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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中也の格子酱

【双黑/太中】停更危机(当)

网文梗,写手宰x粉丝中。


加班期间的短篇脑洞产物,是沙雕甜饼~


本篇为太宰视角。


太宰治:我狠起来自己的黄文都写


“呐,原来太宰你这么喜欢我啊?”


前文请点【上】【中】【也】【三】【千】【次】【够】【吗】【?】


【过渡章写的不是很满意_(:з」∠)_希望大家见谅。】


————————————

一个月过去了。


距离中也掉马被自己发现,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对太宰治来说,是纠结而快乐的一个月。


尽管知道了污浊就是中原中也,然而这两个身份,大多数时候都独立得很。


小矮子平时一直是充满活力和冲劲的,碧蓝的眼睛里燃烧着热烈的光,...

网文梗,写手宰x粉丝中。


加班期间的短篇脑洞产物,是沙雕甜饼~


本篇为太宰视角。


太宰治:我狠起来自己的黄文都写


“呐,原来太宰你这么喜欢我啊?”


前文请点【上】【中】【也】【三】【千】【次】【够】【吗】【?】


【过渡章写的不是很满意_(:з」∠)_希望大家见谅。】


————————————

一个月过去了。


距离中也掉马被自己发现,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对太宰治来说,是纠结而快乐的一个月。


尽管知道了污浊就是中原中也,然而这两个身份,大多数时候都独立得很。


小矮子平时一直是充满活力和冲劲的,碧蓝的眼睛里燃烧着热烈的光,那种强大的令人炫目的热情和生命力,吸引着每一个向光的飞蛾。


太宰治对中也身边的男男女女向来是不屑的,他可以轻易用漫不经心的笑容和虚情假意的甜言把他们从中也身边抢走——朝秦暮楚的趋光者就算只是盘旋在光源的周围都显得碍眼——然而中也并不在意,不久之后也照样会有新的男男女女继续聚集在中也身边。中原中也永远是真实而锋利的。


而污浊君却是另一幅样子,他普通地画自己喜欢的角色,研究自己喜欢的作品,别人夸他他就礼貌说一句谢谢,别人不喜欢他他也无所谓。他划定了自己的小圈子,对外面不闻不问,在里面有求必应。


是的,有求必应,太宰治几乎要嫉妒作为失格的自己。不管是占用污浊大量的时间来讨论剧情,还是让他违背心意称赞自己的“虐狗”行为,太宰治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强硬一些,撒撒娇,让污浊君“穿上LO裙来面基”这件事他也未必不会答应。污浊君像神一样纵容自己认可的人予取予求,然后真的能变出所有他想要的东西,恰好合他的心意。


他委实有些嫉妒,于是白天便变本加厉地作死。他将中也的便当藏起来,在女生向中也告白的树上上吊,往中也最喜欢的帽子上插狗尾巴草,然后被他追着捶两条街,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晚上再一边写文一边骚扰污浊君,向他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听他违心而纵容的称赞和敷衍。


如果说过去的十年里,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代表的是无穷无尽的惊喜和无法理解的旺盛的生命力,那在十五岁的这一个月里,污浊的忧伤这个ID,对他来说显然有了更不一样的意味。


总而言之,“中也是我的,污浊君也是我的。”

 

————

给粉丝的福利短篇是罗生萌要求的,至于说到底是他想看还是他可爱的白头发小助手想看,就不得而知了。“沉迷男色”的太宰治难得地没有刨根究底,索性这个提议刚好合他的心意,那么是谁提的,为什么提,就都不重要。


于是继首次现身评论区“追妻”后,人间失格太太再次出现在自家粉丝的论坛里,表示自己会跟污浊合作一个小短篇作为粉丝福利,希望大家“踊跃提出意见”,最好能“改变《完全自杀手册》留给大家的固有印象,开拓新的写作方向”,因为是粉丝福利所以“不必担心尺度过大”……然后在他无耻的诱导和群众的热情支持下,校园、相爱相杀、床戏荣登排行榜前三。


太宰治将“公平票选”出的结果丢给污浊,兴致勃勃开始拟自己的提纲。至于主角一个有黑色头发一个有赭色头发这种巧合,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

“太宰君,国木田老师找你。”


他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啊~每次他找我都没什么好事~”


一边在国木田暴躁的怒吼“太宰!你给我出来!”的干扰下刷完了自己和污浊的CP楼,用小号给楼主点了个赞。


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好,好。国木田老师不要这么暴躁啊,会长皱纹~”


安吾推了推眼镜,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等到他处理完了学园祭的一大堆的杂务,回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中也拿着他的手机嚣张又恶意地笑着:“呐,原来太宰你这么喜欢我啊?”


他扬了扬手机,上面还留着没有退出的论坛页面。


TBC.

喵和鱼骨头

【枢零】山有木兮木有枝 01

01


窗外寒风肆虐,漫天大雪。


天刚朦朦亮,屋内暖融融的温度包裹着床上的人。正熟睡的男人,一边脸颊压在枕头上,银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安静的睡颜稍稍化解了一些平日脸上的冷意。


刺眼的光线透过没拉好的窗帘落在被子上,轻柔的抚过男人的脸庞。


锥生零皱了皱眉,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大半张脸继续睡。


睡梦中,锥生零听见楼下的黑主灰阎喊他吃早餐,他翻了个身,抓了抓头发,睁开了掩藏在银发下的眼眸,淡紫色的瞳色,让人忍不住沉溺,只是此刻,这双眼眸没什么焦距,显然,他还没有清醒。


黑主灰阎哼着歌站在餐桌边摆餐具,看见锥生零下楼:“零,爸爸做好了早餐哦,快来吃啦~~~”...

01


窗外寒风肆虐,漫天大雪。


天刚朦朦亮,屋内暖融融的温度包裹着床上的人。正熟睡的男人,一边脸颊压在枕头上,银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安静的睡颜稍稍化解了一些平日脸上的冷意。


刺眼的光线透过没拉好的窗帘落在被子上,轻柔的抚过男人的脸庞。


锥生零皱了皱眉,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大半张脸继续睡。


睡梦中,锥生零听见楼下的黑主灰阎喊他吃早餐,他翻了个身,抓了抓头发,睁开了掩藏在银发下的眼眸,淡紫色的瞳色,让人忍不住沉溺,只是此刻,这双眼眸没什么焦距,显然,他还没有清醒。


黑主灰阎哼着歌站在餐桌边摆餐具,看见锥生零下楼:“零,爸爸做好了早餐哦,快来吃啦~~~”


锥生零穿了一套米白色的睡衣,走到桌边坐下:“早。”


两人优雅的吃着早餐,没一会儿,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锥生零和黑主灰阎对视一眼,起身去开门,只见一身风尘仆仆的夜刈十牙站在门口。锥生零很惊讶:“师父?怎么突然来了?”


夜刈十牙冷冽的表情在看见自家徒弟的时候软化下来,但仍然很严肃:“进去再说吧。”


锥生零不解,跟着师父进屋坐下。


“哟,你怎么来了?正好我们在吃早餐,一起吃…”


夜刈十牙急促的打断了黑主灰阎的话,皱眉看向锥生零:“零,我从猎人协会得到消息,玖兰枢和玖兰优姬要回来了。”


锥生零给师父倒了茶,刚在黑主灰阎身旁坐下,闻言猛地站起来,周身散发着冷气和怒气:“他们回来干什么?玖兰枢又要做什么?”


黑主灰阎皱眉,伸手拉住零的袖子,让他先坐下,担忧的看了看他,转头问夜刈十牙:“回来… 什么意思?有事回来还是…?”


夜刈十牙也觉得烦心:“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据说是,要重新回到黑主学园…上学。”说完看了看锥生零的表情。


“上学?那群吸血鬼吗?呵。也对,在漫长的生命中总要找点有趣的事做。”


锥生零嘲讽完了就再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已经怒到说不出话。


黑主灰阎和夜刈十牙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莫名,搞不清楚玖兰枢此行的目的,在此之前谁都没收到风声。回来的消息突然在协会传开,夜刈十牙立马就从任务地点赶回黑主学园。


过了好一会儿,锥生零才看向两人,冷声道:“最好不要有什么目的,不然… 想死的话,就让他们来。”说完,收拾好碗筷上楼了。


黑主灰阎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念优姬,但是,希望这一次不会发生什么事,就让零安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夜刈十牙看向黑主灰阎,语气强硬:“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害我的徒弟。”


……


锥生零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有想,放空思绪,闭目养神。


他记得一年前,他告诉玖兰优姬,再见的时候一定会亲手杀了她,转眼不过一年,就要见面。一直控制着不再去想的人,那份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他都觉得沉重,也不想去回忆。只是,他不想再念着的人和他讨厌的人都要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觉得糟心。


这一年的安稳,让他感觉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未尝不可。也许,今后不会再安稳了。


锥生零自嘲的勾了勾唇,手指抚摸着颈侧的紫色蔷薇,有些无力的翻身抱住被子。

电波系丸子
《年少有为》李荣浩

《年少有为》李荣浩

《年少有为》李荣浩

杏仁冬甩

【天法/侠皇】天作之合【二十五】

#

“玉逍遥,走着,撸串去。”君奉天胳膊一抬,搭在玉逍遥肩上招呼着。

“今天不行。”玉逍遥低头划拉手机,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夜宵撸串。”君奉天奇怪地问,一边伸头去看玉逍遥手机屏幕,他俩之间向来不避讳这个。

没想到这次,玉逍遥却飞快按灭了屏幕。

“晚上突然有点事。”玉逍遥这样说道。

君奉天打量着玉逍遥的脸。这人平时情绪外露,在想什么,有什么坏点子一看便知。

没想到这一次又让他意外了,他惊觉自己从这张看腻了的熟脸上,竟然读不到什么,“你怎么了?突然怪怪的。”

玉逍遥低头回了一条信息,抬头时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

“我男朋友约我看电影。”

君奉天莫名...

#

“玉逍遥,走着,撸串去。”君奉天胳膊一抬,搭在玉逍遥肩上招呼着。

“今天不行。”玉逍遥低头划拉手机,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夜宵撸串。”君奉天奇怪地问,一边伸头去看玉逍遥手机屏幕,他俩之间向来不避讳这个。

没想到这次,玉逍遥却飞快按灭了屏幕。

“晚上突然有点事。”玉逍遥这样说道。

君奉天打量着玉逍遥的脸。这人平时情绪外露,在想什么,有什么坏点子一看便知。

没想到这一次又让他意外了,他惊觉自己从这张看腻了的熟脸上,竟然读不到什么,“你怎么了?突然怪怪的。”

玉逍遥低头回了一条信息,抬头时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

“我男朋友约我看电影。”

君奉天莫名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碍眼,心里倏地刺了那么一下。

……然后他就醒了。

原来是梦啊……

他瞪着眼睛看着上方昏暗的天花板。

还好是梦。

心里某个角落默默松了口气之后,君奉天又跟自己拧上了,思前想后觉得十分之不爽。

为什么是“还好”?

玉逍遥有男朋友关他什么事?

他为什么要因为好友性取向的问题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还要被强行“噩梦”惊醒?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多。很好,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神经里某根名为玉逍遥性取向成分的咖啡因,又开始隐隐作祟。

君奉天决定还是不睡了。

他慢吞吞爬下床,先把灯开了。又挪到飘窗边打算慰问一下初来乍到睡新窝的飘飘,结果一探手,精心炮制的吃货汉堡型猫窝——空的。

他叹了口气,走回床边一番审视,床尾一处明显隆起的小山包,正有规律地缓慢起伏。

某只只爱睡他不爱睡窝的飘飘,果然又厚颜无耻的来蹭床了。

本着他没得睡,飘飘也不能睡的坑猫精神,他把迷迷瞪瞪还打着小呼噜的飘飘从窝里捞了出来,一边靠着床头摸出了手机。

不愧是放假,就这三更半夜深度睡眠的时间,云海仙门的QQ群里还有人在聊天。

【第三人】:寒假作业做了没啊?

【紫小邪】:快过年了能不能问点有营养的东西。

【第三人】:比如说?

【紫小邪】:有女生喜欢你没?有喜欢的女生没?找对象了没?

【一片孤云】:紫烨疾邪你七大姑八大姨附体了吧!

【任涛涛】:高中生找什么对象,学习是第一位的。

【紫小邪】:你个有女朋友的假什么正经。

【一片孤云】:@两袖飘飘,管理员,这里有现充拉仇恨。

【两袖飘飘】:找对象?找对象好哇!情人节有约了没啊?

随着这行字突然弹出来熟悉欠抽的口吻,君奉天的心也跟着漏跳一拍。

玉逍遥也没睡?

本想借着刷手机分散一下注意力,玉逍遥这话一出,君奉天的脑子再度不受控制地被牵着跑了。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群里已经迅速开展了一怼逍遥的日常副本。

【哈密瓜】:请大家仔细阅读帮主的话,并划出重点。

【第三人】:重点一:找对象。

【任涛涛】:重点二:情人节。

【一片孤云】:总结:天凉了,帮主也想找对象了。

【哈密瓜】:天凉了,让帮主破产吧。

君奉天看着这套分析,莫名地有些扎眼。

【一片孤云】:说起来,逍遥哥好哪口的?

【紫小邪】:好牲口的。

——紫小邪被管理员禁言1分钟。

【两袖飘飘】:当着面就敢诋毁造谣,让你见识一下哥哥的手段。还有,我喜欢高冷的那种,带傲娇属性食用更加!

【一片孤云】:我还以为逍遥哥会更喜欢软妹,没想到居然是御姐派。

【两袖飘飘】:软妹当然也是喜欢的,然而以哥阅妹无数的经验,高冷傲娇更好味啊哈哈哈哈!

【哈密瓜】:这妥妥的渣男言论。

【两袖飘飘】:哥那叫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神雕】:明明是个恋爱初哥,装什么看尽千帆的大佬。

【两袖飘飘】:非常君就算了,雕兄你怎么能这样说。

【御命丹心】:毕竟上个月才渣了皇天。

【两袖飘飘】:……???

【紫小邪】:天凉了,给个机会让帮主当一波渣男吧!

君奉天抓紧时间怼了一句就关掉了QQ群的提醒,调整好怀中飘飘的位置,决定再挣扎一番,尝试网上说的撸猫犯困大法。

手机又震了一下,玉逍遥发来一条消息。

-这么晚还没睡?

这没话找话的废话,君奉天翻了个白眼,手指动都懒得动,不回。

-奉天?

-怼了我一句就秒睡?

-不厚道啊!

-喂喂喂?信号不好吗?

瞅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嘀嘀咕咕震个没完,君奉天突然觉得还挺爽的。

-三更半夜空虚寂寞冷啊!

-现在是逍遥哥哥的半夜陪聊时间。

……

-真不理我?那我可找别人了?

这句之后,聒噪了半天的手机突然安静了。君奉天划开锁屏,瞪着没下文的小窗口。

玉逍遥你大爷的!撩了就跑,没节操!

正当君奉天腹诽不止的时候,玉逍遥发了一条支吾乱叫的语音过来,没等君奉天听完,又迅速地撤回了。

这人搞什么鬼?君奉天皱眉。

玉逍遥又发了一张闪照和一条语音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先点开了闪照。

然后他受到了视觉和灵魂的双重冲击和惊吓。

照片上的玉逍遥一条胳膊枕在身前,半张脸挡在杯子后面,一双眼半眯着,明明是游离的目光,却仿佛隔着屏幕在抛媚眼。

君奉天默默吞口水,点开了语音。

“奉天小哥哥聊骚吗?”

