你虽化不成龙形,却比那些小龙领先百多年的修出人形,况且以你修为,想揍他们一顿,还不易如反掌。

话是如此这般说来,敖澍却很少在海里和人动手,他天生神力,力可拔山镇海,修为是寻常精怪的千倍万倍,连他的祖父东海龙王,都被敖澍拔掉过龙须,后来敖澍为了道歉,抓了海兔精,挤了点黏液,想给祖父把龙须粘上,结果弄的敖光中毒三日,唇肿如蚌,着实可怜。

“亚父,可爹爹说,现在世间早不分仙妖人魔。妖修人形才可成仙,是神仙们的规矩,这规矩,现在早不算话了。”

我笑敖澍年幼,敖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你不是喜欢城东的烧饼,渔村的醉虾,南山头寺庙里的米酿,还有还有……”

眼看我要道尽他的家底,敖澍滋哇乱叫地跳着,活脱脱一个没长毛的小猴,我让他别那么大声,到时又把他父亲吵醒,敖丙现在难得可以入定冥想,每一回都要耗费不少心神,如果中途醒来,前期努力自是前功尽弃。

“你喜欢的这些东西都是人做的,而人呢,最喜欢长得和他们一样的‘人’,所以修人形也是很重要的,澍儿。”

然,人以群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天地已分,天规重塑,那也是改不了人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所以修形易,修心难。

 

早前,我是一只赑屃,受大禹治水所托,居于海之深处,镇压水眼,以保天地安宁。

作为一只赑屃,一觉睡个几千几万年,实在是件寻常之事。所以某天醒来,发现一堆龙子龙孙绕着我建造围城,我的第一想法就是——孙砸,压到你爷爷我的脚趾头嘞。

我虽长得像龟,但属实是支龙脉,带头来我这搞基建的龙王叫敖光,按辈分,该喊我一声祖爷爷。不过我和他长得不像,他这般好的样貌,肯定是我不知道哪一辈的孙子,去跟神仙偷情来的产物。

敖光和我说了许多外界之事,因他是来此避难,以后恐会扰了我的安宁,他客客气气地表示,若我介意,他可带族人再寻他处。可我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万分不舍。

想想我这觉,也睡完了一个朝代,该是醒来松松筋骨的时候。所以对着敖光那点小心思,我当是假装不见了。

 

龙宫重建,敖光问我可要得个官位,我笑这龙子龙孙傻的厉害。天上搞这星官、上仙、仙首之位,那是为了方便巩固权威,而你龙宫现在破败至此,还有何权威可言。

敖光被我说地讷讷,可我转念一想,决定领个丞相之位,以后就做龟丞相吧,那什么龙之六子赑屃,早该随着王朝,覆灭于海底了。

 

龙宫一日,人间一年。天上仙宇,海底龙宫,山间寺庙,多是如此岁月漫长之地,所以人世百年,于仙妖而言,不过短短数百日,人帝求仙问道,不也是为了多看一日世间繁华。

敖光说,他曾有一位夫人,一个妹妹,三个孩子,两个兄弟。

我问他后来呢?

那自是一个都不剩下了。

敖光讪笑道,他两个兄弟与妹妹叛变龙族。孩子还剩一个,可能也要命不久矣,因为对方,想与天争个道理。

我问他那孩子叫何姓名?

敖光曰:敖丙,他叫敖丙。

我笑敖光镇守炼狱,烧坏了脑袋,天干对五行,丙为火像,一条水龙,何故属火?

敖光缄默。

若是没有申公豹调换魔丸灵珠,他或许真的会有个属火的孩儿也不可知。

毕竟敖丙的龙蛋,是在炼狱火焰中孵化,在深海中养出条火龙,当也算一大奇事。

敖光有未尽之言,我却不便细问,做了这么多年老龟,当是知道,了解越多,越是涉足其因果,精怪修道,最怕你欠我来我欠你,还不完,也还不尽。

 

敖光在龙宫继续当龙王,我在龙宫慢吞吞地做龟丞相,没事干时,我就盯着那些不用功的龙子龙孙好好修炼,别哪天玉虚宫突然想起你们这些家伙,把你们捞出海去,一个个烤成长虫,到时可就不好看了啊。

小龙们一开始喊我丞相,后来许是觉得丞相不够亲切,于是一个个改口喊起了亚父。

我做亚父的第十七日,敖光离开东海已有三十余年。

一日,敖光随身携带的海珠发光,光照龙宫,七海八荒都在月色盈盈中亮堂了起来,随着海水沸腾,波涛涌动,敖光那个名字里带火的孩儿,抱着幼子倒在了龙宫门口。

 

 

敖澍喊我亚父,敖丙也喊我亚父,我这亚父的位置,做的比丞相之位还要稳当,倒弄得我不习惯起来。

敖澍刚到龙宫那会,已经是个能爬会跳,哭声震天的混世魔王,谁想抱他,都要挨这小子一脚,那段时间,龙宫的墙上,总会镶嵌一串虾兵蟹将,抠都抠不下来。

龙宫之中,能抱敖澍的只有三人——敖光靠着一颗爱孙之心抱成功过。我靠身上壳够硬抱成功过。至于敖丙,他只要拍拍手,敖澍就会乖乖窝进爹爹怀中。

敖光赞叹这是父子情深,我却道他们是一物降一物。

 

澍者,雨也,是为万物恩泽之意。

敖澍这名字,是敖丙给取的,可比他那个龙王爹靠谱多了。给冰龙取火像名,也不怕克着自己儿子。

在敖丙没回龙宫那段日子,敖光醉饮陈酿三百杯,也曾哭过名字一事。他深刻反省自己当初为了配合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名,给丙儿延续了排行,结果他的丙儿就真让一个浑身着火的臭小子拐走了。

哎哟,这话说得酸呐,酸得我杯子里的酒都要成老醋了。

 

敖丙浑身是伤回了龙宫,绝口不提敖澍由来,只是告诉敖光,天地已开封神榜,截教通天教主与阐教元始天尊,汇三清于诛仙阵,结果引来了鸿钧老祖,罚三人不可再图人间世事,所以龙族偷盗灵珠之事过了,以后不用躲躲藏藏了。

“那你姑姑他们呢?”敖光虽不满敖闰的背叛,可龙族也曾同气连枝熬过千年岁月,感情自是不用多言。

“三龙王,封神登天了。”

敖丙眄着轻灵的眸子,压下心底的未尽之言,他手指戳挠着敖澍的小肚子,满头黑发的小龙,嘻嘻哈哈地抱住爹爹的手指,可爱地吐了个泡泡。

 

敖澍半岁之时,龙宫之中已无人是他敌手。这小东西总在敖丙入定冥想时,满龙宫的乱窜,抓到虾就啃,抓到蟹就掰,抓到他龙王祖父,就骑到头上舔犄角,说是能吃出点海盐味。

敖光虽不满敖澍的发色,却能从敖澍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很像他家丙儿。要不是性别不对,敖光真真要怀疑敖澍是敖丙和那火娃生的孩子了。

 

敖澍的生母成谜,敖丙又伤势太重,不是在修养,就是在入定冥想。

敖澍每天玩闹后,就会蹲在敖丙的屋外,仰着脑袋等一个开门声响起,可惜等了一日又一日,敖丙总也不肯在他面前露脸。

敖澍问我:“爹爹到底是伤到了哪里,为何总也不见好。”

我抚着敖澍海藻般飘摇的黑发,语调轻缓道:“你爹爹他啊,要修一样已经没有的东西。”

——而那东西,现在在你身上。

我未将口中之语说尽。龙宫一日,人间一年,敖丙离家三十年,等到一个仙不插手人间,妖可与人共存之大世,那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只不知这代价,最后是由何人支付。

 

敖光心性守旧,虽知道外界早已变天,却还是躲于海底,多等了三年。

三年后,他带敖澍偷偷浮出海面。天地依旧广阔,人世繁华幸福,朝代更迭,已换新帝。此时已非我所在的夏,也非敖光逃亡时的商,现在是周了。

妖魔精怪对朝代没什么想法,敖澍只知道海之外的土地,饼好吃,果好吃,糖也好吃。

不过敖光没有钱币,只能以物易物,而他掏出来的珍珠又都非凡品,搞得他和敖澍人间一日游还没结束,就引来了三波强盗,各个都用着统一开场白: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第一波强盗来时,敖澍还认真等对方说完,等轮到第二、第三波,他就直接把人揍飞了事。

敖光从敖澍蹦蹦跳跳的小背影里,看到了一些不好的过去——这孩子真不是哪吒的崽吗?

 

敖澍不知道哪吒是何许人也,他只知道自己抱着大把糕点回到龙宫时,敖丙终于从那闭锁的屋内出来。

敖澍立时抛弃敖光,迈着小短腿往爹爹怀里冲,好险没把敖丙撞飞到墙上。

敖丙弯下腰咳嗽,素白的面上,肤色透亮的好似只剩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有一双冰晶般的眼眸,看人时却总是带着缱绻的暖意,并不寒冷。

敖澍问我何为冰晶,我说等天冷,海上下雪了,你就会知道。

 

花了三年时间,敖丙依旧无法修出新的龙筋,他原来的那根龙筋被抽了出来,覆在了敖澍体内,三年时间,早已长进肉身当中,再难剥离。

敖光觉得敖澍亲切,敖澍身带龙族之气,都是来自敖丙的那根龙筋。

敖丙喊我一声亚父,我自是要做好亚父的位置。许是我在海底生活的年岁太久,早就不知外界的纷争,会激烈到需要一个孩子付出一切。

敖丙入定冥想三年,间隔却常常惊醒,敖澍被敖光带着,并不常常守在门口,于是我总会听到屋内阵阵咳喘作呕之声。

隔着一扇并没有多少作用的房门,我问敖丙,可需我帮助。

敖丙拖着虚弱却清朗的声音,小声道着谢。

那是拒绝的意思。

和敖光、敖澍比起来,敖丙可真是温和得让人难以招架。

大概是龙族血脉本就相通,抑或者,我已入局,庇护龙族,那就看不得敖丙如此摧折自己的身心。

我掰了一片背甲,拿刀细细地切开,最后穿成一条长线,递给了敖丙。

“你不想让敖光担心,那就收下它吧。”

敖丙垂下眼,白羽般的眼睫细细地抖下几颗珍珠,那是从结冰的心口中,流出的眼泪。

“亚父,不用为我操心,我早知天命,时日无多。”

 

天地之灵,诞下混元珠,混元之初,既分阴阳。阴为灵珠,阳为魔丸,他们相伴而生,相随而死。

魔丸已经不在,灵珠又怎会独留。

 

 

敖澍三岁那年,敖丙醒着的时间很长,小龙每天拉着爹爹的手,像个到哪挂哪的秤砣。

我每日挎着个壳,追在两父子身后,让敖澍别抻着敖丙的伤了。敖澍跟个点了屁股的窜天猴似的,恨不得拿敖丙的头发做被,敖丙的袖子做床。

我让敖丙好好说说这皮猴,小时候不管教,长大就更别想管住了。

敖丙捧着敖澍圆滚滚的小脸,问他知道错了吗?敖澍咧开有缝的一口奶牙,无所畏惧地朝敖丙撒了个娇。

我算是发现了,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儿控。敖光对敖丙,敖丙对敖澍,全都是没办法的样子。

“亚父,要不算了,澍儿还小。”敖丙抱着小捣蛋鬼,一双轻灵的眸子柔柔地看着我,我一只老乌龟能说啥,整个龙宫不都是你们的吗,你们这一条龙两条龙的,忒不省心了。

 

敖澍在拿捏自己爹爹的事上,得了胜利,晚上自然也要贴着敖丙才肯入睡——之前敖丙闭关时享受敖澍贴身睡觉服务的敖光,被孙儿抛弃得很是彻底。

敖澍脱了衣服,穿着小肚兜钻进敖丙怀里,手指缠绕着爹爹银白的发,每一丝每一缕,似都有海浪流过,洗刷出层层叠叠的鱼影。

敖澍窝在敖丙怀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在海面的见闻。

他尝到的美味,认识的孩子,学习的游戏,还有他听到的故事。

“爹爹,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敖澍藕节一样的手臂,抱着敖丙的脑袋,平时都是奴役他人说故事的小猴子,难得如此谄媚。敖丙拍了拍敖澍的后背,手指抚过敖澍的脊背,那里有一根细长银白的龙筋,是他亲手埋入,经年累月,也就成了敖澍的筋,敖澍的骨。

“话说曾有一地陈塘关,陈塘关有一总兵,名为李靖,他与夫人,恩爱多年,育有两子,怀三子时却出了意外……”

敖澍口齿清楚地说着民间传言的故事,他只知道故事里的主角是李家三太子,有三头六臂,有风火轮和乾坤圈,他一人力战四海龙王,保卫陈塘关安宁,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神仙。

敖丙眨了眨眼,喉口泛起的酸涩并未让眼眶湿润。

一个故事的流传,少不得有心之人的推崇。

虽然元始天尊已被鸿钧老祖下了禁令,再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但阐教为了世间信仰,却必须让陈塘关被屠城一事,安到四海龙王的身上。

他与哪吒,费尽一切,分隔天地,却还是分隔不了芸芸众生口口相传的“真相”。

 

“爹爹,这个故事不好吗?”

