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职高手阅读体推荐文【长篇】
1.文:愿你被荣耀加冕
https://pianpianruyu.lofter.com/post/1f536385_12c371a7 作者:@翩翩如玉
2.文:当国家队看了全职高手
https://yizhihuangnian232.lofter.com/post/1f090888_111d9079
作者:@残花伴醉人
3.文:一不小心就拯救世界了
https://weiaiqiling.lofter.com/post/1df80f79_10f5ca06
作者:@傅子卿
4.文:昨夜星辰昨夜逝
1.文:愿你被荣耀加冕
https://pianpianruyu.lofter.com/post/1f536385_12c371a7 作者:@翩翩如玉
2.文:当国家队看了全职高手
https://yizhihuangnian232.lofter.com/post/1f090888_111d9079
作者:@残花伴醉人
3.文:一不小心就拯救世界了
https://weiaiqiling.lofter.com/post/1df80f79_10f5ca06
作者:@傅子卿
4.文:昨夜星辰昨夜逝
https://mengxuediedie.lofter.com/post/1f7585be_12e5949d7
作者:@梦雪蝶蝶
【梦雪蝶蝶大大的个人界面有她对于文的整理,嗯……找不到的话就用这个链接:】
https://mengxuediedie.lofter.com/post/1f7585be_ef6fb705
5.文:回首向来萧瑟处
https://susuqiyin.lofter.com/post/1f755990_ee7b8565作者: @素素其音
6.文:错乱的时空
https://midie508.lofter.com/post/1e6b8b60_12c3bdea 作者:@迷迭
7.文:平行的朋友们来相会
https://xingxin902.lofter.com/post/1fd66060_12d19bcf8 作者:@兴&欣
8.文:荣耀之神
https://aixueying592.lofter.com/post/1ef7e7a4_1c76277f9 作者:@艾血影
9.文:当他们阅读全职高手
https://chimeng920.lofter.com/post/1fab65b1_ef3f5be0 作者:@炽那个懵
【都是长篇吧……】
【推荐我是推荐了,但问它完不完结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能理解那种看到正有兴趣的时候就断片的急切心情……】
【所以努力找了几个长篇的文给你们,应该看的没有那么快吧……?】
知道什么是精品阅读体吗(1)
占tag抱歉
都是神仙太太啊啊啊
1.镇魂+杀破狼+残次品+默读(默读后期加入)
我的天,这是我入坑原耽联动阅读体的开篇之作,我最爱的P家联动啊啊啊!我因为它坚持看完了好几本甜甜的书,真的垂直入坑!我爱太太!
2.全球高考
文名:考官A与Gin的故事
喜欢全高的看它!完结了的!特别好看的读未来!没有ooc!全高好看的阅读体很多,这一篇是我的最爱啊啊啊!
3.FOG电竞
文名:一脉骨血
作...
占tag抱歉
都是神仙太太啊啊啊
1.镇魂+杀破狼+残次品+默读(默读后期加入)
我的天,这是我入坑原耽联动阅读体的开篇之作,我最爱的P家联动啊啊啊!我因为它坚持看完了好几本甜甜的书,真的垂直入坑!我爱太太!
2.全球高考
文名:考官A与Gin的故事
喜欢全高的看它!完结了的!特别好看的读未来!没有ooc!全高好看的阅读体很多,这一篇是我的最爱啊啊啊!
3.FOG电竞
文名:一脉骨血
作者@香菇馅大饺子
FOG相较于其他的文阅读体不多,好看的就更少了,但是——这一篇真的很棒!特别特别爽,尤其是给渣男洗白的那一段!让本命余邃(看不出来吧)的我激动得哭了!
4.一级律师
文名:星辰开道
作者@枕宴绡冰
为了这篇看一律,真的爱了,怎么能写的那么好!呜呜呜呜……我为顾燕绝美爱情吹爆!太太和木木都是神仙!!!
5.镇魂+默读+破云
文名:属于我们的未来
作者@度娘子
比起上面几篇这个算更的比较少的,但是各位偏攻控注意了,这位太太对攻特别好的!她的文看爽了很多攻控(没有说她对受怎么样,都好,主要是太多捧受的文了……)
6.某某
文名:此去经年
作者@几人回
这位太太超勤奋!日更十章正常操作,还是高质量的!这一篇和下面的撒野都是她的,都完结了!谁不爱高产的太太呢~
7.撒野
文名:流年
作者@几人回
罕见的撒野阅读体完结了的!(撒野确实挺长的……)没有ooc!好看的!爱撒野的强烈推荐!我超爱这个太太的!
——————
先这么多,后面还有
【all太】文豪野犬阅读体(剧场版)一、
文笔渣,内容可能ooc,不喜勿喷。
缘更写手
评论随意~爱咋咋地~
剧场版的阅读体真的好少人写。。。自己动手吧。。。
时间线是第三季结束后(我只看过动漫)。
【】是影片内容,( )是作者的哔哔,依据是B站剧场版的动漫,开始。
先省略进入空间的部分哈~
下面请观赏--------DEAD APPLE。
【屏幕上出现了一页空白的方格纸(?)“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88天,所有组织被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血雨腥风之中。。。龙头抗争】
“龙头抗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国木田独步发出疑问。
“啊~在那件事里我们黑手党可是损失惨重啊··...
文笔渣,内容可能ooc,不喜勿喷。
缘更写手
评论随意~爱咋咋地~
剧场版的阅读体真的好少人写。。。自己动手吧。。。
时间线是第三季结束后(我只看过动漫)。
【】是影片内容,( )是作者的哔哔,依据是B站剧场版的动漫,开始。
先省略进入空间的部分哈~
下面请观赏--------DEAD APPLE。
【屏幕上出现了一页空白的方格纸(?)“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88天,所有组织被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血雨腥风之中。。。龙头抗争】
“龙头抗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国木田独步发出疑问。
“啊~在那件事里我们黑手党可是损失惨重啊······不过也是让中也和太宰君一战成名了呢~”森鸥外任然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开心的意思。
“太宰先生成名时的事迹!!”这是宰厨x2发出的惊叹。
【一阵枪声响起,屏幕上有浮现了几个猩红的大字“在那终结前夜”。
夜晚的大马路牙子街道上,一个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手握着枪,正急速奔跑。】
“织田作之助!”安吾不禁喊出了声,却又匆匆闭嘴:我又有什么资格叫他的名字呢···
“织田作之助?那是谁?”中岛敦问道。
“是太宰先生说在下就算再过一百年也比不过的那个男人···”芥川咬牙切齿的想到。
而真正说出口的只有:“他是个黑手党。”
【皎洁的月光之下,往日繁华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简直神烦,不论是朝右看还是朝左看,全是尸体。”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寂静,男人四下张望,朝一辆翻了的面包车跑去,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女孩,叹了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存活,运气不错。”】
“这个人真的是个黑手党吗?收养孤儿?好奇怪啊,是吧,哥哥大人~“直美一边说话,一边朝谷崎润一郎的耳朵里吹气。
“直美,你别这样···”谷崎面红耳赤。
武侦众人表示没眼看。
港黑众人: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侦探社~
【“嗞-”嘈杂的电子音响起,一个众人熟悉无比的声音出现在耳机中,“织田作。”】
“这个声音是······太宰先生!”过激宰厨x2十分激动。
【“太宰,你在哪?”屏幕中的男人急切地问道。“我大概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快逃吧,你那里也马上会变得很危险了。“】
“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呢···”魔人君表示要不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我一定要给他来个摸头杀。
”哼,回去以后一定要叫太宰他好好补偿名侦探!“乱步桑表示很生气,要好多好多的零食和一个太宰的抱抱才能哄好。
想要拥有评论。
然后艾特一个超好的大大和一个小仙女 @山光潭影 @花间酒 。
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
谢谢。
2020下半年ALL太阅读体归档总结
🌸食用指南🌸
💎今天是巫千入驻lofter一周年的时间啦啦ଘ(੭ˊ꒳ˋ)੭✧
💎本整理是巫千的个人阅读书单,不喜勿喷
💎如果可以,请务必为各位老师送上💬❤️和推荐,谢谢各位领导,更文不易,多多支持√
💎可能会增加新内容√
👑:《......
🌸食用指南🌸
💎今天是巫千入驻lofter一周年的时间啦啦ଘ(੭ˊ꒳ˋ)੭✧
💎本整理是巫千的个人阅读书单,不喜勿喷
💎如果可以,请务必为各位老师送上💬❤️和推荐,谢谢各位领导,更文不易,多多支持√
💎可能会增加新内容√
👑:《宰右阅读体2019-2020归档总结》 ⬅️这个是上半年的总结啦| 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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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是个好东西》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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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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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界的我们与他》 all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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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直播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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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观宰童年,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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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viola 《回首前程》cp中太
https://fei29476.lofter.com/post/30b1de8e_1cacaac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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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未遂~ 《HAPPENS TO COINCIDE 》all太/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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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六 《if宰来到原世界》偏all太/清水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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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格者 《人间失格》all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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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森林 《你是无意穿堂风》all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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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与零 《绝体绝命》all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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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敦的奇妙历险》敦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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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erly》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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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人看原著宰入水日常》 已更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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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影和阅读怎么能少了BSD呢》 己更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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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过去
星辰似你,嘉月生辉
https://yiyeluoerqiuyishen.lofter.com/post/1f686d7a_1c8c88ecc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未来体
一切都欢喜
摘星
他说,我的阿也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阅读体
未来阅读体(已完结)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阅读体
耀眼的他
https://yitangm.lofter.com/post/4b71329a_1cae93f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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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屏幕梗)震惊全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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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直播伪历史]时空忍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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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未来的忍界究竟怎么了
80.直播宇智波/火影阅读体
⑩稀有阅读体整理
《全球高考》
全球高考:(枕寒书秋-天地为炉):
【http://judithrose.lofter.com】
全球高考:(杯酒求醉-炽灼寒冬):
【http://beijiuqiuzui.lofter.com】
《伪装学渣》
伪装学渣:(沙雕穷猫在线拖更-当原著人马读伪装学渣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http://huangguazaijueshiyewuyongwuzhidi569.lofter.com】
伪装学渣:(江郁祠-惊天动地的伪装学渣): 【http://bichenyinijiu.lofter.com】
伪装学渣:(Sell.墨微-《伪装学渣》阅读体):
【http...