#

玉逍遥手忙脚乱的收拾床头,终于听到手机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呻吟”。

他方才为了摆pose动作太大,带翻了杯子,水泼了一床一地,好在总算没白战损。

奉天可算理他了!

他拽过用来当抹布的旧毛巾,风卷残云地一通抹,把床头柜的水都给擦了。湿了一块的被子随手糊了两下,反正他床大被大,少那一块不少。

做完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他也在被子外面冻得不行了,当下飞扑向床上的手机,顺势打了个滚埋进被子了。

“玉逍遥你要死啊?!”

君奉天的咆哮从手机中传出,玉逍遥捧着手机乐不可支。

-空虚寂寞冷嘛!

-空虚寂寞冷你还不穿秋裤!

-不要秋裤,缺暖床的。来嘛,来聊骚嘛?小哥哥互发一波照片好不好?

-不好,你找别人吧。

-不找别人就找你。

玉逍遥美滋滋地回着消息,一边心思活络开了。

今天玉逍遥刚回家就发现,他被世界遗弃了。老头子和仙女老妈出去度二人蜜月了,玉箫去她小闺蜜家住了,他连晚饭都只好叫外卖。

于是他决定明天也去兄弟家“度蜜月”,和家人保持画风一致。

谁说兄弟不能“蜜月”的,除了今天空虚寂寞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蜜月”。

正当玉逍遥考虑是明天带着外卖兼surprise直接去,还是提前说一声的时候,君奉天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玉逍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性向的。

当然是某天晚上听你在被子下面办事的时候,突然就醍醐灌顶、“蓄势待发”了。

玉逍遥很想这样说,但那样他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君奉天羞愤欲死之后,十有八九会把他这句当在练疯话,然后夜奔三里地过来把他料理了。

大概是半天没见他回复,君奉天又发了一条过来。

-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吗?

-EMMMMMMMM……你猜?

他只好这样回了一句。

-废话少说。

-我忘了。

-你连这种连三岁我俩出去买烤肠,我比你多吃了一根这种鸡毛蒜皮的破账都记得清楚的人,性取向的事有那么容易忘吗?

这句话光用看的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不爽,看得出君奉天憋很久要拿他撒气了。

玉逍遥叹了口气,他又为什么要掖着藏着,小心翼翼守着自己不能过界,就因为君奉天什么都不知道?

-奉天你真那么迟钝?

回复完这条消息,对面突然陷入了沉默。

玉逍遥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烧得慌,伸手去捞床头柜的杯子,喝水的姿势都做完了,才想起来杯子里压根没水,都被他作死撒光了。

看着彻底没下文的对话框,玉逍遥忍不住自我嫌弃了一波。饶是他八面玲珑,面对君奉天这板不透风的墙,也无用武之地。

啧,话题终结者了。

#

玉逍遥第二天还是去了君奉天家,两人风卷残云地扫光他打包的外卖,惯例性互相检讨了一番生活腐败的作风问题,并且约定,一直到年前家里有人管饭之前,轮流做……

外卖攻略。

玉逍遥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赖在君奉天家里了。

吃他家米,睡他家床,还玩他家电脑,活脱脱一金屋藏娇的小白脸。

那场诡异的深夜对谈,两人谁也没再提起,仿佛只是两人夜半时分一场不存在的梦游。

#

日子很快逼向了年关。

某日九天玄尊回家,同时收获了一只亲儿子和一只干儿子。

这个年纪的问题少年们,最烦说教,对于长辈从来都唯恐避之不及。不过玉逍遥有些特别,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问题少年。

所以当九天玄尊风尘仆仆的推开家门的时候,玉逍遥刚起床裹着棉袄就搔首弄姿地赢了上去。

“叔啊——好久不见又变帅了!”玉逍遥殷勤地说,一边接过九天玄尊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九天玄尊挑了挑眉,“你每次都这样说,还有没有点新词?”

“咱不整那些浮夸的,就实在的夸你帅不好吗!”玉逍遥笑眯眯地说,“或者叔你希望我夸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哎哟——”

玉逍遥后脑勺吃了一记抱枕杀。

“回来啦?”刚发完功的君奉天端着水杯靠在沙发上,和亲爹打了个照面点点头。

“嗯。”九天玄尊点点头,然后不知所云问了一句,“都挺好吧?”

“挺好。”

玉逍遥抱着刚刚偷袭他的兔子抱枕,性致盎然地看着父子俩神奇的脑电波交流。虽然他的脑子解码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互相关心生活的日常对话,但能精简到这种地步,这也太懒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逍遥啊,你这几天都在这,没回家?”那边交流完毕,九天玄尊又转头开始关心玉逍遥起来。

“我家没人。”玉逍遥忙表示自己有正当理由。

“你爹妈不要你了。”九天玄尊对这件事倒是清楚,抬了抬下巴满意道,“挺好的,省得我找。”

“叔你有事找我啊?”玉逍遥问。

“你那对不靠谱的爹妈浪没边了,已经把你和玉箫托付给我了,直接一个春节套餐,你俩今年都跟我和奉天过吧。玉箫呢?”

“闺蜜家。”

“逍遥,饿了没?”

九天玄尊摸出手机点开消息一看,眯了眯眼角,这个细节被君奉天敏锐地发现了。

“饿死啦!”

“不饿——”君奉天迅速地抢白,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又没问你。”

但见九天玄尊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

啧,亲爹。君奉天一边腹诽,一边心里大骂玉逍遥。

“外卖吃腻了吧,叔带你吃顿好的。”

玉逍遥一听有好料,一把捂住君奉天抗议的嘴,乐呵呵拖着他洗漱换衣服去了。

#

直到九天玄尊载着他俩进了会所,三人在门口遇上了踱步而来的蔺天刑,几人一块进了会所的豪华包间后,玉逍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对。

“靠,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玉逍遥环视一周,眼神惊恐,“你爸今天叫的年终聚吗?这么大个包间,得来多少三姑六婆,我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身边君奉天露出一脸不屑和“我一早知道”的眼神,“谁让你今天智商下线没睡醒,迟了!”

父辈们的亲朋好友每年都要聚几次,之前他都溜号了,他爹也拿他没办法。没想到这次大意,着了九天玄尊的道。

逃掉了之前几次,这次他迎来了更猛烈的反扑,密闭的空间,避无可避被三姑六婆围着盘问。

玉逍遥欲哭无泪。

一对一的应付他可以主导话题的风向,然而被惨无人道地围观和评头论足的时候,局势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这实在有违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设。

“你也有今天。”一旁的蔺天刑吃菜看戏乐不可支。

“蔺叔,幸灾乐祸可不好。”玉逍遥递上一个哀怨地眼神,要不是他拖了个垫背,君奉天帮他分担不少火力,他十有八九已经被掏空。

蔺天刑才不管这么多,变本加厉地助长姑婆们的气焰,把学生间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和传闻都抖了出来,供众人娱乐谈资。

“收那么多情书,有没有中意的女生啊?”

“哎,逍遥和奉天你俩谁收得多?”

“我估摸着奉天多。逍遥这嘴有时候太欠了,一点也不男神。”

玉逍遥翻了个白眼。这位祖奶奶,请不要离间我们的感情。

“嘴欠可也嘴甜啊,你没见逍遥有时候嘴甜得跟嗑了二斤白糖似的。”

这是哪门子的黑洞比喻!

“马上情人节了,有没有约啊?”

“我说诸位阿——姐姐们!”玉逍遥举起手示意了一番,称呼就要出口被突然四周弥漫的凝重眼刀逼得一个大喘气改了口,“我还小,还能再发育几年,脑细胞还要留给高考,先放过我成不?蔺叔才是老大不小了,你们张罗张罗,给他介绍对象吧!”

“臭小子你——”蔺天刑拍案而起。

“我吃饱了,和奉天出去溜达,你们慢用。”话音没落,玉逍遥已经拉着君奉天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蔺叔你好好享受轮回吧!

-tbc-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15

十五


验明清白之后,一步莲华与善法天子去处理后续的发展,而一页书一时想不出要去哪里,便暂留在万圣岩,等候最终的处理结果。


已经不能再去见道长了。


两人发生了那种事,再见面对彼此都是痛苦。佛者这样想,却十分茫然。这许多年来,都是那人伴在身边,看日升月落春去秋来。他们一起做过许多事,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江湖之大,随兴而至。如今,再度一个人,居然觉得这江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这种感觉,或许叫寂寞。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有人来访他——初听到这个消息,一页书...

十五

 

 

 

验明清白之后,一步莲华与善法天子去处理后续的发展,而一页书一时想不出要去哪里,便暂留在万圣岩,等候最终的处理结果。

 

已经不能再去见道长了。

 

两人发生了那种事,再见面对彼此都是痛苦。佛者这样想,却十分茫然。这许多年来,都是那人伴在身边,看日升月落春去秋来。他们一起做过许多事,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江湖之大,随兴而至。如今,再度一个人,居然觉得这江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这种感觉,或许叫寂寞。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有人来访他——初听到这个消息,一页书十分诧异。

 

难不成是他?

 

马上,他又否认了这个可能,非佛门之人,要进万圣岩可谓难如登天,那人不可能来。

 

果然,不是他。

 

来的是云鼓雷峰的建造者——佛首帝如来,曾邀他留招缔命以建立四境共同遵守之规则,此番前来莫非也是为他破戒之流言一事?才这样想着,果然便听帝如来说道:“你之事,吾听说了。”

 

真是……

 

一页书万般无奈,居然连他也惊动了:“你既然听说,便当知此事已了。”

 

“对你来说已了,对吾来说,吾好友之问题才刚刚开始。”

 

“嗯?此话何意?”

 

“吾所认识的一页书,是清者自清的不随大流者,如此急于证明自己,不是你之作风。吾于是好奇,你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还是证明给自己看呢?”

 

 

 

一声高亢地声音在天空响起:“素还真!你果真与嗜血者交易!”

 

素还真内心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抬起头,便见一道金光自天边划过,眨眼间,一页书已以雷霆之势降落眼前。一页书连看都没看还窝在素还真胸口的悦兰芳,只向素还真逼问:“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前辈,冷静啊!”发出声音的是紧随其后的崎路人,一页书会生气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会气成这样……崎路人看了一眼与他对峙的素还真,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素还真表现得十分冷静,他低头对悦兰芳说:“你先与崎路人回去,吾随后就来。”说着,朝崎路人使了个眼色。

 

“可是……”悦兰芳还想说话,已经被崎路人拉着胳膊拖走了。他们在此非但于事无补,一页书看到他,只会令局面更加混乱。

 

待现场只留下两个人,一页书才按捺着怒火问:“你是否另有计划?”

 

“事到如今,前辈还是愿意相信吾吗?”

 

“吾给你机会解释。”

 

素还真笑了笑:“吾不会解释。”闻言,一页书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素还真在他面前向来谨慎乖觉,会出说这种话来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为人。

 

“前辈还记不记得吾上回曾经问过一个问题?”

 

素还真的表现与之一贯作为反差太多,一页书一时吃不准他的意图,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上回两人见面的情形,他问的是……自己背后的金印?与两人此时的情形有何关系?

 

“吾曾入魔。”一页书的口气头一次表现出了不确定:“或是当时吾行差踏错,法印因此而消失。”

 

素还真看着他,神色十分平静,可是一页书不知为何,居然觉得那里面隐隐有着一分悲悯——这太奇怪。

 

沉默了一阵,一页书才再度开口:“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他心中已有了答案,也同时升起一股希望,希望素还真给他否定的答案,可是素还真点了点头。

 

“你之法印,在那之前已经消失。”

 

一页书立即否认:“吾没有任何印象。”

 

“是你没有印象发生过,还是发生了你却没有印象呢?”素还真的问题十分绕口,一页书却听明白了,素还真的意思是,他没有印象并不表示没发生过。

 

“吾在入魔前,曾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缺失。”

 

素还真却摇了摇头:“比那更早。”

 

一页书此时是真的惊讶了,他之记忆在那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幼年即寄身一个小寺庙学佛,后亦潜心礼佛,修得大成之后便四处游历以增广见闻,其间并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可是素还真的态度是如此肯定,难道这过程中真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差池?

 

“前辈想过没有,自己所犯真是杀戒?”素还真问,眼神毫不躲避。一页书不由一怔,这种可能他从未想过,按照素还真所说,他之破戒比入魔更早,算来,起码是五百年前的事,可是素还真也才不过三百出头,依他的年纪不可能会知道这事,除非……

 

一页书想到轮回之说,马上又否认了,轮回之说太过虚无缥缈,并无实证。

 

不对!

 

一页书看着素还真——若说这世上曾有人接触过轮回转世,那么这人便是素还真。一页书的脸色有点发白,记忆的尘封渐渐打开,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可是,仍是如一团乱麻,抓不住那关键的线头。他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吾会查明,可是悦兰芳之事吾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也不看素还真,径自离开。或者说,他不敢去看素还真,不敢去深思他眼神中的肯定源于何处,他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又是为何。可是这件事,却一直占据着他的脑海——这其中一定是发生过什么非常关键的事,所以素还真才会一再提起。

 

素还真虽可能知道真相,但依他的态度可见,他并不会对自己坦言相告,他要的是他一步步自己查出来。可他能去哪里寻找线索?

 

一页书一边走一边思考,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万圣岩。

 

万圣岩乃是佛门至高圣地,其中对苦境中原有名有姓的得道高僧之生平俱有详细记载,作万宝录,以备检阅,想来,里面会有关于他之记载。一页书思及此点,便迫不及待地往万圣岩赶去。

 

万圣岩之最高指导圣尊者一步莲华乃是他多年故友,听到他的请求,只略一思考,便亲自带他去抄录万宝录之天心万宝阁。

 

说是阁,其实也是建于山中腹地的一大片佛殿,其规模甚至比大日殿的还要广阔一些。若非如此,也放不下那浩如烟海的卷宗。一步莲华带着他找到万宝阁管事的僧侣,请他帮忙,才在万宝阁内左绕右绕,找到了一页书的生平记载。

 

那是很大一间房间,一页书看着一屋子的书卷,也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他谢过圣尊者也管事的僧侣之后,便一个人留在此处查阅。

 

根据他的记忆,他入魔该是五百多年前,那个时候……正是素还真经历第二世圣灵尊者的时候。一页书估算着日期,开始翻找。

 

 

 

这里是寒食草堂,悦兰芳跟着崎路人一路来到仙侣江畔,没有想到素还真居然会把他安置在这里。这里留下了太多回忆,还有他与素还真的第一次……

 

“就住在你以前的房间可好?”

 

崎路人的话拉回他的思绪,悦兰芳说了一声好,便率先走进草堂门外的阵式里——连这个也没有改变。

 

出了阵式,才真正能够踏进寒食草堂的门内。悦兰芳这才看到院内坐着一个人,红衣红发,手边摊开着一本书,正看着自己。

 

视线很难忽略对方鼓起的腹部,悦兰芳怔了一下:“青阳子?”