敖澍是条敏感的小龙,他天生早慧,力大无穷,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他只知道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人是爹爹。

“是个好故事。”敖丙收起面上渐渐垮塌的表情,抬手撩开被子,示意小龙往里躺一躺。小孩子只要一打岔,就会忘记之前想着的事情。敖澍喜欢爹爹身上的味道,和祖父龙角上的咸味不同,敖丙身上好像总揣着什么香香甜甜的东西,但闻久了却并不齁人,而是像海风卷过沙地,在太阳下扬起细细闪闪的沙。

依偎在敖丙怀中,龙宫的凉意被爹爹的衣袖遮挡,屋内的夜明珠也没有往日那般耀眼。

 

敖澍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了三头六臂的李家三太子,和他在说书人摊位见过的图并不一样,三太子看起来有些凶,没有图画的那般秀气,而是一种,一种……

敖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词语来描述,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自己本该很熟悉才对。

 

一觉睡醒,敖澍自己爬到床尾穿衣服,敖丙抚过他眉心的手指,寒凉的好像被层层的霜雪冰冻。敖澍被冷的缩了下脖子,敖丙似有所觉的收回手,脸上还是一如往常般,挂着浅浅的笑。敖澍站起身,抱住敖丙的脑袋,学着摸小狗的动作,轻轻拍打着敖丙的脑袋,像安慰,又像是承诺,这都是梦里那个凶巴巴的三太子教他的。

“爹爹你别怕,有我呢,我这么厉害,等我长大了,你的所有愿望就都会实现了。”

三岁的敖澍雄心壮志,要给最爱的爹爹荡平四海八荒。

敖丙想起自己三岁时,那个东海的渔村,他与哪吒,还有一个毽子。

原来人世轮回,无需等上漫长的一甲子,睁眼闭眼之间,一代就已过去。

“澍儿。”敖丙拉下敖澍的小手,轻轻捏在掌心,他如画的眉目间,漾着星星点点的怀念,好似海潮夜色中,点亮的渔火,摇曳轻慢,带着浅吟低唱。

“我也认识一个李家三太子,你想知道他的故事吗?”

距陈塘关城灭已是三十又三年。

距魔丸灵珠划分天地已有三年。

敖丙望着目光澄澈稚嫩的敖澍,曾经那般钻心彻骨的疼,现下不去想,就不会那般难以忍受。他总会在冥想时,回忆起从灰烬中找到敖澍的那一刻,他以为那会是哪吒,一样的发色,一样的魔纹,可在他抱起那个孩子时,魔纹消失了,孩子白净的小脸上,挂着可爱稚气的笑。

那不是哪吒,不是魔丸,自然也不会是灵珠。

那是混元珠。

是经历万万年天地之灵的混元珠。

没有魔丸了,也没有哪吒了。

那一日,他就该知道。

 

 

敖澍跟我分享了敖丙口中得来的,陈塘关三太子哪吒的故事。

我原以为,敖丙还需要数年,才能慢慢解开心结,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可对着敖澍,他却说得全无保留。

我猜他应该是被陆路流传的故事气到。尽管敖丙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但他也是会生气的啊。

 

封神榜上,哪吒三太子,号封中坛元帅,是为斗神之尊,位列仙班。

哪吒成神之路,灭妖龙,破天劫,辅佐大军讨伐昏君。

三头六臂,法相庄严。

可这不是敖丙的哪吒,也不是被敖丙藏在回忆里的那个李家三太子。

敖澍问敖丙,那哪吒是个怎么样的人。

敖丙说,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原本哪吒,应该以灵珠子的身份降生,可因为龙族想要一个逃离海底的机会,敖丙的师父申公豹,就调换了灵珠和魔丸,让哪吒以魔丸的身份降生,不出三年,就要死于天劫。

可天劫杀不死他,无量仙翁的天元鼎也没有将他炼化。

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乾坤之大,无我姓名,那魔丸破劫之日,天地始知,我命不由天。

 

这与敖澍在陆路听到的故事有些不同,就像他看到的李家三太子的画像,与梦里那人长得毫不相干。

敖澍问我:“亚父,爹爹既然认识哪吒,为何不带人到龙宫做客?”

我无可奈何地摸了摸敖澍的小脑袋——明明已经三岁,也与敖丙的龙筋相融合,可这孩子居然连龙角都未长出。

我活了这么些年日,大概也能看出敖丙的想法——用龙筋妖血,掩盖敖澍的真实身份。无人知道,天地分隔之日,混元珠依旧留于人间,敖澍虽不知自己身份,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又能保证,敖澍不会走上哪吒的老路,所以在混元珠有自保之力前,敖丙要等。

“你爹爹自然是想带哪吒回来,不过你祖父大概是不想见到这位三昧真火炼出来的家伙。”

我把敖光曾被哪吒打败之事,说给敖澍当消遣。敖澍张着小嘴,露出痴痴地笑,我爱怜地揉了揉小龙的脸颊,就算敖丙再怎么掩藏,超过四岁,还无法化龙,那敖澍的身份早晚也会败露,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呢?

 

在我思考对策的次日,敖丙就做了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他从敖光手里接过了龙王之职。

我去水晶宫的大殿找他,以他现在的身体,失去龙筋,失去灵珠,早已是千疮百孔,比之哪吒当初的粉身碎骨,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还要接下这般沉重的担子。

“亚父,我时日无多了。”敖丙静默如水地望着我,那张年轻的面庞上,镌刻着看透世事的淡然。我努力回想敖丙此生可能会留恋的事物,却发现越是回想,越是稀少。

“亚父,我曾,见过我母亲,她与你,应该有着更深的关系。”

敖丙的母亲是天生金龙,上古龙族一脉,的确与我血脉更近,是大荒时曾有一面之缘的同族。

“母亲曾想帮龙族说话,她说天庭五帝,与她有旧,然她忘了,所谓相识不过数年,而神仙一脉,千万年不过渺渺,那些人又怎会帮她。”

敖丙张开双手,望着空荡荡的掌心。

他得到过的东西,一一失去,无论是武器,是衣服,是万龙甲,还是原本的躯体。见到母亲的残魂时,敖丙并未认出对方,可母亲认出了敖丙。

一个母亲,总会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快乐的长大,健康的活着,无忧无虑的交上很多很多朋友。

可敖丙太忙了,忙于龙族的振兴,忙于龙族的希望,他肩负着大哥二哥无法完成的夙愿,所以他没有好好做到母亲托付给他的期望。

“她的残魂徘徊在东海,我见过她一次,但那时我不知道她是谁。后来父亲也没有告诉我她是谁,大概是怕我伤心吧。”

敖光隐瞒了敖丙关于母亲的事情,敖丙也隐瞒了三龙王早已背叛,龙族内外动荡不安的真相。他们父子之间,互相隐瞒又互相保护,谁都害怕对方会多伤心一点。

“后来我交了第一个朋友哪吒,现在想来,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灵珠与魔丸,他们相随而生,历经万万年日月天地的洗礼。他们相见,才是应当,分别,才是错误。

我问敖丙,只是因为哪吒是魔丸,而他是灵珠吗?

敖丙看向我,那清俊瘦弱的面上,缓缓划过一场大雨,我未得见雨水充沛而落,却看到阴云密布,遮天蔽日。

 

——只是魔丸与灵珠?

——他们只是如此吗?

 

“亚父。”

灵珠子当心如止水,悲悯天地,识得万物,见尽情深,方得始终。

可敖丙虽看得八苦也尝尽八苦,而八苦之中,最难得之苦,当属求而不得,爱而离别。

“亚父,我心悦他,我心悦他。”

淋漓的珠链顺着素白的面庞颗颗滚落,敖丙捂住双眼,想要遮掩住溃堤的情绪。

情之一字,自天地初开之日就已见存,可它之一字,却也误尽苍生,让人苦痛难消。

 

我用龟甲为敖丙编织了一条虚假的龙筋,他借我之力,坐上龙王的位置。他得教导敖澍,他得在敖澍身上的遮掩消失前,让混元珠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敖澍和敖丙不同。

敖丙与哪吒,是被分开的阴阳,被切割的魔丸与灵珠。

敖澍却独享了他二人的全部努力与期望。

敖澍的龙筋来自敖丙,让他能以龙子之身立于世上,可敖澍身上还有妖血,我问敖丙,这血取自何处?敖丙提笔的手顿了顿,他面上已经不见痛哭的潮红,他仰起脸,想用轻松的口吻将话意说尽,可他的手在抖,笔墨落纸,染出一片斑驳。

“是我师父的血。”

敖丙合上那双轻灵的眼眸,嘴角微扬的弧度苍白得好似天际流云。

 

哪吒说,是魔是人,我说了算。

哪吒说,如果天道不公,那就由我来立新规。

哪吒说,陈塘关的百姓因我而死,那是我欠下的债。

哪吒说,母亲让我多穿衣,多吃饭,多交朋友。

哪吒说,原来世间的母亲皆是如此。不论孩子能力与否,想要的不过是他们片刻的安宁。

哪吒顶着通红的眼眶看着敖丙,敖丙没有挪开眼,他就这么望着对方,一分一秒也舍不得挪开。

哪吒说,凭什么神仙可以高坐天上,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母亲,不该牺牲于此。

所以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哪吒也要那些神啊、仙啊,拿出个交代。

敖丙抱着膝盖坐在一旁,他静静地听,哪吒大声地说。

然后敖丙想起了自己的大哥二哥,他也想起了哪吒的大哥二哥。

敖丙伸手去拉哪吒,哪吒被敖丙探来的手指攥的一愣。

不好意思的潮红爬上魔丸嚣张的脸庞,只有这个刹那,他才会褪去凶戾,露出一些少年人的模样。

“我陪你去,我也要去问问他们,为何不能给我龙族一个平静安宁。”

天地与我并生,善恶枯荣皆为天定,这本就不公,所以他们要劈开真阳,剔去乾坤,求一答案,就算星河溃败,身死而魂消。

 

彼时之言,尚在耳际回响,敖丙闭上双眼,还能看到哪吒肆意而笑的模样。

可天地已定,仙魔人妖再无区分,天地空茫广阔,他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将无上的天与地撕裂,然魔丸已去,灵珠也不剩多少时辰了。

 

“亚父,澍儿是希望,只有混元珠在,世间才不会再有仙凡之分。”

混元珠是威慑,是选择,是他和哪吒耗尽心血求来的结果。

他要死去之人,皆入轮回。

他要仙再无法高高在上。

他要妖再不受天地歧视。

他要人与神众生平等,再不是谁是谁的养料,谁要成为谁的牺牲。

 

我静静凝睇着面前年幼的小龙,他还那么小,那么瘦削。

敖丙与我,流着同为龙族的血脉。

可我在他身上,却看到大禹在时的影子。

我曾问过大禹,你之治水,如蚍蜉撼树,你真不怕失败吗?

大禹笑怼我:失败何如?不过身之消亡而已,吾了了,了了。

 

 

敖澍四岁还未化过一次龙形,迟钝如敖光也终是发现了问题。

敖光抱着他的大刀,脸色阴郁的缩在龙宫琉璃塔边,静静崩溃。

我问他可有什么话要说?

敖光心情郁结地喊道:“我原以为,澍儿是因为有一半人族血脉,所以长得慢,哪想到他居然连龙都不算。”

敖光本来做了最坏打算——也许敖澍就是敖丙和那火娃诞下的孩子。虽然两人皆为男子,可混元珠那般神物,当是有他无法想象的威力。结果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敖澍是龙,只是龙的部分来自敖丙的龙筋。

敖澍是妖,只是他妖的血脉来自申公豹。

敖澍是神,只是他神的天命来自混元珠。

“那哪吒给了什么?”敖光好奇道。

我让敖光的问题噎了一下,只得摇头道:“敖澍的肉身,来自哪吒。”

混元珠在哪吒体内重聚,撕毁肉身,诞下新生的敖澍。

魔丸灵珠为了裂开天地,引来了天劫惩治,他们本该一起死,可哪吒消失,敖丙却重伤存活。为了掩盖敖澍身上混元珠的气息,敖丙抽了龙筋,申公豹放了妖血,所以敖澍是龙也是妖,是人也是神,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

我见敖光还是目露茫然,心下一叹。他还真如金龙所言,死板教条到没边,只有一张脸,好看得让人把持不住。

我盯着敖光那张脸看了又看,虽然见惯了大荒神女们的美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条龙长得真真的好,无怪能和上古金龙生出敖丙那般丰神俊秀的孩子。

“元始天尊和阐教犯下过错,却以颁发封神榜,复活一些人来作为补偿。可封神榜的位置只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和六位辅神,但死于战火的人,可只这些?”

那些妖怪出身的家伙,就算上了封神榜,也得不到什么好的位置。

就连纣王那般的人物,都可以封神登天。

封神榜不过是一纸笑话,是天神对人间最大的蔑视与敷衍。

只有见过满城焦尸的哪吒,只有看过龙族为天地蒙受损失的敖丙,他们不想妥协于此,也不能妥协于此。

就算没有元始天尊插手人间,元始天尊有名有姓的弟子就有一十九人,他们麾下弟子千万,真的会就此放过人间吗?

谁能保证,百年之后,记得封神之战的人死光了,灭绝了后,阐教不会卷土重来?