《全球高考》
全球高考:(枕寒书秋-天地为炉):
【http://judithrose.lofter.com】
全球高考:(杯酒求醉-炽灼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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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学渣》
伪装学渣:(沙雕穷猫在线拖更-当原著人马读伪装学渣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http://huangguazaijueshiyewuyongwuzhidi569.lofter.com】
伪装学渣:(江郁祠-惊天动地的伪装学渣): 【http://bichenyinijiu.lofter.com】
伪装学渣:(Sell.墨微-《伪装学渣》阅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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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次品》
残次品:(笑舞狂歌-时光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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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吞海》
破云,吞海:(倾歌歌歌歌歌歌-深海初澜):
【http://compatible.lofter.com】
《我五行缺你》
我五行缺你:(青执-周嘉鱼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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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杀破狼:(云九-经年回首):
【http://yunjiu109.lofter.com】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坑》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坑:(月下客-当兄坑众人看了《兄坑》漫画):
【http://huanyexicheng.lofter.com】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坑:(专业轰吹一只念-《兄坑》阅读体):
【http://weixin035.lofter.com】
《地球上线》 地球上线:(一枚铜钱-[地球上线]阅读体):
【http://wing0811.lofter.com】
【朝俞/整理】论坛体(上)
部分论坛体有前文.
都是我比较喜欢的.
1.作者:林加良衣
【朝俞】小确幸
【朝俞/论坛体】所以我谢大神在医机赛场上究竟遭遇了啥?
【朝俞/论坛体】认真讨论咱院中央空调的腰搂起来会是什么手感?
2.作者:鱼子晴天
3.作者:绕船月明
部分论坛体有前文.
都是我比较喜欢的.
1.作者:林加良衣
【朝俞】小确幸
【朝俞/论坛体】所以我谢大神在医机赛场上究竟遭遇了啥?
【朝俞/论坛体】认真讨论咱院中央空调的腰搂起来会是什么手感?
2.作者:鱼子晴天
3.作者:绕船月明
4.作者:野原蕾之助
【朝俞/论坛体】理性讨论我追到医学院那座制冷机的几率有多大?(上)
【朝俞/论坛体】理性讨论我追到医学院那座制冷机的几率有多大?(下)
5.作者:無宴
6.作者:东东没睡醒
正负【19】能战胜仇恨的,是我要守护你的世界
✔黑手党AU 教父AU 地点设定芝加哥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全员HE 全员强强
✔南北家族世仇 纬钧助理x老板 九明先婚后爱 东春中医x律师
无反派 纯内斗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几个人做的 彼此互为反派
片段灭文 没有逻辑 就是为了谈恋爱 严重OOC 慎阅
【教父AU,切勿当真,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这张合约书上会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的名字,再就是你的脑浆。
...
✔黑手党AU 教父AU 地点设定芝加哥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全员HE 全员强强
✔南北家族世仇 纬钧助理x老板 九明先婚后爱 东春中医x律师
无反派 纯内斗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几个人做的 彼此互为反派
片段灭文 没有逻辑 就是为了谈恋爱 严重OOC 慎阅
【教父AU,切勿当真,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这张合约书上会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的名字,再就是你的脑浆。
——《教父》
正式点题
邵明明给唐九洲递过来一根烟。
唐九洲点了打火机,烟腾起来的时候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邵明明看了唐九洲一眼。
唐九洲是那种很少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这一咳嗽算是说明他紧张了。
他们坐在从法院离开的车上,伪证坐实,齐思钧脱了干系,齐家干干净净地走出了法院。
“为什么?”邵明明问。
唐九洲慢慢转过头。
“为什么要帮他们?”邵明明看着唐九洲的眼睛。
唐九洲吐出一个烟圈。
吐得很漂亮,又大又圆,飘了很远才散开。
“又是什么我不懂的道理是吗?”邵明明问得轻轻的。
唐九洲不置可否。
邵明明以为唐九洲再不会说话的时候,转过头的当头背后却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你知道这个世界特别像个什么吗?”
“什么?”邵明明多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这个世界像块磁铁,给对半分开,一线正一线负,没有中立的余地。无论你落脚在哪里,就算你走到正中间,都必须在正负中选择一方,因为那条窄窄的线撑不住你的身躯。正与负都只是代称,不代表正义或是邪恶,因为有负所以才有正,也只有负才能吸引正,没有了负的正只能是漂浮在半空中孤独的浮木。”
邵明明定定地看着唐九洲。
“男人的战争就是正负之争,不是为了分出胜负,而是为了平衡。真正成就一个男人的不是他吃过的苦、流过的血、走过的路,而是他的敌人。就像正需要负一样,每个男人都需要敌人,那不一定是个人,也不必是股势力,无论全面碾压还是艰难抵抗。当一个男孩意识到他的敌人是什么,并正正地对上敌人的眸子时,他就成为了一个男人。”
“唐家与齐家就是正与负,我们跨过世纪的争斗只是为了守住那一条窄窄的线,谁都曾想过吞并,但真正迈步过那条线的时候却总会收回腿。当你走到对面去看见不同的颜色时,你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平衡有它的道理,被打破的倾斜是谁都承受不了的后果。”
唐九洲手里的烟快烧到了指尖。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帮齐家。”
“对我们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亲人和敌人。齐家一旦倒下,失去了敌人的唐家也将不复存在。”
唐九洲指尖一弹,烟头轻轻落在车载的烟灰缸里,一抖就灭了。
邵明明沉默了一会儿,“是有人试过的对吗?”
唐九洲没有说话。
“有人试着把另一家斩草除根。”
唐九洲点了点头,“最后活生生的后果你也看到了。”
“活生生的后果。”邵明明重复了一遍唐九洲的话。
“蒲熠星。”唐九洲看了邵明明一眼,“他是那次无谓的尝试活生生的后果。”
邵明明也聪明,头脑里滑过的念头一瞬间就抓住了。
“蒲熠星到底是谁?”
问出的问题是没想得到解答的,只是为了唐九洲接下来说的话。
“告诉你也没关系。”唐九洲看了邵明明一眼,“我信任你。”
邵明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唐家已经绝后了。”
唐九洲看着落在车垫上的烟灰。
“这个棋盘上,没有一个是唐家人。”
唐九洲久违地坐在齐思钧面前。
“好久不见。”唐九洲微微点头。
齐思钧看着是有些憔悴,但礼节还是到位。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谈判。
唐九洲把合同递过去。
“签了这个,你就以齐家家主的身份同意卸去郭文韬代理齐家管理权的职责,从合同生效开始,郭文韬就和齐家没有关系了。”
齐思钧握着笔,“他已经和你签合同了吗?”
“他和蒲熠星签了。”唐九洲语气轻松,“虽然于理我们也要帮你们,但既然帮忙了,我们总要收点好处。”
“所以就来抢我的哥哥吗?”齐思钧提笔写下第一个字。
“不能算作抢。”唐九洲笑着,“他自愿的。”
齐思钧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做教父是要失去一切的。”唐九洲伸手接过齐思钧手里的合同,“你应该早有这个觉悟了。”
站起身,唐九洲对着齐思钧深深鞠了一躬。
“齐家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郭文韬在房间门口站了三分钟,一动不动。
蒲熠星在后面催他,“进去呀。”
郭文韬呆呆地看着富丽堂皇的套间。
书桌上有打开的钢笔,一叠叠的文件,烟灰缸里还有没收拾干净的烟头,雨伞架上挂着三把黑伞,衣架上吊着一件棕色的大衣和一条藏蓝色的领带,书架上的书都摆满了,有一本像是刚拿出来过,没有插进群书里,孤零零地摆在顶上。
怎么看都是有人住的样子。
“这里有人住过吗?”郭文韬回过头问蒲熠星。
“什么叫住过,还在住呢。”蒲熠星插着兜,“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的房间呢?”
“从今天开始。”蒲熠星挑了挑眉毛,“这也是你的房间。”
郭文韬转过身,“你们唐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我们唐家。”蒲熠星指了指郭文韬又指指自己,“别见外,我们。”
郭文韬翻了个白眼。
蒲熠星咳嗽了一声,从背后掏出复印了几百份恨不得拿来糊墙的合同,“根据合同,你,郭文韬,现在是我,蒲熠星的……”
“求求你别说了。”郭文韬去捂蒲熠星的嘴。
没捂住,蒲熠星很坚强地出口,“贴身顾问。”
“没有贴身这两个字。”
“有。”蒲熠星把合同递过来,顺便给了一股放大镜,指着标准合同字体的“顾问”底下用超小号字体写的“贴身”两个字,“这里。”
“……”
郭文韬认命地往里走了几步,“几张床?”
“一张。”
郭文韬砰又站住了,蒲熠星晃了两下才刹住车。
“你认真的?”郭文韬看着蒲熠星。
那边很无辜地点了点头,“本来我一个人也睡不了两张床嘛。”
“你们就没有别的客房了吗?”