 

“看来,不需要吾介绍了。”崎路人站到悦兰芳身边,向青阳子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你们就暂时在此处休养吧。”这话说完,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崎路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说:“晚些时候素还真大概会来,吾就先走了。”

 

“慢走。”青阳子对崎路人道,举手投足间像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

 

崎路人离开,青阳子对悦兰芳说了个“坐”字,两人便开始面面相觑。彼此关系太尴尬,又完全不熟,兼之也都没什么寒暄的意愿,便持续着这怪异的沉默。

 

好在这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出现来打破这几乎凝固成形的安静。

 

“道主,你晒了很久太阳了,还是回屋里吧。”旋玑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便见他挽着袖子走出来,看到悦兰芳,笑着打了个招呼:“久闻御主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气了,不过江湖虚名,何足为道。龙脑之名才真正如雷贯耳,都说天地门内人才济济,吾还道是夸张,今日见阁下,才知名至实归,实乃道主教导有功。”

 

“御主实在赞谬了,青阳愧不敢当。”

 

寒冰终于被打破,虽然仍算不上亲热,不过也迈出了第一步。

 

晚饭过后素还真才过来,向悦兰芳问了些非凡公子的状况,听到他说非凡尚好,才能稍微安一下心,他本没有打算留,被悦兰芳软磨硬泡地缠着歇下,小别重逢,尽享鱼水之欢不需缀言。第二日他离开时,悦兰芳还没起床,素还真便去向青阳子道别,青阳子心中烦闷,见到他也爱理不理。

 

素还真勾下腰要亲吻他,被他躲开,于是取笑他说:“你这模样旋玑子见了可是会担心哦。”便趁着青阳子去看旋玑子的空档,一口亲在他脸颊上,青阳子脸上一红,立即便将素还真推开。素还真大笑一声,冲他做了个鬼脸,三步并两步地跑出门去,气得青阳子牙痒痒。待素还真身影消失在门外,青阳子回头才见悦兰芳倚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一切好像恢复平静,可是事情还远远未结束。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16

十六


步出万圣岩,已是几个月后,佛者不知该往何处去,于是回到了分手的那个小镇。天气阴沉,江面上却很平静。没有船,这个时候打渔摆渡的船只都缩回各自的地方躲避将来的暴雨,佛者站在江边,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还是证明给自己看呢?


佛者自问。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许多遍,最终无法再欺骗自己。


道长说得对,他是心有惧意,他害怕自己多年的坚持一夕崩塌,却忘了曾经有一个人,教过他如何去爱。


那人仅仅伴了他十年,却对他呵护备至,在他不长的童年中,从未感受到冷落与孤...

十六

 

 

 

步出万圣岩,已是几个月后,佛者不知该往何处去,于是回到了分手的那个小镇。天气阴沉,江面上却很平静。没有船,这个时候打渔摆渡的船只都缩回各自的地方躲避将来的暴雨,佛者站在江边,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还是证明给自己看呢?

 

佛者自问。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许多遍,最终无法再欺骗自己。

 

道长说得对,他是心有惧意,他害怕自己多年的坚持一夕崩塌,却忘了曾经有一个人,教过他如何去爱。

 

那人仅仅伴了他十年,却对他呵护备至,在他不长的童年中,从未感受到冷落与孤单。十年虽不长,可是又有谁,能够对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完全没有目的地付出十年的耐心与细致。他教会了他很多东西,那人的话虽已记不清了,可是他告诉自己的那些东西却渐渐溶进血液,已成为他的一部分。他总是牵着他小小的手,一直傻傻地笑得很开心。他给了自己那么多爱,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后来,那个人换了身份,又回到他的身边,他以为这是天意,来弥补他们之间分离的那漫长的岁月。可惜,这段日子太短,也不过另一个十年。

 

他曾经在昆云山下徘徊不去,只希望能够在他出关时,第一时间看到。可惜,等待一直落空。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因为太深,所以不能长久。

 

谁料,那人还是下了山,却未曾来觅他,若非碰巧再见,或许昆云山上一别便是永诀了。

 

那人没有变,只是越发放荡,只在注视他时,眼中有一抹温柔,始终不曾消减。

 

或许,他是一直知道的。所以,才会在他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时,表现得那么抗拒。

 

他并不是讨厌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完全不一样的关系。

 

可是如今,道长向来随兴,所做所为完全没有计划,他又要往哪里去寻?

 

佛者慢慢在岸边坐下,他又把他弄丢了。

 

这时,天空开始飘起霏霏小雨,厚重的乌云滚动,很快飘雨转大,打得人脸上生疼。佛者却好像全无知觉,只是坐在岸边,他想起他离去那日,道长趴在船舷,脸上全是水珠,模糊了视线,他努力想抬起头,看一看他,却又被毫不留情地踢落水中。

 

最后一次,他看到道长嘴角噙着浅笑,扒着船舷的手指冻得苍白,他微微张着嘴,像是说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那个时候,自己也如现在这般,浑身湿漉漉地看着他,他不知道道长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其他人到来,会发生什么?

 

他是会将道长拉上船来,还是,会看着他一次次沉入水里,直到精疲力尽?

 

有一把伞遮在他的头上,挡住了砸在身上的雨点。佛者抬起头,见一人撑着伞蹲在他身后,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那人眼神温柔干净,蜕去了一贯的玩世不恭,他说:“我心有挂碍,飘不动了。”

 

 

 

他面前摆着的,是从他修出执戒法印开始,到入魔止,整整二百六十四年的记录,里面并没有值得特别关注的记载。一页书眼神一本本地扫过去,可是,没有记载并不表示就不存在。抄录者已经十分用心,在一页书的眼中却仍看到大大的“破绽”两字。

 

不必看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只单单看他这些年的行走江湖的轨迹便能窥破一二。

 

从丙申年到甲寅年整整一百三十八年间,他之行踪都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或是沿路讲学,或是某处有魔人作乱而去解决,此时回忆起来,都能找回当日心中所想。可是,自甲寅年之后十年期间,他之行踪……若非他确定万圣岩不会出这样的纰漏,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把其他什么人的生平插进了他的记录当中。

 

一页书闭目思量,他之行踪虽然看似无迹可寻,却仍有一些蛛丝马迹。从记录中可以看出,他那十年间基本都是顺江而行,就算在某地稍作停留,也不会离开河岸太远,可见这段时间他就是居在船上。可是,僧人云游四方,若非必要,一般都是步行,不会乘坐车马船只,他居然会在船上生活了十年,这岂不奇怪?

 

而甲子年后,他的行踪便突兀地出现在神州东北处,此后的一十三年间,都没有远离此地。而他活动的中心则在——一页书脑海中浮现出神州的地图——昆云山。

 

若是他没有记错,素还真经历的第二世——圣灵尊者,正是昆云山门下。

 

此时室内若有他人,必会发现一页书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可怕。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会在昆云山下徘徊十三年之久不曾远离?为何万圣岩的卷宗对他的这一段过往万般掩盖?甚至连他自己,都对这一段的经历记忆模糊?

 

——前辈想过没有,自己所犯真是杀戒?

 

一页书想到素还真问他的话,手指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佛门戒律虽然森严,可是到了他这个境地,许多戒律都已成为一种习惯,并不会觉得约束,会造成法印消失的可能,数来数去也就不过那么几条——

 

不是杀戒,难不成是……色戒。

 

想到这种可能,一页书的脸色越加铁青。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感到额头太阳穴在突突跳动,直到足足一刻钟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很久之后,一页书才能平静地继续思考。他在丁巳年与已末年,短短两年间曾两次进入万圣岩,而一年之后,便坠入魔道,时间如此紧凑,令人起疑,更令人疑惑的则是,万圣岩对此事记载太过简单,不过在庚申年的最后一页写下短短一句话——一页书心魔难除,自甘坠入魔道,后被帝如来所擒,石封以为教化,两年后再出,修为更上一层楼,是为梵天。

 

本应极尽详实的一段历史,却精简成这一句话,他有什么心魔?怎会坠入魔道?又如何被擒?如何成为梵天?中间细节一概没有。他原以为自己意志不坚,被心魔侵蚀,入魔期间意识混乱,因而对此记忆模糊。可是如今从万圣岩对此事三缄其口的态度看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他成为梵天正是在任戌年,两年后圣灵尊者便身亡,未免有些凑巧。是真的巧合?还是这之间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万圣岩是查不出更多的消息了,接下来……便是去云鼓雷峰,亲自一问帝如来。

 

 

 

青阳子突然睁开眼,屋里很黑。他扶着头坐起来,才听到很近的地方有呼吸声。

 

“是谁?”他警觉起来,伸手去摸悬在床边的道扇,却什么也没摸到——这并不是天地门。

 

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青阳子的汗毛几乎立起来了,缩回床内:“到底是谁?”

 

“这是素还真的房间……”声音近在耳旁,青阳子手臂一甩,打到对方的手,他却完全没有躲避。声音是悦兰芳的声音,青阳子辨认出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吾在住。”青阳子睁大眼睛,渐渐习惯这样的黑暗,勉强能够看出悦兰芳的轮廓。这时蜡烛突然亮了,光线有点刺眼,青阳子眯起眼,果然是悦兰芳。

 

悦兰芳坐到床边,手指压了压床单边缘的折痕,轻轻“嗯”了一声,看着青阳子的眼神十分复杂,许多情绪混在其中,青阳子还来不及分辨,门忽然开了。

 

“两位缠绵的情话可说够了?”

 

青阳子抬起头,见到来人,不由收缩了瞳孔,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西蒙!”就算从来未见过,只看他这身西洋风格的装扮,与其沉蛰威压的迫人之势,青阳子毫不困难地一口说出他的名字,来的人正是阇皇西蒙。

 

似乎想到了什么,青阳子转向身旁的悦兰芳:“是你!”悦兰芳向他伸出手,青阳子想把他的手打开,他却突然加快了速度,一手卡在青阳子的肩上将他向自己拉近。青阳子自有孕后,功体受限,如同普通人一般,被悦兰芳这一扯,生生跪到地上。

 

“可要小心,这位是阇城非常重要的客人。”西蒙站在门口,平静的声音透着丝丝诡谲,却没有出手阻止。

 

什么意思?青阳子看着近在咫尺的悦兰芳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到答案,却只在上面看到阴恻恻的狠毒。悦兰贴近青阳子耳边,十分亲密地在他耳边说道:“吾若是你……”青阳子怔怔地看着悦兰芳,在他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歉意与……几乎可说是怜悯的表情,突然心中升起一股难辨的寒意。

 

突然一股大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过头,青阳子正看到埋在阴影里西蒙优雅美丽的侧面,紧接着便被他拖了过去,用手指抬起青阳子的脸。隔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仍让他感到了一阵寒冷。

 

“男人产子……啧。”西蒙勾起了唇角,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青阳子脸上难以克制地一红,马上又变得苍白:“旋玑子呢!”他功体受限,感受不到西蒙的邪气,可是旋玑子并不!他往门外看去,门外地上模糊地躺着一个人影,青阳子想要扑过去看个清楚,却被西蒙拦住:“放心,还活着,不过你若是轻举妄动,那可就难说了。”

 

“你!”

 

西蒙不再理他,转向悦兰芳:“你不与吾一同离开吗?”

 

“吾想知道的事还未查清,不会离开的。”

 

西蒙挑了挑眉,没有费时间劝说,突然一掌击在悦兰芳胸前,悦兰芳被击飞出去,“砰”地一下撞到柜子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走吧。”然后西蒙一手按在青阳子的肩上,带着他凭空消失在房间内。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18

十八


再度来到万圣岩,佛者心中恍若隔世,上一回来还是两年前,这两年发生太多事,他的心境也跟着变了许多。接待的他仍是一步莲华与善法天子,为的居然是与两年前同样的事——那些关于他与道长的传言。


可是这一回,面对圣尊者的询问他却仅能沉默以对。


一步莲华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反而将他的沉默视为责备,言语中颇为愧疚:“吾再度听闻此消息亦是不以为然,然则谣言源头实难查证,虽有前证,但此番似谣言似又有所不同,外面谣言风传不止,佛门内对万圣岩亦不断施加压力,只好请佛友再走一趟。”


“可是短短两年期间,一再传出此...

十八

 

 

 

再度来到万圣岩,佛者心中恍若隔世,上一回来还是两年前,这两年发生太多事,他的心境也跟着变了许多。接待的他仍是一步莲华与善法天子,为的居然是与两年前同样的事——那些关于他与道长的传言。

 

可是这一回,面对圣尊者的询问他却仅能沉默以对。

 

一步莲华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反而将他的沉默视为责备,言语中颇为愧疚:“吾再度听闻此消息亦是不以为然,然则谣言源头实难查证,虽有前证,但此番似谣言似又有所不同,外面谣言风传不止,佛门内对万圣岩亦不断施加压力,只好请佛友再走一趟。”

 

“可是短短两年期间,一再传出此等谤佛之言,佛友之言行举止亦该好好注意了。”说这话自然是善法天子,精致眉目一往初见,却隐隐藏着几分怒意,也不知是对一页书,还是对他口中的“谤佛之人”。

 

“佛友行走于江湖,又嫉恶如仇,仇家众多亦是正常,吾等忝居虚位,理应为其分忧。”

 

“既然知道自己于世俗中惩恶布道,更当谨言慎行。出家人数犯杀戒已是不该,又屡屡传出与人私通情事,即便是污蔑,也使佛门威严受到极大挑衅。其他谣言尚好证实,与人有私这种事本就难以自证清白,难不成你又要脱衣以明志!”善法天子言辞刻薄说话又快,一步莲华阻止不及,只好转向一页书解释:“天子他只是为你担心,并无恶意,请勿见怪。”

 

“……”一页书看了看一步莲华,又看了看善法天子,欲言又止。

 

“佛友有话不妨直言。”不明他的迟疑从何而来,一步莲华道。

 

一页书闭目迟疑半刻,再度睁眼眼中已复清明:“不必查了,传言属实,吾的确犯了淫邪之罪。”他与道长欢好之时,都是在船上,虽都会特意选远避人群的荒野之所,但也不能完全避免被人听见瞧见,因此传出私情,也的确是自己不慎。

 

殿中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半晌没有人说话,实在是他的话太过骇人,众人皆一时无法消化。

 

最终还是一步莲华首先恢复过来:“佛友可是被人胁迫,或是自己当时并无知觉……”他言语中回护之意明显,但是一页书却坦然道:“吾是自愿。”

 

这时殿内终是响起细小的议论之声,声音越来越大,善法天子手中长鞭一甩,厉声道:“有何话不妨直言,碎言碎语,成何体统。一页书纵然有罪,也应由执戒殿审罪,哪容私下议论,你们修佛都修到哪里去了!”他积威甚重,众人皆不敢再言。

 

“一页书,坦然承认此事,你可知后果?”善法天子转向一页书,虽是一贯表情严厉,此时看来,更添三分谨肃。

 

“吾佛心不坚,一概后果,皆愿承担。”

 

“来人,将一页书带下禅房休息,如何判处,待明日交执戒殿审问后执行。”善法天子说完,却听有人说:“一页书既已承认所犯罪行,再视为上宾是否不妥?”他声音不大,可是当时殿内安静,这一句说出来,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一步莲华道:“言之有理,便将人带往罪佛净地吧。”

 

待众人皆散去后,一步莲华才对善法天子道:“天子,你真相信一页书犯了此等大罪吗?”

 

“他供认不讳。”

 

一步莲华叹了口气:“没有想到佛友竟会如此……”

 

“你当众维护的举动太过不智。你我皆初掌万圣岩,凡事更当谨慎。你要帮一页书不是用这种方法,万圣岩还是我们能够做主的地方,若是惊动云鼓雷峰,情况将会更难测。”

 

“帝如来是一页书之好友,难道会为难他吗?”