阐教的故事会一代代流传下去,三代之后,大家又会相信——阐教的神仙是好的,妖怪是坏的,陈塘关是被恶龙覆灭,哪吒三太子是天庭之斗神。

谁又会记得,敖丙的母亲,才是本来的战神至尊。

谁又会记得,真正的哪吒三太子,曾身殒于天劫。

 

敖光看向我,眼神里满是纠葛与无奈。

我在天地盘踞万年,早已看惯生离死别。

敖光深陷这封神登天的骗局当中,大儿子失踪,二儿子身陨,妻子身死魂灭,仅剩的小儿子,很快也要留不住了。

“我以为,他会留得比我久些,就算只是久上一日也好。”敖光摸了摸手里的刀柄,想着敖丙从一颗龙蛋,到孵化出龙形的那日,就算已经是三为人父,他也高兴地想从柱子上跃下,搂着敖丙好生亲近一把。

原来这世上,最是留不住的,全是由他而来啊。

 

 

为了让敖澍早日拥有自保之力,敖丙给他从早到晚排满了功课。

前三天,敖澍看在能跟敖丙待在一个房间的份上,乖乖坐下了。

到了第四、第五天,敖澍试图用撒娇,让敖丙减少点修炼任务。

第六天,撒娇无果的敖澍逃课了。

    

躲在龙宫,会被轻易找到,毕竟敖丙现在可是龙王。

所以敖澍逃去了海面,带着一兜子的夜明珠,准备去人间充一回大款。

有敖光上次带孙儿出门的坏榜样在,敖澍对人间的物价毫无概念,看到好吃的东西,冲上去就是一颗稀世夜明珠。

有的摊主看他年纪小,又生得可爱,自是不好骗他钱财,大多是直接送给敖澍吃。

敖澍在龙宫,和小龙们玩不到一起去。小龙还不会化形,敖澍又不会化龙,敖澍长到四岁,基本就能和敖光玩玩,他力气大,虾兵蟹将很容易被他折断手脚。

敖澍看到一群小孩趴在地上打石子,他眼巴巴地凑过去,蹲在旁边围观,见一个男孩打急了要上脚,他兴高采烈地举起手,也想参加。

小孩子们说加入我们,得拿出点奖品压着,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他们是要打赌上奖品的小孩。

敖澍一听,立刻把一兜子夜明珠都倒在了沙地里,大方地请小朋友一块打夜明珠,他这个可比石子都结实。

 

敖丙顺着敖澍留下的气味,找到偷跑出来的小龙。敖澍早把自己滚成了个泥巴娃娃,只有一双大眼睛,还能扑闪扑闪的朝爹爹放着火花。

敖丙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敖澍身上哪里可以让他下手拎娃。敖澍玩的满头大汗,脸上的泥巴都让汗水冲成了河渠,他张开小手往敖丙身上扑,敖丙下意识倒退两步,最后还是生生忍住,让敖澍的小爪子在衣袍上抓了两个黑黢黢的印子。

“爹爹,你看,这是朋友送我的。”敖澍举起羽毛漂亮的毽子,乐颠颠的要教敖丙怎么踢毽子,他那一兜子夜明珠被挨个分发,成了小伙伴们人手一个的弹珠——也不知道带回家后,半夜发光时,会不会吓死这些孩子的爹妈。

“玩开心了吗?”敖丙双手抵腰,弯腰盯着敖澍。

小龙捏吧着毽子的底座,大眼珠来回左右地转,一副很想解释又实在没啥可解释的可怜样。

敖丙很是稀罕小龙现在的表情,要知道敖澍是被敖光带大,隔代亲的宠溺问题,完全无法阻挡,小东西在龙宫,那可是肆无忌惮到虾见虾跑,蟹见蟹倒。

“如果喜欢陆路,以后爹爹带你来好不好?”

“可以吗?”敖澍本以为要挨骂,哪想到敖丙好说话得不行。

“你每学会一个法术,多一重变化,功力精进一层,我就带你出来玩一回,而且不只是这儿,我会带你去更远的地方,更繁华的城邦,那里有更多的美食和玩具。”

敖澍瞪大的眼睛里,泛滥着点点星光,好似银河都在向他倾倒。

敖丙拍了拍小龙的头顶,心里淡淡道:你要爱这个世间,以后这里的一切,就得靠你了。

 

敖澍被我按在盆里洗刷,在败家这点上,龙族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不知节俭。

前有敖光败光家业,后有敖澍拿千年夜明珠当弹珠,换了个不值两文的手工鸡毛毽子回来。

此时我还不知道敖丙的败家行为,我要是知道,肯定早早把这爷孙三人丢出家门去。

 

敖澍得了敖丙的保证,修炼自是一日千里。混元珠之力,如果不是通天彻地,当初也不会引得元始天尊将其一分为二——那是削弱,是忌惮。就算混元珠没有肉身,没有灵智,没有修炼,也足以让神仙惧怕。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亚父,这是真的吗?”

敖澍趴在我的壳上,絮絮叨叨地背着心法。敖丙接手龙王之位后,忙碌更加,又要盯着敖澍修炼,旧伤复发,再次进入闭关。

没有敖丙在,无所事事的敖澍又回归了混世魔王的本性。

“当然是真的了。”

混元珠一分为二,成为魔丸灵珠。魔丸灵珠为天下万民再不受天道神仙的钳制,裂分天地——此后神仙只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人和妖也只是天地万物的造物。

“澍儿,你就是你爹爹和重要之人,组建的万事万物。”

我轻抚着敖澍稚气的鬓角,此时懵懂的混元珠,尚不知晓未来肩负的重担。敖丙勉力支撑身体存活至今,就是想多为你抵挡一些风雨。

“早些长大吧,澍儿。”

“亚父,以后我要长得特别高,比爹爹高,比祖父高,我要变得很强壮,可抬起龙宫,可保卫城邦,我要给爹爹所有他喜欢的东西。”

敖澍双手插着肥嘟嘟的小肚子,手舞足蹈地发着誓。我忽然忆起过去,忆起大禹在时,那些被我驮在背上,一点点长大成人的孩子。

他们没有混元珠那般天生的神力,但他们用双手挖渠引海,放田移山,那是最普通又朴素的人啊。

敖丙清醒时,会拉着我枯槁坚硬的手,抚平指节上一道道沟壑和伤疤。

敖丙说起小时候被全体龙族供养,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龙族偷盗灵珠的罪证。

哪吒想要分隔开天与地,因为哪吒会想念陈塘关被化为灰烬的百姓们。

“哪吒总说自己很坏。”敖丙斜倚在榻上,爬满脸颊的鳞片,银白的好像月色正在屋内翻涌。

我给敖丙体内虚假的龙筋,注入法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撑得再久一些。

“他是魔丸,是陈塘关的混世魔王,每个人都怕他,每个人都不敢跟他玩,所以他特别珍惜自己的第一个朋友,珍惜自己的母亲、父亲、师父,珍惜那些百姓。”

哪吒跟敖丙说,那些人怎么那么傻,我只是想救我父母,顺道救了所有人而已,可只是那么一次,他们就把我过往做的坏事全数忘记。

敖丙想,是啊,就算我把龙族托付的万龙甲毁掉,就算我没有完成父亲的要求,但是没有人责怪他。

但责怪有时,反而可以消减愧疚,不然他们越是如此想,越是难以忘怀,不得解脱。

“若是觉得累了,就跟亚父说,亚父肯定不告诉你那个傻父亲。”

我抚掉敖丙脸侧的鳞片,让他不要太过操心,这不是还有我在嘛。只剩一腔气力,努力支撑的小龙,朝我露出清浅的笑,这一笑莲花盛放,想来秋水为神,骨玉消减,不过如此这般罢了。

我忽是生出一丝遗憾,没能亲眼见见那位哪吒三太子,他当是如骄阳热烈,赤子丹心般的人物吧。

 

敖澍最近又梦到那个人了。

和哪吒三太子一样,三头六臂,烈焰滔天的家伙。

敖澍觉得这家伙长得很凶,但又很好看,和爹爹的好看不一样。

敖澍的梦在一汪水中央,水面静波无澜,他与那人,天各一方,他不去靠近那人,那人也不会来找他。

敖澍从梦里醒来,抱着敖光的腿,要祖父给他说说哪吒的故事。

敖光对哪吒,哪有什么印象,他们统共也就见了三面。

第一回他围困陈塘关。

第二回哪吒要杀他报仇。

第三回他们天元鼎一起当烤肉。

“他是个把你爹带坏的家伙。”

敖光抱起敖澍,夹在臂弯里晃了晃,敖澍咯咯地笑着,敖光刮了下小龙的鼻头,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怨。

敖澍长得不像哪吒,虽然他有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

敖澍也不像敖丙,尽管他是靠敖丙的龙筋才成的龙。

敖光总怀疑,是不是申公豹的血混入其中,才让敖澍这也贴一块,那也补一角。

“祖父,以后我会比哪吒三太子更厉害吗?”

敖澍眼神闪烁地望着敖光,那表情俨然是把哪吒当偶像了。

敖光咬紧牙关,默默啧了一声——你小子是没见过真人,不知道哪吒的缺点好吧!

“你会比他厉害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就是那三,是万物,是哪吒和敖丙留于天地的希望,你自是会比他们更强大,更长久。

 

 

敖澍六岁那年,功法已经练到第十重,龙宫上下早已无人是他敌手,只他对自己不能化龙,耿耿于怀。

敖丙带敖澍去天上,看层冰封海的寒冬。洋洋洒洒的雪自瓦蓝灰的天幕落下,融化在了敖澍的发间。他伸手去掸敖丙簪上的落雪,敖丙身上总是太冷太凉,像是时光停驻,不再往前挪移一步,连雪落在敖丙簪头,都不再融化。

敖丙说在离这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个城里,此时已经开满鲜花。

敖澍搂着敖丙的脖子,撒娇着要去看看。敖丙极目远眺,风卷雪浪,波涛如云,天与海,在鹅毛大雪中,顷刻倒转。

敖丙放下耍赖的小龙,牵着敖澍的手,前往了远方。

 

敖丙和哪吒来过花城。

两个人。

出发前,李靖惯例又是一通交代,太乙则是给两人塞了些宝物傍身。

与玉虚宫为敌,光凭他们二人自是不行,且敖光已经带走龙族,剩下的精怪也多已遁入山林。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天上的仙反应过来时,说不定会有更大的祸患降临,所以他们得早做打算。

敖丙从未离家这么远过,路上看到的每样东西,都觉得新奇。

哪吒给敖丙演示陶埙的吹法,可他自己也吹不太好,倒惹的摊前老板,频频皱眉。

后来那吹过的陶埙进了敖丙的口袋,哪吒嘀咕着还不如敖丙当初那个海螺好吹时,敖丙抬起手,在哪吒的后脖子上戳了一下。

哪吒被戳的瞪眼,凶巴巴地问敖丙是想打架吗?

敖丙歪过头,笑盈盈地在哪吒额间,虚空画了个静心符。

“勿怒勿喜勿悲勿激,你还有得修炼呢,吒儿。”

哪吒特不喜欢敖丙喊他吒儿,跟在逗小孩一样,明明他俩年龄一样,敖丙还比他小只。

“谁准你这么喊我了,一天到晚,坏的都冒油。”哪吒抬手要掐敖丙的龙角,敖丙双手捂着龙角往后跳了两步。

要让两个心性不成熟的孩子单独出门,最后很大可能是变成一路玩闹。

虽然敖丙大部分时候很靠谱,但他一碰上哪吒,就会脱线一些,无怪敖光总觉得丙儿是让哪吒那火娃子带坏了。

 

敖丙牵着敖澍来了花城,城中春色正浓,瓮坛盆罐皆是绿芽。

敖澍在一个卖桂花糕的摊位站定,敖丙摸出钱袋,找老板买了一块。

这些桂花都是去年开花时摘了留下,做成桂花酱,保存一冬,春日再拿来做馅,捏出那蜜里带甜的糕饼。

敖澍并不是想吃桂花糕,他只是发现,自己总在敖丙身上闻到的味道,那甜甜浅浅的气味,跟这个很像。

敖丙三十年前来过花城,故地重游,这里却早不是当年的模样,连他和哪吒一块吃桂花糕的摊位都已换了老板,闻起来,味道也大不如前了。

 

敖丙和哪吒在花城和花妖、树妖谈判,他们需要所有妖一起,反抗玉虚宫。可惜妖被压迫多年,早已吓落了胆子,能不被玉虚宫看到已是最好,更别提反抗了。

连战力最强,震古烁今的龙族都避世不出,他们又有什么能力与一家独大的玉虚宫抗衡。

哪吒被花妖怯怯的样子弄得恼火,眼神上下打量,一副要把这片树林都给你烧了的架势。

敖丙架着哪吒的胳膊把人往外拖,花妖眼泪汪汪地躲在门后,挥着手绢让两人可以多待一日,次日就是花城的新年,城中会有大典。

出了花妖的居所,哪吒嘟囔着生闷气,敖丙往左边看他,他就扭到右边,敖丙往右边看他,他就扭到左边。

最后敖丙双手一拍,在哪吒脸上冻出两块冰来,才把耍性子的魔丸定在原地。

“我有在好好修炼。”哪吒挪开眼,拒绝与敖丙对视。他最讨厌敖丙这直率又含笑的眸,好像能把他全部的心事,尽数照出。

“那我们就不算白来,不是吗?”