蒲熠星摇头,“没有了。”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房间都没有了吗?”
“你出去看看,真的没有了。”蒲熠星笑得见牙不见眼,“为了恭喜你进门,我给下人一人分了一间房,连厨子家两个月大的毛毛头都分到六十平的套间了。”末了有补了一句,“你不会要跟小孩子抢床睡吧?”
“那我跟你抢床睡就合理了吗?”
“嗯。”蒲熠星拼命点头,“我床很大的。”
“……”
“你不是答应我,帮我当上教父吗?”蒲熠星声音淡淡的,“你的机会来了。”
“谁会是教父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郭文韬抬眼,“先打官司清理了门户,又用你挫了唐家的锐气,牢牢抓住手下的助理,昨天又从杀害的教父的嫌疑人名单里划去了名字。一整个芝加哥,现在还有别人比齐思钧的名望更高吗?”郭文韬顿了顿,“懂事的几家现在应该都已经开始动笔写信了。”
“没有。”蒲熠星大方承认,“但他也要活得下来。”
郭文韬没有说话。
“所有的推举信送上门还要些时日,他也得活得到那个时候。”
“你看上去也不是很希望他死啊。”郭文韬歪着头。
“我当然希望他活着,好好当他的教父。”
“为什么?”郭文韬问。
他倒也不是不知道答案。
“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变了。”蒲熠星盯着郭文韬的眼睛。
心照不宣一样,两个人的声音都越说越轻,直到距离越来越小,呼吸声都清晰。
“你就没有仇要报吗?”郭文韬轻声问。
“有。”蒲熠星回答得诚恳,“所以我觉得王春彧幸运。”
“什么意思?”
“因为他的仇恨找到了落脚点。”
郭文韬其实没怎么见过蒲熠星的眼睛,每次见面不是刀剑相向就是干柴烈火,从来没有安静地听钟走动的声音,看他眼里的世界。
不动的瞳仁看见的是不同的景象,有人看世界是一片汪洋大海,有人眼里永远是热带雨林,也有人在眼底建起了一座富丽的别墅,歌舞升平宴请万物,酒池肉林底下却埋着万骨尸窟。这是不能久留的地方,喝了越多的美酒吃了更多的鲜肉,最后便会死得越难看。
郭文韬一言不发。
蒲熠星微微皱了皱眉头。
有意无意与郭文韬透露过很多,但面前的人从不深问。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蒲熠星看着郭文韬。
“不好奇。”郭文韬说的是实话,“我不用了解你。”
蒲熠星吐出一口气。
郭文韬笑着,“不一定要了解,才能爱上,不用活得这么清楚。我可以稀里糊涂地来爱你,你也可以囫囵吞枣地接纳我,这样就很好。”
“你知道吗?”蒲熠星慢慢开口,“如果我要报仇,我就要杀了唐家和齐家所有的人。”
“那为什么不杀?”
“我刚才回答过了。”
郭文韬眯起了眼睛。
“我不愿意杀你,不愿意杀齐思钧,不愿意杀周峻纬,不愿意毁了齐家也不愿意毁了唐家。”
蒲熠星伸手把郭文韬搂进怀里。
“能战胜仇恨的,是我要守护你的世界。”
手机叮咚一声。
闭目养神的齐思钧睁开了眼睛,眼前还多少有些昏花,司机开得不快,齐思钧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是自己不认得的路。
“在哪里?”齐思钧揉了揉太阳穴,问了一声。
“堵车了,先生。”司机回答,“所以绕了点路。”
“嗯。”齐思钧随意地应了一声。
连续的紧张多少让他有点疲劳。
拿出手机是周峻纬发来的信息。
「结束了吗?」
齐思钧回过去。
「结束了」
「第一封推举信已经到了,恭喜」
齐思钧轻轻笑了一声。
「好」
「注意安全,在等你」
「嗯」
齐思钧放下手机。
什么都没能让他的心情轻松一些,周峻纬的话是不是真心他也没法判断,那边是他刚刚当着郭文韬和蒲熠星面承认过的男友,也在法庭上栓在一根绳上过的同伴,却不能确定是不是明天一觉醒来还能在同一阵营。
唐九洲的话还在耳边。
做教父是要失去一切的,你应该早有这个觉悟了。
这话齐思钧早就明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剩下了这个出身低微的助理。
是为了什么还留在他身边,他也没法想明白。
“砰!”
巨响和车身的骤停到来的时候,齐思钧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车子一个侧弯他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撞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刚想探头出去看看,车门忽然被人拉开了,一个猎枪的枪管很快伸到了面前。
“下车。”
齐思钧伸手要掏枪。
“别动。”郎东哲用猎枪口顶了顶车门,“我要你活着没用,随时可以开枪。”
齐思钧咬了一下后槽牙。
齐家商人出身,他毫无胜算。
平举着双手,齐思钧慢慢从车里走出来。
后脚刚踏出车门,后颈被重重地击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失了重心和视野地落进郎东哲手心里。
王春彧敲敲驾驶座的车窗。
“辛苦了。”车窗摇下来,王春彧往里面递了一把钱。
“现在下车吧。”
TBC.
正负【14】欢宴
【那个视生命如草芥的男人,他也曾是孩子。】
郎东哲站在屋顶上。
他站了有好久了,但是具体多久他也不知道。
脚底下的宴会可能是已经开始了,但他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
下面的小孩子太幼稚了,都才三四岁,实在太幼稚了,他下个月就八岁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和小孩子玩儿了。
唐家的宅子不够高,郎东哲不大喜欢,他喜欢齐家那个,他就见过一次,但是特别特别高,高得能摸到小鸟。
从那边跳下来可以飞起来吗?郎东哲想。
故事书里说老鹰教孩子的时候就是把孩子扔下悬崖,然后就会飞了。
那他如果从齐家上面跳下去,也可以飞吗?
郎东哲托着下巴。
晚上的芝加哥,从唐家到城中心都是黑黢...
【那个视生命如草芥的男人,他也曾是孩子。】
郎东哲站在屋顶上。
他站了有好久了,但是具体多久他也不知道。
脚底下的宴会可能是已经开始了,但他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
下面的小孩子太幼稚了,都才三四岁,实在太幼稚了,他下个月就八岁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和小孩子玩儿了。
唐家的宅子不够高,郎东哲不大喜欢,他喜欢齐家那个,他就见过一次,但是特别特别高,高得能摸到小鸟。
从那边跳下来可以飞起来吗?郎东哲想。
故事书里说老鹰教孩子的时候就是把孩子扔下悬崖,然后就会飞了。
那他如果从齐家上面跳下去,也可以飞吗?
郎东哲托着下巴。
晚上的芝加哥,从唐家到城中心都是黑黢黢的,像昨天啃不动的黑面包。
后来那个黑面包拿去干什么了?
郎东哲不记得了,好像是扔给外面的流浪汉了。
很远的地方有个楼特别高,比齐家那个还高一些,还很亮,郎东哲是记得那个楼的名字的,管家嬷嬷说过一次给他。
叫威什么。
威化饼干大厦。
郎东哲吞了口口水。
这么高,跳下来一定可以飞。
背后忽然咔哒一声。
吓得郎东哲差点两步从屋顶上跳下去,嘴巴比头转得还快。
“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偷懒!我是上来通电线的!我这就下去干活,我马上……”
回过头是个小娃娃。
一个腿一个手挂在房檐上,看着像个小青蛙一样,身上穿着小小的衬衫马甲,脸上却已经粘上灰了,鼻子底下还挂着一串清鼻涕。
郎东哲眨了眨眼睛。
穿得好,没见过。
“你是……”郎东哲想了想又换了个称呼,“您是,齐家的少爷吗?”
小奶娃娃给了他一个斗鸡眼。
没有在看他,看的是已经快留到嘴巴上的清鼻涕。
事实上他也看不见,因为被鼻子挡住了。
但是他好努力地看,像个眼睛卡在机关里的洋娃娃。
小小一张嘴巴一动一动地,把鼻涕往上拱,但是做不到。
郎东哲有那么一点想笑。
鼻涕快要流进嘴里了,娃娃终于忍不住了,松开了抓着房檐的手,作势要往脸上抹,这边没了那只手,只剩下一个旺仔小馒头一样的脚勾在房檐上,郎东哲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已经看不到了。
“小心!”
郎东哲吓得心率瞬间不齐了,一个滑铲过去随手揪了一团肉就往上提。
拎上来才发现他手里抓着娃娃的二两脸颊肉,已经揪红了。
眼睛也红了。
郎东哲暗叫不好。
“哇!”
