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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nd Hottie

Which character from the movie would you be best friend with?

你想和电影里哪个角色当最好的朋友?

Eddie Remdayne: It's gotta be Tina, because I adore her, because I love Katherine who plays her。

绝对是蒂娜,因为我喜欢她,我爱扮演她的凯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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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一孑

『自由组』当我们谈论死亡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窗外雪窣窣的飘,浮起的阴影将床上人面孔埋住。微风轻拍了一下他的睫毛,雪白的,颤动着睁开。木门开合的声音干脆,像它从来没移动过,像一袭黑衣的她是凭空出现的。〗


“你来了。”


“来了。他们都说你快死了,我可不能错过这个。”


“看来想让你学会坦率得要下辈子了,挚友。”


“本想说真肉麻,但,还不赖。另外,不坦率这点你也不差。”


“我的葬礼一定不能放门德尔松。”


“一定会放,还有巴赫,勃拉姆斯,莫扎特。不仅如此,我还要请两百个群演在葬礼上痛哭,还要让华盛顿教堂的丧钟为你每分钟敲一次,敲九十分钟。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个古道热肠大慈...



〖窗外雪窣窣的飘,浮起的阴影将床上人面孔埋住。微风轻拍了一下他的睫毛,雪白的,颤动着睁开。木门开合的声音干脆,像它从来没移动过,像一袭黑衣的她是凭空出现的。〗



“你来了。”



“来了。他们都说你快死了,我可不能错过这个。”



“看来想让你学会坦率得要下辈子了,挚友。”



“本想说真肉麻,但,还不赖。另外,不坦率这点你也不差。”



“我的葬礼一定不能放门德尔松。”



“一定会放,还有巴赫,勃拉姆斯,莫扎特。不仅如此,我还要请两百个群演在葬礼上痛哭,还要让华盛顿教堂的丧钟为你每分钟敲一次,敲九十分钟。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个古道热肠大慈大悲的正派人物。”



“饶了我吧,你就这么恨我?”



“你毁了我的圣诞假期,相信我,我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心跳,每一个喘息都会诅咒你。”



“你知道吗,你旁边正站着一个穿黑袍带兜帽拿着一把滑稽镰刀的家伙,正用他空无一物的骷髅脸努力挤出愤怒的表情控诉我生命力的顽强。可惜,我是无论如何不得不要和他走了。”



“想必这位先生要带你去地狱。”



“亲爱的,我都不知道我对你这么重要,你居然会因为我的死信教。”



“不会有比目睹你死去更荒谬的事了。”



〖心电仪仍缓慢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即使那依然很衰弱,再缓缓吐出,像流过腐朽沉船的气,带不来什么,带不走什么。


耷拉枯萎的眼皮上附着老人斑,扇动时仿佛有生锈的摩擦。曾经锐利的眉眼被烧干,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然蔚亮,即使蒙了一层雾的湖,她还是愿意偷偷呼之为卡冈图雅。〗



“唯独这点我需要你的原谅。”



“唯独这点我无法原谅。”


   




“还记得吗,死亡是由强观测者变成弱观测者。你想知道我现在看到什么了吗。”



“告诉我。”



“毕业舞会那天,你站在沙滩上,沙粒从你陷下去的脚趾间涌起,你把晚礼服裙摆绑到腰间。砾石附着在你的小腿上,手臂上,混杂在你乱篷篷的短发里。这让你看起来像海妖——当然是塞壬那种美丽的,不过我不会这么和你说,否则你一定要打我。”



“事实上你说了,并且我的确打了。”



“好吧,我想起来了,我的膝盖现在隐隐作痛。这件裙子的颜色很有意思,红,将息未息的篝火,雨里融化的玫瑰,暧昧不清的梦。我该早些和你说红色很适合你。”



“是吗,我会考虑在给你念悼词时穿。以及,我的礼服是驼色的,它的红得益于朝日从海边流过来的光和你撒在我身上的金巴利酒。”



“你的记忆依然几十年如一日的好。”



“我倒觉得你遗忘的天赋超凡脱俗。”



“我真该现在就咽气,让你因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挖苦而愧疚一辈子。”



“你敢。”



“对不起。”



〖他的手指在森白床单上抬了一下作投降状。〗



“海冰在你脚边的黑色沙滩堆积,晶莹剔透的黑,每一颗都封存一个恒星。”



“西雅图的海边可没有海冰,这是冰岛的海。”



“我记得,我记得,可你该允许我把人生唯二两次看到你穿裙子的回忆剪辑在一起。我早说要带一块放威士忌里。”



“你该感激我当时阻止了你,免得我们在荒无人烟的一号公路,你正好因为喝了含不明细菌的酒晕倒。”



“对我来说,死在那个时候和死在现在并没有区别。我的大脑还能组织概念,心脏还能支撑我的吐息,你还没离开我。”



“你希望的死法对我相当不公平。”



“对不起——我今天真诚的道歉已经超过了我前半生的总和。”



“你是个混蛋。”



“谢谢,你也一样,女士。”






“你会好的。”



“我不会,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你明知道那是我的伪装,你明知道还是要就此打碎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亲爱的,我并没有离去,我只是稍微走出了大脑线性认为的时间。我只是要去和六岁的你第一次相遇了。我们每一刻都既活着又死去,我会和你对话,也会是你啤酒上的泡沫,打在你眼里恒星的第一抹光,我从来没有离开你。”



“那现在,此刻的我呢,下一秒的我呢,你自私地上了车,又自私的离开。你把窗户打破漏的风还在呼啸,在接下来每一时刻的日暮中投下陨石。我很冷,也很害怕。”



〖他用尽全力抬起那只朽木摧枯的手,她接住了,感受他微弱的脉搏,最后一根蛛丝。〗



“二十一岁的你,十一岁的你,在朝我招手。”



“别和她走。”



〖她握紧了手,像能把人从深海中留住。〗



“触觉,听觉,视觉,我们之间的交互是神经元的一场交易——”



“别和我来这套。我并不能一直保持理性。”



“嘘,嘘,亲爱的,听我说完。生命无意义,我们被一无所有的丢到世界上,又莫名其妙的离开。我们只是原子,是由偶然堆积的现实。我这辈子最正确,也最感激的行为,是在那个咖啡厅躲雨,是整个宇宙的概率在引导我走向你。



能带着你的一部分死去,能留下一部分陪你活着,都是我的荣幸。我并没有离去,清晨第一缕微风会替我拥抱你,夕阳燃尽的最后一只海鸥会帮我诉说爱意。而我,现在有些累了,我要稍微在这片海休息一下,像每次我们告别那样,回忆和梦里再见,好吗?”



〖雪下的像更大了,它应当下的更大。心电仪的数字逐渐滑落。〗



“好。”






——end——




作者对死亡和生命并没有什么深刻领悟,大家权当看个乐。








泥团子

p2展示了彭罗斯阶梯,一个不存在于三维空间里的几何结构:当沿着顺时针方向行进,你是始终向上走的,但其实你只是在一个永无止尽的圈里打转

  


非常有趣的视觉错觉,透视差点没把我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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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二三
  无h但是精神上涩爆,,,,...

  无h但是精神上涩爆,,,,,为什么说适合代餐呢,“自由”两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女主马尾眼镜真的很符合官网小人,男主聪明嘴毒爱抬杠(不是)也很刻板印象entp,,,,,,


  就算刨去代餐的原因这也是非常牛逼的本子,叙事流畅分镜自然结构完整,作为一个短篇可以说是满分,我擦,作者有这功底还画本子干什么,,,,奥严格意义上这也不算本子(擦汗)

  无h但是精神上涩爆,,,,,为什么说适合代餐呢,“自由”两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女主马尾眼镜真的很符合官网小人,男主聪明嘴毒爱抬杠(不是)也很刻板印象entp,,,,,,


  就算刨去代餐的原因这也是非常牛逼的本子,叙事流畅分镜自然结构完整,作为一个短篇可以说是满分,我擦,作者有这功底还画本子干什么,,,,奥严格意义上这也不算本子(擦汗)

奇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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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

【XNTP自由组】神端详着他的失败作

【自由组愚人节24h】13:14

上一棒:@江陌 

下一棒:@开始偿债的满陂 

BGM:《成仙》(@望月🌙 老师提供✓)


〖一〗


——神明在上,您最虔诚的信徒向您祷告,请求您抹除此世的所有罪行、歹意、血腥,于天灾人祸中拯救您弱小而无力的造物。


  

——但假若我们的生命中必将经受苦厄,那么我要祈求您的信任。以我破败残敝的身躯为载体,请您将一切不幸与灾厄散布人间,摧毁美德、诅咒良善,使明智蒙昧,使崇高堕落。让声嘶力竭的哭泣扼住婴孩的喉咙,让绝望的死亡成为每一对恋人的终章,使瘟疫漫于四野,使人世白骨皇皇。


〖二〗


火堆高高架起,...