敖丙喜欢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快,过去他背负龙族的期望,哪吒被众人的厌恶欺压,好像不往前跑,就会欠下很多。现在想来,他们所求之事,不过是父母康健,家和美满,事事顺遂。

“你倒是突然不在乎了。”哪吒气闷地想拧敖丙,敖丙和他拆了两招,让混天绫捆住拽进了哪吒怀里。

“解决不了时,就放空一下,想想别的事。”

敖丙见挣脱不开混天绫,干脆就地躺下,任由哪吒在他脸上掐揉。

“我想不来别的,我想我娘。”

“我也想我娘。”

两根小苦瓜对望一眼,然后都让对方眼神里的情绪逗乐。

 

敖澍在花城住了一宿,次日天刚蒙蒙亮,敖澍就让敖丙从被窝挖了出来。

小龙哈气连天地想耍个赖,敖丙见他眼都睁不开的样子,干脆把小龙抱到窗前。

随着花城城楼正中的一声巨响,敖澍被炸的双耳一嗡,整条龙僵直在敖丙怀中,还抖了三抖。

花城那宛如巨大烟囱的城楼顶部,泼洒出大量的花瓣。

花如雨幕飞降,被风一吹,就轻飘飘地向城中各地摇曳而去。

敖丙伸手去接花瓣,嘴角漾起的笑,被晨光镀了层浅金,明亮又耀目,看的敖澍挪不开眼来。

 

敖丙和哪吒在花城过了新年,也看了一场日出之时的花瓣雨。

哪吒六只手在半空抓花瓣,速度快得跟在捡芝麻一样。

敖丙伸手托住一朵完整的桃花,他把色浓艳艳的花别在哪吒的耳边,哪吒耳廓红了一下,脸上再次摆出不耐烦的表情,像个得了便宜却害羞的小狗。

敖丙想,要是有朝一日,天下安定,师父、父亲、哪吒都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到了那时,他又会在哪里呢?

“这个明明更适合你。”

哪吒在漫天飞花中抓了一大把,然后手忙脚乱地编了个歪歪扭扭的花环。

他把花环戴到敖丙头上,银蓝的发丝,像倾斜了一地的月色湖水,湖水托着五彩艳丽的花瓣,在屋内留下满室芬芳。

敖丙歪过头,调侃地问道:“好看吗?”

哪吒眉心一蹙,瘪着的嘴角抖了三抖,那别在耳侧的桃花,脱色一般,染红了哪吒的脸庞额角。

窗框框出了屋外满城花色锦绣的美景,窗框也框出了屋内,言笑晏晏的双人画幅。

往后余年,每每想起当日,都让敖丙心间一颤,似有一朵红莲,被他养在了心湖当中,莲徐徐的开着,在他心底扎根蔓延。

 

敖澍在花城放肆了两日,第三日,敖丙要带他回去了,敖澍恋恋不舍地想买点纪念品带回去,这个给敖光,这个给亚父。

最后敖澍拿了一袋花种子,还抱走了一个瓮。

敖丙问他这要送给谁?敖澍抿着小嘴不答。

敖丙笑他小小年纪也是有心事了啊。

敖澍靠在敖丙腿边用力蹭了蹭脑袋。

 

敖丙的柜中,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瓮,里面有土,土中有一颗焦黑的种子。

种子已被烤熟,自然无法长出花来,但敖丙还是很宝贝的将它留在身边。

敖澍想知道那是什么花的种子,可惜连卖种子的老板也认不出来,所以敖澍把摊位所有种子都买了一遍,想着总会种出爹爹想看的花来。

不过等敖澍回了龙宫,我才告诉他一个悲剧的消息。

龙宫水汽充沛,不见天日,感受不到风,种子在龙宫,可是发不了芽的。

“那有什么法术吗?”敖澍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好笑地掐了掐混元珠软胖的脸颊。

“若是用法术,那还是你精心照料得来的花吗?”

 

哪吒和敖丙离开花城时,花妖教了他们一个可以快速让种子开花的法诀。

回家的路上,哪吒看到路边的小花,就想试一下,再试一下。这一路试了过去,弄得满路芬芳,花开遍地。

为了阻止哪吒这破坏季节的行为,敖丙给他买了一袋子桃花种子,并让他试试亲手种一株桃树来,不准用法诀,用了算作弊。

哪吒一个属火的家伙,跟敖丙一个属冰的龙,两人凑一起,那绝对是植物种子的噩梦。

在烤熟了第十颗种子后,哪吒彻底放弃,拒绝再进行无用功。

敖丙笑称他俩就不是干细致活的料,可哪吒不服,你越是说他什么不行,他越是要给你干行了。

“你别笑了,给小爷等着,我早晚要种一株桃树给你!一定!”

敖丙抿着嘴,做了个不笑的表情,可惜哪吒不买账。敖丙凑过去哄他,还发誓一定会吃到哪吒种的桃子。

 

桃树年年终相似,不见归人入梦来。

 

 

敖澍的种花大业,磨蹭了七年,终究一无所获。

虽然他每天捧着瓮去海面晒太阳,吹海风,又把龙宫过剩的水汽烧掉,但最终也不过是烩出一盘海鲜——烤熟了两只水母和一条鲨鱼。

 

敖澍十二岁时,敖丙大病了一场,从年头一路病到年尾,中途数次我都觉得他要撑不下去了。

心血耗尽,丹珠不在,就算有我的龟甲顶着,身体还是一步步衰弱下去。

若是说之前敖丙不敢走,是怕敖澍的能力不够扛天,现在他不敢走,却是因为一直没把真相告诉敖澍。

敖丙总觉得,只要他多留几日,就可以让敖澍少受几日的罪过。

我叹灵珠子还是过于善良,这种与天争命的举动,如何容得下一丝慈悲与怜悯。

“可我总觉得,他有哪吒的一半,不该再这般劳累。”

哪吒以魔丸出生,受尽白眼,好不容易躲开天劫,却又背上母亲和陈塘关万万之民的性命。

人不能这样,总想着把他人背起,却一个也不放下。

我笑敖丙是痴人,若哪吒是那一路奔波之人,那你呢?你若是放得下,如何会继续独留。

魔丸和灵珠,同生共死,明明是一道去应得天劫,去做的那分天裂地的伟岸功业。

何以只有魔丸消匿,灵珠独留?

敖丙眨着怔忪的眸子,许久没有回话,在我以为他要睡着时,他握住了我的手,寒凉得好似他已化为寒冰,凝为玉石。

“我说,我不独活,但他,骗了我。”

敖丙轻蹙着眉,眼中水色涟涟,他似是要哭的,却又实在掉不下泪来。

 

天地分隔那日,封神榜业已颁布。

那场王朝更迭,两教争锋的大战,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可能上封神榜的却并没有那些被烧成灰烬的民,被砍杀致死的兵。

敖丙与敖闰第二次对峙,他姑姑轻描淡写的说尽了封神榜的荒唐,所谓封神,只是让他们精怪死后,换个神阶的身份再来,然黎明百姓,与他们何关。

封神那日,敖丙看到,死去的龙王们如敖闰所言,全都回来了。

哪吒站在封神榜的金光之下,用力握住敖丙冰凉的手,敖丙反握了回去。

殷十娘也在封神榜上,那是给哪吒的安抚,是上天对他的招安。

敖丙看到哪吒眼角有泪闪过,哪吒朝母亲迈出一步,他主动抱了母亲,只一下,就一生。

哪吒问敖丙:若我还是不肯妥协,不愿低头,你可愿跟我一起。

敖丙好奇道:若我不愿,你当如何?

哪吒噎了一下,手指抠着脸,气哼哼道:那我就再不来找你。

好幼稚的办法。

敖丙眨着眼,好笑的弯下腰来,眼下饱满的卧蚕,金灿灿的亮着光儿,好像萤火重重,皆落于他的面上。

“哪吒,这封神榜,我不认。”

若是认了,他敖丙就愧对龙族众生的栽培。那万万海底炼狱的妖魔,他们本不该成为天神们的养料。

哪吒也不认,他是个坏孩子,出生起就是魔,魔那么坏,所有人都怕他,惧他,可他只是做了一件他该做的事,那些人,就如此傻乎的来感谢他。

“要是引来天劫怎么办?”哪吒望着天空,大罗诛仙,列阵天上,显得他们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那就一起扛。”敖丙张开秀气的五指,把哪吒的拳头包裹在里面,哪吒皱了皱鼻子,反手将五指张开,和敖丙十指相扣。

 

可天劫落下时,哪吒撒谎了。

 

哪吒拜别了父母,托哥哥们以后代他尽孝,此后天地两分,天上天有仙,万丈地有人,他们此后各不相干,再不会有谁,支配着谁。

“母亲——”

请自珍重。

 

混元珠诞生于天地大荒,万物混沌之年。

他们本不会有心智,也不会有肉身,更不会区分出魔与灵。

因为神仙想要他们变得软弱,所以他们被分了开来。

可神仙想的,就都对吗?

 

裂分天地,左右仙凡,违背天道。天劫浩荡而至,雷鸣电闪,敖丙银白的龙身盘踞在哪吒头顶,他身上的鳞片被电光掀开,血肉模糊。

哪吒要取出与血肉交融的魔丸,敖丙要助他重塑混元珠。

哪吒说,他有三昧真火,可以把灵珠魔丸同时炼化,所以敖丙得把灵珠交给他。

哪吒说,我们同生共死,此后化为一颗混元珠,再也不分开。

哪吒说,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只是不想你死。

 

混元珠被三昧真火重新炼就。

哪吒在天劫中粉身碎骨,肉身垮塌,铸就了一个全新的生灵。

敖丙被天劫劈断了龙骨,他一边咳血一边在灰烬中寻找着哪吒。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哪吒,没有混天绫,没有风火轮,只有一个小小的初生的混元珠。

敖丙抱着混元珠用力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戚戚的喘息。

他从天明跪到天黑,天幕已分,神仙再也无法随意下凡,可哪吒呢?哪吒去哪了?

为什么说好了一起扛,最后却要独留我一人?

敖丙想不明白,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他朝未知的前路跑去,他不知自己该去哪,他只是无法再留在那儿。

混元珠在敖丙怀里安静地睡着,浓黑的乌发,披洒在敖丙被天劫灼伤的手臂上,很疼,但也有些痒。

 

抱着混元珠离开的第三日,敖丙被申公豹追上。

敖丙睁着空茫的眸子,嘶哑着声音,他求师父救救哪吒。

申公豹救不了哪吒,申公豹也救不了敖丙。

他为了成仙,替玉虚宫做过太多罪孽,这些罪孽后来反哺到了申公豹自己身上。

他失去弟弟,失去父亲。

他本是为了家人,才想出人头地。

可若是妖活着,不用胆战心惊,不用害怕被人类驱逐,被神仙捉拿,那他还会想爬那登仙梯吗?

申公豹不知道,他只知自己罪孽深重,他助阐教挑起封神之战,死伤百姓万万人,妖魔尽数成为教派夺权的养料。

他努力过,想要改变,但失败了。

“天地、地虽、虽分,可若是想、想重连,也非不可能。”

若人间没有魔丸灵珠,没有可以与一教之主抗衡的混元珠,那天地合一,早晚都会发生。

“师父,我该怎么做?”

敖丙想,让他做什么都好,让他付出生命也罢,他已经活够了。

“把、把、混元珠,养大。”

就像申公豹对敖丙,太乙对哪吒那般。

养大混元珠,教导混元珠功法,让混元珠承袭天命。

“在他、长大、大之前,不能,暴露。”

 

敖丙取出灵珠之力,交付给了哪吒,哪吒身死,天劫以为混元珠消散,所以暂时隐退,可若是让天上发现混元珠已经重新融合为一幼童,那劫难将至,不可躲避。

哪吒的肉身,敖丙的龙筋,申公豹的妖血,混元珠的神力。

敖丙抱着化为龙子的敖澍,面上除了血污,已经不见哀凄悲恸。

申公豹取出全部妖血,浇灌了混元珠,化形的身体慢慢退回到野兽的模样。

他成了一头疲惫的花豹,跟在敖丙身边,慢慢地向海边走去。

看到海的那日,申公豹消失了。

敖丙在海中等了许久许久,都再没见到师父的花豹回来。

等到沧海夜明,月上当空,敖丙忽然想明白了。

于申公豹而言,成仙是唯一的选择,所以他勤勉奋进,不敢松懈。

现在天地已分,仙妖人魔,再无阶级。

如果可以选,申公豹更愿意做一头山林中奔跑的豹,没那么多拘束,没那么多歧视,没那么多钩心斗角和权力倾轧。

只是一头豹和另一头豹,只是申公豹和申小豹。

 

我给敖丙掖了掖被角,他似是做了一场美梦,苍白的唇角在梦里微微翘着,露出一抹好看的笑。

我猜裂分天地那日,魔丸未尽之语,当是与你一般,别无二致。

回想那日,敖丙对我垂泪说着:亚父,我心悦他,我心悦他。

哪吒想来,也是如此啊……

 

哪吒说,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只是不想你死。

因为哪吒喜欢敖丙,因为喜欢就是希望对方可以好好地活,可以代替自己,看这波折后重新站立的人世,看千山万水,看星河璀璨,看大漠孤烟,看山海变迁。

 

这世上,情情爱爱,恩恩义义,看得多了,也就如太阳下山时的赫赫鎏金,远看一场坟堆,埋尽伤心人的往事。

与敖丙的对话,让我苍老的记忆有了些许微澜,我于大梦之中,看青灯笔墨,看大荒众人,看沧海桑田,我看金龙朗笑于天地,我见大禹垮波涛救人间。

这人世最大的谎言,就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人与人之间最远一次交心,就在生死存亡的顷刻。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你活着。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与你同去。

魔丸与灵珠,相伴而生,自当相随而死,可哪吒啊,你怎会忍心,留他独活。

 

 

敖澍十四那年,敖丙终于是耐不住我的催促,把混元珠之事,告知了敖澍。

彼时幼童,早已长成青葱少年,他如愿比敖丙高了不少,却还是比不过自己的祖父敖光。

敖澍听完敖丙的话,面上倒未见任何不满。

其实我们都是多虑,他天生神力,早慧早觉,到了十四岁还无法化龙,那自是因为他并非天生龙子。

 

“所以爹爹的病,是因为龙筋在我身上吗?”