娃娃一声嚎得像厨房里的锅炉一样,眼泪瞬间把郎东哲的手浸湿了,刚才吸回去的鼻涕现在一并流了下来。
郎东哲吓得也要哭了,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管擦眼泪,想想自己的粗布衣服别蹭破了白嫩的脸蛋,又换手擦,擦得手上眼泪鼻涕混架,那边却跟开了闸一样,眼里不停不停地落珠子,嚎起来地动山摇。
郎东哲急坏了,搂了娃娃的脑袋就往衣服里塞。
这惹哭了齐家的少爷,要是让管家知道了,他和管他的小工,一个都活不了。
郎东哲心里已经大概有活不了的概念了,小工和他说了,就是再也吃不到每天干活好的奖励,酥软软的白面包了。
那太可怕了。
跟捂个宝贝一样在怀里揣了好久,小奶娃终于止住了哭声,黏在郎东哲衣服上的鼻涕一下下抽着。
郎东哲看了看周围,松了一口气,慢慢把娃娃从怀里放出来。
嘴角一扁眼角一弯。
不好。
郎东哲唰又给塞回去了。
第二轮哭声被闷在外套里,小了很多。
“你叫什么?”第二轮哭完之后,郎东哲终于有空问个问题。
娃娃两个小胖手胡乱在脸上擦,声音闷闷的,“王…王春彧。”
不姓齐,感谢上帝。
郎东哲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郎东哲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连一胸冖口的鼻涕都美丽起来了。
伸手揉娃娃的脸,郎东哲真诚道歉,“对不起。”
好软。心里是这么想的。
脸像个面团子,刚才红红一块现在搓两下也就消,像豆沙馅儿搓进面糊糊里了一样。
“干嘛爬上来?”郎东哲问。
“看,嗝,看见,嗝哥哥在上面……”王春彧还在打哭嗝的,张嘴就喊哥哥。
倒是不认生。
“哥哥在看什么?”王春彧瞪着眼睛。
“那个。”郎东哲回身指着远处的威利斯大厦,“看见了吗?很高的那个。”
王春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郎东哲放下了手。
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没什么好说的,他是大人了。
郎东哲去牵王春彧的手,“走了。”
王春彧被郎东哲拎了起来。
物理意义上的拎起来。
郎东哲看着手上提溜着的小孩,两条小腿还盘着,手攥在自己手掌心里,就这么拎在半空中,像极了案桌上的小和尚摆件。
啪嗒。
郎东哲又把他放下了。
小屁冖股在地上弹了一下,噗噗两声。
“有什么好玩儿的吗?”小孩问。
郎东哲蹲下生,“哥哥陪你下棋吗?”
王春彧仰着小脸对着郎东哲眨巴眼睛。
眨巴、眨巴。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下棋?”
眨巴、眨巴。
郎东哲看着王春彧抱着马啃。
“好吃吗?”郎东哲问。
“不好吃。”王春彧把马扔回棋盘上,手指头一竖,“我要坐你那边。”
“为什么?”
“你是黑色的!”王春彧喊,“巧克力!巧克力好吃!”
郎东哲小拳头都攥紧了。
他好麻烦,烦死了。
“不要!”
嘴角一扁眼角一弯。
这个表情郎东哲不要太熟悉。
唰地站起来,郎东哲吼得特别大声,“你过来!”
一屁冖股坐在白方面前,郎东哲拿两根手指提起被王春彧舔得黏糊糊的马,放回自己的棋盘上。
那边王春彧一把抓起黑色的马又开始啃了。
“不要吃!”郎东哲一把抓住王春彧的手,这次是他快哭了,“这是我唯一的玩具了,你不要咬坏了。”
“咬不坏的。”王春彧无辜地看着他,手指头颤巍巍地从郎东哲脸颊上擦过去,“不要哭。”
郎东哲还真就喉咙一动把一包眼泪吞回去了。
王春彧根本不会下棋的,玩得郎东哲又急又气,还不如跟小工玩儿有趣。但又说不得也闹不得的,娃娃要哭,现在在屋里,他哭起来引了大人来,郎东哲是要挨打的。今天是大日子,不可以哭的。那边又跟个小水包一样,戳一戳就出水,郎东哲小拳头都捏红了,只能原地蹦蹦解气。
象刚往前走一步,娃娃伸两个手指头出来。
“biu~”嘴一噘,手指头把象弹倒在棋盘中央。
王春彧乐了,白白的牙咧得老开,“我赢咯!”
郎东哲插着手,“不玩儿了,你耍赖皮。”
这次王春彧哭了他也不会哄的,真的。
“哥哥。”王春彧叫他。
哼。没用。
“哥哥。”王春彧又叫了一声,这回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了。
郎东哲撇着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两个小胖手上来就抓他,“玩儿嘛。”
“不玩儿!”
王春彧连摇带晃的,“玩儿!”
“那你要道歉!”郎东哲眼眶子红红的。
小手又糊上来了,“不要哭。”
不要哭三个字跟什么封印一样,郎东哲瞬间又没脾气了。
“坐回去。”他说。
奶娃娃端端正正地坐好。
郎东哲真的好生气,好想走,但是他好可爱,可爱得郎东哲动都动不了。
讨厌死了。
“将军!”郎东哲得意洋洋地把白色的皇后放在黑色的国王旁边,“你输了。”
王春彧反应特别快,一只手还放在嘴里,另一手嗖地一下就把白色的皇后抢走了。
“你干什么?”郎东哲急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还给我!”
“不给。”王春彧摇头,跟抱个金元宝一样攥着小小的白皇后。
“给我!”郎东哲站起来。
“不嘛!”王春彧哇一声又要哭。
这次他没能哭出来,面前高自己好多好多的男孩子眼睛一抖,忽然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揽着他躲在了桌子底下。
“唔唔!”王春彧嘴给捂得太严实了,连咬他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刚攥进桌子里,旁边房间的门就开了。
这是个下人的屋子,没有墙的,就堪堪拿个薄纱屏风挡着,算是隔开了下人的空间。进来人的就是薄纱的隔壁,纱都旧了,隔着看得清清楚楚。
是一男一女。
女的郎东哲见过的,是唐家家母,那个周岁宴孩子的妈妈。
男的从来没见过。
两人一进门,男人便把女人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那厢咯咯笑着,跟哼了个曲儿一样,动听但混乱。两人嘴碰在一起,隔着纱也能看清女人的礼服已经褪下大半,碎钻都有些可怜地挂在手臂上。
郎东哲又腾了一只手捂住了王春彧的眼睛。
脸是小,八岁孩子的两只手给上上下下捂得严严实实。
啪嗒一声,像是撕扯间掉了扣子,滚了两圈兀自越过了屏风,滚进了这边的屋子,正撞在桌腿上,在地上晃荡了一圈停了。
小东西停转了,郎东哲才看清那不是扣子。
是一枚胸针,金红色的底,一柄利剑上缠绕着蟒蛇,獠牙收着,怒目圆睁。
郎东哲认得,这是齐家的家徽。
怀里的王春彧已经安静了,郎东哲把捂在他嘴上的手拿开,轻轻在他耳边低语,“我们玩个游戏,你不要睁眼,我送你个礼物。”
听见礼物王春彧就开心,小脸通红。
郎东哲松开手的时候,底下的眼睛紧闭,睫毛颤抖。
郎东哲抬头看了一眼隔间正酣畅的两人,轻手轻脚地爬过去,伸长手用指尖挑起了胸针,那厢在指头上一弹落进了掌心。郎东哲快速爬了回来。
“可以睁开眼睛了。”郎东哲在王春彧面前摊开手。
“哇…”
“嘘!”
王春彧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是我们的小秘密,不可以跟任何人说,也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郎东哲像叠个礼物盒子一样把王春彧的手指一根根掰紧,直到那条蟒蛇的信子消失在了白嫩的掌心。
“谢谢。”
懂礼貌的娃娃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口型带笑。
四岁的蒲熠星就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齐家来的这个少爷根本是个混世魔王,比动画片里三个眼睛六个耳朵八只手背上满是刺的怪兽还坏。
刚才齐家的叔叔领着穿着小西装的少爷走进他的房间时,那个和自己一边儿大的男孩子还很可爱来着,看着也乖,一看就是阿嬷嘴里的好孩子,齐叔叔把孩子的手放进蒲熠星手里,说,少爷,这是文韬,你们一样大的,一起玩呀。
蒲熠星天真无比地说好呀。
然后齐叔叔就出去了,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
半分钟之后,蒲熠星所有的玩具都裂成碎片瘫在了地上。
“这个不好玩儿!”文韬把陶瓷玩偶扔在地上,咔嚓一声。
蒲熠星的心跟着碎了。
“这个为什么会有眼睛!”文韬一把拽出了玩具熊的眼睛,刺啦一声,“我最讨厌有眼睛的玩偶了!”
蒲熠星穿着小西装,乖乖地坐在屋子中间,看着根本不认识的男孩把他的屋子搞成了一个玩偶的坟场。
不哭也不闹。
“你为什么不生气?”文韬把没了眼睛的玩具熊扔进蒲熠星怀里。
蒲熠星眼睛大大的,往上看他,“为什么要生气?”
“我把你玩具都弄坏了啊。”任性的少爷插着腰,“我上次把我的弟弟房间砸了之后,他哭了好几天,我好几天没吃饭。”
“我不喜欢玩具。”
“真的?”
“真的。”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快哭了。”
蒲熠星吸了一下鼻涕,“我没有。”
文韬咕噜一下坐在他对面,“你是不是很喜欢说谎?”
蒲熠星摇头,“没有。”
“那真的不喜欢玩具?”文韬往前挪了挪,“那你喜欢什么?”
“不知道。”
“你怎么这样啊!”文韬皱着眉头大喊,“你不好玩儿!”
“那你要把我摔坏吗?”蒲熠星看着他,“也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吗?”
四岁的小孩愣住了,他也听不出面前的男孩说这话有多认真,认真得多诡异,他只觉得这人的想法好奇怪,为什么又不会笑又不会哭,又不好玩儿,又有点让人害怕。
文韬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不想跟这个男孩呆在一个屋子里了。
“你好奇怪啊。”蒲熠星说。
文韬有点生气,“你还说我呢!你也很奇怪啊!”
蒲熠星呆呆地点了点头。
文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呆滞又无趣的小孩,一直说自己听不懂的话,比女佣那个聋哑儿子还没意思。
齐叔叔在这时候进来了,叫着他最心爱的儿子,“文韬!”