【自由组愚人节24h】13:14

上一棒:@江陌 

下一棒:@开始偿债的满陂 

BGM:《成仙》(@望月🌙 老师提供✓)


〖一〗


——神明在上,您最虔诚的信徒向您祷告,请求您抹除此世的所有罪行、歹意、血腥,于天灾人祸中拯救您弱小而无力的造物。


  

——但假若我们的生命中必将经受苦厄,那么我要祈求您的信任。以我破败残敝的身躯为载体,请您将一切不幸与灾厄散布人间,摧毁美德、诅咒良善,使明智蒙昧,使崇高堕落。让声嘶力竭的哭泣扼住婴孩的喉咙,让绝望的死亡成为每一对恋人的终章,使瘟疫漫于四野,使人世白骨皇皇。


〖二〗


火堆高高架起,空气炽烫,灼焦了INTJ身上残破的巫医长袍。他暗沉沉的瞳仁被烈火刺痛,下半张脸藏在鸟嘴面具后,呼吸着灼热的余灰。教众们围绕着他与火刑架,人人默不作声,一种疯癫中带着不安的躁动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压抑在了注视中。INTJ抬起头,教廷人士们也好,信众也好,映在他眼里都是重影,只有一个人能看清。神情平静的INTP,个子小小,拢在纯洁庄重的圣女服中,身旁是鬼影绰绰的人群。


  

“当悖乱者消灭殆尽之时,神明将恕宥我们的罪过,拯救祂困顿于疫病中的子民。”


  

圣女小姐半合双眼,浅红的唇角似乎存着笑,仔细看来又只有悲悯。


  

“你们要记住,悖乱者也是神明座下的孩子,他们是可悲地忘记了出身的羔羊,应当由我们献于主,给予他们最高的净化,使他们回归完全的本真,找到来时的路。”


  

漂亮的长发下,INTP分明有一张美貌而圣洁的脸,是少女神像般的脸,可那张脸只让INTJ感到诡异,诡异得毛骨悚然。一个籍籍无名了十年的所谓圣女,突然地、洗脑化地得到了人们的狂热信奉,操纵着业已衰弱的教廷向巫医所到之处发起猛攻,如同呼风唤雨一般。在教廷偏重男性的风气下,INTP很显然拥有着与过往功绩大不相符的支配力——但INTJ忽然想起他对INTP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了。许久以前,在教廷献给贵族们玩弄的孩子当中,有个女孩儿就长着那张脸。


  

奄奄一息的女童,伤口腐烂,鞭痕与烙疤交错,全身上下一片血淋淋。原本已经要被扔入乱葬岗与其他人一起死掉。若非INTJ的医学实验长期需要尸体,因此和守墓人有私下交易的话,谁也发觉不了她竟然还活得下来。


  

但其实INTJ从不认为是他治好了INTP。


  

“……”


  

INTJ望向INTP,INTP恰巧也看着他。她总是审视着每一个人,谁也躲不过她的伺探。高高在上的、纯洁的、受人爱戴的圣女小姐永不满足地盯着所有人,那双悲哀而欣喜的眼睛里装着什么?疯了的究竟是你,是我们,是神,还是所有人?


  

——神明祝福我,神明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必将神明的意志付诸于行动,背弃神明的人则得到报应。


  

——那神明的意志是什么?


  

——毁灭世界。


  

人所不可接受的痛苦从INTJ点燃的长袍处席卷而来,INTP示意修士把巫医们投入烈火。


  

烟灰烧坏了INTJ的咽喉,焚坏了他的面容。在憎恨他畏惧他的人群中,INTJ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他曾对种种丑恶视而不见,颠沛流离地在误解和排斥中度过了青年与中年,与尸体和地下室为伴,至死也没有人认可他的成就,但至少他那没有人认可的成就真的救过人。他并没有欺骗、也不冠冕堂皇。在神学之外,他坚信自己找到了拯救世人的正确道路。烈焰焚身,INTJ注视着高大庄严的教堂,没有低过一回头。


  

无惧无畏地,他想:你们备受推崇,我葬身火海,那又怎么样。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人的结局原本就不由死亡决定。在无知者得意于我身躯的消亡时,我的眼睛已经透过群魔乱舞的悲惨人世看到了一个颠倒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有太多你们极力抗拒却势不可挡的东西,代表无知与倒退的是声势浩大的教廷,而一生未见光明的我代表着真理。


  

INTJ张口,对INTP吃力地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火刑不能征服瘟疫,也征服不了医学,未来的世界将明白我们的价值。”


  

“那么,愿主洗清你的罪孽,恩赐你来生的喜乐。”


  

圣女小姐端坐于高位,迎着INTJ的目光,以祈祷作回应。


  

她在兜帽下轻轻地笑起来,不能自抑——她想:INTJ,你还不懂吗?你们想要拯救的世界是神明的失败作,这个世界的毁灭是神明自身的意愿,或许也会是故事最终的结果。


  

宗教哲学中,对于恶的研究总导向同一个结论:假若神明真的存在,那么,处在恶意如此厚重的人世里,祂在全知、全能及全善中,至多同时占有其中的两项。


  

而INTP清楚,她的神明一项都不占。


〖三〗


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小INTP,这个世界是我给你的玩具。


  

在无数次厮混中,ENTP无数次告诉她。


  

总是在教堂金碧辉煌的彩绘下,年青神明低头亲吻着眼睛哭起来水粼粼的圣女小姐,极放肆又极荒诞。他是乖僻的性情,喜阴翳,却偏爱在最光辉璀璨处狎乱,嘴上还保持着大言不惭。ENTP将她散乱的发拨到耳后,笑吟吟地讲:不要在意其他人会经受多大的伤害,也不要在意他们是死是活,被别人的人生绊住脚不会让你显得高尚,只会让你变得平庸无聊。


  

每每此时,INTP只好偎着他点头,伸出冰凉的手指缠ENTP的头发玩。那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不过她总是很不专心,外界倘不给她一个能长久吸引她注意的目标,她便会不自控地回归到本身的思想里。INTP想起她第一次投入ENTP的拥抱时几乎已经被折磨死,时过境迁,原来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彼时她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为绝望所驱使,像攀上浮木,凭借着本能缩在ENTP的怀抱里。


  

ENTP当初是青年男人的外形,站在原地没有躲开,看向她时眼睛里有奇异的爱怜。他问她:“你希望我改善你的处境吗?”


  

INTP瑟瑟发抖,攥住他的袍袖无意识地摇头。


  

如果您改善了我的处境,那么我从前经历的一切折磨就都没有用了。她说。


  

于当年的INTP而言,持续不断的痛苦才是一种拯救。优越的生活会让她清楚地看到从前的不堪,而假如事态持续恶化,她这一架在人生的狂风骤雨下颠簸的小船至少还能沉浸在“我的人生与别人不同”的优越感中,在幻想里得到慰藉。


  

“但你确实与别人不同,”ENTP懂得她的意思,“你是唯一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产物,这也是我帮助你的原因。我将恶意散布于人世,本想看到人们复杂的多面,可实际上我把其他人的意识制作得太刻板了。恶毒的人心里只有恶毒、热血的人莽撞得不管不顾,贵族将一切视为可操纵的玩物。我的作品太单薄,自己看着都没有意思。”


  

他凝视INTP,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向自己最完美的成果提出要求。


  

“想想看,你是我不可复制的杰作,我只会对你施予恩惠。因此作为回报,你应当以我的愿望为你的愿望、以我之所想为你之所想——我们来毁灭世界吧,那些残次品不该与你一起存在于相同的世上。”


  

真是大言不惭,INTP听着ENTP极具煽动力的诱导想。


  