 

“要知道云鼓雷峰乃是由殊印塔无惑渡迷执掌戒律,帝如来虽是佛首,也未必能插手。”想到这些间关窍,善法天子叹了口气:“如今之计,是要找出当事的另一人,由他出面说服一页书,或是他之供词与一页书有不符之处,以此疑点再行查证。”

 

“唉……天子,吾怀念起当年同修之时,你的天真可爱来了。”一步莲华这话显然激怒了善法天子,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再要胡言乱语休怪吾手下不留情。”

 

 

 

“好友执意要追问真相,吾亦只好据实以答——好友之金印消失,是因为犯了淫邪之罪。”

 

虽心中早有猜测,甫听到答案,一页书还是忍不住感到眼前一黑:“怎会……如此……”帝如来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一页书才镇定下来:“吾查过万圣岩之记录,当时曾有两次受万圣岩召请,也是因为此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页书深吸一口气,问出关键的问题:“此事是如何解决的?”

 

“当年你自愿受遮那八部刑,封住功体,罪链加身,经历水火风雷刀光冰音八刑,以洗涤一身罪孽。”

 

“可是至今未有人撑过第三阶段……”

 

“不错,”帝如来看着他:“有人为你求情。”一页书用手势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内容太多,他一时消化不了。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与之相关的任何片断,却从帝如来口中得知他曾经为了另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若是说他为了苍生大义自我牺牲倒也罢了,可是仅仅为了儿女私情……一页书不能相信。

 

不想再从帝如来口中听到那个连他都觉得陌生的自己,一页书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吾入魔之后发生了何事?万圣岩的记录只有聊聊数语,并不详细。”

 

“当时你受了很重的伤,又神志不清,兼之天人之体被破,已是回天乏力,只好将你带回云鼓雷峰用石莲封体之术将你封印起来,以延缓你之死亡,以期能找到医治你的方法。”

 

“两年后,石封之术解除,说明你们找到了。”

 

“是的。”

 

一页书想到一个问题:“吾之记忆缺失与之有关?”没想到帝如来竟然摇头说不是。当年会封印一页书之记忆与功体乃是因为他清醒之后情绪不稳,随时有再度入魔的倾向,为保险起见,由他与一步莲华合力封住他的记忆,同时亦为了不令伤情恶化,而封锁他之功体。帝如来一番解释又令一页书沉默良久——他对那人,真的执着若此?石莲封体身体虽石化不能动弹,但是并不禁锢思维,他居然在封体静思两年之后仍对那人的背叛耿耿于怀?

 

“吾有一个疑惑,据吾所知,天人五衰的过程并不可逆,也即是说,吾既失金印,就算伤势复原记忆全失,也会逐渐老化衰亡,而吾如今并无此现象。”

 

这个问题好像令帝如来十分为难,他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叹道:“……他为你自愿牺牲,逆天改命。”

 

 

 

青阳子在阇城见到了非凡公子,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看起来一切如常。非凡公子见到他显得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吃惊过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神色一黯:“你也是被……”

 

“听说你受了伤?”

 

“已经没事了。”非凡公子道,一边领着青阳子往塔的顶楼走去:“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嗜血者,阇城内只剩西蒙与邪之子两人,除了不能出去,做什么也没人阻止。”说到邪之子的名字,非凡公子看了一眼青阳子:“吾原本以为那件事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青阳子的腹部,青阳子不自然地用袖子遮掩了一下。

 

“你知道西蒙把你抓回来的目的吗?”非凡公子问。

 

“大致能够猜得到。”

 

“邪之子身具恶鬼与圣女血统,又经嗜血者变异而生,他吸收了一半邪兵卫的力量,已成为超越西蒙的嗜血者。若是你腹内的孩子生下来……身具莲华圣气与嗜血者之能,再吸收嗜血者的元祖之灵,或许会不逊于邪之子。不过,更重要的是……”非凡公子这时停了下来,将手边的一扇门打开:“这是吾的房间,进来吧。”

 

青阳子进去,房间十分昏暗看不清楚,不仅仅是这间房间,整个不日城都暗无天日。非凡公子点燃了蜡烛,青阳子这才看清,房间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非凡公子喜欢养鸟,里面还有一座银制鸟架,可惜空空如也。非凡公子注意到青阳子视线地落处,神色有些黯淡,解释道:“大概此处太过血腥野蛮,连鸟儿都呆不下去。”青阳子皱了皱眉,明白在阇城内的人质生活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便也没更深问。

 

“这个孩子是素还真的骨肉,他必会想方设法阻止他被感染成嗜血者,若是失败,便只能亲手杀了他,否则他身为中原第一人的威望便会受到质疑,他做不到这一点,中原正道就会分崩离兮——这才是西蒙的全部计划。”

 

“素还真应有应对之策。”青阳子道,他看着非凡公子,对方并没有回应他,青阳子从他眼中读到一丝死寂般的绝望,于是又道:“吾相信他。乐观地说,西蒙想以吾为饵,也便是说吾暂时还是安全的。”

 

“是的,在你生产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非凡公子说着,从床底翻出一个盒子,里面叠着一堆纸,上面写写画画不知道是些什么:“吾研究过阇城的封印,这些是触碰封印所产生的光纹——可惜吾本身并不擅长此道,而且,”他无奈道:“封印用的是嗜血族文字,吾全无头绪。”

 

青阳子沉吟片刻:“世上术法阵式之类,都不脱五行河洛之术,嗜血者虽不是中原族群,其封印原理应也有相通之处,青阳子对此薄有研究,不如让吾一试。”

 

非凡公子大喜:“如此正好。”

 

青阳子便随地一坐,开始翻看非凡公子所记的图案。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19

十九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


唱曲的歌女声音甜美,虽称不上是天籁,也别有一番风味。道长闭着眼倚在吴王靠上,一只手在膝头顺着节拍一下下地拍击,说不出地惬意。佛者进万圣岩,他闲来没事到酒楼里打算悠闲地混上一天,桌上的茶才沏了没多久,冒着暖洋洋的热气。


道长听到有人停在面前,不像是小二虚浮的脚步,于是睁开眼,见到的正是光明尊者那副严肃的尊容,立即正经危坐:“尊者?”


光明喧了句佛号:“万圣岩有请施主。”


万圣岩向来戒备森严,作为佛门的至高圣地,...

十九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

 

唱曲的歌女声音甜美,虽称不上是天籁,也别有一番风味。道长闭着眼倚在吴王靠上,一只手在膝头顺着节拍一下下地拍击,说不出地惬意。佛者进万圣岩,他闲来没事到酒楼里打算悠闲地混上一天,桌上的茶才沏了没多久,冒着暖洋洋的热气。

 

道长听到有人停在面前,不像是小二虚浮的脚步,于是睁开眼,见到的正是光明尊者那副严肃的尊容,立即正经危坐:“尊者?”

 

光明喧了句佛号:“万圣岩有请施主。”

 

万圣岩向来戒备森严,作为佛门的至高圣地,也一向不允许世俗之人进入,这回来请,倒显得十分奇怪。不过想到好友也是进入万圣岩,道长虽然向来懒散,也不敢怠慢,立即动手随光明离开。

 

光明并未带他入万圣岩的主殿,反而将人带到罪佛净地。罪佛净地正中,一块三人高的“罪”字刻在石壁之上,道长见到好友,心中突生不安。

 

这时,圣尊者来到,道长听到脚步声,回身一望,正见一步莲华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不由挑了挑眉:“何谓罪佛?既是佛,何罪之有?”

 

“执着是魔,放下即佛,一念痴迷,佛魔两分。佛之罪源自痴迷,来于我执。”一步莲华喧了名佛号,将其他人都摒退,才问道长:“先生可能猜到万圣岩请阁下作客是为何事?”

 

“想来,是为了吾之好友一页书之事。”

 

“正是,”一步莲华点头:“先生与一页书共游数年,可知他身边有何亲近之人。”

 

“这个当然知道,”道长一拍胸脯:“可不就是吾罗。”

 

一步莲华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才道:“贫僧是说交好之女子。”

 

“别开玩笑了,他是出家人。”

 

“连阁下也不知……这可难办了。”一步莲华自语道:“一页书如何也不肯说出那人的姓名,这样下去……”他兀自沉思要如何劝服一页书开口,没想自己的话被道长听去,道长立即问道:“一页书怎么了?”

 

“他犯了淫邪之罪,此时正在用刑。”

 

“什么!”

 

还以为道长不信,一步莲华道:“他供认不讳,只是一直找不出另一当事人,吾即便想要帮他也没有办法。”

 

“你要怎么帮他?”

 

一步莲华看了道长一眼,他眼中满满都是担心,于是坦承道:“姑且不论一页书为何会承认此事,但若是找出另一当事人来,而对方若是能够予以否认,事情便尚有转圜之机。”

 

道长沉默片刻,道:“吾要见一页书。”

 

“万圣岩行刑之刻,外人不得见面。”一步莲华说完,又听道长说道:“让吾见一页书,吾可以把此人的名字交给你。”

 

一步莲华看着道长,心内的震惊并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不可能会有这个人,可是如今道长的话侧面印证了一页书之言——的确有那么一个人,令一页书破戒,也令他小心保护不愿伤害。他定了定神,一抬手:“请随贫僧来。”

 

一页书手穿佛钉,双足被刺,行走于寒冰之中。他单薄的僧衣并不能御寒,功体又被制住,无法运功,只好将双手搓热放在面前,用呼出的气息去温暖已经冰冻得没有知觉的双手可是呼出的热气几乎刚出口就被冻成冰渣碎落在地——当道长看到这一幕,几乎要冲过去将人带走,可是却被一步莲华拉住:“冲动救不了他,反而让他成为佛门的罪人。那个人是谁?一页书的生机尽系于她之身上。”

 

道长跪落在地,双拳紧握,只恨不能以身代刑。听到圣尊者的话,忍不住哽咽了一声,道:“是吾——坏他清修之人正是吾。”

 

一步莲华几乎不能相信他的耳朵,就算从道长处得知一页书心仪之人的确存在,他也从来没有将此人与面前之人联系起来。

 

“震惊吗?”道长说着,双目垂泪,只能痛恨地以拳捶地:“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正在眼前,吾才是那个真正该受罚的人。”

 

“……一页书佛心不坚,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一步莲华心中复杂莫名,仍是定神道:“你若想救一页书,吾可……”他的话被道长打断:“不必了。”

 

道长看着因为寒冷已身体僵硬的佛者,脸上掩饰不住痛心,却坚定地道:“不必了。他为这段感情宁可拼上性命,吾若否认,岂不是辜负了他?他既有此觉悟,吾便会在这里,陪着他将这一路行完,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欠任何人的了。”

 

“从此之后,一页书便将从佛门除名。”一步莲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

 

“你知不知道若是如此,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他既从佛门除名,那一身佛门的功夫自然要废去。”

 

“吾会照顾他,天涯海角,永不分离。”道长语气平静却坚定,一步莲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你既然一直在他身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你应当清楚。”

 

变化?道长想到了今日早上,佛者醒来的时候,看着外面的飘雪,说冷。他想到佛者身上日渐减淡的檀香,如今几乎已经闻不到了。他还想到了更早些,佛者被雨水侵蚀的脸,而他,在佛者黑发中找到了数根白丝——天人五衰之象已现。

 

“凭佛友之根基,就算天人五衰之象已现,仍可强撑一段时日,或如常人一般老化而亡,可是,若是他功体被废,又会如何?”一步莲华一句一句,打破道长最后一点希冀:“他会迅速老化,当身体的机能无法再负荷五衰所需的能量时,躯体便会灰化,到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你觉得佛门的规矩太过严苛不近人情,已岂知不是在保护他?

 

“你可以继续看下去,没有人会阻止,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救不了他,也无法改变他既定的命运。他即使撑得住遮那八部刑,最终仍不过一抔黄土,你们能有几年快活时光?一年,或是两年。或者,根本没有那么久,八部刑之后,天子会亲自执法,废其武骨,也许他连那一步也撑不到吧。”

 

 

 

青阳子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计算什么,非凡公子帮不上忙,就坐在旁边看。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而他早已习惯这种等待的时光,并不觉得多难敖。

 

时间转眼到了半夜,阇城突然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似是受到攻击。青阳子从纸张里面抬起头,神色有几分紧张:“哪里能看到外面。”

 

非凡公子觉得奇怪,马上站起来带他继续往顶楼上走去,一直走到最高处,才能从瞭望台上望向城外。在十多里外,一道烟花冲入天空,绽放出盛大而绚丽的色彩,青阳子就着烟花发出的光芒往塔下张望,见到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站在城门外不远的地方,他的身周似有剑光环绕。

 

“时间不多了,快走。”青阳子拉着非凡公子往楼下跑去,他速度很快,看得非凡公子胆颤心惊,直叫“慢些”。青阳子没理他,两人一直跑到塔底,西蒙已经出去迎战剑子仙迹,邪之子并没有出现,想来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被牵绊住了。青阳了的手按在了阇城的大门上,大门立刻发出一道暗红的光芒——这正是加诸于此的封印的光芒。

 

非凡公子问:“你能打开吗?”

 

“还差一点,不过尽可一试。”青阳子道,然后便解了衣服,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枕头来拍了拍:“哈,这东西真碍事。”然后将枕头扔给了非凡公子,非凡公子接过枕头,有点反应不过来:“你……”

 

“来不及解释。”青阳子说着便从自己颈后抽出一根足有三寸长银针来。银针才拔出,非凡公子便感觉到眼前之人的气机改变。青阳子盘腿坐在地上,真气运行间,非凡公子可以很明显地察觉他真气充盈,并不像他所知的青阳子自孕后便功体全失,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若非青阳子与素还真一直在作戏,便是眼前这人乃是李代桃僵,并非真正的青阳子。

 

过了一会,青阳子站了起来,声音比起之前似有变化:“若是青阳子在此,或许还真不行。”他伸手在脸上一抹,除去了脸上覆着的一层人皮面具——面具下原来正是照世明灯!只见照世明灯指划八卦,幻出一道太极符印,打在门口的暗红光芒上。

 

 

 

“梵天……”帝如来担忧地看着一页书,隐藏多年的秘密一夕揭破,他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不过一页书现在看来外表似乎还算平静,或许是多年的清修,令他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却不知一页书此时外表虽是平静,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对自己的过去作过许多猜测,可是这个答案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不能接受,只觉得帝如来说的根本是与他毫不想干的另一人,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这般平静。

 

“那后来……他如何了?”一页书问。

 

“他损耗太过,撑不到三年便与世长辞了。”

 

一页书颓然地退了一步,好像双腿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帝如来看得心中一紧,不由上前扶了他一把,却被一页书拒绝了。不过短短时间,一页书此时看来憔悴不少,他挥了挥手臂似要隔开他与帝如来的距离:“让吾……冷静一下。”

 

好一会儿,一页书才恢复过来,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人是谁?”

 

帝如来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你应该知道。”

 

他的话才说完,云鼓雷峰便感觉到一阵邪气剧烈的震动,判定了震动的方向,一页书脸色一变,留下一句“吾先行一步”,已消失不见。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0

二十


佛者醒恶,已是数日之后,他听到一阵琴声,婉转凄切。他在琴声中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乌黑的船顶,心中陡然一松,这才感觉到身体随波而动。他闭上了眼,脑中晕沉,浑身上下都觉得痛,还觉得有点冷,风刀割了无数伤口,他流了太多血。


“不要动。”熟悉的嗓音传来,佛者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这才听到琴声止住,道长掀了簾子进来:“你太乱来了。”


“这种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是不是听错,向来严肃的好友居然也晓得开玩笑了。”道长坐到他的身边,小心地握了握他被子里的指尖,都没敢...