“哎呀!”进门的大人也叫了一声,“怎么把别人的房间弄成这样!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回家有你……”
“叔叔。”蒲熠星站起来,“没关系的。”
文韬低着头站在父亲脚边,用上目线看了蒲熠星一眼。
“真的没关系。”四岁的孩子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微笑,“我们玩得很开心。”
齐思钧绞着手站在小角落。
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宴会,爸爸拉着哥哥的手到处介绍,给他找玩伴,让那些大人们捏他的脸,然后哥哥会给一个特别狡猾又可爱的微笑,他们都爱死他了。
齐思钧的小皮鞋擦得亮亮的,左边踩一下右边,右边踩一下左边,一下子就招灰了。
但是好玩儿,齐思钧继续踩。
旁边的女人喷了好多好多的香水,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像肉松陷的小面包塞进草莓味的牛奶里,又香又臭。
一般这种情况下齐思钧就不吃了,他会叫仆人拿新的小面包和牛奶。
草莓牛奶最好喝了。
头顶上的妇人嚼舌根,“哎你看见那个孩子了吗?”
“哪个哪个?”
“蒲…蒲熠星?”
齐思钧还在踩皮鞋,小小的灰块从鞋背上掉下来。
“那个小孩子好奇怪啊,他那个眼神你看到了吗?”
“对对,我就觉得他看人的眼神特别奇怪,像……”
“像看个死人。”
“对对对!”
妇人手里的扇子拍得啪啪响。
什么是死人?齐思钧想。
“你没听说过吗?他……”女人凑近了同伴的耳朵,声音拢进扇子的噼啪声里。
同伴惊呼,“哇,这么可怜啊!”
齐思钧看着小皮鞋,刚才一不小心把搭扣踩坏了,又要麻烦嬷嬷补了,嬷嬷的眼睛不太好,下次要让爸爸给她配一副眼镜。
“还好年纪小,记不住事儿的,过两年就忘了。”
“嗯嗯,万幸还小,要是大些看见那样的场面,怕是要有些心理扭曲了。”
妇人一晃裙摆,一股子香精从裙下窜出来,不由分说往齐思钧鼻头里钻。
呼吸起伏了几下,小西装下摆都给揪紧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啊啾!”
头顶上叽喳的对话忽然就停了。
“哎呀小少爷你在这里啊。”妇人蹲下身,香水味更近了。
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拍齐思钧的背,“这里人太多了,少爷去那里玩儿好不好?”长得恐怖的指尖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找小朋友一起玩儿啊。”
齐思钧懵懵懂懂地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前走。
什么是小朋友?齐思钧想。
大厅里人很多,对齐思钧的高度来说像个丛林一样,见到他的倒是都会低头来和他说话,说来说起也就是少爷好啊少爷又长高了少爷要不要吃点什么。
有草莓牛奶吗?齐思钧问。
头顶上大人呼噜呼噜他的脑袋说少爷真可爱。
还是没有给他草莓牛奶。
齐思钧气鼓鼓。
前面走廊角落里似乎有个黑黑的小洞,小男孩最喜欢这种漆黑又狭窄的小通道了,钻进去就能看见包着时钟的折耳兔和面前摆着几百个茶杯的疯帽子。
齐思钧蹲下身。
正对上里面一张黑黢黢的脸。
那边一双眼睛亮得像两盏灯一样。
“你是小朋友吗?”齐思钧问。
他们让我跟小朋友一起玩儿,说的是你吗?
那边一片煤黑里眼睛眨了眨,闭上的时候就是一片黑暗,睁开就亮了灯。
“什么是小朋友?”那边说话的时候吹出来的气都是黑色的。
“不知道。”齐思钧摇头。
那边没有说话,在一片完全意义上的漆黑里面盯着齐思钧,像连环画里丛林里未知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齐思钧蹲累了,干脆盘腿坐下。
“煤。”男孩子手里攥了个小方块在齐思钧面前晃了晃,“今天晚上要用。”
“那是什么?”齐思钧伸手要抓。
“很脏的。”男孩子伸手挡了一下。
齐思钧也觉得很脏,但是他好想摸一摸。
“可以吃吗?”齐思钧托着腮帮子,“你有草莓牛奶吗?”
“草莓牛奶?”
“你不会没有喝过草莓牛奶吧!”齐思钧很认真地直起身,“特别好喝的!”
“我从来没有喝过牛奶。”男孩子想了想,“但是我送过牛奶。”
“你叫什么?”齐思钧凑着小脸过去。
里面一股子工业味儿,闻得齐思钧鼻子痒痒的。
“周峻纬。”
齐思钧眨了眨眼睛。
周峻纬。
一听就是他不会写也记不住的名字。
“你可以出来吗?”齐思钧问。
“不可以。”周峻纬摇头,“太脏了,师傅说不能进屋子的。”
“那我可以跟你玩吗?”
周峻纬瞪着大眼睛,“我不能进来,要被罚的。”
“没事的!”少爷头一仰,“你进来,我在,没有人会罚你的。”
周峻纬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煤块儿,又抬头看齐思钧。
那边仰着头梗着脖,不像是假的。
“你把那些黑面包留在那边。”齐思钧跟命令一样拿小手点着,“然后你跟我出来。”
齐思钧没给周峻纬拒绝的时间,伸手抓住了撑在口子边上的小手。
“啊!”两个人同时叫了一声。
齐思钧看着一瞬间变得黑黢黢的手,“怎么这么脏啊。”
那边灯泡里的灯丝灭了一样暗着眼睛,“我还是不出来了,身上也很脏。”
齐思钧小眼珠子转了一圈,“我给你换件衣服吧。”
周峻纬眨巴眨巴眼睛。
“我爸爸给我们带了很多衣服来的,你去换一件就好了。”
手心都黑了,齐思钧也不在乎了,伸手去抓周峻纬的手。
“来啊,出来啊。”
镜子里面的是谁,周峻纬是不太认识。
齐思钧在背后张开五指拍着手,两个小腿在凳子上噼里啪啦弹着,“好看好看!”
嬷嬷把已经洗得乌黑的水盆端了出去。
周峻纬身上是齐思钧的西装,稍微大了一些些,肩膀垮垮的,但穿着是端正,小小的蓝黑条纹,配小小年纪就很挺拔的背脊,是相衬。
周峻纬眨了眨眼睛。
“真好看啊。”齐思钧捧着脸在背后看着。
这是哥哥的衣服。
但他比哥哥好看太多了。
齐思钧想着都好解气。
“你是齐……”周峻纬说话支支吾吾的。
“齐思钧!”小娃娃举着手抢答。
“师傅说,”周峻纬绞着手,“不能惹姓齐和姓……糖的人。”
想了想又接下去,“糖,那个,”周峻纬吧唧吧唧嘴,“这个糖。”
齐思钧眨了眨眼,“好好吃啊。”
“嗯。”周峻纬点头。
“但是不如草莓牛奶。”
“嗯。”周峻纬依然点头。
“走。”齐思钧从椅子上跳下来,拉周峻纬的手,“去玩儿。”
“这衣服……”
“送你了!”齐思钧咯咯笑着。
唐家的家徽在桌子的头里,一个人这么大。
铁黑色的羽毛都像尖刀,双头鹫的喙和眸子是精心抛光的景色,左爪匕首右爪十字,象征恩威并施黑白兼容。鹫的眼睛懒得看众生,但这富丽堂皇的欢宴桌却都在它眼下,翅膀里,每一寸呼吸里,展翅就能将这里扫个精光,留下一堆白骨,让发现他们的人看看骨里的腐朽。
主在右宾在左,唐家和齐家分两边落座。
蒲熠星就正坐在文韬对面。
孩子家家离主位太远,在他们眼里唐家家主和他怀里那个一周岁的孩子都只是个小黑点。
三四岁的孩子视野总是窄些,看不出屋子的富丽堂皇,这面墙上挂了多少稀世珍画,那面墙上又是什么古董宝器,那个盛着葡萄的金色小盘子值这里多少条命,旁边的大人聊的数字都代表着什么。他们眼里倒是只有对面的人,因为那边有对面的碗里有他们喜欢的小饼干,苹果汁也好喝,小小的银杯子装得满满当当。
文韬眼巴巴地盯着瓷盘子里的蛋糕。
本来是很大一块儿的,但是一人一块已经分完了,就剩下最后一小块,孤零零的,上面镶着一个樱桃。
小孩子吃的少,就分到了一口。
他好想吃。
蛋糕这种东西不会嫌多的。
旁边的夫人注意到了文韬的眼神。
在座的哪位不知道这是齐家最受宠的大少爷,夫人摩拳擦掌地就端过了蛋糕,“少爷是想吃蛋糕吗?”
文韬很没有骨气地用力点头。
对面的孩子叉子戳在空空的盘子里,一双有点空洞的眼睛就盯着他。
夫人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进文韬盘子里,眼里还注意地瞥着齐家家主有没有看见她这个做作的举动,远处的男人没抬头,她便一个劲儿地放慢动作,文韬眼睁睁看着蛋糕就在自己面前了,从个蛋糕刀上滑下来用了好久好久。
对面忽然咻一下伸过来一只手,银叉子啪嗒一声,蛋糕稳稳落进文韬盘子里。
文韬抬头的时候,刚才整个都爬上桌的蒲熠星已经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吃吧。”
夫人挫败地放下了蛋糕刀,对面是唐家的少爷,她也凶不得的。
文韬哪里客气,三下就吃成了花猫,白色的奶油顺着下巴一路粘到了额角。
对面的小孩就这么看着他。
文韬都不好意思了,咽下一口蛋糕,有点不情愿地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吃吗?”