既然她那么重要,ENTP又一直注意着她的处境,那为什么不肯更早地来帮她呢?在她濒死时恰到好处地降临,他的用心未免太狡猾。


冠着“为了信徒”的名号,ENTP理直气壮地对INTP讲出他的目的。


  

“你明白的,对不对?假若这世上有谁能够真正地明白我的话,那就只有你,INTP。这个世界无可救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很早以前你就向我祈祷过,说你希望做不幸与灾厄的载体——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在INTP祈祷的许久以后,神作出了回应,那并非出于所谓对她的偏爱,仅仅是神明自己的肆意妄为。


〖四〗


黑死病仍然肆虐,教廷的盘剥与控制从无停止。而作为“光明、美德与救赎之化身,日出之圣女”,INTP在这场盛大的闹剧中粉墨登场,她心知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


  

疫病流毒万里,每天都有新的死亡发生,人世如同地狱。而INTP长裙皎洁,穿行于其中做着无用的祛病仪式,发端馥郁着玫瑰花露的芬芳,底下是一张张污秽绝望的脸。她清楚这片大陆上很快就不会再有疫区与非疫区的分界了。处死无辜者的灭巫运动在各地兴起,人为的灾祸接二连三,神官们在信众的泪水与祈求中金玉满堂。


  

那种景象实在惨烈,以至于ENTP每一次回想起时都认为他与INTP的分歧是从此开始的,很久之前他做过同样的事,也是亲自向世界中加入了丑陋,最终又不能接受那些丑陋。ENTP总是觉得,假如他能对INTP更宽宥些,不强加给她不该承受的命运,他们可能不至于有一个那样的结果。


  

瘟疫爆发的第三年,“日出之圣女”INTP叛教。同年,起义军领袖ENTJ揭发了她的罪行。


  

ENTJ宣判,她将被处以绞刑。


〖五〗


“神明在上,我的信仰并非破灭在其他人受苦的时候。从我亲眼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信仰就已经破灭了。”


  

INTP把镣铐举向太阳,光影投在她身上,又映入ENTP眼睛里,是很驳杂的辉煌。


  

“……”


  

“我讨厌这个世界,以为你也是,”ENTP贴着牢房墙壁,神情复杂地看着INTP,“为什么?反对科学的是你,背叛宗教的是你,散布疫病的是你,不想毁灭世界的还是你。我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有自相矛盾中一定存在着自洽,ENTP确信INTP也是,只是那个逻辑他还没发现而已。


  

——要从何说起呢?INTP想了想才开口。


  

“ENTP,其实对世界危害最大的不是你那些不完美的作品,而是你本身,一个蔑视万物,却切切实实引导着世间信仰的神明。”


  

“我敬仰你、依恋你、时至今日也愿意向你献出我的一切。可是那不能决定所有。你建立的宗教秩序庞大而臃肿,没有黑死病,世界至少还要再禁锢二百年,所以我不是被迫利用你,我必须主动地、坚决地利用你。”


  

第一次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感到自己从某种束缚中脱离。INTP直起身,平视着眼前的神,望入那双蛊惑性极强的紫色瞳仁。


  

“ENTJ也是你口中不完美的人,但她宣扬科学、组织起了反对教廷的第一支队伍——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小镇里的牧师的女儿。”


  

“ENTP,你认为除我以外的人都是‘残次品’,可无论INTJ、ENTJ还是其他人,他们都发展出了自己的自救之路,没有依靠谁。”


  

“我不在意。”


  

囚牢的阴影下,ENTP走近了几步。造物主将他古怪的杰作抱在怀里,带着不可说的情绪。


  

“……我只在意你会死。其实我骗了你,你的意志是你自己产生的,与我的制造无关。假如你死掉,留下我一个人,那就真的没有意思了。”


  

ENTP不肯想INTP的结局。即使他知道INTP看重真理高过人命,在自以为是的举措中残害无辜。而他从始至终都轻视着一切可轻视的人。他们的下场其实都是应得的,称得上一句活该——不要让我变成一个人,ENTP低声说着。他说,INTP,我不请求你活下来,我会跟着你一起死。


  

与任何记载都不同,神不是威严不可冒犯的雕像,神有自己的情绪。


  

INTP在ENTP的怀里呼出冰凉的空气。对方的手隔着头发搭在她肩膀上。她注意到ENTP耳畔有颗宝石耳钉,闪亮、通透,折角的每一个面都映出她苍白的面容。耳钉一直在面前晃,INTP伸手敲了敲。


  

“神还能死掉啊?”


  

“只要愿意。”


  

“如果你愿意。”


  

在刺目的阳光中闭上眼睛,INTP如此回答。


  

“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好没有意思。”


……


教廷被攻破的同一天,INTP被处以绞刑。困囿过无数民众的宗教宣告破产。INTJ的医治手段重见天日,在几个月内控制住了被认为不可治疗的疾病。人本主义和科学的潮流落地生根,ENTJ在旧土上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度。


  

旧教堂也得到保护,它们是黑暗时代的遗产,长久以来,作为艺术灵感的源泉之一,不断有新作品以它们为蓝本而推出,引发经久不衰的讨论与关注。而在时间更漫长的后世里,不乏有人对教堂中形象模糊的神明与“日出之圣女”产生好奇。不过,作为黑暗世纪的邪恶代表,他们那些被传得煞有介事的诡异事迹是真的存在过吗?


  

——或许有过,或许没有,反正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

ttttt

【自由组】黑白

  我们都不过是那蜗牛,于世界中,体面地蠕动着。


  这个世界是黑白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为什么?”entp质问着。

  没有任何用处,因为entp的一切也都是黑白的。他的话语也是黑白的。

  在这个世界,黑白是最体面的颜色。天空把自己裹成最体面的白色,地面将自己扮成最体面的黑色。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体面。

  entp想要找到一个人,一个五彩斑斓的人,他隐隐约约觉得存在这么一个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个人会来证明这个世界不只是黑白。

  entp在他白色的皮肤外面套上了黑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面戴了一顶白色帽子;他踏着黑色的运动鞋,在这个黑...

  我们都不过是那蜗牛,于世界中,体面地蠕动着。


  这个世界是黑白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为什么?”entp质问着。

  没有任何用处,因为entp的一切也都是黑白的。他的话语也是黑白的。

  在这个世界,黑白是最体面的颜色。天空把自己裹成最体面的白色,地面将自己扮成最体面的黑色。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体面。

  entp想要找到一个人,一个五彩斑斓的人,他隐隐约约觉得存在这么一个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个人会来证明这个世界不只是黑白。

  entp在他白色的皮肤外面套上了黑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在他黑色的头发上面戴了一顶白色帽子;他踏着黑色的运动鞋,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四处寻找。

  然而,最后entp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什么五彩斑斓的人。但他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人,一个连黑白都没有的人。


  intp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人,诞生于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似乎和她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只有黑白的世界,和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她。

  这个世界大概是最体面的世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黑白是最体面的颜色。

  intp大概并不能在世界上称作是体面,因为她没有任何颜色,不过她也不会因此被称为是不体面。

  intp想,她大概被这个世界抛弃了,那些人忘记了给自己刷上那样体面的颜色。

  更有可能是intp自己把这个世界给抛弃了,后来,intp这样得出结论。

  intp遇到了entp,在一颗黑色的大树旁边,在白色的天空下。

  

  entp告诉intp,自己在寻找一个充满色彩的人,然而他却遇到了intp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人。

  不过entp想他应该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因为这样一个只有黑白的世界,肯定不存在一个像intp这样没有任何色彩的人,她大概不属于这个世界。

  entp:“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不只有黑白。”

  intp:“你认为应该有什么?”

  entp:“其他的,什么颜色。我想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上。”

  intp想了很久,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或者说,intp认为她应该这样做。

  intp划破了她的手臂。鲜红的血从intp的伤口流出来,苍白的天空被染红,这个世界流血了。

  什么是鲜红呢?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鲜红”这样的颜色。鲜红沾染上这个世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体面。


  “轰——”像是在宣泄这个世界不再体面的怒火一般,一只巨大的黑白凶兽突然向着intp和entp冲来。黑色尘土被凶兽扬起,在白色的天空中散开。

  他们似乎,大难临头了。

  不过,非常有默契的两人,他们的第一反应是:

  “哇哦,这样一个‘体面’的世界,竟然还还存在这样的生物呢。”

  紧接着下一秒,entp一把捞起了醉心于观察凶兽生理构造的intp,开始逃跑。

  “唔……皮毛的花纹竟然是黑白相间的;啊,这家伙的獠牙竟然有七寸长,感觉有点像野猪呢……话说,我现在的状态,好像是移动中?”