敖澍从垂眸沉思中惊醒,仰头看向敖丙时,鼻头已然泛起红来。

“若我把龙筋还给爹爹,你会多陪我些时日吗?”

敖澍紧紧握着敖丙的手,曾经他的手那么小,放在敖丙掌心,连掌心都填不满,现在他已经比敖丙更加高大,可以把敖丙的手,完全攥住。

敖丙没有回话,他给不了敖澍想要的答案。

敖澍伤心到甩门而去,我在屋内叹息,却也不忘安慰敖丙,那孩子总会想通的,因为他是哪吒用肉身留下的混元珠,是敖丙忍抽筋之痛,也要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

敖澍是万事万物,是魔丸与灵珠留给世间的保障。

“亚父,我想母亲了。”敖丙只见过母亲一面,可敖丙一生,见过一面的过客何其之多,却独独不该与母亲,只此一面。

“你母亲当也在想着你呢。”

敖丙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散为一团气音。

那句——我也想哪吒了。

终归是没有说出口来。

想又如何,你却不肯入我梦来。

 

将混元珠一事交代后,敖丙似是终于做完一切。

他说,亚父,我想小睡一会。

这一睡,却差点离于梦中。

敖澍跪在床头痛哭,他哭到干呕,泪盈满面。

“阿爹,我把他还给你,我把他还给你可好。”

敖澍把头埋在敖丙的肩头呜咽,他总会在梦里,看到那个身影。

如烈焰,如太阳,如赤子一般的家伙。

他在水中央,他宛在水中央,他从不靠近敖澍,却像在隐隐约约地宣告着什么。

敖澍想,也许哪吒是在说,我来了,我要将他带走了。

“澍儿,他是他,你是你,不一样的,不必强求了。”

敖丙也曾期待过,期待敖澍也许是哪吒,只是被天劫夺走了记忆。

可后来他想明白了,哪吒不在敖澍身上,而在他心底,他终归要去找哪吒的,可敖澍会活着,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

敖丙想,他还是把这么沉重的担子,丢到了敖澍身上,那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千斤重担。

是魔丸灵珠、是陈塘关百姓、是申公豹、是妖族、是无数人命换来的结果。

“爹,花要开了,花就要开了,你再等等,等等。”

 

敖澍养在小瓮里的种子,开出了两片嫩芽,葱绿青翠,生机勃勃。

敖澍想,只要再等两月,就会等来花开,到时他会把花,簪到爹爹的发间。

 

敖丙看着我,他看了我许久许久,直到那双轻灵的眸子渐渐浑浊。

“原来,他也同我一般。”

敖丙的声音渐渐低沉,我感受到埋在他体内的龟甲正用尽气力地挽留。

此刻龙宫内外,静默岑寂。

敖丙终于想明白了哪吒裂分天地那日的意思。

 

我喜欢你。

我也一样。

 

“我道此生如簪雪,世事难得瓮头春。澍儿,怜取眼前人,别像我,花了那么久,才想明白。”

敖丙说完这句,咳喘的声音淡了下去。

屋内只剩敖澍抽泣的低吟,还有敖光克制不住的叹息。

 

 

敖澍梦里的人,随着敖丙一起消失了。

敖澍问我,他们是一起转世去了吗?

我拎着被敖澍发火时烤熟的章鱼,叹着气默默收拾着烂摊子。

魔丸灵珠,相伴而生,相随而死,既然一人活着,另一人自是要换种方式陪伴左右,可惜敖丙不知罢了。

 

夜里,我伏于海眼之上,梦里来了不少故人,他们与我一一拜别。

千年一瞬,竟已过去这么这么久了。

在梦的最后,我见灵珠拉着魔丸而来,我弯着眼,终是见到这位赤子丹心的三太子。

他与我想象的并不一样,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三分凶戾,三分犹豫,三分害羞,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妥协。

敖丙与我拜别,他喊我亚父,那清朗的声音,脆生生地回荡在梦中,竟让我生出一丝不愿醒来的惆怅。

梦中的桃花开了,艳艳的别在哪吒耳边。

经年不见的桃树结了果子,一颗两颗三颗,颗颗落入梦的霓裳。

 

敖澍三十那年,敖光把龙王之位交予他,然后独自回了东海。

敖光告诉我,他要去找夫人,去金龙消亡之地,也是敖丙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地方。而敖澍,就得拜托丞相多加照拂。

 

新年将至,敖澍想去城里买些吃食。

上岸那日,天上落了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海面一片漆黑寂静,渔火之光也被疾风湮没。

敖澍去了城中,灯火如昼,人潮熙攘。

敖澍路过一家卖桂花糕的铺子时,他闻到股熟悉的味儿,像他曾在敖丙身上闻到的那般,轻甜却不腻人。

敖澍问店家从哪来此做的营生?店家道,她的母亲曾在花城,拜一糕点师父为师,师父去世后,母亲一路走回了家乡,在此处支棱了个铺子,只是前些年战火不断,她随难民逃离这里,后来病死了她乡。

店家学了母亲八成的手艺,回到故地办了这个摊位。

敖澍买了三块糕,两块揣在怀里,一块自己拿着吃。

行路间,大雪飞扬,纸伞交叠。敖澍没有撑伞地走在雪中,雪片落在发间,融化成水,他与一位红衣墨发的少年擦肩而过,一股心悸莫名而来,敖澍回首,灯火通透,明媚温柔。

红衣少年买了两块桂花糕,揣在怀里向远处跑去,他面上带着一丝凶戾,笑意却冉冉如旭阳,暖得那般透彻,让人一见难忘。

红衣与白袖交叠,漆黑的发尾甩动到一起,宛如结发。少年牵起少年的手,落雪在头顶,在簪间,被融化。

他们风吹雪满头了白发,也算共与此生白首。

而敖澍望着他们,久久不语,直到目力极限,再不见二人的身影,敖澍抬起手,交叠于胸前,向着少年们远去的方向,沉肃一拜。

 

完.


因为评论很多友友提到《敖丙传》的事。

我19年磕藕饼时,那会这本书,宣传上是说官方设定,我当时看了一部分,但后面淡圈后,并未关注这本漫画后续的操作。

写簪雪真的是一时兴起,文发出后三天,敖丙传上热搜,不少友友提醒我,敖丙传设定和电影冲突了,我也去了解过,因为一直没有想好如何修正,部分逻辑无法圆回来,所以纠结了一段时间,很抱歉引起争议。

目前已经删改了文中有争议的部分。

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心,笔芯。

 

文章名是从“我”,也就是龟丞相的角度来写——雪落簪上却不融化,是为时间停驻。

赑屃的故人皆已不在,他的时间停下了。

敖澍见到藕饼的转世时,雪会融化了,所以大家都在往前走了。

 

好久没写藕饼了,一下子鸡血上头,两天之内,仓促成文,若有不足,请多见谅。

如果看到最后,请给我条反馈评论吧,谢谢!


圆担笔记

我坐在车门的楼梯上,他靠在门边,强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坐在车门的楼梯上,他靠在门边,强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

凌道语

他是山川故人,累世风雪傍身。


【盗墓笔记系列】

他是山川故人,累世风雪傍身。


【盗墓笔记系列】

云卷云舒

【推文】瓶邪同人文与神仙老师推荐整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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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れ!   @孤舟闲行   @今天A酱也要做欧皇   @温酒酒酒   @无明有焕   @虚拟赛博月光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这个帖子也是我给老师们的神仙作品的一些感想,表白各位神仙老师!真的太爱老师们的文了,瓶邪和盗墓笔记有你们了不起!感想你们长久以来为爱发电的神仙产出!


以下推荐的都是长篇原著风写得超级棒的神仙老师(因为我入圈多年最喜欢的就是原著向长篇),但列举的文除了长篇原著向同人神作还有我觉得极其还原的架空向同人

由于我本人是瓶邪洁癖,所以推荐的本身都是没有拆逆的,至于老师自己则不一定

以下推荐都为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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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れ!: @走れ! 

清醒铃铛》【他问,你觉得我怎么样?】(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藏海花,第一人称)

命中注定我》【命运是你身边所有人的阴谋。命运是当下的我所能作出的最好的选择。命运让我朝他走近一步。】(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藏海花,第一人称)

》【苏万从来没见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吴邪,但是他觉得吴邪就像自己7岁时想象的那个外星人。】(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沙海,第三人称)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你呢,”我问,“你还会回来吗?”】(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盗八,第一人称)

拉斯维加斯》【这是个隐喻:你把致命的东西叼在嘴边,却不给它伤害你的能力。】(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沙海,第一人称)

自作多情》【 我发现我对闷油瓶的喜欢比无限大还大。】(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同床异梦》【王胖子评论:“把炮友发展成爱人的我见得多了,把爱人发展成炮友的还是第一次见。”】(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目所能及》【我的过去和未来都在我目所能及的地方。】(已完结原著向中篇,雨村背景,第一人称)

束手舞》【Dancing with our hands tied,but we were dancing.】(已完结原著向短篇合集,接十年,第一人称)

吴邪的小心情》【加长版天真无邪心理学。】(已完结原著向短篇合集,雨村背景,第一人称)

(走老师的文风特别深沉,中短篇文风与原著给人感觉非常相似,巧妙地选取新颖的落脚点进行切入。文中并没有乍起乍收的悲喜,很多短篇中瓶邪二人不确定是否会表露心迹,甚至暂时并没有开窍,但就是有一种悠长平淡的舒缓质感,让人回味无穷,能很好地体现出老师对瓶邪独到而深刻的理解。同时,走老师在《自作多情》中安排吴邪对“喜欢”这个词的定义探究非常巧妙,以及其他人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的答案真的特别好地刻画出了人物性格。)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走れ!”,或在微博搜索用户“否定三重”,或在论坛搜索用户“走れ!”


孤舟闲行:  @孤舟闲行 

两三点雨山前》【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已完结原著向短篇合集,雨村相关,第一人称、第三人称交替)

向死而生》【现在,他们都知道那是个迟早会来临的日子,而在那之前,他们在早晨和黄昏厮守,等待的日子全是幸福。】(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重启,藏海花相关,第三人称)

三日喧嚣》【这是张起灵能护住吴邪的最后三日,他们的离别由此开始。往后十年,天涯路远,他护不住了。】(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盗八,第三人称)

庇护》【我那几年,总以为许久不见,他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却从未想过,张起灵仍在人世间,用他破败的庙宇给予我庇护。】(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沙海,第一人称)

2015宜结婚》【闷油瓶要和我结婚。】(已完结原著向长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哥有老婆》【你将是我此生唯一的爱人。】(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蛇沼,第一人称)

(舟舟文风非常文艺,字里行间能看得出来她特别喜欢古文,她笔下的雨村在原著基础上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风雅,宛如古代名士信笔一挥而就的写意山水画,隐在水墨云烟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与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情调兼备,细腻温婉却不矫情,而是风流雅致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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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酱: @今天A酱也要做欧皇 

光辉岁月》【致我们的光辉岁月。】(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地上的银河》【在这样的傍晚,天地竟分不清边界,灯火汇成一条发光的河,那里面也有属于他的一盏。】(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金庸群侠传》【每个男人心中都曾经有一个中二武侠梦。】(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本传相关,第三人称)

昨夜星辰恰似你》【他在梦里见到他的母亲,他和他的母亲说他的恋人,说他的朋友。然后醒来他们就在自己身边。】(已完结原著向短篇,藏海花、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星辰与你》【你是落入世间的孤单星辰,哪怕日复一日地于漫长深夜中负重前行,苍穹之上也总藏着双注视着你的、爱你的眼睛。】(已完结原著向短篇,藏海花、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梦醒天明》【人间的挫折磨难是不知尽头的噩梦永夜,你是我的是梦醒天明。】(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沙海、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老师文风特别细腻,字里行间那种清新明快的温柔爱意特别让人心动。老师非常擅长以一个关键词为线索去串联起漫长的故事线,顺着岁月去追寻他们在路上留下的足迹,给人以格外温馨的感觉。太太的许多脑洞也非常可爱,哨向设定也很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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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酒: @温酒酒酒 

人人都爱天真无邪》【张起灵穷尽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定位和归属,现在他找到了。】(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食言》【此“食言”非彼“食言”,别名“菜谱”。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是为了甜。】(已完结原著向短篇合集,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我谓神佛》【此后的确无所畏惧,前半生天涯路远,十数年生死相搏,再多的苦痛都不能吓退我。因为我已有了我的神佛。】(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谁杀死了吴邪》【是谁杀死了吴邪?是蓝色炸药,长久的等待,和无欲无求。】(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三人称)

一件小事》【突然感到一阵由衷的喜悦和庆幸】(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老师文风温柔与活泼兼并,人物性格塑造得非常可爱但不ooc,雨村平常的小日子在她笔下别有趣味,相信他们会一直在这烟火人间过得潇洒快活。同时太太发刀也是一把好手,小短篇中沙海邪的状态写得非常让人着迷,有些短篇里旁人的视角反而更显其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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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明有焕(燕微): @无明有焕 