“不吃。”蒲熠星说。
“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那不看了。”蒲熠星低下头。
文韬想了想,果断地放下了叉子。
咔哒一声,把旁边的夫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少爷不高兴了。
蒲熠星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没了。
然后下一秒裤脚被人拽了拽。
吓得蒲熠星差点叫出声。
拖得老长的桌布忽然开始像个滚轴一样动,一下两下三下,里面拉得特别吃力,终于最后底下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搁在蒲熠星腿上。
“下来!”文韬轻声喊。
蒲熠星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兴奋。
爬桌布真的太好玩儿了。
都不用文韬拉第二次裤脚,蒲熠星像个软糖一样滑了下去。
桌布一垂下去就是另一个魔法世界了,红色桌布把一个个人的影子搁在外面,拉开一块布就像个惊喜盒子一样,不知道会看到什么。
是男人裤袋里藏得深深的手枪,还是两双不应该握在一起的手,是桌底下偷偷递过去的支票,还是桌面上点燃的烟落在地上的灰。下面两个孩子都看不懂的,只是爬着,钻着,看见谁的裤腿卷了边,皮鞋破了底,就抱在一起咯咯笑着。
这一张桌子从头到尾像个连环画,没有拼音的故事孩子还是看不懂的,但色彩鲜亮的画面就足够有趣了。
文韬蹲在地上揉着有点麻了的腿,正听到那边管家宣布马上有烟花表演,桌上的人都鼓了掌。
“烟花表演哎。”文韬回过头,眼睛亮亮的。
跟在后面的男孩子嘴一撇,“没兴趣。”
“你怎么这样。”文韬翻了个白眼,“没意思。”
桌前的人似乎都站起来了,文韬也要掀桌布,被蒲熠星一把抓住了后颈。
“我知道有个地方看烟花漂亮。”蒲熠星说。
“你不是不要看吗?”
“你不是要看吗?”
文韬眨了眨眼睛。
“等他们走了,我带你去。”蒲熠星看着文韬。
“好。”四岁不到的小孩子郑重其事地点头。
“那现在干什么?”文韬问。
蒲熠星的眼神在桌子底下晃了两圈。
唐家的东西精致到每个角落,桌子的背面都有家徽,小是小些,但每隔一米就有个双头鹫,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桌下玩闹的小孩。
蒲熠星伸手攥住了右爪的十字架。
“你干嘛?”文韬看着蒲熠星用劲拽着那个小玩意儿。
那边小脸都憋红了,一个手不够上了两个手,抓着往下拽,小嘴抿得紧紧的。
蒲熠星眼睛本来就大,脸蛋子皱在一块儿看着更大了,瞪得圆圆的,像个被踩到尾巴的奶猫一样,两个爪子搭着小石块试图把尾巴抽出来,吃冖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文韬看着想笑。
啪嗒一声。
蒲熠星一个屁冖股蹲儿坐在地上,十字架还紧紧攥在怀里。
“给你。”小孩气喘吁吁地把巴掌大的十字架递过去。
“给我吗?”文韬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蒲熠星认真地点点头,“拿着。”
桌布外面吵吵闹闹的,露台很近,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挤在上面,说什么的声音都有,文韬打赌里面还有在找他和蒲熠星的声音。
文韬伸出了手。
小小的指尖攥住十字架的时候,属于周岁宴的第一束烟花窜上了天空。
“嗖——嘭!”
掌声和烟花落下的噼啪火花声混在一处。
“哎呀。”文韬笑着,“错过了。”
周峻纬从唐家出来的时候,宴会几乎接近了尾声,他手里拿着今天一天的报酬——厨房剩下的一袋面包。
是上好的发酵粉做的,够吃好久。
出门没两步就停住了。
大厅外的草坪上多了个孩子,也就一两岁的样子,看着和里面那个过生日的少爷差不多大。
周峻纬看了看戒备森严的大门和围墙,又看了看咬着手指头的娃娃。
“你是怎么进来的?”周峻纬自言自语。
小娃娃身上衣服都破着,头发一边竖着一边塌下去,小手小脸上都是泥,两个手扒在宴会厅的窗上,不够高的,两个脚尖垫着,站也站不稳的,更挂不住,上下都歪着。
周峻纬走过去。
娃娃手上一松,啪嗒一声摔进草地里。
周峻纬蹲下来。
娃娃瘦得都快脱相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在瘦骨嶙峋的脸上看着更是大得吓人。
周峻纬想了想,打开了手里的袋子,拿出一个面包递过去,“吃吗?”
娃娃很快地接了过去,手指头猛地划过周峻纬的手掌心,居然还有些痛。
拿过去了也不吃,还眼巴巴地盯着周峻纬。
周峻纬立马收紧袋子,“不能贪心的!”
娃娃还是盯着他。
“你叫什么?”周峻纬问。
那边没有回声。
“没有名字吗?”周峻纬问得恨不确定。
两岁的孩子该是会说话了,但面前的娃娃一句话都不说的,只盯着周峻纬,眼睛一半拢在窗口的灯火通明里,一边又掉进黑暗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瘦削的脸蛋让周峻纬有些害怕。
娃娃粘着泥的手握着白色的面包,像捧着珍珠一样,手心的光和眼里的光全然是两个故事。
周峻纬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了。
娃娃看着给了他吃食的哥哥忽然有些害怕的跑走,却也没空想,嘴里叼上面包,又把自己挂回了窗台上。
里面的世界是他看不清也看不懂的。隔着玻璃一切都有些雾蒙蒙的,华丽的灯光拉长了线,走了一路都看不到尽头。他看得见那个众心捧月的孩子,抱在最尊贵的男人怀里,笑得灿烂到让周围人都发自内心地开心,男人递给他一个黑色的东西,孩子想也没有想便攥在手里,周围爆发的掌声轰鸣到窗外的他都听得清楚。那孩子面前有鱼也有肉,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食物,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
两岁的孩子心里哪来羡慕或嫉妒的感觉,他只觉得漂亮,背后那两头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漂亮,那些人的衣服漂亮,天花板上挂着的装饰都漂亮。那孩子面前是个光华的世界,头顶上吊下了供他玩耍的小玩意儿,几个月亮几个太阳,垂在孩子面前,穿着精制服装的孩子伸手拉拽发光的玩具,笑得开怀。
窗外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趴着的这面墙意味着什么,隔开了什么又关住了什么,他看见了那些大人笑着瞪着说着别人不能听的话,英文字母隔着窗子也能攥进耳朵,可惜他听不懂。背后的烟花炸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回头,只看见那挂在半空中的太阳和月亮。
好漂亮。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他好像也想过这个问题。
后来应该是没想明白,最后就从窗框上掉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几年,唐人街的洗衣房嬷嬷教了他识字念书,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叫邵明明。
嬷嬷皱眉说为什么要叫这个。
他说不出为什么,太小的事情忘记了,他只记得看见过一些太阳和一些月亮,挂得很高很亮。
很漂亮。
周峻纬跑了几步也就停了,路都走不利索的娃娃也追不上来的。
但唐家宅子大,这几步也够他在花园里迷路了。
为了宴会精心设计过的花树都很高,对周峻纬来说更是高得离谱,连外头的光都看不见了。
周峻纬抱紧了怀里的小面包。
不害怕的,他咬着嘴唇,不害怕的。
男子汉不能害怕的。
啪一下,脚底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是个麻袋,口扎得很紧。
周峻纬皱了皱眉头。
大概在看看和不看之间纠结了一秒多,小孩就被好奇心战胜了。
小面包放一边,周峻纬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麻袋的口子。
用劲解开了四五道结,啪嗒一声,麻袋口松开了。
“啊!!!!!”
周峻纬的语言不允许他描述他所见到的东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之时只剩下切身的感受。
好可怕。
麻袋里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孩子,眼睛瞪得很大,眼白上的红血丝想要把眼珠子推出来一般。面色铁青,脖子上一道像给铁丝勒过的痕迹,血里夹着铁屑,细细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切成了两段。
周峻纬只看了一眼,没能看清那长相也没能看清身上的衣裳,抓起面包袋子转身便跑。
他跌撞在花丛中的时候,那晚最后一朵烟花升上了天空
嗖——嘭。
整个芝加哥都知道,那个孩子满了一周岁,手里握住了唐家的荣誉和信仰。
最后的火花落下,象征着这场旷世的欢宴落下了帷幕。
TBC.
正负【13】唐家的小少爷满一周岁了
✔黑手党AU 教父AU 地点设定芝加哥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全员HE 全员强强
✔南北家族世仇 纬钧助理x老板 九明先婚后爱 东春中医x律师
无反派 纯内斗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几个人做的 彼此互为反派
片段灭文 没有逻辑 就是为了谈恋爱 严重OOC 慎阅
【教父AU,切勿当真,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这张合约书上会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的名字,再就是你的脑浆。
...
✔黑手党AU 教父AU 地点设定芝加哥
✔蒲郭/纬钧/九明/东春
✔全员HE 全员强强
✔南北家族世仇 纬钧助理x老板 九明先婚后爱 东春中医x律师
无反派 纯内斗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几个人做的 彼此互为反派
片段灭文 没有逻辑 就是为了谈恋爱 严重OOC 慎阅
【教父AU,切勿当真,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这张合约书上会留下两样东西:一是你的名字,再就是你的脑浆。
——《教父》
满分作文要素一:点题
周峻纬哐地一声撞开了齐思钧的办公室门。
这和他平时的绅士作风背道而驰,吓得齐思钧手一抖,在文件上划出了长长一道。
刚要骂,那边开口比他快。
“邵明明来了。”
齐思钧呼出一口气,“让他来呗,带他去会客厅,我……”
周峻纬伸手拦住站起身的齐思钧。
“他不是从大门来的。”
郭文韬靠在墙上。
长期封闭的地牢背后的墙壁湿冷,西装的后背都浸湿了,但郭文韬懒得动。
“你打算在这里干什么?”吃过东西的蒲熠星比先前精神了不少,“圆寂吗?”