  “兄弟,你再不移动,就要似了好吗?”

  小小一只的intp,entp甚至可以像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跑。

  看着眼前越来越远的黑白凶兽,intp才意识到,他们刚刚差点被这个野猪一样的家伙一头创死。

  “唔,你还跑得挺快的。”竟然扛着她甩掉了一只飞奔的野猪。

  “欸?对哦,我也没有想到。话说,刚刚那个大家伙到底是什么?它差点跳出来把我们给创死!”entp在一片黑色的草坪上停下,身后的野猪早已不见踪影,他放下了肩上的intp,把她放在了草坪上。为了躲避那只野猪,entp扛着intp一路狂奔,不过他似乎并不疲惫,没有流汗,也不喘气。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守卫者之一?”

  “守卫者,那是什么?这个世界的超级英雄竟然是一只野猪吗?”

  intp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有任何颜色的身体,“在我变得没有任何颜色之前,我见到过一次,自称守卫者的家伙。”


  从一开始,intp就只是看着,看着这个满是黑白的世界。

  intp旁观了一个人体面的一生。

  那个人体面地呱呱落地,被护士小姐裹上体面的白色襁褓,放在体面的黑色小床上。

  接着那个人在父母体面的爱下,长大了。体面的从学校毕业,跟同学们拍下了体面的黑白集体照。

  穿着体面的黑白色西装,那个人进入了体面的黑白写字楼,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体面的黑色西装,体面的白色婚纱,体面的黑白教堂,那个人体面的结婚了。

  那个人体面的家庭里,又多了一个体面的孩子,那个人体面地抚养孩子长大。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穿着体面的黑白色西装,离开了体面的黑白写字楼,体面地退休了。

  体面的黑白色花圃,体面的黑白色公园,那个人体面地度过了晚年。

  在体面的白色床单上,那个人体面的寿终正寝了。

  最后,人们将那个人体面的尸首放进了体面的白色的棺材,埋进体面的黑色土地。为那个人举办了一场体面的葬礼。

  这是这个世界,独属于那些体面地过完一生的人们的奖赏。

  intp只是看着,这个人体面的一生。

  在最后,intp看着那个人被放进那个白色棺材。她满心疑惑:死后被放进这样一樽无趣的白色棺材怎么算得上是奖赏呢?

  intp想要一个五彩斑斓的棺材。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五彩斑斓。

  不过对intp来说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樽无聊的白色棺材。

  intp用黑色的笔在自己体面的白色棺材上写了一行字。她很满意。毕竟这样,intp的棺材就再也不是白色的了。

  在intp完成了她的大作之后,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风暴,毫无征兆,向着intp袭来。

  黑色的气浪呼啸着,这片体面的黑白土地上的尘土躁动着。intp看着那匪夷所思的风暴来到她面前,她的棺材就这样被风暴吞噬,在那体面的黑色中被撕成碎片。

  而这个目的明确的风暴,就这样在她的棺材被彻底破坏之后,平息了。

  intp还在悲伤,她那刚刚诞生于世的棺材就这样“英年早逝”。一个黑影就从消失的风暴中走了出来,就像是那个荒谬的风暴的化身一样,那个黑影像是那个黑色风暴的浓缩,像是个黑洞,甚至连那体面的白色也挤不进一丝。

那个黑影站在intp面前,声音也如同那铺天盖地的黑色一般,遍布这个体面的世界。自称是世界守护者的黑影用这样的声音宣布了intp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祂要代表这个世界,夺去intp的颜色。

  从此以后,世界再也没有发现失去了所有颜色的intp。

  不过这对intp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在那之后,她依旧只是看着,看着这个满是黑白的世界。


  “我认为那是最理想的状态,我观测着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无法观测到我。完全符合我对自己旁观者的定义,也没有人可以打扰我的观察。

  不过——现在倒是有个满世界找什么五彩斑斓的人的家伙跑出来打扰我伟大的‘黑白世界及其黑白人类观测计划’。”说着,intp看向沉迷听故事的entp。

  会在这个世界找一个五彩斑斓的人,看来这家伙大概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吧?

  “那么你呢?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世界,找一个五彩斑斓的人?”intp提出了她的疑问。

  “对啊,为什么呢?”


  entp的最开始跟intp不一样。他喜欢跟他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他们会每天在不同的地方开派对。

  这是一个体面的开始。entp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黑白的酒吧里,穿着黑白的衣服,在黑白的灯光下尽情地起舞。

  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对,在这样一个体面的世界里,entp体面地与他的朋友们在开着体面的派对,唱着体面的歌,说着体面的话。

  应该如此,大概是应该如此的。entp走在一条体面的黑色马路上,跟他的朋友们体面的走在一起。

  但似乎有什么不对——黑白色的酒吧,黑白色的衣服,黑白色的灯光,这一切都应该是黑白色的吗?或者说,属于他entp,属于他自己的一切,都应该仅仅是用黑白,或者是体面来定义吗?

  没错,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身为entp的他怎么会拥有如此体面的朋友,做着如此体面的事情,说着如此体面话语?

  “喂,兄弟们,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entp在他的“朋友”之中问道。

  “能有什么不对?你昨晚没有体面的睡一觉吗?赶紧继续体面的蹦起来啊!”

  entp像是逃一样离开了那个酒吧,躲在他的家里。那些人……并不是他entp的朋友,无趣呆板道令人恐惧。

  从那天之后,entp的朋友们也没有再来联系entp。大概是因为entp在那天跑出酒吧的样子实在是太不体面了,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会刻意避开一切不体面的事物。

  而entp,他逃离了这个世界体面的一切。

  entp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狠狠地控告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在一开始把他的颜色变成了体面的黑白色,但是这个世界无法把他的心,他的灵魂都变成体面的,黑白的模样。

  于是entp穿上那些不再体面的衣服,以最不体面的姿态,回到了那条体面的大街上。

  entp用最不体面的声音怒吼着,质问着。

“为什么?”

  这个世界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控告。“为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体面的话语。这个体面的世界应当满是体面的,了解一切的人。他们从来不会说“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如此无知而又不体面的疑问

  entp过去“朋友”们刚巧出现在附近,他们听到了entp怒吼着的声音,听见了entp在质问着“为什么”。

  但是那些人没有理会entp,他们就像是一群陌生人,躲避一个发疯的精神病人一样,他们逃离了entp所在的这条街道。

  这是他们追求体面,躲避不体面的本能。

  也就是因为这个本能,导致在这个黑白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理会entp的控告。entp就像是空气一样,被他们所有人无视了。

  entp低头看着满是黑白的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绝对不会因为世界的颜色也变得黑白。但这还不够,这副黑白的躯体只会让他被这个黑白色的世界淹没,同为黑白色的人,他们不会注意点entp任何不体面的举动。

  entp决定去找一个人,一个五彩斑斓的人,作为控告这个世界最有力的证据。

  于是,entp一边满世界寻找那个五彩斑斓的人,一边在路上用同样的方式到处控告这个世界。

  在这趟路途中,entp作为这个世界最不体面的存在,他甚至习惯了被那群无趣而体面的家伙们无视。而最让entp失望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存在着什么五彩斑斓的人。

  不过,entp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人,她似乎比这个世界更特殊。

  

  “就是这样,我最后碰上了一个没有颜色的呆子,以我的帅气潇洒、英俊勇敢拯救了她。话说回来,你的颜色不是被那个什么守护者夺走了吗?为什么你刚刚还是能流下那样鲜红的血呢?。

  “那个守护者大概只夺去了我这副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体的颜色。”

   “那么从你手臂里流出来红色是什么?你的身体不是流血了吗?

  “我想那是应该是只属于我的颜色。其实,我的身体刚刚并没有流血,它不疼,也没有流血。那个红色就是属于我的,从我的灵魂里倾泻出来的红色。”intp看着她还没有愈合的红色伤口说道。

  “照你这么说,我肯定也可以像你一样变出什么颜色来了!”entp突然兴奋,“说不定爷的灵魂就是五彩缤纷的!”

  entp划破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从entp的伤口流出来,同样是鲜红色。

  entp正要抱怨,自己的颜色竟然和intp的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属于他entp的难道不应该是最特别的吗!