天婚》【虽然我还是没办法改变过去,但或许对白玛来说,这一切却已是夙愿已了。她的孩子如她所愿,学会了想念,也有了愿意想念他的人。(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藏海花,第一人称)

南迦巴瓦》【最后,他们化成了一对蝴蝶,永远在一起了。】(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彼岸,第一人称)

猎神》【“我们会再见的。”我道,“你说你的记忆正在恢复,下次再见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阿坤相关,第一人称)

天性凉薄》【有些人会从人变成石头。但我知道,此夜的大雪中,他从石头变成了人。】(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藏海花相关,第一人称)

东宫》【清寒莹骨肝胆醒,一生思虑无由邪。】(已完结架空向长篇,古风设定,第一人称)

(太太的文对于瓶邪的刻画非常动人,用非常接近原著的笔法细腻鲜活地描摹了人物的形象,藏海花相关的文中对于瓶邪与小哥的父母爱情的镜像对照处理得非常好。另外说一句,太太还写了很多ABO,但我个人不看这个题材,就不做推荐,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无明有焕,或在论坛搜索用户“无明有焕


虚拟赛博月光: @虚拟赛博月光 

虚拟月光》【“这是一段完全真实的记忆。”】(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百年后,第三人称)

花径不曾缘客扫》【吴邪在抓周会上得到一次无名的邀请。】(已完结原著向短篇,第三人称)

客似中人中似客》【搞半天这是他妈的老天包办的婚姻。】(已完结原著向短篇,藏海花、沙海、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填色游戏》【除了最开头的几页,花都拥有鲜艳漂亮的颜色,像所有普通人会赋予花的颜色一样。】(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沙海,第三人称)

最后的张起灵 》【浪漫是不需要理解的。】(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赠无邪》【“玛苏是什么意思?”“无邪。”】(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百年后,第三人称)

(太太的文风比较接近白描手法的原著风,所选取的内容也都是看似平淡的一些片段,不长的篇幅,经常也并未道破任何事,偏偏能让人感到蕴含在其中的极其强烈的情感。太太写文不仅思维含量非常高,还十分擅长举重若轻地发刀,仔细一想还都是原著中的他们经历过的或迟早要经历的,让人不禁感到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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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除了超龄一无所有 

想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用人类的语言真的很难定义,至少他知道,小三爷再也不会摔得头破血流。】(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三人称)

我的敬业族长被妖妃蛊惑了》【我们只是张家的张,他是张家的家。】(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老师的文严肃与沙雕切换自如,行文风格对原著把握非常精准,很多地方都能一语中的,往往在似乎不经意的叙述中用诙谐幽默的笔法将他们刻画得淋漓尽致。不过太太主产黑花,主页里瓶邪比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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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就先整理到这里,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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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

【推文】瓶邪同人文与神仙老师推荐整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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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欲浮屠  @溪午  @也许夏回  @璇宝  @再河  @青樺  @因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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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推荐的都是长篇原著风写得超级棒的神仙老师(因为我入圈多年最喜欢的就是原著向长篇),但列举的文除了长篇原著向同人神作还有我觉得极其还原的架空向同人

由于我本人是瓶邪洁癖,所以推荐的本身都是没有拆逆的,至于老师自己则不一定

以下推荐除了十九九老师的《王盟笔记节选》《彗星袭月》以外都为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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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大家提供一个找到文包的方法,打开817瓶邪论坛,在“雨村唠嗑”板块有一个热度很高的帖子叫“[唠嗑] 【回复可能掉落惊喜】来聊一聊一直被安利很好看却一直没找到的PX文吧~”,楼主人超级好,有什么想找的文在楼里发一下名字,就会提供压缩包txt,简直是活神仙!以下我推荐的文如果在LOFTER或微博找不到,就可以去论坛的那个帖子找,所以我下面提供推荐阅读方式如果说“论坛求文帖”就是指这个方法,下面不再一一重复。

 

六欲浮屠@六欲浮屠 

归人》【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已完结原著向长篇,接百年后,第一人称、第三人称交替)

歧路》【殊途未必不能同归。】(已完结原著向长篇,接盗八,第一人称)

》【你想听神鹰的故事吗?】(已完结原著向长篇,接藏海花,第三人称)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六欲浮屠”,或在论坛搜索用户“六欲浮屠”,或在论坛求文帖下载txt

(老师的文风十分有特点,善用倒叙和插叙巧妙地穿起整个故事线,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对人物的塑造也相当独特奇妙,给人以格外深刻的印象。老师非常喜欢关于生死的题材,她笔下超越生死的感情给人以心灵的震撼,文的剧情从来不乏遗憾和虐心之处,但往往还是会有苦尽甘来的圆满结局。《归人》把时间线放在原著百年后,在其他人都已经故去多年的时代,处于失忆状态的吴邪被张起灵唤醒,故事双线并叙,回溯过往的同时也开启了张起灵和吴邪的新篇章。《翼》则以别出心裁的方式讲述了张起灵飘摇孤独的前半生,故事最后从雪山起飞的神鹰终于在南方落脚,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溪午@溪午 

趁风不注意》【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已完结原著向长篇,接盗八,沙海相关穿越设定,第一人称)

越过那座山》【你只需要越过那座山。】(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藏海花,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如是》【“想你。”他说。“我也好想你。”我回抱住他。】(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重启,第一人称)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溪午”,或在论坛搜索用户“溪午

(老师的文风给人一种白描的感觉,自然流畅,平实质朴,非常接近原著文风。文的构思也很巧妙,特别吸引人。《趁风不注意》的主线是很经典的桥段,却被老师写出了相当独到的风味。刚刚被割喉后坠崖的吴邪回到张起灵来向他道别的那一天,两个人兜兜转转还是又经历了一遍长白送别,但是未来却不再有什么让人害怕的。这段时光并不是偷来的美好,十年后的重逢也会给他们无限的希望与动力。)


也许夏回@也许夏回 

虚虚实实》【每一条路的尽头,是一个人。】(连载中原著向长篇,接沙海,第一人称)

秘密》【秘密,意味着蛊惑。身怀秘密的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意味无穷,令人欲罢不能。】(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真香》【我看着他,他也看我,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非常奇异的香气。】(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破戒》【事情发生在我们动身去雨村之前,我在铺子里点货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枚戒指。】(已完结原著向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也许夏回”,或在论坛搜索用户“也许夏回

(老师的文风非常接近原著,把吴邪的第一人称写得格外流畅自然,又能巧妙地运用发掘原著中别有深意的点,兼顾精彩的剧情和动人的感情线。对节奏的把控也非常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老师非常擅长中篇的写作,在把握不同篇目的联系上也非常别出心裁。《秘密》《真香》《破戒》三个中篇承接《十年》,分别有着各自的剧情和线索,每个都可以独立成篇,但是在时间顺序上又是连续的故事,还有很多前后内容串连。整条线相当连贯流畅地讲述了张起灵出青铜门之后和吴邪水到渠成地确定关系的过程,又延伸出了他们一起经历的更多故事。)


璇宝@璇宝 

西泠31号》【那不过是偶然流落人间的隐秘传说罢了,谁又相信呢?】(已完结架空向长篇,民国设定,第三人称)

孤山镇》【孤山镇迎来了这个纪年的雨歇。】(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延迟性遗忘》【如果你问我,哪件事让我印象最深刻,我会说那是2003年傍晚,我在三叔铺子门口遇见了一个老神仙。】(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桂花载酒》【欲买桂花同载酒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仍是少年游。】(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推荐阅读方式:在LOFTER搜索用户“璇宝”,或在论坛搜索用户“璇宝

(老师的文风非常自然流畅,给人感觉就像夹着桂花香气的湿润的风,轻盈而柔和。她的长篇有许多精彩新颖的情节,人物塑造贴合原著,非常值得一看。《西泠31号》是采用民国设定的长篇,内容隐然和原著有所联系但是又有自己的新意与个性,剧情和民国的时代背景结合得非常出色,结尾的话更是让人回味无穷。系列短篇《孤山镇》则是对雨村生活的记录,发掘了平常的生活里不平常的快乐与幸福。)


十九九@再河  

王盟笔记节选》【所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完全可以套用北京王胖子对他的调侃:天真吴邪。】(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盗八,第一人称,BE预警)

彗星袭月》【是否有缘不如无缘?是否相见不如不见?红尘如狱,岂有幸免。】(已完结架空向短篇,仙妖设定,第三人称,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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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故事极富感染力,叙事节奏也特别巧妙,能用篇幅很短的文字把感情写得分外动人,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感。《王盟笔记》是最经典的瓶邪虐文之一,全文篇幅不长,以王盟的视角讲述了吴邪失去张起灵之后如何走完一生。全文没有正面呈现任何让人肝肠寸断的激烈场面,人物的情绪整体上是镇定平静的,但偏偏是那些轻描淡写的细节或不明真相的旁人视角格外让人悲伤,所有内容无一不在体现瓶邪的情深意重以及吴邪对张起灵的思念。最后吴邪去世,王盟想起吴邪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居然是刚见面时的天真无邪,此处更是全文的点睛之笔。)


青樺@青樺 

爱之欲之生》【我最后听见的声音,是你哭着叫我的名字。所以我想,我得睁开眼。】(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重启,第一人称)

大悟无言》【这里有一个房间,是给他的,从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三人称)

余生漫漫》【见过,便余生念念不忘。】(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三人称)

你教我那是疼痛》【于张起灵来说,吴邪教会他什么是疼痛。于吴邪来说,张起灵教会他记起疼痛。】(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三人称)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三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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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文风非常温柔细腻,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特别让人感动。在不长的篇幅内兼顾了剧情构思和人物塑造,同时也把张起灵和吴邪之间的感情写得格外动人,浓烈又不失细腻。《爱之欲之生》是相当经典的承接《重启》的治病设定,整个故事叙事节奏相当流畅,在山重水复之时又见柳暗花明。正文用吴邪视角进行叙述,而结尾部分短暂的张起灵视角则补全了信息也升华了整个故事。老师的很多架空文的设定也十分有意思,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因小果@因小果 

千年虫》【你听说过千年虫吗?那是个编程漏洞。系统在设定的时候,是用六位数表达时间,这样一来,每跨越一百年,六位数就会重复一次。】(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时空交错设定,第一人称)

请记下今天发生的任何事》【如果能够让我还可以见到他,那么永远留在8月16号,也未必不可。】(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盗八,第一人称)

帮我关下灯》【有时候我会想,这老不死的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跟着他。】(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百年后,第一人称)

老本行》【关于我在综艺节目里干老本行这件事。】(已完结原著向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乱了套了》【我们去个凉爽的地方过这个夏天。】(已完结原著向短篇,雨村相关,第一人称)

现代化建设》【世界上不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远距离。如果我们一直在奔跑的话。】(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忆往昔峥嵘岁月,愁》【人在回忆时,常常不是在回忆某个情节或事件,而是某种特定的感觉与情感。】(已完结原著向短篇,接十年,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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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文风干脆利落,很接近原著的风格,非常流畅自然。老师的文的构思精巧新颖,没有格外震撼宏大的意象,却如同细水一般于幽微处格外打动人心。《千年虫》以千年虫和青铜树杈为契机,促成2000年的吴邪和2100年的张起灵在网络聊天室相遇。两个人以奇妙的方式相处了一段时间又离别,吴邪只要往前走就能在他的未来遇到张起灵,而张起灵尽管真的再也见不到吴邪,却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然成为永恒。《请记下今天发生的任何事》则将长白送别与循环设定结合得悬疑又浪漫,本子上同一天的记录一次一次增加,而循环两个人心意相通许下约定的那一瞬间终于被打破,8月17号和重逢之日都在未来。《老本行》也把很常见的雨村综艺设定写得格外精彩有趣,特别值得一看。)


第五篇就先整理到这里,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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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幻境》长评推荐点这里(熙大神仙写文入股不亏!)

《竹林》《写在一切开始之前》长评推荐点这里(小关老师神仙写文入股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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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韵兰薰

在大雪中渡过冥河

昨天请我没看过盗墓笔记的朋友给我们命中注定的瓶邪算了一把塔罗,好磕得吓人。 

摘一点名句: 

“他很痛苦……原因是一次相当仓促草率的分离” 

“他(张)对小吴确实是有欲望的,但与此同时他有很多其他不同类型的选择(不是指人,而是事业或者是别的责任)。他能做出他的选择,但要把其他东西放下来,他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东西,只要选择就行了。” 

张的目的牌是“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不多的金币”。意义是保持所拥有,患得患失,只求稳固。

吴邪的底牌,是张起灵的结局。

两人在大雪中渡过冥河。

[图片]

到这里为止我只是觉得很准。
[图片]看到实际的结果也...