“我倒是想。”
蒲熠星靠在椅子上,长时间捆冖绑的手是有些酸,在背后打着圈,看着郭文韬的眼神像观察个标本。
“邵明明来了。”郭文韬说。
“那你们是不是应该放我走了?”
郭文韬点了点头。
蒲熠星侧过半个身子,把绑冖在一起的手送到正面对着郭文韬晃了晃。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郭文韬一动不动,不可思议四个字都写脸上了。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哪样?”
“算了算了。”郭文韬挥了挥手,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在绳子上划了一道,麻冖绳碎落在地上。
那绳子碎屑还没能落在地上,刚才还像个挺尸的人忽然弹射起步,速度快得郭文韬眼里只闪过了一道残影,手上的刀就给人夺过去,被一只铁钳
的手摁在了墙上。
本能地抬了脖子,刀才没送进脖子里。
“你最好别。”郭文韬用下眼睑看着蒲熠星发红的眼眶,“我要是杀了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你了。”
“我不需要。”
蒲熠星手里的匕首又往前递了递,在刀锋底下异常单薄的皮肤和血管都一触即破,郭文韬像是出汗了,脖颈间亮亮的,随着呼吸蠕动着。
刀把上有齐家的族徽,巨蟒的眼睛就在蒲熠星的手下。
“腿痛吗?”郭文韬忽然问。
蒲熠星一愣。
“我打过你一枪。这样冲过来,腿不痛吗?”
这么一提醒,似乎是有些痛的。
然后下一秒郭文韬一脚踹在了蒲熠星的伤口上。
“嘶。”蒲熠星倒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
“别离你的敌人这么近。”郭文韬笑着,“敌人比爱人更清楚你的伤口在哪里。”
蒲熠星伸手把匕首扔在郭文韬的脚下,“还你。”
“待会齐思钧会派人来接你的。”郭文韬从墙上直起身,“你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热水泡泡手腕,你……”
“不用了。”蒲熠星打断郭文韬的话,手里转着圈,“它们挺好的。”
郭文韬点了点头。
“你弟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蒲熠星看了郭文韬一眼,“没有收益还败坏名声。”
“你有爸爸吗?”郭文韬问。
“我是不是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
“所以你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做。”郭文韬把手插进口袋里,“因为你没有爸爸。”
陈述的是事实的,但是从郭文韬嘴巴里出来像在骂人。
“那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蒲熠星垂下眼神,“关于我杀了你父亲的事?”
“就打算在这里问吗?”郭文韬右脚踩住地上的匕,“就这么,面对面问我吗?”
蒲熠星没说话。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过了。”
蒲熠星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到唐九洲的婚礼,到咖啡店里的小蛋糕,到钟表店里的茶杯,到床冖上,到昨天。”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的眼睛,“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在回答。”
“如果我这辈子会爱上一个人的话。”蒲熠星避开了郭文韬的眼神,“那就是你。”
郭文韬笑出了声,“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誓言。”
“那你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
郭文韬笑得更开心了。
他的笑容蒲熠星是见过几个的,真的假的都见过。这张脸笑起来像个学生,鼻子旁边的皮肤皱着,笑纹明显,凌厉的眼眉一秒被削了骨风,弯成个弦月。笑得蒲熠星也有点想笑,但好在他及时咬住了腮帮子。
“现在怎么说?”郭文韬攥了攥西装的下摆,“你们唐家的告别礼是什么?拥抱?握手?”
“没有那种东西。”蒲熠星摇头。
“你们唐家不是干什么都有规矩吗?”郭文韬笑着伸出手,“那握手吧,机场里欠我的。”
蒲熠星伸手握住了郭文韬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蒲熠星忽然意识到,他们亲冖了睡冖了拥抱了,却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握手。
对面的人手掌温热,只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蒲熠星都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蒲熠星躲闪着目光,“干嘛这样看我?”
郭文韬半张着嘴,一脸惊愕。
“我以为,你的眼神永远不可能这么温柔。”
齐思钧推门出来的时候,邵明明手里攥着一个人的脖子,咔嚓一声刚过。
邵明明一松手,穿黑西装的男人跟没了骨头一样软在地上,眼睛还瞪着,眼珠子像要从眼眶里飞出来。
“您好,好久不见。”邵明明拍拍手掌心的灰,“齐先生,我来接人的。”
“你就是这么接人的?”齐思钧握紧了拳头。
周峻纬站在背后,看着后院里一地东倒西歪的齐家家丁,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倒也不是全死了,但没死的也离死不远了。场面倒是不血腥,下手很干净又利落。邵明明一头小卷毛个个都精心准备过,小小一个站在尸体堆里笑,像极了恐怖片里一手拿着破旧熊娃娃一手攥着屠刀的蓝裙子双马尾小姑娘,背后躺着她父母的尸体。
看得周峻纬毛骨悚然。
“这样屠杀我们家丁,唐家的规矩不要了吗?”齐思钧说话还是硬气。
“你拉倒吧。”邵明明歪着身子站着,“这时候又知道规矩了?所谓规矩就是你需要的时候就有,你不需要了就没有呗。”
“你谁啊。”邵明明挑着眉毛,“玉皇大帝吗?”
没一句客套话,说得齐思钧都不知道怎么接。
唐家和齐家说话一向是太极八卦,这厢真刀真枪的齐思钧倒是挡不住了。
周峻纬在背后忽然有些想笑。
这个世界上倒是有两个人专克齐思钧,一个是郭文韬,一个是邵明明。一个猜不透,一个懒得躲。
“邵先生……”
“别叫我先生。”邵明明打断了齐思钧的话,“我不配你们这些人这么叫我,我也不是很想跟你讲话,蒲熠星呢?”
周峻纬一挥手。
“别。”邵明明看了看周峻纬,“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找他,他在哪儿?”
周峻纬一只手僵在半空中。
齐思钧示意了家丁,那厢飞快地跑进了屋里。
“你不能进齐家的门。”齐思钧冷着声音,“齐家只欢迎从正门来的客人。”
“哦,什么意思?是说以后我去杀你们的前门门卫吗?”邵明明冷笑着,“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们齐家留点面子的。”
周峻纬上前一步,话还没出口,面前的娃娃就伸手阻住了他。
“你闭嘴。”邵明明指着周峻纬的鼻尖,“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是谁?”
周峻纬微微鞠躬,“我是齐先生的助理。”
“我是唐九洲的丈夫。”邵明明接得很快,“我需要助理来跟我讲话吗?你们老板没有嘴吗?”
齐思钧脸都快憋红了。
适应了圆滑世故、蜜里藏剑的谈话方式,又要端着大家族的架子,齐思钧一口气从上窜到下,怎么也通不了。
要不是手上还带着家主的戒指,他现在就跳下去和邵明明揪头发扇巴掌泼妇打架。
“抓蒲熠星这件事,记在唐家账上,之后会给你们算的。”邵明明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这算什么?”齐思钧指了指满地的尸体。
“这是我杀的人,挡我路了所以杀的,长得难看所以杀的,声音难听所以杀的,我想杀所以杀的。”邵明明声音轻飘飘的,“跟唐家有什么关系?”
“那这些人是记在先生账上吗?”
“是。”邵明明点了点头,“但我账本可能是快写不下,你腾腾地方挤一挤。”
再跟邵明明多说一句话,齐思钧能当场气绝身亡。
“对了。”邵明明上前了一步。
周峻纬快步挡在了齐思钧面前。
邵明明斜了周峻纬一眼,“让开,现在不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很做作。”
齐思钧在背后戳了戳周峻纬的腰。
周峻纬包着一肚子气让出了齐思钧。
邵明明又上前了一步,直到面对面迎上齐思钧的眼神,“听着,唐九洲是我男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你们齐家打着唐家的什么主意,打着唐九洲的什么主意,有我在,你们想也别想。”
齐思钧咬紧了后槽牙。
背后的家丁推开了门,带来了蒲熠星,背后跟着郭文韬。
余光瞥见门开的瞬间,邵明明就跟川剧变脸一样漾开了笑脸,拍着手迎了上去,“哎呦喂蒲熠星啊!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啊?齐家的伙食和唐家比怎么说啊?”
搀过蒲熠星的手臂,邵明明回头对着郭文韬眨了眨眼,“嫂子好。”
郭文韬眼睛瞪得两个大。
那厢邵明明笑得开怀,把蒲熠星送进车里扬长而去。
“他刚才叫你什么?”齐思钧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不知道,没听见。”
郭文韬转身就走。
周峻纬捧上焦糖布丁,“好了不要生气了?”
齐思钧看了一眼抖动的布丁,慢慢张开了嘴,“啊——”
周峻纬剜下一勺,递给他气到四肢都不健全了的老板嘴边,“来。”
齐思钧一口差点把勺子咬断。
“太甜了!”
“让厨子做个不甜的!”周峻纬手忙脚乱地把盘子移开,“做个苦的!”
“坐下。”齐思钧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周峻纬坐在了齐思钧身边。
“你说唐家怎么能这么稳?”