  紧接着,从entp的伤口流出的血开始慢慢汇聚、上升,intp未干的血液也开始汇聚,两股血液融合在一起。这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血液,他们二人的灵魂像是太空中悬浮的液珠,没有形状的漂浮在空中。

  “你说那是我们的灵魂……所以,我们现在,是灵魂出窍了?”

  “有意思,我们的灵魂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窍,而且意识似乎也还停留在肉体里……”

  “啊,我们的‘灵魂’,是不是爆炸了?”

  就像entp说的那样,悬浮在空中的巨大液珠在顷刻间爆炸了。千万般色彩从其中喷涌而出,犹如春日在此刻降临,到处都是色彩,色彩,色彩,充斥在他们二人的眼中。

  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不曾有过的东西,万般色彩也好,五彩斑斓的春日也好。

  “春天,来了……”intp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她一直看着这个世界,一片黑白的,一成不变的世界。她看着这个世界思量着一切的一切,到最后她感觉似乎自己的思绪也要冻结起来了,变得只剩下那体面的黑白,变得一成不变。而现在,春天降临了。

  “嗯,是属于我们的春天。”entp看着那色彩从他眼前倾泻而出,就好像是自己之前积压在心里的对这个世界的控告全部喷涌而出了一样,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畅快。不停地在这个黑白的,体面的世界奔走,entp控告着这个世界的黑白,同时他也还不过是那体面的黑白,entp感觉自己都快被这该死的黑白淹没了。但是现在,他们的春天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春天很快就结束了,她被一张黑色的,巨大的嘴吃掉了。那张大嘴一口吞掉了他们的春天,在嘴里随便地嚼了嚼,然后似乎很嫌弃地把她涂掉了。他们的春天就这样变成了一团躺在地上的不明黑白色物体。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礼貌啊!哪有一上来就把别人的东西吃掉的?看你长的这鬼样,恐怕你根本听不懂人话吧?”entp愤怒地对着那张嘴跳脚,不过那张嘴似乎真的听不懂他说话,只是呆呆地停留在原地。

  “难道是……新的守护者吗?”intp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大嘴,她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老子管你是什么守护者,你个混蛋,赶紧把老子的东西还回来!”

  “entp,等一下。话说回来,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哪哪都不对!”

  “不,是我们跟这个世界比起来,肯定有什么不对,你知道的!”

  “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没错!我们明明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是我们却知道,有关黑白以外的颜色!”像是再次对上了脑电波,他们异口同声道。

  “?”

  黑白的体面世界突然晃了晃,像是在提出疑问。

  “搞什么鬼?”这是entp的疑惑。

  “怎么了?”这是intp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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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世界的疑惑,巨大的疑惑借由与世界相连接的每一个个体,传递到了这个世界每一个人的脑子里。

  entp和intp也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巨大的疑惑。

  “啧,你个蠢货世界,自己不理解的东西,就不要往我脑子里装啊。”

  “你在疑惑吗?你为什么会疑惑?”

  那张巨大的嘴开始晃动,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接着,那张嘴开始尖叫,产生巨大的音浪,intp以为自己差点就要被这一声尖叫吹飞了,entp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捡起intp,就开始逃跑。


  entp和intp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和那张大嘴对质的同时,世界传给人们脑子里的疑惑又引发了世界规模的疑惑。这个巨大规模的疑惑又重新传递到了世界身上,世界又将这份更加庞大的疑惑还到人们的脑子里……就这样,在正向反馈的催化下,世界的疑惑漫漫超出了这个世界的承受范围。

  整个世界开始颤抖,这个体面的世界因为巨大的疑惑而变得不再体面。

  扛着intp逃离那张大嘴的entp只觉得这地上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

  接着,他们掉进了一个在路中间难以察觉的黑色深坑。

  “卧槽,哪个缺德玩意在这里挖了个坑!”

  “这好像不是坑,应该是刚刚的地面震动,导致的地表下陷。”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现在好像根本不在什么地底下啊!”

  他们似乎在一片黑白的森林之中,准确来说,他们的周围全部都是黑白色的巨大茎叶。黑白色的巨大嫩叶遮蔽视线,还有黑白色的交错盘杂茎条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到底是哪里?”intp问。

  虽然这里跟他们原本呆的那个世界一样,一切全都是黑白,但是entp和intp都知道,他们大概已经来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因为那个体面的黑白世界从来没有“植物”这样的生物,或者说,那个世界没有任何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

  “唔!你快看,那个!”entp扯扯intp,指向他们的头顶——那是一只在嫩叶上蠕动的巨大蜗牛,当然,也是黑白色的。

  蜗牛优雅地蠕动着,intp想起了自己过去在那个世界观察的人们,就像这只蜗牛一样,在那个渺小的嫩叶(世界)之间,体面地蠕动着,缓慢地、毫无察觉地度过了他们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哼,愚蠢的蜗牛。”intp冷笑道。

  “你说的对。喂喂,蠢蜗牛!你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吗?你别误会,是我身边这位要我问你的。”entp一边同意intp的话,一边尝试跟蜗牛交流。

  “你自己明明也这么认为……”

  “哈哈,看来这家伙确实是只蠢蜗牛呢,连我的话都听不懂。”

  “我们还是自己去看看周围这个地方是什么境况吧……”

  于是,entp一把拎起intp,在巨大的茎叶间穿梭。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带着我移动?”

  “嘿嘿,这样多有意思啊。你说你又比较小,这样比较方便携带,也你也免去了你那缓慢地行动,一举两得。”

  “……”


  这地方实际上很小,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界——像是一个球形玻璃罩,将这个“世界”像是生态瓶一样,被布置在这个玻璃球里。

  他们透过玻璃向外看去,是漆黑一片的宇宙,以及偶尔闪烁的星光。

  虽然玻璃球之外的世界似乎还是黑白,但是他们的心在颤动,他们知道,这片黑色由千万种颜色交汇而成。这黑色神秘而深邃,不断地激发他们的好奇心。

  他们要去外面看看,因为那里一定就是他们所向往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他们看得入了迷,过了许久,他们似乎才反应过来:“我们要去这外面看看。”几乎异口同声,把他们自己都逗笑了。

  “这外面,大概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世界了吧。”

  “但我总感觉,外面可能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危险……”大概是intp的直觉,她在担忧什么。

  “那又如何,我们废了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不论外面是什么,只要那是我们寻找已久的那个世界,这就够了。我们会奋不顾身地扑向那里,因为我们寻找已久的色彩就在那里,我们要做的就是离这个该死的黑白色体面世界越远越好。”

  “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哪怕只有瞬间也好,我们应该亲眼去见证,属于我们的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好——接下来我们就铆足了劲,打破这该死的玻璃,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去看看吧!”

  entp挽起袖子,赶紧玻璃球的边界,准备动手,走到一半,entp突然愣了愣。

  “话说回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打破这块玻璃啊?”此刻他们两手空空,甚至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有。

  “唔……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刚刚的那只巨型蜗牛?”

  作为可以算作是最这个玻璃球内最坚硬的东西,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最靠谱的方案了。

  于是,在intp的指挥下,entp花了点时间把蜗牛搬到了这个玻璃球的边界。那只愚蠢的蜗牛因为entp的折腾缩进壳里,它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来了哦,属于我们的世界。”

  “没错,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话说,如果我们到了那个世界,就会重新拥有新的颜色的话,你觉得自己的头发会是什么颜色的?”entp突然在这个关头问了个没头脑的问题。

  “我想想……紫色的吧?”

  “可恶!你连这个都要和我一样吗?你个学人精!”

  “拜托,明明是我先说的好吗?你才是学人精吧!”

  “是我先问你的,答案我以前就想好了的好吗!所以我应该是最先想到的!”


  就这样,他们打碎了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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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漫长的一篇,感谢你可以看完!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在开头写什么,毕竟这篇文章看来也是那体面的黑白色,同样单调无味吧!o(´^`)o

甜饼一号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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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一孑

『MBTI自由组』生烟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那是爱,我会以为那是一把赤裸的剑。


*


“你从不喝酒是为了某天能喝的烂醉,你披上坚韧的外衣是为了能脱下它,你保持理性是为了能受感性蒙蔽,你塑造自己是为了打碎它,你活着就为了走向死亡。你知道吗,你的迷人就是你的矛盾,你的支离破碎。”


她选择缄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能反驳的话太多了。没有必要,伊甸园里赤裸的亚当夏娃没有彼此遮掩的必要。


“你是在剖析我,还是在剖析你自己?”