二十

 

 

 

佛者醒恶,已是数日之后,他听到一阵琴声,婉转凄切。他在琴声中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乌黑的船顶,心中陡然一松,这才感觉到身体随波而动。他闭上了眼,脑中晕沉,浑身上下都觉得痛,还觉得有点冷,风刀割了无数伤口,他流了太多血。

 

“不要动。”熟悉的嗓音传来,佛者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这才听到琴声止住,道长掀了簾子进来:“你太乱来了。”

 

“这种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是不是听错,向来严肃的好友居然也晓得开玩笑了。”道长坐到他的身边,小心地握了握他被子里的指尖,都没敢使大力气。

 

“吾怎么回来的?”若是没有记错,他在遮那八部刑第四关晕倒,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种问题不适合伤者听。”道长回答得一本正经,紧接着又温柔道:“都结束了,你不要担心。”

 

是吗?佛者不知道道长究竟做了什么才把他带回来,不过听到这句话,他便安心地再度昏睡过去。

 

 

 

邪气震动的方向在阇城,一页书赶到的时候看到阇城已经坍塌,剑子扶着重伤咳血的四分之三,灰头土脸,照世明灯与非凡公子刚刚逃出来,也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发生何事?”一页书问:“西蒙呢?”

 

“他已经离开。”剑子解释道:“四分之三吸收了嗜血者的元祖之灵,强行催动,虽重伤了西蒙,但自己的筋脉亦承受不了这庞大的力量,近日可不可再动武了。”

 

“西蒙必死无疑。”四分之三冷冷地补充,又道:“可是对付邪之子吾已无能为力。”

 

“放心吧,”剑子摇了摇手上的邪之刀:“最困难之事当然是交给最伟大的佛剑分说。”听到他这样说,四分之三冷峻的面容上亦浮现一丝笑意。

 

一页书看到他手上的邪之刀,联系素还真的所做所为,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转身看了一眼非凡公子,自是清楚他与素还真是怎样的关系,联想到近日自己所知道的那段过去,心里颇不舒服,也没管他,去问照世明灯:“素还真人呢?”

 

“若是没有他事,人此刻该在寒食草堂照料悦兰芳。悦兰芳与嗜血者勾结,我们正要去戳穿他的真面目,前辈不妨与我们同去。”

 

听到照世明灯提到悦兰芳,非凡公子脸上亦浮现怒意。一页书应允了照世明灯的话,三人这便动身。而此时在寒食草堂,悦兰芳才刚刚苏醒,素还真正在一勺一勺地喂他吃药。素还真表现得太过平静,悦兰芳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心中不免忐忑,尤其是崎路人也在屋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话也不说。

 

“吾并不知晓西蒙为何会找到这里来。”悦兰芳咽下药汁,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

 

“素某并不是怀疑你。”素还真话音才落,已听到崎路人讥嘲地一笑,素还真没有理他:“你先养伤要紧。”说着,他又舀了一勺药汤放到悦兰芳嘴边,悦兰芳捉住他的手臂:“可是青阳子……”

 

素还真看了他一眼:“他不妨事的。最后几口了,你先乖乖喝完。”悦兰芳僵硬着身体喝下这口药,心里却越加发悚。

 

不妨事?素还真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说这样的话,青阳子肯定是真的不妨事。可是青阳子的确被西蒙所擒,他身怀六甲,功力全失,被囚在阇城,西蒙还想将他变为嗜血者,可是素还真却如此镇定?是他在假装,还是……

 

这肯定不对劲,悦兰芳看了看崎路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冰冷,让他似乎坠入冰窖里,可是素还真又表现得一如往常般温柔,着实令他迷惑。

 

正想着,他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崎路人往外张望了一眼,道:“回来了。”

 

“嗯。”素还真应了一声,将已经空了的碗放下,他看着悦兰芳,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吾对不起你。”

 

悦兰芳未及沉思他话中之意,门外的人已经闯了进来,是非凡公子与照世明灯,一页书站在门口,并未进入。

 

“叛徒!”非凡公子面罩寒霜,盯着悦兰芳:“你还记得吾说过的话吗?吾若有命离开阇城,定然亲手杀了你!”他说着就要上前,被照世明灯拉住。

 

悦兰芳见到他们两人神色不由一变,非凡公子自不必说,照世明灯身上青阳子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更换,稍一联系,悦兰芳已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苍白着脸望向素还真:“你……从来没有信过吾。”这时他才明白刚刚素还真那句对不起的含意,心底一阵阵发凉。

 

“要人信你,也要做些能够让人相信的事。”开口的是崎路人:“责备他人之前先反思自己的行为吧。”他尖刻的话反而令悦兰芳平静下来,他点了点头,笑:“也的确如此,吾之所做所为,素还真若是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也枉他掌握文武半边天了。”他神色坦然,却令素还真沉默良久,众人皆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素还真终于开口:“原因。”

 

听他这样说,悦兰芳笑了起来,他先是轻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他捂住被笑声扯动得发疼的胸口:“素还真,你真想知道?”看向屋内的众人:“可惜,人不齐呢。若是可以,吾真想看看莫召奴的反应。”

 

素还真皱起眉,悦兰芳小心地抚平他的眉头,轻言细语:“别这样,吾还什么都没说呢。”说完,他在床上坐好,抚平了被子上如波纹一般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说:“这屋里的人,有哪个是真正快活的?”

 

他问完,也没指望能有回应,只轻轻地笑了一声,继续道:“原本吾心里也是有怨恨的,可是后来吾知道其实吾也好,莫召奴也好,其他人也好……”他的眼神扫过屋内的几个人,又笑:“我们都一样,也就没什么可气的了。”

 

“哦——”悦兰芳看了一眼一页书:“其实也不一样,不过没所谓。”他语气神态都十分轻松,丝毫没有不安。先前,他的不安来自于不确定,现在,事已至此,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他看着照世明灯:“说起来,这件事慈郎应当知晓啊,当初惹非你告诉吾,吾还被蒙在鼓里呢。”

 

众人闻言皆看向照世明灯,可是他只是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若非你在吾面前说漏了嘴,吾怎么会对素还真的日记那般感兴趣。”悦兰芳柔声道,他的神色似乎有点后悔,自嘲地笑了笑:“于是吾到琉璃仙境调查了一番,想要找出相关的线索——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然后,吾换了个方向。吾想,素还真既然会把自己的日记全部烧掉,这就意味着他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吾在琉璃仙境寻找那里没有的东西……你们猜猜吾发现了什么?”他的眼睛看着一页书,其他人听到他的问题,不由也将眼神移向梵天。一页书抿紧唇,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够了。”素还真打断他:“不要再说了。”

 

悦兰芳收回视线:“你害怕?哈,你当然害怕,否则的话,怎么会将一页书遗留在琉璃仙境的东西悉数毁去呢?”屋内之人他一个个望过去:“奇怪吗?在座诸位的东西他都留着,唯独,那个与他相处数十年、几度生死与共、默契无间的人却什么都没有留下,不是太反常了吗?素还真,你太在意他,所以就算明知这是个明显的破绽,也不能容忍在琉璃仙境看到他任何的东西,这到底是无情?还是多情?”他的话太过令人震惊,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素还真。素还真问悦兰芳:“你就是因为这个?”接着他又问其他人:“你们也想知道?”

 

仍是一片沉默。

 

素还真点了点头:“吾明白了,既然你们想知道,吾就说明。”他说完走到屋子正中间的桌子边上坐下,倒了杯茶饮尽,又思考了会,似乎在想要从何说起。事情太过久远,他虽然这段时间想过很多回,可是真正要说出口,还是需要整理下思绪。

 

“吾与前辈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素还真道:“这是实情,吾对你们也都是真心。”说完这一句,他叹了口气:“接下来你们听到的或许会让你们产生疑惑,但至少请相信素某对诸位的这份真心。”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1

二十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自幼熟读诗书,十二岁中举,待及长成,便前往京城考取功名。书生家贫,寄宿在一寺庙中,庙内有一小沙弥,不过四五岁,天真可爱,研磨伴读,书生爱若亲弟。沙弥自幼父母双亡,被住持收留在庙中,书生知晓,有意收养该子,奈何沙弥命格特殊,一生寡亲缘情缘,住持不允。


后来,书生言朝堂昏暗,并未去参加会试,反而留在寺庙附近,开了一家私塾。书生虽然年轻,却极有学问,一手墨宝价逾千金,京城名士趋之若鹜。沙弥渐渐长大,书生以文墨入武,启其智慧,相伴十年。


及书生二十七岁,路遇丞相之女,芳心暗许,非其...

二十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自幼熟读诗书,十二岁中举,待及长成,便前往京城考取功名。书生家贫,寄宿在一寺庙中,庙内有一小沙弥,不过四五岁,天真可爱,研磨伴读,书生爱若亲弟。沙弥自幼父母双亡,被住持收留在庙中,书生知晓,有意收养该子,奈何沙弥命格特殊,一生寡亲缘情缘,住持不允。

 

后来,书生言朝堂昏暗,并未去参加会试,反而留在寺庙附近,开了一家私塾。书生虽然年轻,却极有学问,一手墨宝价逾千金,京城名士趋之若鹜。沙弥渐渐长大,书生以文墨入武,启其智慧,相伴十年。

 

及书生二十七岁,路遇丞相之女,芳心暗许,非其不嫁。丞相赞其才华,有意将独女下嫁,却遭拒绝,丞相一怒之下,寻了个机会以目无君父之名将书生上告天听。书生被驱逐出京,并责永世不可入京,书生洒脱,大笑而去,后成为当朝大儒,学生以万数,却对当年教过的小沙弥念念不忘,然而终其一生,却再未曾相见。

 

兜兜转转,四十一年过去,书生魂魄再入尘世,这一生,他入了昆云山门下,成为一名修真的道人,而此时,当年的小沙弥已经成为享誉佛门的大德。两人再度重逢是一场意外,他们共同浪迹江湖十年,却在道长首次发现自己对僧人的感情发生变化、狼狈地逃回昆云山后,硬生生地斩断了缘分。然而,分离百年寒暑,却又无意再次重逢,这一回,道长没有逃避。

 

但是僧人毕竟是佛门中人,两人之事被佛门知晓,僧人更被定罪。受极刑、废武骨、断生机,道长不忍,答应佛门会离开僧人,只求一年最后的相处时光。

 

这一年,他们走过大江南北,到最冷的山巅看雪,到最清的湖心赏月,听最美的歌,饮最好的茶,做世间有情人做的最甜蜜的事,却在一年后,道长用背后带着寒光的利剑刺入僧人的胸膛。

 

道长从此再未在僧人面前出现过。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斩断了僧人心中的情,却又用尽自己一身功力为僧人续命。

 

再然后,道长身死不过五年,匆匆入了轮回,再度回到僧人身边。这一世,他做了僧人的弟子,孺慕亲近,却一生不敢逾越半分。

 

 

 

众人静静听完素还真的叙述,半天皆无言语。若他所说是真,这三世纠葛之下,他对一页书的感情便是傻子也猜得出来了。

 

“哈哈哈哈……”悦兰芳的笑声终于打破了这静谧,众人皆往他看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吾总想素还真心中对吾不知到底有几分真情,原来……大家都不过如此。”原来从一开始便错得离谱,他竟从来未曾想到,枕边人居然对那高高在上的佛门僧人另有他意。这简直比他所想更糟糕的情况还要坏上三分,他虽发现琉璃仙境中不曾保留一页书之任何物品,却也没想到,两人居然会有这三世情缘。相比之下,他,甚至其他所有人的感情在素还真眼中都像是一个玩笑,一场他人沉迷他却独自清醒的闹剧。

 

难怪……难怪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作贱了他人的真心,因为他之感情根本不在于此!

 

悦兰芳大笑,声声却是字字血泪,苦涩难言。

 

“素某心中,从未把你们分出个高下来,你又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哈……”悦兰芳止住了笑,望向素还真,眼神却空洞得让人心惊:“你的话,能信吗?”

 

素还真闻言皱了皱眉,不过没说话,悦兰芳又道:“你说过信吾的……”

 

“要让人相信,自己也需有相应的行为,悦兰芳,吾对你不够信任,可是你呢?你之所作所为又能够让人信任吗?……吾很失望。”

 

素还真的话让悦兰芳回过神来,他看着素还真,眼睛里除了痛心,还有几分疯狂与狠厉:“是,你很失望,可是吾呢!吾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吾只是……吾只是……”

 

吾只是不想失去自我,只是想保留真正属于吾的意识,而非只是嗜血者的仆役!——那样比死亡更可怕。

 

眼泪从悦兰芳的双眼中涌了出来,他并非想要背叛,他只是不能够忍受,他只是更想知道,在素还真心里,他到底有多少重量?

 

可是现在,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只依附着他而活,是不是那样比较轻松?

 

这时非凡公子跌跌撞撞走过来,他向素还真伸出双手,素还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也伸出手来扶住他,便见他搂住素还真的脖子,扑进他怀中。

 

“非凡……”

 

“我爱你……”

 

素还真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说这个,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去看一页书,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虽是面无表情,素还真却从那平静的表面感受到其下的怒意。

 

想到自己刚刚才说了那么一段故事,此时又抱着非凡公子听他表白,素还真心中也升起股荒唐之感,忙不迭地想要推开非凡公子,却又听非凡公子含着哭腔说:“别推开吾。”心中顿觉十分不忍。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崎路人开口:“素还真,你当日对吾多有隐瞒,但吾今日不逼你,希望你能来怀拥天地阶解释清楚。”说完,转身就走。素还真知道他这是真的生了气,当日他向崎路人解释自己的计划时,的确隐瞒了自己与一页书前辈之间的关系,仅说明一页书曾经被封印记忆与功体一事。只是当时情况复杂,素还真不欲将事情复杂化,而且,他心中也不欲因此而破坏他与其他人的感情,是以有所隐瞒。如今在崎路人眼中,便觉素还真其心可议。

 

素还真知道崎路人误会,可是此时又如何好解释,不说他现在被非凡公子拖着,就是他现在可以将人拦住,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眼见得崎路人离开,一页书也不欲多作停留,这件事他是当事人,又一直在调查此事,虽早有心理准备,真正听素还真说来,心情仍是起伏不定。他看着素还真,那人一边搂着非凡公子,一边又看着崎路人的背影,手足无措,这景象简直精彩得可以编一出大戏,就算在他眼中看来,也十足地可笑。

 

素还真对个个都这么深情,却个个都伤害。更可笑的是,他居然也被牵连其中,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一页书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环节出了差错,那个帝如来口中至情至义,为他牺牲、逆天转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素还真?

 

“吾也告辞了。”一页书道。他此时只想离这闹剧的现场远远的,他只想去求证,他所知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

 

“前辈……”素还真面露乞色:“请前辈暂留,素某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待你事毕,来云渡山说吧。”一页书毫不留情,转身便走。

 

“前辈,素某并非是……”他想放开非凡公子去拦一页书,却又被非凡公子拉住,有些不耐地回过头。

 

——此时若是不拦住一页书前辈,他恐怕就没有机会向前辈解释了,一页书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若是拦不住,就真的结束了。

 

素还真心里想着,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回过神,望着自己的胸口,只看到沉黯的剑柄留在体外。

 

发生了什么事?