“你指唐九洲。”周峻纬补充。
“嗯。”齐思钧点了点头,“唐九洲到现在除了结个婚,几乎什么都没做过,岿然不动想座山一样,就我们齐家两个跳梁小丑天天上蹿下跳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我自己想想都丢人。”
“两个跳梁小丑?”周峻纬指了指自己,“我和你吗?”
齐思钧翻了个白眼,“郭文韬和我,他是跳梁,我是小丑。”
“你怎么可能是小丑。”周峻纬轻轻拨开齐思钧额前气得一团糟的头发,“你这么漂亮。”
还有后半句的。
你哥哥也不是跳梁,那个程度的叫跳崖。
但周峻纬没说。
齐思钧也是有深度的人,周峻纬手若有似无地从额头前面扫过去,嘴里还夸着他漂亮,小少爷脸也不红一下,搞得周峻纬怪有挫败感的。
“可以问个问题吗?”周峻纬开口。
“什么?”齐思钧看着周峻纬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滑下去。
“齐家和唐家,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立的?”
“那要看你拿什么标准定义对立。”齐思钧耸耸肩,“地底下的事情本来就讲不了合作,更说不出共赢,它们诞生的时候就是对立的。”
“我说的是现在这种。”周峻纬想了想,“完全无法生意来往、互为世仇的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的父辈。”
周峻纬一挑眉。
“我们的上一辈。”齐思钧转过身看周峻纬,“在我很小的时候,两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我三四岁的时候还参加过唐九洲的周岁宴。”
周峻纬愣了一下,“唐九洲的周岁宴吗?”
“对。”齐思钧转过脸,看着面前雕花的壁炉,二十一世纪的壁炉就是个装饰,早上的仆人大概是还没来,上面淡淡蒙了一层灰,“因为那时候太小了,我什么都记不清了,我那时候应该连哪个是唐九洲都不知道,也不记得我见过谁,干过什么,记忆里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宴会,我大概是在宴会厅的地上爬了一晚上。”
“那你是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我参加过吗?”齐思钧打断周峻纬,“我十多岁的时候,在我父亲的办公室里胡闹,不小心翻出来一张照片,应该也不是藏起来的,只是放在一个很普通的地方,让我翻出来了。照片里有很多人,小孩、大人、男人、女人,因为我那时候也参加了很多齐家的宴会,所以我知道齐家有资格出席家宴的没有这么多人,我就问父亲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
“是唐九洲的周岁宴。”
“对。”齐思钧点了点头,“我父亲那时候对我说,这是齐家和唐家最后一次宴会,所有的孩子大人都出席了,都放在了一张照片里。”齐思钧顿了顿,“我问他之后呢,他就没有再回答了。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懂事了,知道齐家和唐家关系不好,也就没有多问。”
周峻纬忽地一惊,“那如果所有人都出席了,那蒲熠星和郭文韬……”
“在,他们在的,齐家唐家所有人都参加了。”齐思钧点头,“但他们应该跟我一样,太小了,完全不记得了。”
齐思钧呼出一口气,“那是齐家和唐家最后一次宴会,却是我们这一辈的孩子第一次相见。”
“第一次相见?”周峻纬重复了一遍。
齐思钧看了周峻纬一眼,“当时齐唐两家关系不错是不错,但也只有大事才会相聚,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有宴会也只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开。唐九洲的周岁宴大概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才让两家人合在一起开了一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地见了一面,小孩分不清人数的,也不知道这场宴会的意义,对我们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场晚餐,所以什么印象都没留下,谁也没能记住谁的长相。之后,和平的年代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你们应该是在一起玩过的。”周峻纬想了想,“小孩不是都会和小孩一起玩的吗?”
“可能吧。”齐思钧耸耸肩,“但那又怎么样,当时玩得多好,现在撕咬得就多惨烈。”
周峻纬沉默了。
“有时候想起来还是很奇妙的。”齐思钧动了动脖子,“你曾经可能和那个要你性命的人一起手拉手跳过房子。”
“但这对你来说没意义。”周峻纬看着齐思钧的侧脸。
齐思钧笑着点头,“我和郭文韬从小一起长大,躺在一张婴儿床的时候还啃过对方的脚。小时候父亲要罚我的时候,哥哥会挡在我前面说是他干的,然后在挨打的时候给我做鬼脸。”齐思钧顿了顿,“但这都没有意义。”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齐思钧低下头,“不管之前有多深厚的感情,他为你做过什么,你又为他做过什么,都会在他第一次抢你的珍宝时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就像合上本书一样,之前所有一切上锁一样封存,重新开始的时候你抬起头,只看见他全副武装,手里的矛和盾都对着你。”
周峻纬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齐思钧转过脸看他。
“什么?”
“唐家和齐家的问题。”
周峻纬摇头,“就是好奇。”
齐思钧盯着周峻纬的脸,从左到右地看,看得周峻纬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一排。
“交换吧。”齐思钧忽然开口。
“什么意思?”
齐思钧挪了一下身子,面对着周峻纬坐着,“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峻纬咽了一口口水,“什么问题?”
“你是谁?”
齐思钧看着周峻纬的眼睛,重重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周峻纬回答得飞快。
齐思钧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应该是句真话。
“对于你们的世界来说,”周峻纬说得很真挚,“我什么也不是。”
齐思钧没有再说话。
周峻纬坐近了些,“刚才你不是说到了唐九洲的周岁宴吗?”
齐思钧抬起头。
“我刚才认真地想了一下,虽然年纪太小,实在不记得了,但我觉得,”周峻纬深呼了一口气,“我可能也在。”
王春彧一身疲惫地关上门挂上包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窗前站了一个人。
站得笔挺,扶着窗框,看着底下贫民窟里穿行的人群。
王春彧心里一动,“伤刚好,不要起来啊。”
郎东哲慢慢转过身。
大概是他转过来的瞬间,王春彧才看见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棋盘。
一盘国际象棋,像是下了一半,一个象歪着身子躺在棋盘的正中间。
“会下吗?”郎东哲身上掺着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
王春彧愣了愣,“不太会。”
坐在棋盘面前王春彧又问,“你还会下国际象棋啊?我都不知道。”
郎东哲没有说话,慢慢地在王春彧面前坐下,大概是会牵动些伤口,郎东哲坐得很慢。
王春彧皱了眉头,“为什么白方没有皇后?”
“不知道。”郎东哲摇头。
“不知道?”王春彧看了一眼郎东哲,“你自己摆出来的棋盘,你不知道?”
“不是我摆的。”
“那是谁?田螺姑娘吗?”
“是我梦到的。”郎东哲说。
王春彧眨了眨眼睛,“你梦到了,一个棋盘?然后你把他摆出来了?”王春彧一脸不可思议,“要我帮你找一下周公来解解梦吗?”
郎东哲看着棋盘,“我其实也不一定是梦到的。”
“能不能说一点人听得懂的话?”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张棋盘,清清楚楚。”郎东哲的手指抚过黑白棋盘,“就是这样一张棋盘,黑方的象横尸中央,白方没有皇后。”
“建国以后就剔除封建迷信了。”王春彧认真地看着郎东哲。
“这个棋盘是真实发生过的。”郎东哲终于抬起头看了王春彧,“在很久以前,我坐在白方,另一个很小的男孩子坐在黑方。他根本不会下棋,我的皇后快要将军的时候,他耍赖拿走了我的皇后,说这样我就没法将军了。”
王春彧盯着郎东哲看了五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你不会是想说……”
“对,那个男孩是你。”
王春彧眨了眨眼睛,“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对,你那时候四岁都不到,每天记得换纸尿裤就很好了。”
“那你就是……”
“快八岁了。”
王春彧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还是青梅竹马?”
“不是。”郎东哲摇了摇头,“我们只见过一次。”郎东哲想了想又说,“那一次我见到了很多人。”
王春彧手心握个空拳放在嘴边,“是我想的那些人吗?”
郎东哲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是以齐家首席律师孩子的身份来的,大概吧,我也记不清了,差不多这样的一个身份。”郎东哲扶着脑袋,“那次齐思钧、郭文韬、蒲熠星都在。”郎东哲顿了顿,“周峻纬也在。”
王春彧瞪大了眼睛,“周峻纬?!”
郎东哲点了点头。
“你们那时候都才三四岁的样子,应该都不太记得了。”
王春彧多少有点结巴,“那是……”
“那是一场宴会。”郎东哲说话的声音听着很遥远,“很盛大,很隆重,唐家和齐家放完了整个芝加哥的烟花,为了庆祝那个命中注定的孩子走过了他一生中最脆弱的一年。”
“那是一场梦一样的欢宴,酒池肉林饕餮盛宴这样的词都过犹不及。但它像朵花一样,极盛而衰,当人们掀开白银打造的餐盘时,他们的眼里是上成的牛肉,但心里的枯骨和骷髅却在那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浮在了那张长达十米镶满宝石的长桌上。”
郎东哲的声音像个古老的吉普赛预言。
“当餐桌上众心捧月的孩子握住手枪,当窗外饥肠辘辘的孩子看见了太阳和月亮,当即将破碎的孩子拿走了棋盘上决定胜负的皇后,当养尊处优的孩子握上了那双布满煤灰的手,当餐桌下的孩子偷走了双头鹫脚上的十字架,当屋顶上的孩子看见了远处的威利斯大厦,当被赋予厚望的孩子吃掉了桌上的最后一块蛋糕,当生于灰黑的孩子穿上了第一件西装。正与负的战争,拉开了属于它的第一块红幕。”
“那一年,唐家的小少爷满一周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