最终只憋出一句轻轻的反击,更像是肯定,像是控诉,像是溺水之人要把岸观者拽下水。


“我要去英国了。”


entp眺望着远方的海,即使那只有...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那是爱,我会以为那是一把赤裸的剑。




  

*


“你从不喝酒是为了某天能喝的烂醉,你披上坚韧的外衣是为了能脱下它,你保持理性是为了能受感性蒙蔽,你塑造自己是为了打碎它,你活着就为了走向死亡。你知道吗,你的迷人就是你的矛盾,你的支离破碎。”


她选择缄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能反驳的话太多了。没有必要,伊甸园里赤裸的亚当夏娃没有彼此遮掩的必要。


“你是在剖析我,还是在剖析你自己?”


最终只憋出一句轻轻的反击,更像是肯定,像是控诉,像是溺水之人要把岸观者拽下水。


“我要去英国了。”


entp眺望着远方的海,即使那只有被乌云盖实的落日,只有从不移动的渡轮。他像看到什么稀世甚景一样端详着空气,随口吐出来的话像成语接龙无厘头的句子。


“什么时候走。”


她尽力做的漫不经心,语气平淡地刻意。


“下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不知道,也许是明年,也许不回来了。


他们坐在海堤上,看泡沫的紫色破裂成靛蓝,最后黑的一塌涂地,坐到海风把头发腌的结块,潮湿。只是喝汽水,汽水都泄成了糖水,半死不活地附在杯壁上,他们用仰头的动作来为无言找借口。


不欢而散,上公交时连再见都不想说。


论忍耐终究她还是不及他,凌晨她又醒了,带着冷汗,不晓原因。赶在理性缺席的时间匆匆伏案写下信件。


该说不愧是她,哪怕是不甚清醒,也能把自白写的这样拧巴,在通篇的无用中煞费苦心的塞进一个字真心,趁着没法深思时胡乱封上火漆,一溜烟飞出信件去往七公里外的目的地。


她通篇都在骂着自己的回避,又像在句句骂着对方的无能。他们是如此相似的两人,相似到远望那一缕烟气便知同类。相似到哪怕有一丝失败的可能,就看做全盘皆输。相似到彼此心意了然于心还是要逢场作戏,即使台下空无一人。


她带着听天由命的寂寥,这当然是她咎由自取,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们之间任何一人能有点人类正常的感情能力,这情感不会这样潮湿,腐臭,不能揭露。


entp没有回复,他们默契的把这封信看做某阵烟雾的梦境。






 *

“我明天走,早上。”


他搅动美式里的冰块,没放奶,苦的皱眉。还是硬要喝,像要把什么东西烙进血肉里。他的头发抹了胶,穿了衬衫,熨过,身上有柏木香。


他们穿的像要去参加谁的葬礼,即使双方口头上说的都是出来见见。intp咬着吸管,毫无成效地啜着拿铁,她用注视墙壁上泛黄的相框来回避对视。


他们是除了理性一无所有的愚人,他们分明看到对方燃着一样的火,却又不敢交出自己灼热脆弱的核心。哪怕那是怎样的绚烂与悲苦。一无所有,不敢去碰,不敢去说,梦在他们身上没法扎根。


如果有其中一方深夜来电,另一方会直奔而来。如果有一方伸出手,哪怕再癫狂的未来都能奔赴。


可惜,不会伸手,不会示弱,不会说爱。


爱说出口那一刻倒计时就变成了分离。不如匿着,直到溃烂,腐败,泣不成声。直到被亲手摧毁,直到变成疤痕,好过烟消云散。


他们疯到同世界背道而驰,懦到不敢与时间一较高下。


不能再充耳不闻的装作没有东西发芽,心知肚明,早已失去了作为挚友站在对方身边的资格。他们从眼睛里看到彼此,读出一样的话语——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别走。”

“走好。”


“好,再见。”


intp不记得是怎样回家的,她倒在床上,听见什么东西分崩离析的声音。


她梦到entp敲她的门,凌乱的鬓发被汗水黏在高傲的颧骨上。梦到自己拦下他的脚步,用力拉下他们间十五厘米的海拔差,度过来一股威士忌苦味,梦到他们一如往常,梦到一切从来没发生过,只是被斜阳晒的头昏脑涨的幻觉。


她翻覆于无数个难辨真假的梦 ,每个梦里都是她失去的挚友和无望的恋人,她醒了又睡去。


直到她真的醒了,没有所谓的撕心裂肺,只是酸涩的,呼吸般的挤压感。他离开的像飞鸟一样,头都不回。


他成了融在雨里的水,成了不会散去幽灵。


他在可乐的冰块里,音乐的波动里,落日弥漫的窗里,带着腥味的海风里,电影散场的彩蛋里,忽明忽暗的路灯里。


她怎能如此愚蠢又傲慢,居然妄想抓住潮汐,席卷的风,一个仲夏夜破碎的梦。


引力不是因你而起,只是你无法躲避。

帮你承受生命之轻的是它,让你粉身碎骨的也是它。



——end——



很潦草,突出一个狗屁不通

回避型依恋,我永远的痛

Lim.

【歌乌歌】Who else will listen to your voice

Warning:

*私设多,ooc,无差。副鲸鲨鲸无差。

*来胡诌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3w。

*慎入、慎入、慎入,不喜勿喷。ok的话往下走。

*会有语句节选自歌蕾蒂娅的档案和愚人号剧情。

 

Summary:UIpianus想,他大概不爱Gladiia。

 

 

01.

 

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歌蕾蒂娅,是在大学里的一场小型座谈会上。

 

当时他们共同的导师提出了一个关于阿戈尔武器技术的论题,并发布了近来自己的研究和假设。在叙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他便开始向在场的学生们征求新的意见——只是由于他的权威性,无人敢提...

Warning:

*私设多,ooc,无差。副鲸鲨鲸无差。

*来胡诌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3w。

*慎入、慎入、慎入,不喜勿喷。ok的话往下走。

*会有语句节选自歌蕾蒂娅的档案和愚人号剧情。

 

Summary:UIpianus想,他大概不爱Gladiia。

 

 

01.

 

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歌蕾蒂娅,是在大学里的一场小型座谈会上。

 

当时他们共同的导师提出了一个关于阿戈尔武器技术的论题,并发布了近来自己的研究和假设。在叙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他便开始向在场的学生们征求新的意见——只是由于他的权威性,无人敢提出质疑。 

 

乌尔比安向来对于技术方面的议题不感兴趣,即便他确实精通于此。相对而言的,他被邀请来参与这一场有关武器技术问题的座谈会,实质上就是来当一个陪跑填充人。

 

促使他没有拒绝导师的邀请的原因是这是一场针对制造攻击海嗣的武器技术的座谈会。自阿戈尔发现海嗣的巢穴以来,崇尚海嗣的思想便开始逐渐扎根于这片海洋之下的土地之中——他们不得不对此产生防备,毕竟谁也不晓得大型战争会在何时发生。

 

他所涉及的专业也与这一方面息息相关,因此秉承着家国以及导师面子的原则,乌尔比安不得不坐到了这场座谈会的位子上。他同时也明白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各个专业里的个中翘楚,但这并不代表有人会敢去质疑当今最高的权威之一。

 

阿戈尔的执政官——分为技术执政官和科学执政官两种。他们几乎是坐在了整个阿戈尔技术和科学的顶端,掌握着绝大部分学术方面的大权。

 

自傲如乌尔比安,他虽然有着一个不太讨喜的臭脾气,却不妨他缺少对权力的野心。他在阿戈尔的义务军役当中对武器的使用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尽管那不被看好,但这同样也无法阻挡他对回旋式切割的热爱。

 

“我不赞成。”

 

那个清冷又果敢的嗓音成功的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乌尔比安掀起眼皮,略略的扫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默默的扫开了脑海里的困倦。

 

他不认识她。乌尔比安可以确定他从未见过那个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她。

 

歌蕾蒂娅,材料学专业三年级,校内鼎鼎有名的学生会会长。她以极其强势的性格在校内出名,同时也以一手漂亮的舞姿在社交圈内为人赞赏。乌尔比安知道她是一个大忙人,工作和社交几乎占满了她一天的日程——她和他不一样。

 

即便他们都一样的强势,但他们终归还是不一样。

 

“阿戈尔对热兵器的研究远高于冷兵器。倘若选择使用热兵器去对抗海嗣,那么一旦它们进化出了抗热兵器的特性,我们就将失去反抗的余地。”歌蕾蒂娅平直的声线机械般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无视了一旁同学投来的惊怒的目光,“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有退路的未来,而不是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说的很好,歌蕾蒂娅。但你是否考虑过我们该怎么使用冷兵器去划开海嗣的外壳?”