 

素还真发觉自己居然想不明白此时发生在他身上的变故,他只看到非凡公子愧疚的眼,其中溢满了泪水,闪烁着嗜血者特有的红芒。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2

二十二


一页书没有离开,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下成功地刺杀素还真。他才走出门,便听到身后一阵混乱,回过身,就看到素还真仰面倒在地上,非凡公子双手执着匕首,插进素还真胸口。他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而原本躺在床上的悦兰芳已经滚到了床下,双手死死握住尚留在外的匕身,鲜血从他的掌间溢出。


见到这一幕,他稍一愣神,马上出手制住非凡公子。


非凡公子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一页书只一招便将他擒住,本是怒意盛然,在看到他的泪水时,举起的手掌却怎么也拍不下去,将人扔给照世明灯,让他关入地窖之中,待素还真自己定夺。然后...

二十二

 

 

 

一页书没有离开,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下成功地刺杀素还真。他才走出门,便听到身后一阵混乱,回过身,就看到素还真仰面倒在地上,非凡公子双手执着匕首,插进素还真胸口。他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而原本躺在床上的悦兰芳已经滚到了床下,双手死死握住尚留在外的匕身,鲜血从他的掌间溢出。

 

见到这一幕,他稍一愣神,马上出手制住非凡公子。

 

非凡公子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一页书只一招便将他擒住,本是怒意盛然,在看到他的泪水时,举起的手掌却怎么也拍不下去,将人扔给照世明灯,让他关入地窖之中,待素还真自己定夺。然后他才接过素还真,匕首完全插进他的胸口,他的胸口只溢出一点鲜红,看起来并不严重,可是他知道,这匕首若是拔出,素还真就真的完全回天乏术了。一页书想到刚刚若是非凡公子更狠心一点,他所有的烦恼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当然,这些只是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马上,又十分庆幸,还好非凡公子尚存一丝理智。一页书运功护住素还真的心脉,之后才转向一旁的悦兰芳。悦兰芳此时正紧张地看着素还真,一脸惊惧。

 

他,是真的在担心素还真。

 

想通这一点,一页书也有些唏嘘,对他的态度跟着温和了不少:“你可还动得?”

 

悦兰芳点了点头,便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无奈伤重,站到一半就跌了回去。一页书皱眉,悦兰芳继续扶着床边要站起来,此时却听到一个熟悉温和的声音说道:“别逞强了。”悦兰芳一愣,抬头看到莫召奴站在门口:“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莫召奴走进来,先扶着悦兰芳坐回床上,递给他一瓶伤药:“你的伤口先处理一下吧。”然后才转向一页书:“前辈。”眼神特意地掠过了素还真。

 

一页书抱起素还真:“你可知素续缘在何处?吾只能暂时护住素还真心脉,他的伤势还需续缘医治。”

 

“这……吾并没有参与此事,或许崎路人知道,吾现在就去把他追回来。”莫召奴说完也不罗嗦,立刻动身去追崎路人。好在崎路人才离开没多久,他追上去将事情简要一说,这变故也让崎路人大吃一惊。此刻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去找素续缘。寒食草堂人手不够,莫召奴则回去照看。

 

他回到寒食草堂,也不去看素还真,先进了悦兰芳的屋子,便见悦兰芳正呆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双手的血迹已经半干,结成深褐色的血块。莫召奴留下的那瓶伤药该怎样还是怎样,动都没有动过。莫召奴不由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悦兰芳转回头看着莫召奴,他抿紧嘴唇,眼中的水气又聚集起来。

 

莫召奴没理他,先出去打了盆水过来,将他的手按进水里清洗。原本已经结块的血痂浸了水又润开,在盆中如雾般飘散。将悦兰芳的手洗净,又扔了块帕子给他擦拭,之后才拉过他的手给他细细地上药。

 

“你不先去看看他?”

 

“他那有人照顾着,也轮不上吾。”莫召奴说道,也听不出他语气中是否对素还真有所不满,只是这么淡淡地平铺直叙。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了,原本是听说你受伤想来看看,却听到一出好戏。”莫召奴说完,已经将他的双手包扎好:“你好好休息吧,受伤的人别想太多。”

 

“莫召奴……吾并不知道非凡公子会变成这样,吾离开阇城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西蒙是想利用青阳子的孩子来分化正道,非凡公子并不是他的目标。吾没有想到他会将非凡公子变成嗜血者。”悦兰芳道。

 

“他是未雨绸缪,若是青阳子能够逃出来,定会带着非凡公子,已经嗜血化的非凡公子就会杀了素还真以绝后患。”莫召奴接着道:“说到底,还是他不够信任你。”

 

悦兰芳惨然一笑:“素还真又何尝信吾。他若是信吾,又怎会让照世明灯假扮青阳子?吾连真正的青阳子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他看着莫召奴:“你是不是觉得,明明是吾背叛在先,却又要求素还真的信任,太过可笑了?哈……明知道是不可以触碰的底线,吾却一再挑战他的容忍度,也真是自作自受。可是吾真的并不想伤害非凡公子,吾只是……逼得不已。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吧……如今,还有谁信?”

 

“吾信你。”莫召奴拍拍悦兰芳的手,安慰道:“待素还真醒来你再亲自向他解释,他气一阵子,你向他说几句软话,他的性格你也知道的,耳根软,不会气很久的。”

 

悦兰芳摇头:“你不要安慰吾,吾知道的——非凡公子成为嗜血者,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清楚。他要活下去必须饮人鲜血,以素还真的立场,他要怎么面对此事?何况,虽然吾与非凡接触不多,也知道以他之高傲,绝不会愿意这般屈辱地活着……”他苦涩地笑笑:“其实你还愿意相信吾,这便够了。你可知,原本西蒙属意要擒捉的人是你。吾劝说他,你之动向太过引人注目,容易打草惊蛇,才让西蒙的目标转向非凡公子。我本以为他只是要用非凡来牵制素还真,却没想到在最后他会将非凡公子嗜血化……吾对不起他。”

 

莫召奴大吃一惊,悦兰芳所说若是真,那么,原本,今日在非凡公子位置上,拿匕首刺伤素还真的便是自己!想到他会这样对待素还真,莫召奴不寒而栗。

 

“吾说这些,并不是要为自己开脱,”悦兰芳自嘲:“原本,吾也并非全然的好心——你劝过吾,吾却让你失望了。”

 

“悦……”

 

悦兰芳打断他:“你不必觉得歉疚,是吾胜负之心太重。吾一生汲汲营营,到最后仍是改不了本性,会变成这种结果,也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非凡公子感到抱歉。你到最后都愿意信吾,吾很感激你。”

 

“悦兰芳……”莫召奴紧紧握住悦兰芳的手,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无法责备悦兰芳,因为他知道悦兰芳所求亦不过是“一心一意”四个字,这种心情他亦无法避免。不同的是,悦兰芳付诸实施罢了。

 

“悦兰芳,随吾去东瀛吧,中原已无你容身之地,何不随吾一同离开?”

 

悦兰芳闻言一愣,低下头,半晌才艰难开口:“你考虑得对,此处已经没有吾容身之地,素还真身边也没有吾的位置,留在中原已没有意义,还十分危险,可是……”他抬起头,脸上神色却十分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堪破迷瘴的淡定:“吾不想走,吾不想……离他那么遥远。”

 

 

 

过了不久,崎路人与素续缘匆匆赶回。崎路人顾忌着青阳子的身体,并未将实情告之,素续缘见看到他父亲才知道情况到底糟糕到什么地步,好在一页书一直在为素还真护住心脉。素续缘先是察看了一下素还真的伤势,说匕首再偏个半寸便回天乏术了,崎路人听见也心惊胆颤。

 

一页书为素还真输功保护心脉,素续缘则动手医治伤势,崎路人在屋里看了一会,悄悄地退了出去。出了门,瞧见莫召奴站在门外,崎路人向他走过去,说:“不要太担心,素续缘来了,定然不会让他父亲出意外的。”他好像是在安慰莫召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让自己相信素还真一定会平安。

 

莫召奴认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崎路人叹息一声,倒向莫召奴的肩膀:“借靠一下。”莫召奴没动弹,他与崎路人原本也只算得上泛泛之交,因为素还真的关系,他们也亲密不起来,此时,倒多了几分相互扶持的感觉。

 

崎路人靠了一会,似乎恢复了些气力,站直了身体,望向素还真紧闭房门的眼神却没有移开半分,许久,他才叹息了一声,开口:“我以为不会再碰到这种情景,还是天真地过了头。”说完,他闭了闭眼,才虚弱地冲莫召奴笑笑:“让你见笑了。”

 

莫召奴摇了摇头。崎路人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在桌边坐下,他听到素还真出事简直心神大乱,原本因一页书的事生气,此时只祈望他能平安。莫召奴在他身边坐下,也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失神地望向素还真的方向,半刻,问崎路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崎路人抬头看他,有些意外他会这样问,可是细思之下,明白了他的心理——莫召奴是为素还真与一页书的事在烦恼。崎路人不答反问:“素还真如今生死未卜,你问这话,可是心里已有决定?”

 

只见莫召奴抿了抿唇,却不说话。崎路人看着他,直道:“你不愿告诉我,是不信任我?”

 

莫召奴回过神,连忙否认:“吾只是……”

 

“还是说你在犹豫?”这一回莫召奴默认了他的说法,崎路人又道:“你会犹豫,定然是因为此事会让屋内那个人不满,嗯……你想离开?耶,不必这样看我,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你的为人我却能猜到几分。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意料之内。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呢?就真的不介意吗?”莫召奴反问。

 

“我……”崎路人苦笑:“我自然是介意的。”他的坦承令莫召奴意外,又听崎路人道:“只是死过一回的人,便也看开了。若你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我相信素还真。”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3

二十三


“若你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我相信素还真。”


这话令莫召奴思考了许久,他自问,他是否能够如此毫不犹豫地相信素还真呢?莫召奴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他与素还真的初识,也想到了那个放在心中许久,从来不敢在素还真面前提起的名字——寒雨梦中人。


他突然很想问一问素还真,当年,究竟是爱上他在前,还是仅仅是因为对寒雨梦中人的失望才转而同他在一起?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敢问。


或许,正是因为他不够相信素还真,也不够相信自己的缘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选择一味地...

二十三

 

 

 

“若你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我相信素还真。”

 

这话令莫召奴思考了许久,他自问,他是否能够如此毫不犹豫地相信素还真呢?莫召奴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他与素还真的初识,也想到了那个放在心中许久,从来不敢在素还真面前提起的名字——寒雨梦中人。

 

他突然很想问一问素还真,当年,究竟是爱上他在前,还是仅仅是因为对寒雨梦中人的失望才转而同他在一起?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敢问。

 

或许,正是因为他不够相信素还真,也不够相信自己的缘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选择一味地退让求全,却到头来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屋子的门打开了,素续缘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崎路人箭一般地窜了过去:“他怎么样?”

 

素续缘摇了摇头,莫召奴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耳朵里也全是嘈杂的耳鸣,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然后才见崎路人突然抓住素续缘的胳膊,素续缘似乎吓了一跳,又张嘴说了什么,崎路人才松开手,然后将他抱了起来,莫召奴这才听到,崎路人说的是“他没事”。

 

莫召奴闭上眼,他用袖子掩住双眼,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素还真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可是情况仍不容乐观,素续缘吩咐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就赶回去照顾青阳子。莫召奴吩咐他此事不可告诉青阳子,素续缘应允离去。不久,一页书从屋内走了出来,三人对视一眼,俱是无话,一阵沉默弥漫在空气之中。

 

“吾与素还真……”一页书开口,语气却难得地迟疑,但是一旦开口,他便抛开了原本的顾虑,继续说下去:“他说的过往吾并无记忆。对吾来说,前世之事与今生无干,就算吾与他之前世……真有些什么,如今也都过去了,要吾接受这种关系也绝对不可能,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们之间也仅止于前辈后辈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你们不必太过在意他所说的话。”

 

说完,他微微皱了皱眉:“素还真醒来之后,悦兰芳与非凡公子之事还需他小心处理,吾不等他清醒了。告辞。”说完,一甩拂尘,已翩然离去。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照世明灯听了冲莫召奴两人无奈地笑笑,待人走远了,才道:“正如一页书所说,素还真对他与一页书前辈之事也看得十分清楚,他们要发生什么早发生了,你们不必太过在意。”照世明灯看莫召奴的表情,也知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地望了望崎路人,却见崎路人冲他摇头。

 

崎路人道:“莫公子不妨进去看一看素还真,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莫召奴听了他的话身体不由得一颤,却仍是犹豫,他害怕自己见了素还真,便不舍得离他而去。他还在犹豫,崎路人已拉了照世明灯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叶小钗那边我也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他跟我生气,非凡公子究竟如何,还要慈郎看一看。那人是素还真的心上人,我们还是避嫌的好。”

 

莫召奴见他们两人都离去,才转回身盯着紧闭的门发呆,他将手按在门上,却使不出一丁点力气把门推开。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仍是没有聚起那点勇气,去见素还真最后一面。他只是掌心贴着门扉,心中默念那人的名字——素还真,一字一字,含在舌尖,却字字苦涩,浓得化不开。

 

 

 

照世明灯将地窖的门打开,此时已经天亮,地窖当中仍是一片漆黑,阳光从打开的门射进来,照世明灯听到里面锁链发出的“哗啦”的响声。他沿着阶梯走了下去,举起手中的灯笼,他看到一道身影蜷缩在一地窖的一角。

 

“非凡公子?”照世明灯叫道。

 

那身影只是缩成更小的一团,带动脚上铁链再度发出嘈杂的声响。照世明灯突然不想再下去了,他站住了脚,想起仅有的几次与非凡公子的会面,那人直挺挺地站着,身量很高,不常笑,一副高傲的模样,喜欢用眼角看人。算不上很让人喜欢,却也绝不会让人想看到他如此凄凉的模样。

 

照世明灯之前将他关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清醒,嗜血者的本能让他几乎疯狂,只想着必须完成的任务。他虽然极力克制不想伤害素还真,可是嗜血者对于王者的服从意志更让他痛苦得浑身颤抖,而此时,大概是缺少刺激的要素,他安静了下来,已经恢复了神志,于是只能躲在一角瑟瑟地发抖,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还活着。”照世明灯说,他的所在看不清非凡公子的反应,但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他,或许能稍微弥补一下他心里的痛楚。

 

“……多谢。”非凡公子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过来,他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像是刚刚哭过。

 

“你……”照世明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什么用,对方需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安慰,或许此时,只有素还真的消息能带给他稍许安心的感觉。

 

“对不起……”非凡公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话:“吾不是故意的。”说完,照世明灯便听到他细细地哭泣起来。照世明灯有点恍惚,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非凡公子不过才二十来岁。幼年寄人篱下,后来孤身来到中原,历经波折,唯二的亲人都相继身亡,如今,最亲近的爱人又被自己亲手刺伤,他定然受到很大的刺激。

 

照世明灯叹了口气,在门口坐了下来,随手将灯笼放在一旁——若是不能安慰,那便静静陪伴吧。

 

 

 

一页书离开寒食草堂后,并没有回去云鼓雷峰,也没有回定禅天,想知道的事基本也已清楚,他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昔日佛友。那些事情从素还真口中知道,仍是充满了不真实感,可是种种线索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是真实的。

 

他回到了最初的记忆所在——年幼时寄身的寺庙。经过数百年岁月与战火的侵袭,此处只剩下断瓦残桓。原本铺得平整的青石板路早已被底下生长的野草顶破,碎裂成小块。一页书走在上面,清晰地感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庭院里的樟树已经长成需要数人才能合抱地参天大树,一页书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在树下习武,夏日里,蝉噪的合鸣一直回响在耳边,那是何等平静的生活。他看到有一个书生摇着扇子晃晃悠悠地从不远的禅房里走出来,然后自己从树下跑了过去。书生拿出汗巾给他擦拭,然后说了什么,惹得他一路追着书生打。书生则绕周围的树同他捉迷藏,最后躲到他的身后,将那小小的身子突然从后面高高举起,吓得自己尖叫,然后大声地笑起来。

 

已经分不清眼前所见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一页书疲倦地背靠着大树,闭上眼睛。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他头一次怀疑,漫长而无边际的岁月,于他,意义究竟何在?