昨天请我没看过盗墓笔记的朋友给我们命中注定的瓶邪算了一把塔罗,好磕得吓人。 

摘一点名句: 

“他很痛苦……原因是一次相当仓促草率的分离” 

“他(张)对小吴确实是有欲望的,但与此同时他有很多其他不同类型的选择(不是指人,而是事业或者是别的责任)。他能做出他的选择,但要把其他东西放下来,他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东西,只要选择就行了。” 

张的目的牌是“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不多的金币”。意义是保持所拥有,患得患失,只求稳固。

吴邪的底牌,是张起灵的结局。

两人在大雪中渡过冥河。

到这里为止我只是觉得很准。
看到实际的结果也是分离的时候……我开始咯噔。

我朋友只是在按牌面解读,她没有看过盗墓笔记。

下面我们来看看老张。
就是这张牌的逆位,心上插了三把剑,但是在恢复了:



他曾经选择了责任。现在他选择的是吴邪。

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不多的金币


还记得吗?“一次仓促的离别”,是吴邪对张起灵的感情的底牌。

张起灵的结局,是吴邪的底牌。

让我们看看这两张牌:


故事从一次仓促的离别开始,到一次仓促的离别结束。两个人在大雪中行走,最后是一个人独自渡过冥河。


缓一缓,看点前面的牌面的解释

最后

很难形容我的心情。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恋人。

我朋友最近开始学塔罗,之前抽她磕的cp,很准。她怀疑是先入为主,所以我让她抽一把瓶邪(她没看过盗墓笔记),再由我判断准不准。结果大家也看到了……我放的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时间是连贯的,我再在下面补一些她是真的没看过盗墓笔记的证明。就是说瓶邪大概真的是命定cp,或者我朋友是天赋异禀的大女巫(。)

【the end】

最后捞一下817贺文 《坛城》 

无避之苦

【瓶邪】星尘(3)

设定来自观电影《沙丘》有感。

族长瓶x改造人邪

其实我也不会写星际,全靠瞎编


Chapter 3 新夜


西沙舰船并未多做停留,他们声势浩大地来,又声势浩大地走,烧掉了十亿星币,只为了降下皇恩,亦或者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明说的——给张家一个下马威;毕竟连婚姻和继承人都被主宰的四大家族,在汪藏海心里不过是一个个渴求终极的“瘾君子”,不足为惧,他享受这种爬上曾经的权贵头顶,并看他们无法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感觉。


权利让所有人上瘾。


张家人目送舰队离开,他们心中仍不明白为何要用这种礼节去迎接一个皇帝的傀儡,换到别的家族,能够让“特使”从正门...

设定来自观电影《沙丘》有感。

族长瓶x改造人邪

其实我也不会写星际,全靠瞎编


Chapter 3 新夜

 

西沙舰船并未多做停留,他们声势浩大地来,又声势浩大地走,烧掉了十亿星币,只为了降下皇恩,亦或者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明说的——给张家一个下马威;毕竟连婚姻和继承人都被主宰的四大家族,在汪藏海心里不过是一个个渴求终极的“瘾君子”,不足为惧,他享受这种爬上曾经的权贵头顶,并看他们无法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感觉。

 

权利让所有人上瘾。

 

张家人目送舰队离开,他们心中仍不明白为何要用这种礼节去迎接一个皇帝的傀儡,换到别的家族,能够让“特使”从正门进来,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了;但这是族长的命令,不得不从。

 

吴邪对张家的等级森严早有耳闻,他们是四个家族中最重礼仪尊卑的,至今仍然实行族长制度,就像狼群一般,头狼带领群狼,但张家人天生长寿,这是天赐的礼物,让宇宙中人人艳羡,漫长的岁月中,他们服从着一代又一代族长的安排,内家统御外家,就算到了大星际时代也不例外。

 

这种古板的家族体系,反而让他们十分团结,所以他们才能被汪藏海如此重视和忌惮。

 

因为试验成功的关系,吴邪从小就被皇帝钦定为送给张起灵的礼物,所以他的课程还多了一项就是对张家的研究,这个张起灵,其实并不拘泥于某个特定的人,每一任张家族长都会被冠以这个名字,这起源于张家在古时候独特的殡葬制度。

 

吴邪忍不住去偷看身边的男人,从见面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就充满了困惑和震惊,为什么,为什么张起灵跟阿坤长的一模一样,是巧合吗?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还有阴谋论,毕竟全宇宙都知道吴邪是皇帝陛下钦点的唯一可以为张起灵诞下子嗣的人,为什么阿坤会出现在六号行星的图书馆里,那里戒备森严,除非有皇帝陛下的御令根本无法进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看到了阿坤?难道,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一种莫大的难过淹没了吴邪,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接近也是带有目的的,尽管他对对方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好在,璀璨的珠宝和昂贵的头纱遮去了他的大部分表情,唯有张起灵知道,自己握着的这只手的主人在颤抖,放在他掌心的手虽然极力维持平静,但他是何等人物,即便是轻微的变化也能洞察一二。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吴邪的手背,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咬起了耳朵,张起灵凑到吴邪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很冷吗?”

 

下意识就要躲开的吴邪听到这句话愣在当场,他脑子里已经演练了无数种背叛的模板,当张起灵接近的时候他甚至在害怕被对方伤害,毕竟在长白星上他就是土皇帝,自己就算死在这里,皇帝也不会追问一句,只会送上“更合口味”的人选。

 

而对方凑过来,只是为了询问他是不是被冻到了。

 

吴邪想摇头,又觉得不如顺水推舟,于是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张起灵打了个手势,很快一艘小型运载机停了下来,上面印着张家家徽,整体线条流畅、通体黑亮,是家主出游的专用座驾;张起灵领着他上了飞船,其实凝纱看着轻薄,却能抵御寒冷,吴邪颤抖不过是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和外物无关,但此刻坐在飞船里,手捧着张起灵吩咐仆人送来的温水,身上又披上了一件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皮毛做的大氅,那种暖和很快就驱散了寒意。

 

他盯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发呆,没注意到一只手伸到了脸侧,下一秒,他的罩纱被掀开,吴邪惊地往后退了一下,要不是张起灵稳住了他的手,恐怕里面的水要洒得一滴不剩,吴邪终于说出了他来到长白星后的第一句话:“您……您要做什么?”

 

张起灵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抱歉吓到你了,珠宝太重,我帮你取下来吧。”

 

他除了必要的时候,很少会说这么长一段句子,张家人有一套独特的交流方式,可以通过手势表达大部分基本需求,这导致张起灵更加少言,但他放缓语气,尽管表情还是冷冷的,顶着这样一张脸,还是对别人很有迷惑作用的。

 

吴邪不自觉吞了口口水,默许了张起灵下一步的动作,罩纱被彻底摘去,他将吴邪的头从那沉重的珠宝下解救了出来,并毫不在意地将这玩意儿随手丢在了一旁仆人端着的托盘上,就好似只是丢了一串塑料玩具一样。

 

接下来他们没再讲话,张起灵沉默少言,吴邪虽然内心世界极其丰富,但面上也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两位“主人”都不开口,飞船上的仆人自然也轻手轻脚,一时除了引擎的声音,到处都很安静。

 

很快,吴邪就看到了张家本家的老宅,那是他在书上才能读到的,非常中式古典的建筑,听说是当年张家人耗费巨资从地球上分拆带走的,但飞船的空间极其有限,他们也只拆走了主楼和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横梁,其他部分是根据当时的设计图重建的,但对于吴邪这样从未见过这等奇观的人来说,已经足够震撼。

 

他们一路无阻,将飞船开进了整座大宅的最深处,那是内家中的内家,平时只有家主和一些特定人物可以到达的地方,连服务于那里的佣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吴邪作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家主夫人”,其实是没有资格到这里的,但从他出现开始,张起灵已经为他破例太多次。

 

所有人都不禁在心中问道:这位特使莫非会什么妖术?

 

吴邪肯定不会妖术,他甚至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特别,如果他是阿坤,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但他到底是不是阿坤,自己应该用什么手段去验证,毫无头绪。

 

到了夜里,按理来说他来到长白星的第一个夜晚是具有极大意义的,这对于每一个在六号行星被培养长大的孩子来说,就是如同新婚之夜般的存在,吴邪心里还装着很多困惑,却不得不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暂时放下,他由侍女领着去洗漱了一番,又穿上了红色的睡袍。

 

不知道是谁的安排,但想来没有张起灵的允许,谁敢把他的房间布置成如今这般的红色,就好像他们真的拥有过一场婚礼一样。

 

吴邪坐在床边,他在等待他的“丈夫”,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十二年。

 

直到那昂贵的挂钟——现在谁还会用这么老派的东西呢——走到十点钟的时候,张起灵裹挟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那身军装,和吴邪与这屋子快要融为一体的装扮不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吴邪学习过非常多的知识,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学习知识和实践从来都是两码事,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润湿了一小片睡袍,昂贵的面料被他抓得起皱。

 

他听到军靴踩在羊绒地毯上的声音,闷闷的,就像那个向他走来的人一样,很快,就在他面前站定,吴邪看见一双笔直的腿,他本来低垂着头,目光顺着看上去,直到和张起灵对视。

 

他们离得太近了,这迫使吴邪不得不尽量抬高头,才能看到张起灵的眼睛,对方也低头看着他。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直到终于有一方开口说话。

 

是张起灵:“吴邪,好久不见。”

 

悬着的心沉落了下来,吴邪在确认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感觉到害怕,反而是开心。

 

哪怕阿坤只是一个阴谋,张起灵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自己能够给他的,无非只有孩子。

 

吴邪突然大胆了一下,他拽了张起灵一把,对方毫无防备地被他拽了下来,两个人往后仰倒进床铺里,不等张起灵说什么,他就被“特使大人”封住了嘴,但很快,主动权就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外头的仆人悄无声息地帮他们关上了大门。


-TBC-


还是舍不得让哥失忆!哎,我真是个亲妈

乎南德乐

【左林】夜灯

养病期间

——————————

偶尔左秋明也会有实在头疼的时候。他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伪装着身份,作出一副发自内心讨好日本人的窝囊模样,多重掩藏着自己的立场,一次次为组织传递重要情报,在光鲜亮丽之下行走于刀尖上。


偏偏回到林楠笙这里,他还是总有一肚子的气要生。他不知道林楠笙这次在上海中枪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林楠笙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左秋明感到胆战心惊。


林楠笙的状态、随时随地歇斯底里的情绪、一次次几乎称得上冒险的举动——这一切让左秋明感到了一种隐隐的自毁倾向。林楠笙颓废得不正常,不只是因为伪装身份和目睹日本人迫害同胞的憋屈和痛恨。好像在左秋明无法触及到的时间里,过去支撑他的某些...

养病期间

——————————

偶尔左秋明也会有实在头疼的时候。他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伪装着身份,作出一副发自内心讨好日本人的窝囊模样,多重掩藏着自己的立场,一次次为组织传递重要情报,在光鲜亮丽之下行走于刀尖上。


偏偏回到林楠笙这里,他还是总有一肚子的气要生。他不知道林楠笙这次在上海中枪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林楠笙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左秋明感到胆战心惊。


林楠笙的状态、随时随地歇斯底里的情绪、一次次几乎称得上冒险的举动——这一切让左秋明感到了一种隐隐的自毁倾向。林楠笙颓废得不正常,不只是因为伪装身份和目睹日本人迫害同胞的憋屈和痛恨。好像在左秋明无法触及到的时间里,过去支撑他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动摇,已经到了触碰这个人根本的地步。


左秋明对此心疼、焦虑、恐惧又怒火冲冲。可他却很难着手解决林楠笙身上的问题。


放在过去,也许他会跟林楠笙吵起来,甚至动手揍这小子一顿。


但是林楠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伤口痛,左秋明偶尔说两句重话都会立刻开始后悔,哪里敢再动他一指头。


所以这一天晚上,左秋明也是忍了又忍……


没忍住。


——他下手有点重地把林楠笙扔到床上。


林楠笙一沾到枕头,立刻侧过上半身,蜷缩着捂住自己肺部,他毛茸茸的短发是左秋明不久前刚给剪的,此刻已经被汗水沾湿了。那两条雪白的腿因为难捱的病痛无力地缠住被子,细瘦地叫人心惊。


左秋明满腔的窝火几乎立刻如烟云一般散了。他无力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身准备收拾一下满地碎玻璃的残渣。


但是他没有走成,他的衣角叫他惹不起的病号给攥住了。


“给我药……”林楠笙抬起眼看人,声音低低的,无比可怜。


刚刚如气球一样放掉的火气又一丝丝的回来了,左秋明暗自运了一口气:“还那么疼吗?”他尽量语气平稳:“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多止疼药了,我先给你一片好不好?”


他没敢完全拒绝,怕这祖宗立刻闹起来。


要有耐心。左秋明今天晚上第一百四十七次告诉自己。家里的药被他看起来了,包括林楠笙自己又买到、又偷偷藏起来的。


“不是止疼药。我想睡一会儿……我睡不着。”是安眠药——林楠笙透过浓黑的上睫毛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还拿不准待会自己该发脾气还是软语求饶。


然后他看到左秋明顿了一下,几乎是气势汹汹地一步跨到了他床头,冲他伸出手,那一刻,林楠笙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左秋明温热的大手重重捂到了林楠笙眼睛上。


“怎么就睡不着?”左秋明语气硬邦邦的,“闭上眼睛,我就看着你睡。”


林楠笙顾不上捂着肺部了,他纤长的睫毛在男人掌心不住地扑腾着,左右挣扎想脱开左秋明盖住他半张脸的手。


但是久病让林楠笙虚弱得厉害,他这点扑腾只够让左秋明越来越火大,慢慢左秋明整个人都倾到床上,沉默地压制着这个胡乱发脾气又打不得骂不得的病号。


“左秋明!”盖在林楠笙眼睛上的手放开了,现在被捂着的是骂人的嘴巴,因而他声音含含混混的,只好手脚并作,一边推着左秋明的肩膀,下头两只细白的腿不住地踢人,像一只发疯的兔子。


左秋明被他连推带蹬,却始终稳稳地抱住他,控制着他。他们两个都出了一身的汗,港城的湿热酝酿着空气中不断升温的情绪,一切热度都落在林楠笙直直瞪向身上人的眼睛里,燃烧的情绪让这个受到重创的特工眼神再次明亮起来,竟似重新获得了一点点往日的活力。


左秋明低而短促地笑了一声,伏下身在林楠笙眼皮上轻轻咬了一口。


发脾气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林楠笙两只手还缠在左秋明颈后,却不动了,像在回抱着人一般。他被镇住一样瞪大了眼睛,一只白得透明的脚踝擦着左秋明的裤缝慢慢落回到被子上。


“自己睡吧,好吗?养好身体。你不想上班就不去。”左秋明慢慢松开了对小混蛋的掣肘,只是右手还捂在林楠笙嘴上,“我去收拾屋子,待会还得赶回去呢。明晚过来我带松香记的点心给你吃。”


“别再惹我了,楠笙。”左秋明的声音充满了某种温柔的告诫,“不然我要收拾你了。”


可是左秋明还没能完全起身,就整个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僵在了床上——他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把他掌心沾湿了。


林楠笙两只手抓住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腕,秀美的眼睛轻轻眨动着,一种小动物般的眼神投向了左秋明。


“收拾我吧。”湿漉漉的小狗说道。

乎南德乐

【顾林】吻风

大概有楠贞,陈林,左林提及

————————————

1.