 

歌蕾蒂娅沉默些许,缓缓道。

 

“我想海嗣的外壳并非坚不可摧,教授。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够承受得住超过它所能承受的力量,如果我们的战士能有足够强的能力,那么这也许不会是一个空谈。”

 

很有意思的想法,大胆、冒险,却并非无稽之谈。

 

乌尔比安静静的聆听着歌蕾蒂娅与导师的对话,难得一见的提起了自己的兴致。

 

阿戈尔已经被陈旧的思想统治了太久,他们缺乏了应有的创新与大胆——执政官们多不屑于吸收陆地上文明的优点。即便这是阿戈尔人的共性,但他们也许也该改变了。

 

歌蕾蒂娅或许是这样一个人。

 

乌尔比安很早就在暗地里批判过当今执政官们守旧的思想和行为,但无奈于他的声音不曾被人放在心里。没有谁会关注一个脾气又差,脸色又臭的学生的意见,在这所阿戈尔最好的大学里,他只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我们需要减缓它们的进化速度。”

 

女青年在说完自己的结论后就闭上了自己的嘴。那双眼睛闪着耀眼的光,紧紧盯着坐在主座上的导师。

 

导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茶水:“我想我会把你的提议写进我的假设里,歌蕾蒂娅。如果其他人没有什么别的意见,那我们散会吧。”

 

歌蕾蒂娅皱起眉头。

 

良久,她看着全场逐渐散去的人群,轻声叹了口气,默默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虽然她确实在社交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但这并不代表现在的她能够与导师对抗——不被人认可、不被人赏识,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直到场馆内的人散的八九不离十,歌蕾蒂娅才注意到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乌尔比安。 男人维持着抱臂的姿势定定的看着她,拧成一团的脸色俨然像是一个拷问官。她心生好笑,却也未上前去打招呼,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与他对视。

 

她不认识他。

 

半刻过后,歌蕾蒂娅率先从这份寂静当中脱离出来。她抬步走到乌尔比安的面前,看着他的视线也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简短的开始介绍自己。“歌蕾蒂娅。”

 

“乌尔比安。”

 

男青年点了点头,从他自己的位子上站起。直到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歌蕾蒂娅才恍然从记忆宫殿的深处寻找到了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她曾在处理一件冲突的时候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而这起学生冲突事件则是源于这个人过于狠戾的脸色和笨拙的嘴巴。

 

当时他甚至吓怕了两个初入学生会的新生,歌蕾蒂娅暗想,面不改色的抬起了她的眼睛。她这才发现乌尔比安比她高了小半个头,而这种仰视的需求让她感到有些不快。

 

正当她想要继续开口打破僵局的时候,乌尔比安微微的移开了眼睛,低声喃喃:“不错的观点。”

 

歌蕾蒂娅挑了挑眉毛,略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乌尔比安两眼。她没能想到在这场座谈会中她的观点能够被人认可,更何况是在导师隐晦的否决之下。歌蕾蒂娅同样知道自己与大流不同的思想鲜少能够遇到合拍的人,因此她从不会放弃认识任何一个赞同她抑或是她赞同的人。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清瘦又苗条的手腕,漂亮的手型和掌心浅浅的纹路。那是一双明显被保养过的手,柔软却不乏张力,骨感也不缺力量。乌尔比安淡淡的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定定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来:“你的人脉已经缺乏到需要与我相交的地步了吗?”

 

“但你不会拒绝我。”歌蕾蒂娅答非所问。女青年并没有收回自己放在半空的手掌,只是在小臂有些酸痛时换了一只。“你的眼睛不会撒谎,乌尔比安。也许你还需要再锻炼一下你的情绪隐藏能力——你在高兴。”

 

这段话成功的让乌尔比安扭曲了嘴唇,他不善的沉下脸色,迅速的握了一下歌蕾蒂娅的手,嘴上依旧不饶人:“自大。歌蕾蒂娅,你迟早会毁在你自己身上。”

 

“谢谢夸奖。”歌蕾蒂娅勾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毫无起伏的回答。她已经与太多人遇见,强大的社交能力能够让她稳妥的处理好每一个不讨喜的性格。“与其毁在别人手里,我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乌尔比安彻底噤声。他恼火的发现他的话术无法让这个别样的女青年如其余人一番知难而退,也许是他还不足以习惯于与他人社交的元素,但这让他有一丝的挫败。

 

“以及我希望以后学生事件的名单上不要再出现你的名字,乌尔比安。”歌蕾蒂娅微笑着暗讽,在看到他一瞬间涌起的羞怒之后胜利的攥紧了他的手。“那么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我的回答是不。但如果你坚持的话。”

 

……

 

繁忙的工作和学业让歌蕾蒂娅无暇再去深入了解自己刚交的朋友。

 

濒临期末的学期不论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她本身的学业都忙上了一个档次,奔波于两头之间的歌蕾蒂娅不得不放弃了许多她喜爱的社交活动和友人之间的相聚。直到她在一个略微空闲的早晨看到学生事件名单上再一次出现的那个名字时,歌蕾蒂娅才彻底的回想起了这件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乌尔比安联系过了。

 

其实是自从那次座谈会上的见面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集。可即便那确实说不过去,乌尔比安同时也没有联系过她。

 

乌尔比安。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男人和她至今为此交往的所有友人皆不相同,他几乎是不带有任何获利的方面来选择和她交友。同时他也不会主动来寻求她的帮助和时间,他们之间倒是有些向陌生人一般。

 

她不讨厌。

 

歌蕾蒂娅翻看了一下事件的起因和结果,无可奈何的发现这又是一起源于乌尔比安蹩脚的说话方式引起的争端——她不明白为什么乌尔比安非得抓着他笨拙的说话方式不放,而不选择去学一学社交礼仪。他会跳舞吗?

 

思及此,歌蕾蒂娅捏着手里的名单沉默了片刻。半晌,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准备出门去解决这个该死的工作。

 

她通过联系与乌尔比安同班的学生以此来了解到那人此刻应当是在学院公园的湖边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纵然歌蕾蒂娅并没有打搅别人的习惯,但工作上的事情也恕她义不容辞。更何况也许她可以借此和乌尔比安“叙旧”——总之,百利无一害。

 

下定了决心,年轻的学生会会长便迈开步子,快步前往了此行的目的地。

 

02.

 

歌蕾蒂娅是第一次来到学院公园。

 

其实也并非是字面上的第一次,只是要她在平时的繁忙当中抽空去细心关注这些景色的话,实在是有些为难她。学生会的工作和导师论文的要求让她往往无缘这些自然的馈赠,而她通常也更喜欢留恋于各大舞会和艺术展览之间。

 

但今日则有所不同了:为了能够精确的寻找到乌尔比安,歌蕾蒂娅不得不去细心的观察每一株树后的草丛中是否有男青年的影子。她为此也难得去发现靠近中心湖旁的一棵古树开了花,水蓝色娇嫩的花朵在阿戈尔强大的科技之下开的茂盛,零落飘散的花瓣也堆满了树下的那一小片阴影。

 

深蓝色的湖水在海洋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寂静,鱼群无声的欢呼和遨游充满了整个寂静的海水。她微微仰头去看望那隔在压强防护罩之外的海水,和那些斑驳的阳光和波纹。

 

海洋孕育了阿戈尔,阿戈尔则在海洋的庇护下发展。

 

——这里是他们的家。

 

再往前走上几步,歌蕾蒂娅才蓦然发现那个站在湖边的、背对着她身影。女青年正想要上前去与久别未见的友人打上一声招呼,空气当中隐约传来的歌声却又让她止步于原地。歌蕾蒂娅微微的思忖些许,很快便选择了站在离乌尔比安最近的那棵树后静静的欣赏。