 

 

 

叶小钗本在练剑,不知怎么的,突然走了神,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受了伤。他握着剑发了一会呆,自己把自己刺伤这种事,他在初学剑的那一年都没有做过,没想到,此生居然还会体验会这种经历。

 

索性收了剑,叶小钗回房找绷带,涂了点药,自己用一只手慢慢地缠上伤口。做着做着,他又失了神。不知怎么回事,他心里烦躁得很——这实在是稀奇的状态。叶小钗看着手中握着的绷带,右眼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底弥漫了开来。他想起,昨天晚上,素还真那副严肃中又带着些冷漠的表情——他许久没有这样,就好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叶小钗一手握住绷带的一端,用口衔住另一端,然后同时用力,将绷带紧紧地绑结实,然后将刀剑背上后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地出了门。

 

昨晚的焰火是在东南方,叶小钗略略过虑了一下素还真在西南方的势力范围,若是他没有猜错,应是寒食草堂的附近。想到那人与崎路人私下里瞒着自己不知道在进行什么事,叶小钗略不满地皱了皱眉。

 

走出天地门才几里地,便见崎路人一路风风火火地向他跑过来,连忙将人捞住。崎路人跑太快,一头撞进他怀里,痛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再多跑几里路。”崎路人眼泪汪汪地摸着撞痛的鼻子:“素还真出事了。”

 

“啊!”叶小钗也顾不得听他再说,拉着崎路人又往他来的方向跑去。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5

二十五


“慈郎请前辈杀了非凡公子。”


一页书心中一惊,脸上却十分镇定,静静看着照世明灯,等待他的解释。


“非凡公子已经成为嗜血者,他留在素还真身边就十分不妥当。一则他受西蒙之命杀素还真,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就会突然动手,放在身侧如与虎共卧,岂不危哉?二则,他既已是嗜血者,便要以人血为食,素还真不可能放任他去吸食生人,他会怎么做不言而喻。第三,就算这两个问题都能解决,留嗜血者在身旁,素还真之声望必受影响,将来若是有有心人拿此事作文章,又要如何?——这是非凡公子非死不可的理由。”


照世明灯顿了顿,叹...

二十五

 

 

 

“慈郎请前辈杀了非凡公子。”

 

一页书心中一惊,脸上却十分镇定,静静看着照世明灯,等待他的解释。

 

“非凡公子已经成为嗜血者,他留在素还真身边就十分不妥当。一则他受西蒙之命杀素还真,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就会突然动手,放在身侧如与虎共卧,岂不危哉?二则,他既已是嗜血者,便要以人血为食,素还真不可能放任他去吸食生人,他会怎么做不言而喻。第三,就算这两个问题都能解决,留嗜血者在身旁,素还真之声望必受影响,将来若是有有心人拿此事作文章,又要如何?——这是非凡公子非死不可的理由。”

 

照世明灯顿了顿,叹了口气,仍是继续说了下去:“可是非凡公子与素还真又是那样的关系,素还真是肯定不忍亲自动手,而其他人要顾忌素还真的心情,也不会下手,如此,慈郎只能拜托前辈了。前辈不是曾言,无论世事如何发展,绝不可能会接受与素还真之间的私情,你们的关系亦仅止于公事之上?既然如此,慈郎恳请前辈,助素还真斩断此孽缘。

 

“吾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可是除了前辈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所以只能自私地请求前辈,为公事斩私情。”

 

一页书默然。照世明灯所说之话他又何尝想不到?非凡公子非除不可,可是要杀他定然会与素还真起冲突,此事也的确只有他一人可做。可是……一页书抿紧了唇,望着照世明灯。对方眼神坚毅,神色坦然无畏。

 

“吾明白了。”一页书道:“你先回去吧。”

 

“多谢前辈。”

 

照世明灯离去了,一页书回到禅室看着放置画卷的抽屉,看了许久,他才有动作。他将画卷从抽屉中拿出展开,又看了许久。这是与他的那些被封印在历史尘埃中的记忆有联系的唯一的实物,能够隐秘地证明当年那段令人匪夷所思的感情的唯一的物证,一页书双手捏住画卷的中心,稍稍用力,已经保存地有点发脆的画卷被轻易地从中撕开。两张只剩半边的画再度叠在一起,又被从中撕开,如是再三。最后,一页书将这堆废纸点着,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一页书神色淡然地离开云渡山,往寒食草堂的方向而去。

 

一页书到了寒食草堂,并没有去见任何人,他决定先去解决非凡公子的事,再向素还真赔罪,于是径直往暂时关押非凡公子的地窖走去。

 

里面自是没其他人,素还真才醒来没有多久,根本没有人有心来此处看看。一页书顺着阶梯走下,步履坚定。地窖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内中立刻陷入一片漆黑,一页书能听到非凡公子原本微弱的呼吸骤然停顿了一会,然后又开始急剧地喘息。

 

“吾之目的,你当知道。”一页书开口,步步接近非凡公子。非凡公子被他的气势震摄,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可是身后便是坚硬的墙壁,根本无处可退。非凡公子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浑身发抖。

 

一页书在他面前站定:“你有什么话要吾带给素还真?”

 

非凡公子一怔,渐渐平静下来。他没说话,一页书亦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他。

 

半晌,非凡公子才摇了摇头:“吾没有什么可说的。”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反而更让人心伤,不如不说。

 

“那得罪了。”一页书说着,正要动手,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吱呀”的声响,有其他人开门进来了。他皱了皱眉,原不意理会,却又听到来人似乎有些气力不继,靠在门上喘息了一阵,才拖着脚步走进地窖里。

 

来人居然是素还真!

 

一页书看了一眼非凡公子,他也十分愕然。许是被激起了心里那些微的怜悯之心,一页书并没有马上动手,反而将身形隐入素还真视线的死角,躲了起来。

 

素还真扶着墙壁小心地走下来,他是趁着其他人都不在,偷偷下来瞧一瞧。他伤势未复,稍一动作,心口便十分疼痛,反而更激起他一定要来见非凡公子一面的决心。素还真走入地窖当中,将墙上的火把点着,才清楚地看见非凡公子的现状,一见之下,不由十分痛心。

 

只见非凡公子四脚皆被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上,他的行动范围则被禁锢在地窖小小的一角。这地窖本是用来藏酒的,后来空下来,也没人打扫,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厚灰,此时全揩在非凡公子身上,使得一身华服脏污得几乎看不出原色。饿了几天,非凡公子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丰腴此时又瘦了下来。他神色也不好,眼下一圈黑眼圈,尤其肤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对比之下,这青黑的颜色就更加明显。这还是光线昏暗下看到的模样,要是在阳光下,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可是,他已经不能再见阳光了——素还真马上想到此点,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面无血色。

 

“非凡……”素还真叫了他一声,站到非凡公子的面前,正好在锁链的范围之外。非凡公子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死灰一般的颜色,看得素还真心神为之一乱。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非凡公子之际生生停下:“你还好么?”这简直是废话,非凡公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素还真捂着胸口,慢慢弯下腰,不知是不是刚才用了力,胸前的伤口大概是裂开了。他喘息了一阵子,待胸口的痛楚稍微减轻了一些,才抬起身跟非凡公子讲话:“是吾动作太慢了,害你如此……你放心,素某一定想方设法救你。”

 

知道一页书正在一旁看着,非凡公子并没有往他的方向瞧。可是尽管如此,他亦能感觉到那人锐利的眼光正盯着自己,他想到自己与素还真之间的恩恩怨怨,终于有了些反应:“你不必如此……”

 

“吾会救你的,你要相信吾。”素还真急忙道,生怕非凡公子想不开。而非凡公子只是看着他,缓缓道:“吾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他的话突然令素还真激动起来,他正欲开口,胸口的伤却又痛起来,引起一阵剧烈地呛咳。素还真咳得面孔通红,倒比刚才的样子多了两分血色。咳完,他好似去了半条命,定定地看着非凡公子。非凡公子也看着他,两人皆沉默不语。这时,素还真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下,非凡公子这才注意到他并非空手进来。只见素还真将手中的瓷碗放在面前,手掌一翻,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在左手腕处一划,鲜红的血从细长的伤口流了出来,在他雪白的手腕上蜿蜒成一条狰狞的红线,滴落进碗里。而非凡公子早在他划破手腕之时,便被那血腥味吸引,眼眸转成嗜血的暗红色,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红线看。

 

鲜血渐渐在碗中积累了满满一碗。看到非凡公子的神色素还真眼神不由一黯,不想再刺激非凡公子的杀性,他只是将碗向非凡公子的方向推了推,然后自己退后了几步,温柔地道:“饿了吧,你吃吧。”他话音还没完,便见非凡公子端起碗,立刻咕噜咕噜地喝起来。素还真心里忍不住又是一痛。

 

非凡公子将碗中的鲜血喝完,又舔了个干净,才用通红的眼睛看着素还真,那眼神令他背后冷汗直冒,不由得退了几步。饮了血,素还真身上的血腥味又减淡了许多,非凡公子好似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察觉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比素还真更害怕地缩回了角落,双手捂住脸,痛苦地低嚎起来。素还真看了又不忍,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别过来!”非凡公子阻止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求:“别过来……”

 

素还真停住了,可是只候了片刻,他又继续往非凡公子走去,非凡公子只能将自己更往墙角缩去——这模样哪有当年那翩翩公子的潇洒模样,素还真又是愧疚又是心痛,也管不了许多,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吾一定会救你的。”非凡公子死死咬紧牙关,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可是素还真身上的莲香混合和鲜血甜美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必须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勉强令自己维持清醒。

 

“不必压抑自己,你是不是还饿?”素还真问着,将左腕递到他面前:“吃吧,没关系的。”这气息太令人疯狂,非凡公子仅仅挣扎了一瞬间,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含住那段血红,吮吸着里面不停渗出的甘甜蜜汁。素还真看着非凡公子俯首吸食着自己的血液,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他本就失血过多,经非凡公子一顿吸食,渐渐的,脑中已有些晕眩。他原是蹲在非凡公子面前,双腿渐不能支撑自己的重量,慢慢地往墙上靠去。

 

素还真闭着眼睛,心想,再让他吸一会,他吸饱了也能多撑些日子,这样他就有时间去寻找医治的方法。

 

还在这般想着,身后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拖开,素还真根本不及反应,已被人甩出去老远。

 

“你不要命了!”

 

一抬头,却是让他完全料想不到的人,素还真不由愣住了。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4

二十四


离开了寺院,思考了一阵,一页书便前往昆云山的方向——那里是圣灵尊者的师承之地,他想看一看,是否在那里,亦遗失了什么过往。


昆云山在苦境东北,常年气候寒冷,山顶终年积雪,昆云灵观便位于山腰之上。一页书原本以为,昆云灵观会与禅庙相差无几,不想却在观外见到了两名拾柴的小道童。道童见到他,都露出惊奇的表情,围上来看。一页书感到莫名,就算是山上少有人烟,也不至于来了客人便这般无礼地围观吧?不过这两名道童实在年幼,一页书也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页书走入观中,两个小童柴也不捡了,跟在他后面走进来,还一边小声叽叽喳...

二十四

 

 

 

离开了寺院,思考了一阵,一页书便前往昆云山的方向——那里是圣灵尊者的师承之地,他想看一看,是否在那里,亦遗失了什么过往。

 

昆云山在苦境东北,常年气候寒冷,山顶终年积雪,昆云灵观便位于山腰之上。一页书原本以为,昆云灵观会与禅庙相差无几,不想却在观外见到了两名拾柴的小道童。道童见到他,都露出惊奇的表情,围上来看。一页书感到莫名,就算是山上少有人烟,也不至于来了客人便这般无礼地围观吧?不过这两名道童实在年幼,一页书也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页书走入观中,两个小童柴也不捡了,跟在他后面走进来,还一边小声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这可真有些困扰了。

 

一页书回身弯下腰,对两个小童说:“两位道友,贫僧是不是有哪里不妥当,让两位道友注意?”他虽一贯严肃,此时也不得不放柔了眉眼,温和以对。

 

其中一个嘻嘻笑着,红了脸对另一个咬耳朵。虽是说悄悄话,但声音着实不小,清清楚楚地传进一页书的耳朵里。

 

“他真好看,跟画上一样。”

 

一页书脸上不由黑了一黑,他礼佛多年,又惯常严肃,除了少年的时候,还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夸赞他的容貌。其实非是他面容丑陋,而是实在太过宝相庄严,反而让人忽略了他姝丽的容貌,不敢冒犯。

 

正要说话,一页书却听背后有话传来:“你们两个又在偷懒,胆子真是不小。”

 

一页书转过身来,宣了句佛号,对面那人见到他,却是一愣,马上笑逐颜开:“原是有贵客到访,请进。”

 

对方将一页书请进,又奉了茶,请他稍侯,自己便暂时离开。一页书觉得此地处处怪异,却并非对自己有任何敌意,反而在这怪异之下,有一种少见的安心之感。他抿了口杯中之茶——熟悉的味道。

 

泡茶之人的手艺出乎他的意料,一页书又饮了一口,的确不是他的错觉,这茶有几分肖似素还真的手法。

 

正思量着,那人又进来了,此时带了一卷画来,双手捧住呈上:“此物赠予大师。”

 

一页书一怔,不明他的举动究竟何意。在对方的示意下,一页书展开画轴,这是一幅肖像画,画中僧人身着洗得几乎泛白的僧袍,赤着脚踩在雪地上,头上并无戒疤,反而一头齐腰长的黑发垂下。他正抬着头看枝头一枝带雪的红梅,神色安然,看向绘画之人的眼中却似有流光溢彩,灿烂如三月春光。

 

 

 

路上,崎路人向叶小钗解释,素还真虽是受伤,如今也无性命之忧,只是等待他清醒罢了,叶小钗听了才知自己是误会刚才崎路人的表情。两人来到寒食草堂,正好碰到照世明灯从地窖里出来,他说要离开一阵子,此处的安危正好托付给叶小钗。崎路人应了一声,问非凡公子的情况,照世明灯摇摇头说,非凡公子如今已经成了嗜血者,除了不要让他接触阳光之外,也要小心不要让某人再进去地窖见他。说到这个某人,一贯温和的慈郎特意加重了语气,末了又对叶小钗说:“你一贯宠着他,这回可千万不能让他随意行事了。”得了叶小钗的保证,他才放心离开。

 

叶小钗心急去见素还真,崎路人没跟过去,他先去见了见莫召奴。莫召奴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崎路人与他开了几句玩笑。只是莫召奴满怀心事,不能开怀,崎路人免不了又劝解了几句。莫召奴迟疑片刻,开口向崎路人借一样东西,正是当初崎路人用来安放元祖之灵的小布囊。此物乃是云英百锦所制,算不上多珍贵,只是可以用来保存无形之物,所以特别。当日他将元祖之灵藏在囊内,一页书就在身侧亦没有发觉,可见其殊异之处。崎路人心觉奇怪,问莫召奴要此处有何用途,莫召奴也不肯说。不过想来莫召奴拿这也不会做什么有害的事,崎路人对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是以也就十分爽快地给他了。

 

见过了莫召奴,崎路人又去看悦兰芳。悦兰芳还维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见到他进来,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崎路人将素还真的现状告诉了他,悦兰芳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崎路人说起莫召奴的打算,悦兰芳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崎路人便知他早就晓得了。

 

“那你有何打算呢?”崎路人问。

 

“莫召奴有邀吾一同去东瀛,不过吾拒绝了。”

 

崎路人感到意外:“难不成你以为留在此地,能让素还真回心转意不成?”