林楠笙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过重重日占区,几经辗转赶回到重庆。这是顾慎言没有想到的。


哪怕是被重庆关押看守起来,顾慎言的消息也一样灵通。若不是他甘愿抱守秘密而死,他其实是个能通天的人物——也就是说,他知道林楠笙在香港刚刚失去了什么。


越了解林楠笙,就越会发现这是个多情的孩子。早年他学的国文就很适合他。若不是因为战乱,顾慎言一定很乐意资助这样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人。或许他会想要把林楠笙送到巴黎,也许罗马——


林楠笙该听听歌剧,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孩或男孩,该在音乐喷泉边读一读诗歌。


但是在他们互相防备又越来越相互...


大概有楠贞,陈林,左林提及

————————————

1.

林楠笙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过重重日占区,几经辗转赶回到重庆。这是顾慎言没有想到的。


哪怕是被重庆关押看守起来,顾慎言的消息也一样灵通。若不是他甘愿抱守秘密而死,他其实是个能通天的人物——也就是说,他知道林楠笙在香港刚刚失去了什么。


越了解林楠笙,就越会发现这是个多情的孩子。早年他学的国文就很适合他。若不是因为战乱,顾慎言一定很乐意资助这样一个漂亮活泼的年轻人。或许他会想要把林楠笙送到巴黎,也许罗马——


林楠笙该听听歌剧,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孩或男孩,该在音乐喷泉边读一读诗歌。


但是在他们互相防备又越来越相互贴近的那几年,顾慎言只能教他克制感情、教他压抑天性、教他周圆融滑、教他练达处事。


他得先教林楠笙活下去,教这个小小的、仍然叫顾慎言不能断言敌我的美丽火种保全自己。


顾慎言就好像是半路接手了一件宝贝的人。这宝贝拥有一个糟糕的前任买家,前任买家对这件宝贝无比热爱却毫不珍惜,几乎要把人给琢磨坏了。


顾慎言作为新的拥有者,原想将前人旧物打发干净。可是他甫一将宝贝捧到手里、稍作打量,便难以自已地起了可惜的心思,时间一久,更是忍不住自己动手雕琢起来。


而他也很容易地发觉:原来宝物终究是宝物,并不会因为外在的诱因而真正改变掉其贵重的内核。


顾慎言始终没有刻意地教林楠笙去选择什么道路,或引导他学习什么主义——于公,顾慎言并不会因为林楠笙影响到自己的组织,他只给了林楠笙于私的那一部分:他叫林楠笙遵从他自己内心的声音。


在林楠笙赴重庆之前,甚至更久远以前,在林楠笙还没有中弹离开上海的时候,顾慎言已经开始将自己手里大部分的个人资源向林楠笙倾斜了。他帮助他完成任务、帮助他向重庆方面保住功勋、帮助他隐瞒和周全收留朱怡贞的事宜、一次次救他于危难——并在许多个黑夜里为他的痛苦感到一些温柔的为难。


在林楠笙中弹后,顾慎言威胁陈默群将人偷运出来,然后千挑万选圈中了香港,把这个年轻人送到了左秋明身边。


或许那时候顾慎言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有麻烦,所以下意识地给林楠笙安排了一条已经是当下最安全的路径。


他当然料不到左秋明不到半年后会被捕。


但也许他该猜到林楠笙会为了他赶过来。


他在期待着林楠笙能为他赶回来。


2.


在林楠笙出现前的两三年里,顾慎言的人生已经越来越像是一滩暗流涌动的死水。


他的生命、他的情绪、他的处境、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像是悬在料峭的崖边,黑色的海水每时每刻都席卷而来,伺机将他侵蚀吞没、裹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顾慎言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触动过了。


他好像变成了某种非常坚硬的东西,守着他唯独剩下的爱国情怀和坚定信仰,扮演着需要他扮演的角色。


因此,在林楠笙刚刚出现的时候,顾慎言并不觉得这个毛茸茸的年轻人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有一点——这个被陈默群带过来的小伙子生得特别漂亮:一头青茬茬的短发,秀美的眼睛,典型的楞头新兵的板正气质,在顾慎言看来就还是个小孩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顾慎言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始终警惕着这个监视自己的年轻特工,他驾轻就熟地应付着这个小伙子,偶尔冷眼旁观林楠笙表现出的几分放在过去会让他欣赏的可爱和聪明。绝大多数时间,他的心思还是放在保护自己的组织和扳倒陈默群上面。


直到林楠笙参与了对王志的审问、造成了阿木的死亡,甚至后来差点混入他们内部,顾慎言目睹着同志的牺牲,开始难以避免地厌憎和排斥这个年轻的军统特务,他计划着将林楠笙调走。但到此为止,他心里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第一回,顾慎言心里好像久违地微微动了一下,是林楠笙不愿离开上海,跟他争执不过,在他面前掉了眼泪。


顾慎言当然不可能因此就心软或者怎样。哪怕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不会再把这样一个敌人的心腹留在身边。


只是让他感到荒唐和可笑的是:在林楠笙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就因为“顾主任”表现出来的些许虚假的关怀,这个年轻人竟把几分关于温情的需求和想象寄在了他身上。


从林楠笙来到上海区开始,陈默群就一直把他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他连穿戴坐卧都带着陈默群的影子。


在过去,顾慎言对这位小林先生并没有多少超出事业以外的上心,于是他只漠然地认为,在陈默群这种严密而冷酷的教化之下,林楠笙应该已经磨灭了多余的情感需求,成为了陈默群所酷爱的肖似他自己的年轻分支。


但是陈默群先发现了——林楠笙压根没有做到。林楠笙爱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那个热烈勇敢的年轻女孩朱怡贞。他为了保护她而跟陈默群搪塞说谎,于是陈站长为此方寸大乱,妒火冲天。


而在陈默群被调离上海后没多久,顾慎言也啼笑皆非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便这个年轻稚嫩的特工从他一心敬慕、信任着的严酷领路人身上只能收到恐惧和压迫的情感回馈,他还是没法就此抹消对于温情的需求。


在林楠笙还怀疑、戒备着顾慎言的时刻,他已经不自觉地把一些对于“父亲”、“师长”一类年长男性角色的正面期待藏到了顾慎言身上。


顾慎言那时候并不承认他为此暗爽了一下。


但至少他知道,如果陈默群当时发现了这件事,又会是一番醋浪滔滔。


3.


其实在最开始,顾慎言都忘了是因为什么——指点了年轻人几句关于某次特殊任务战略部署的疏漏点。


但只要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其实就很难再叫刹车了。


陈默群短时间内回不来了,王世安这样的小官僚勾心斗角的作风又注定得不到林楠笙这种年轻人的尊敬——顾慎言必须得说,这样一个未脱去柔软真诚又实在很出类拔萃的漂亮小伙子摆在眼前,他们这种人是很难能抗拒这种“把玩他”的诱惑的。


陈默群抗拒不了。


他——也不能。


你就是会想要影响他、想要按照你认为对的方式塑造他,想要用你的经验和认知指点他、想要改变或者自以为地保护他——


想要让他在今后的人生中带出你的影子。


也许就像顾慎言几乎全盘否定陈默群带给林楠笙的影响一样,如果陈默群看见了林楠笙如今长成的样子,大概也会对顾副站长深恶痛绝。


但是管他呢——陈逆投敌,给林楠笙带来了几乎摧毁性的打击,却也让陈默群过去施加在林楠笙身上的一切、终于有机会被顾慎言连根拔起了。


顾慎言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小伙子谈到信仰这个深度,但他也明白:


截止到陈默群投敌为止,尽管陈逆当初灌输的那一套给林楠笙带来的几乎都是挣扎、痛苦跟自我怀疑,可林楠笙还是全盘接受那一切的。


直到在禁闭室里,在那个摧枯拉朽般的打击之下,顾副站长才终于找到时机,将林楠笙之前盲目笃信的道路摧毁重建。


顾慎言想要这个年轻人像新生儿一样洗净一切——他不希望林楠笙再被动地接受任何教化,听从任何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有倾向性的指引。


顾慎言要林楠笙自己去思考、实践、判断、选择,哪怕这个年轻人可能会在随后的日子里陷入长久的迷茫怀疑之中、困囿在重复的挣扎徘徊里面。哪怕他可能又一次闯入歧路。


但顾慎言认为这是必要的。


况且那个时候,局势还不到最紧张最黑暗的时刻,顾慎言以为自己总有余力托着他的。


4.


到了连顾慎言也要小心周全才能保全自身的时候,除了林楠笙的人身安全和一些尤其要紧敏感的事宜需要帮忙周全以外,顾副站长已经分不出太多心神驯服小狐狸了。


可也就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时刻,喝醉了的小林队长终于搓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向顾慎言主动靠了过来。


他坐在顾慎言家的沙发上,第一回叫了顾慎言“老顾”,湿漉漉的眼底荡出酒醉的泪光,唤的分明是顾副站长从别人嘴里听习惯了的称呼——


可是林楠笙叫得“老顾”两个字真好听,就好像这个小孩在叫人上也有什么特别的天分似的。


那一刻——其实也不是从那一刻。顾慎言早就发现了自己逐渐的心软,越来越心软。就好像林楠笙早就开始给他坚硬麻木了太久的生活带来一些新的东西。说不上是快乐还是恐惧,说不上该顺从还是避忌。可他无法不被吸引。


他被有关于林楠笙的一切吸引——被教导、塑造他的欲望吸引,被关心和保护这个小火苗的本能吸引。而最重要的,是被林楠笙需要他这个事实所吸引。


顾慎言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格外可怜的孩子茫然地站在火场里——他知道这孩子是需要一双足够有力量的手臂引领他走出来的。


顾慎言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他不甘心袖手旁观,义无反顾选择下场。而林楠笙试探着依附过来的信任又给了他源源不断的新的力量。


他好像重新从这个美丽的青年身上获得了一些柔软的感触、一些朴素的心酸,重新获得了年轻真诚的垂怜和他好些年没再感受到过的温情与怜惜。


他没法不爱林楠笙,不管这个青年最终和自己是否同路、不管他们有朝一日会否敌对、从此背道驰行。


但只要他拥有过此刻,只要他有过林楠笙在他家喝醉了的这个夜晚——


月光温和,顾慎言在客厅坐了一夜,望着青年人沉睡着的如雕塑般美丽的面容,内心久违的平静安详。


5.


林楠笙作别了牺牲了的相爱过的挚友,跨过鲜血与炮火,穿过敌人的封锁从香港赶来了重庆。


他像重获新生一般站在顾慎言面前,眉目间终于显现出一种稳重的坚定。他带回了来自延安的答案。


顾慎言笑望着林楠笙——其实心里仍有几分舍不得、些许不忍心。


可是他现在必须要暂时地离开他了——他的青年,他的学生,他的孩子,他的爱人。


他的同路人、他的继承者、他的小火星


他的、另一个他自己。

被动语态
 他的任务是顶替戏班的王牌旦角...

他的任务是顶替戏班的王牌旦角进主顾府邸唱戏,说是唱戏,却只请了他一人。老色狼看中了戏班花旦,他便乔装顶替,把老色狼钳制,用以要挟他在军统的儿子交出被劫道的盘尼西林。

囫囵抹了粉,化了油彩,上口红时用手指点了下唇一点红,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崩溃。堂堂男儿,涂脂抹粉扮成女娇娥,还要笑脸相迎去取悦一个老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

点了支香烟,没抽几口,很快被风扇吹得只剩烟头。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抹口红。

手枪太大不便携带,防身的武器只能带一柄匕首,戏班老板带着戏班子逃跑前给了他一双长筒丝袜,正好能将匕首别在大腿上。



他的任务是顶替戏班的王牌旦角进主顾府邸唱戏,说是唱戏,却只请了他一人。老色狼看中了戏班花旦,他便乔装顶替,把老色狼钳制,用以要挟他在军统的儿子交出被劫道的盘尼西林。

囫囵抹了粉,化了油彩,上口红时用手指点了下唇一点红,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崩溃。堂堂男儿,涂脂抹粉扮成女娇娥,还要笑脸相迎去取悦一个老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

点了支香烟,没抽几口,很快被风扇吹得只剩烟头。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抹口红。

手枪太大不便携带,防身的武器只能带一柄匕首,戏班老板带着戏班子逃跑前给了他一双长筒丝袜,正好能将匕首别在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