 

“素还真如何决定不是你我能作主的,吾也不指望他能原谅吾,不过是从心所欲,不愿离开罢了。”悦兰芳十分淡然。他这模样倒与崎路人所知有所不同,心里便有几分惊讶,又想,素还真看上的自然有几分特别之处,是以悦兰芳有此性情也不奇怪了。崎路人玩味地道着悦兰芳,又道:“吾若说,吾有办法让素还真再度接受你,你是否愿意一试?”

 

这话说完,原本垂着头的悦兰芳便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却并没有心动的样子:“吾已经一败涂地,你却要将吾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或许要挽回素还真的心确有捷径,但吾也知道,要行此方法定然要使出非常手段。吾在素还真那的信用值已经是负数,无论再用何方法,只会使他更加厌恶。就算能留在他身边又如何?不过白费心机。”

 

崎路人没说话,只是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听他如此说,哈地笑了一声,道:“你不必猜忌我的用心,救你的方法在莫召奴手上,你不信任我,难道连莫召奴也不信?虽然莫召奴打算离开,但素还真的心在他身上,他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莫召奴向他借的那样东西,他虽不知有何用处,但想来不会是无的放矢。

 

悦兰芳听完他的话心内一震,陷入沉思之中。崎路人话说完,还没有等悦兰芳想明白,又听到叶小钗在叫他,便不再管悦兰芳,转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进了素还真的房间,正好看到他已经醒来,挣扎着要下床,被叶小钗死死按住,不由皱起了眉:“才刚醒来,就别尽给人找麻烦。”

 

素还真看到是他,正要说话,忍不住咳了两声,崎路人脸色更差:“你就安份点吧,看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还要下床,真是嫌自己命长吗。”他说着,走到床边,也不客气,一指就点向素还真胸口的伤处。素还真痛得脸色一白,立即软倒在床上。崎路人对叶小钗说:“瞧见没,这人得这样对付才会安静,像你那样又不敢用力,又拦不住他,浪费力气。”叶小钗豆大一颗冷汗沿着额头滴下来,心里默默决定再也不会惹崎路人生气。

 

素还真闭着眼喘息,待呼吸调均,胸口不那么痛了,才开口:“好友……”

 

“耶,这句好友我担不起,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下床。”

 

“可是非凡……”

 

“他此刻还好好的,没你开口,谁敢动他?”崎路人冷哼一句:“但你若是敢乱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素还真居然就被他的狠话吓住,也不再说要去看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叶小钗的手重新躺下。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崎路人,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要滴下泪来:“好友,还生劣者的气吗?”看到他这副模样崎路人忍不住额角抽筋,察觉到自己火气上升。崎路人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吩咐叶小钗把人看管好,却不肯理素还真。素还真于是又可怜兮兮地去拉崎路人衣角,被他一眼瞪回来:“我的气还没有消,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吾解释一页书前辈的事。”

 

他说到这个,素还真是真觉得头疼了,便也不再摆出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只轻轻叹了口气:“好友,可否给吾一点时间呢?吾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回到云渡山后,一页书将画卷再度展开,眼神复杂地看向画中之人。此画色彩清淡,以黑白为主色,唯独那雪中梅的一点红,在这淡泊的意境中凭添了分艳色,与那波光流转的眼神辉映,另有一种旖旎的风情。一页书拿着画轴的手紧紧握住,不这样他难以平息心中的震动。他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再度睁开。他不再看画,眼神扫过左下角应是署名签章之处,那里却是一却空白。

 

可是,如此细腻的笔法与神准的画技,不必署名,观者亦知其与画中之人关系不浅,一页书手一松,任由画卷跌落在地。一直以来,他所闻所知,皆是他人的观感,就算听素还真道出真相,也觉得遥远。那些事情,他听在耳中,却不怎么放进心里,虽觉震动,终究还是缺乏实质的证据。

 

然而眼前之画,却是实实在在的明证——他与素还真的确有过那么一段隐秘的过往。

 

委顿于禅座之上,一页书着实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此事,将来又如何去面对素还真。

 

此时,门外传来照世明灯的声音:“前辈?”

 

一页书被他的声音惊醒,慌张地将画卷捡起锁在抽屉里,才出门去见照世明灯。慈郎见到他出来,先是行了个礼,才直言道明自己的来意:“慈郎想请前辈帮一个忙。”

 

“嗯?何事呢?”

 

“慈郎请前辈杀了非凡公子。”


月云霜曙

【素ALL】蒹葭 第四部 26

二十六


“你不要命了!”


素还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页书甩了出去,抬起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页书,呆住了。很快,他意识到一页书为何会出现在此,脸色不由一变,他飞快地挡到非凡公子面前,动作之快连一页书都没想到。


一页书微眯了双眼:“你的伤好得挺快啊。让开。”


“前辈……”


素还真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一页书打断:“素还真,吾不想听你废话,快让开。”


可是素还真却一动不动:“前辈请三思。”


一页书一掌已举了起来,怒道:“你让开!素还真,你...

二十六

 

 

 

“你不要命了!”

 

素还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页书甩了出去,抬起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页书,呆住了。很快,他意识到一页书为何会出现在此,脸色不由一变,他飞快地挡到非凡公子面前,动作之快连一页书都没想到。

 

一页书微眯了双眼:“你的伤好得挺快啊。让开。”

 

“前辈……”

 

素还真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一页书打断:“素还真,吾不想听你废话,快让开。”

 

可是素还真却一动不动:“前辈请三思。”

 

一页书一掌已举了起来,怒道:“你让开!素还真,你真是色迷心窍了,吾今日一定要除去此祸害!”

 

素还真索性搂住了非凡公子,将他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一页书。此时一页书形貌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原本满头金色的舍利此时竟然变成了一头掺杂了白丝的黑发,原本庄严的面貌也渗出丝丝厉气——这个变化仅仅发生了一瞬间,素还真仍然看得一惊,更紧地抱住非凡公子。

 

一页书更怒:“素还真,你真当吾不会杀你!”举起的手掌已经凝聚了功力,就要劈下。法相再度发生变化,原本素还真还以为刚才所见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此时已能肯定——一页书在情绪极度激动之下,已难以维持一贯的梵天法相了。

 

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

 

素还真心里转得飞快,立刻开口:“前辈请暂息雷霆。素某知道前辈是为吾着想才要杀非凡公子,只是素某对非凡曾有承诺,如今轻易背弃岂是仁人君子所为?此次虽发生这种事,素某知道他是身不由己,怎能因此责备于他?就算不论他与吾的关系,普通人遭此劫难,素某亦要尽力一救,何况非凡还曾为正道的牺牲良多,又岂能轻易放弃。”

 

一页书看着素还真,心中被他说动,举起的手渐渐放下。素还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前辈身为出家人,自有体谅天下苍生的慈悲之心,请前辈给素某一些时间,素某定然找出可以让他恢复的方法,给前辈一个交待。”

 

一页书冷哼一声,声音中仍听得出怒气,只是比之刚刚平静不少。他放下手掌,道:“吾也不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但你要救非凡公子,几乎是不可能的。非凡公子已经变成嗜血者,要救他,除非流尽嗜血者之血,是问天底下又有何人能在此种情况下生还?时间吾可以给你,但是不可能无限制地放任下去,十天,吾仅给你十天时间,你救不了非凡公子,吾……”

 

“吾会亲手杀了他。”素还真抢先说道,一页书听他如此说,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坚毅,不像是随口敷衍他,便也不再坚持。素还真见他不说话,便低下头去安慰非凡公子,一页书看到此情形,突然想到那张被他撕去的画,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却也知道,画中之人的表情永远不可能会再出现在他脸上。

 

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一页书走了,他不想再看下去。素还真如何对他人情深意重,他越是看得多,就越是觉得可笑,尤其可笑的是,他甚至曾经相信过,他们曾经有那么一段与无可比拟的深情,与无法弥补的遗憾。——这是他如今最想忘记的事。

 

 

 

素还真偷偷去看非凡公子的事自然瞒不住,他离开才一刻钟,地面上几乎乱了套,还是叶小钗最后下去把他给背了上来。崎路人又发了火,叫叶小钗把他绑床上,素还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分辩,只一个劲地扮可怜,指望着崎路人能心软。崎路人有没有心软不知道,叶小钗倒是不敢对他硬来,帮着磨崎路人,这事也就过去了。

 

十天时间不算长,素还真根本没时间休息,央着叶小钗带他去琉璃仙境,若是要找医治非凡公子的线索,他也只能求助琉璃仙境的藏书了。可是素还真身体如此,叶小钗根本不敢带他长途跋涉,只答应给他带书过来。崎路人知道这件事后,也有些唏嘘,睁一眼闭一眼地由他了。他明面上说是生气回七步阶,却又暗中与照世明灯一同去帮素还真查访可还有其他的医治方法。可是一直到最后,可行的方案一个个试过,又一个个被推翻,非凡公子之事却是渐入谷底,没有一点起色。

 

在十日之期最后一天的晚上,素还真还是不肯放弃,叶小钗在他身边看着他消耗着身体,心里十分焦急,却又帮不上忙。素还真翻看着医书,突然眼前一黑,几乎从床上栽下去,还是叶小钗扶住了他。见他这副模样,叶小钗实在看不下去,将书本一扫,满床的书都被他扔地上。素还真心里一急,就要去捡,被叶小钗拦住。

 

“啊!”

 

“吾一定会找出方法,叶小钗你不要拦着吾。”素还真根本听不进叶小钗说了什么,挣扎着要下床,又被叶小钗拦腰抱住。素还真使劲挣扎,叶小钗只是抱着他不松手。

 

“我只是想救非凡而已……”素还真耗尽了力气也挣不开,在叶小钗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不……你不明白……”

 

“我答应过他……绝不会放弃他……我曾经答应过悦兰芳,无论如何都会相信他,可是我做不到,我忍不住去猜疑他的所作所为,我对自己说,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我劝服不了自己……”

 

“是……我没有猜错,可是我仍然背弃了自己对他的诺言,如今,我只是想救非凡而已,却同样无能为力……在悦兰芳身处绝境的时候我帮不了他,如今也同样帮不了非凡!枉费我自称掌握文武半边天,却如此无能,连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

 

叶小钗无言,他不知要如何安慰素还真,只能抚着他的背安慰他。

 

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素还真说完心情平复许多。他干涩着嗓子说:“叶小钗,吾想见非凡公子。”他的要求令叶小钗犹豫了。不考虑非凡公子对他可能产生的威胁,单就素还真此时的身体状况,就不适合下床,更别说他这十日天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叶小钗,吾不想留遗憾。”

 

听到这句话,叶小钗只能长叹一声,默默站了起来,他扶着素还真下床,下了地窖。

 

非凡公子的情形,比素还真所想还要好一些。他显得很平静,才梳洗过,非常安静地盘坐在地窖的角落,只是脸色还是不好,苍白如纸。

 

见到素还真下来,他并没有惊讶,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素还真见到他,觉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当时在平月台,非凡公子站在高高的台阁之上等待他的到来,见他来了,也这般微微地笑了一下。想到他当年的意气风发,素还真不由心痛如绞。

 

“素还真,吾想去看日出。”

 

听了非凡公子的要求,素还真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又被叶小钗拉住了。叶小钗看了眼非凡公子,对素还真摇了摇头。

 

“无妨的。”

 

叶小钗的动作非凡公子也看到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对叶小钗道:“吾功力被照世明灯所制,又无利器在身,你大可放心。若还是担心,可在一旁守护。”

 

“叶小钗……”素还真亦看着他,面露乞求之色。叶小钗犹豫片刻,终于放下手。素还真上前扶住非凡公子,两人执手相顾无言,不胜唏嘘。

 

寒食草堂不远有个山崖,视线非常好,是观赏日出的好地方。当年素还真在此养伤时,便经常去那观日出,此时再去,却是人事全非。叶小钗远远地缀着,也不去打扰。

 

到了目的地,非凡公子偎在素还真身边,与他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挨得近了,素还真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的莲香令他目眩,不由掩住了眼睛。

 

“非凡?”察觉到非凡公子的异常,素还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非凡公子只是摇了摇头,尽力压抑这悄然而起的杀性。

 

素还真轻轻捏了捏非凡公子的手指:“吾很抱歉。”

 

非凡公子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这是命中注定之事,吾三番四次濒临死境,对生死早已看淡了。这平静的几年,就当是老天爷额外的眷顾,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他停了一会,又道:“只是……吾对你下杀手……”

 

“不要再说了,吾知道这非是你所愿。”没有等他说完,素还真急忙打断了他:“你不要这么沮丧,还未到绝境,再给吾一些时间,定然可以找出救你的方法。”

 

明知素还真在撒谎,非凡公子仍是点头——若是嗜血者的体质可以改变,这么多年来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变异者因此而亡?佛剑分说又何必冒着性命的危险改天易命,一定要阻止邪兵卫现世?

 

“吾相信你。”非凡公子说。

 

“非凡……对不起……”听到非凡公子那样说,一股愧疚感席卷了素还真,他语带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非凡公子拍了拍素还真的手,无声地安慰他。这时天边现出一丝光亮,天空的黑色褪了下去,转成深沉的蓝,非凡公子望着那天边的一抹亮色,轻轻道:“天快亮了。”仅仅是这样的光线已然让他的眼睛感到些微的刺痛,皮肤上也感到一丝焦灼的热度。

 

素还真伸手搂住非凡公子:“我们回去吧。”明知最终的结果,他却无能改变,只是想拖延这最后一刻,晚一点,更晚一点。

 

“可是吾想留下来,你陪吾好吗?”

 

“我们以后再来看……”非凡公子的眼神令素还真的谎言进行不下去——已经没有以后了。

 

这时太阳又升起来了一些,不适的感觉更深,非凡公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素还真解下背后的披风,盖在非凡公子的身上,替他遮挡一点儿阳光:“……陪我久一些吧。”

 

非凡公子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像是回答素还真的要求,又像在笑。他将披风罩在头上,遮住阳光。素还真仔细地看他,可是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非凡公子将头凑过去亲吻素还真,他吻得十分投入,这个吻甜蜜得几乎将人融化。可是素还真不肯闭眼,他死死看着非凡公子,像是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细节,连眨眼都嫌多余。

 

非凡公子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吾不想你看见吾这个样子。”眼睫在他的手心里扫了两下,终于闭上了。

 

“素还真,吾很高兴,在你心里会永远留下吾的模样。”非凡公子说着,慢慢松开了手:“如果有下辈子,让吾先遇到你,那样……”他往悬崖方向退后:“那样,吾就会把你藏起来,不会让别的人找到你……”

 

转身,一跃,跳下。

 

素还真若有所感,闭着的眼睛流下两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