 

艺术的气息,文明的体现。低沉磁性的歌声,不缓不急的歌唱着、飞舞着,犹若潮起潮落,汹涌却不凶狠、激情却不乏温柔。

 

歌蕾蒂娅一言不发的聆听着,躁动的心情也缓慢的在乌尔比安的歌声当中舒缓下来——那就像是跳舞给她带来的乐趣一样。释放压力、解放自我,在每一个潮汐当中涌动,顺着洋流走出自己的舞步。

 

有关任何艺术的方面都或多或少的在她的生活当中会被触及。歌蕾蒂娅喜欢通过歌剧来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在歌者无上的歌声当中领略语言的魅力,了解它们别样的起承转合,而后通过自己的声音将它们叙述出来。她会在一场漂亮的演出之后毫不吝啬的贡献出自己的掌声和微笑,由于她喜欢它们——她近乎爱着它们。

 

“不错的表演。”

 

等待男人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歌蕾蒂娅这才从树后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手上的板夹鼓了掌,而后抬头回给乌尔比安一个温和的微笑:“我没想到你会涉猎有关历史之类的歌剧,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乌尔比安转过身来,不悦的拧起了眉头,“我想我并没有邀请你。”

 

“是的,但你的名字却邀请了我。”歌蕾蒂娅维持着唇上的微笑,从板夹里抽出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申诉信,好整以暇的在乌尔比安的面前晃了晃,“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希望再在学生会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乌尔比安皱眉接过粗略扫了两眼,在信件的尾端成功的看见了写信人的姓名。

 

他在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两秒,这才慢悠悠的回想起近日似乎是有一个比他低一年级的学妹来找他探讨一个他们共同接手的项目。而他的好脾气也在那位组员的低级问题之下逐渐被消耗殆尽——乌尔比安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后说了些什么,也许那会是一些不太好听的、与他本意相违背的话。

 

“虽然我能理解你对一些简单问题的反感,但这并不足以构成你说出让她退出项目组的缘由。”歌蕾蒂娅双臂抱胸,慢慢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的词语,又在另一边静静地观察着乌尔比安的神态与动作。在意识到男青年并没有多余的心虚和歉意之后,她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一个想法已经立在心头。

 

恐怕又是因为他笨拙的说话方式了。

 

“我并非想表达那种意思。”乌尔比安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歌蕾蒂娅不明白这件事到底为什么还会拖到如今发生——这个男人有精力去展喉歌唱,为什么没有精力去学习一番礼貌的说话方式?

 

歌蕾蒂娅又叹了口气,回答:“那么就去改正它,乌尔比安——你和我说这些话毫无用处。我需要你务实的举动和做法,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空谈。你想要我如何去相信你?”

 

“不。”乌尔比安迅速的回答,男青年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透出一股坚决和无所谓,那让歌蕾蒂娅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快和恼怒。她不喜欢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那会让她感到不安。

 

“抱歉,你说什么?”

 

男青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他在斟酌好字句之后重新震动了声带,那个在歌唱时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有些枯哑和不悦:“我说不,歌蕾蒂娅。我不在乎你所谓的那些社交礼仪和解开误会,我也不需要那些——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在乎?

 

“可笑,乌尔比安。你站在这里歌唱,却告诉我你不在乎——那么你在希冀谁来听见你的声音?”歌里蒂娅不明白为什么一句承认会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如此之难,哪怕他浑身都写满了与自己言辞相违背的字眼,也不肯为此承认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乌尔比安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从不希冀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歌蕾蒂娅。我没有邀请你来强制听我歌唱,也没有主动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前往学生会。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太傲慢了。并非所有人都会采纳你的建议,有时候你也需要去倾听外人的思想,哪怕绝大多数时候你是正确的。”

 

歌蕾蒂娅睁大眼睛。

 

“就如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乌尔比安干巴巴的吐出了这句话,“就如一样。”

 

03.

 

自那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乌尔比安好一阵子没再遇见歌蕾蒂娅。

 

恐是因为接近学期末的缘由,学生会的交接仪式也需要花费她不少的精力。反正不论如何,自那天在公园里争辩过后,他们就又如刚开始那样断了联系。

 

乌尔比安如他喜独的性格一样不爱与人交往。因此即便他明知只要去学生会就可以找到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不会选择主动与歌蕾蒂娅进行联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在他的直系导师邀请他前去学院的舞会时,为了不遇见那个舞会的常客而拒绝。

 

事实上歌蕾蒂娅最初在学校当中的出名并非是源于她那过分强势和傲慢的性格,而是那一手几乎为所有人称赞的舞姿。

 

乌尔比安偶然听过同班的同学对于她的舞蹈的评价,据说那简直就和科学院所铸造的建筑毫无差别:磅礴、大气、强势、引人注目,同时也不乏美感。

 

阿戈尔的通识教育令他们在年幼的时期就已经接受了舞蹈知识的洗礼,只是涉及艺术,天赋方面难免会占上不小的比重:乌尔比安不会跳舞,这是一个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更确切的来说,他并不是不会跳舞,而是跳的不好。

 

他至今仍旧无法理解为何舞者们能够在旋转的同时不会蹩脚,为此他已经吃过了不少疼痛的代价。而想要在跳一支舞蹈的同时维持自己的优美和平衡,在他看来则是不可兼得的事情。

 

因此他对于学校舞会的热衷程度是可见而知的无感。不同于舞会常客歌蕾蒂娅,他会跳的舞步也屈指可数。想来在上一回站在舞会现场,于乌尔比安来说已经是去年的事情。

 

……

 

换上体面的穿着,踏入舞厅的大门。

 

阿戈尔对于艺术方面的基础教育丝毫不逊色于理论知识。但相较于古板老旧的课堂教学楼,举办舞会的地方却是更加美轮美奂。

 

那是一幢由海底开采出的独特金色矿物所组成的建筑,里外的墙壁就如同金子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建筑低矮却不失宏伟,低低的一层却足够容纳上千阿戈尔的学子来此参加这场盛大的筵席。

 

踏进大厅的正门,首先进入耳畔的是舒缓而悠扬的音乐。复古经典的歌曲、抑扬顿挫的小调,在这所黄金屋中流露;络绎不绝的人群、温馨欢乐的气氛,在这场舞会中流连。

 

乌尔比安与自己的导师相互寒暄一阵,便寻了一个偏僻的边角坐了下来。

 

“不去跳一曲吗?”他的导师温和的询问。

 

“不。我并不擅于跳舞,您知道的。”乌尔比安淡淡的回。

 

伴随着人流成群结伴的开始,舒缓的音乐也开始逐渐转变成弗朗明戈节奏感极强的舞曲。他目睹着一对又一对的舞伴滑入中央空旷的舞池,在身侧的桌子上拿了一杯度数不高的红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相对于舞蹈的灵活,他还是更喜好歌唱一些。

 

很快,他出游的神思便被不知何时站在人群中心的女青年所吸引:歌蕾蒂娅今日换上了一席精贵的礼服,冗杂又飘逸的白色缎带从她的左肩绕过脖颈,又从右肩缓慢的垂了下来。她难得的涂了一个偏黑色调的唇红,搭配着她那件以暗色为主体的礼服。

 

她身边并没有舞伴,但她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歌蕾蒂娅静静地在人群的中心独舞着,踩准音乐每一个律动的节拍,挥舞自己的双手、旋转自己的身体、搅动浪中的潮汐——狂风一样的舞步,头发像漩涡一样在舞台上划过。

 

她的舞步轻巧的毫无声息,梦幻般的姿态犹若海底的精灵。她的艺术是圣洁的,圣洁的让人几乎窒息——舞伴在她身侧反而显得多此一举。

 

她跳的确实很好。乌尔比安静静的想。

 

歌蕾蒂娅的舞风并未是一贯到底的张扬和大气,她会在搏人眼球的同时将柔情化作一些微小的动作隐藏在整体之下,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自尊又要强,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当乌尔比安拉回自己的思绪时,音乐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下,而歌蕾蒂娅也从人群中央滑到了他的面前。那只藏在礼服贵袖里的、属于女人的手摊平在他的眼前,无声的邀请着他进行一场难得的共舞。

 

他皱起眉头,四顾了周围纷纷投来的目光,低声责备:“我不擅长跳舞。”

 

“让一位女士久等并非是一位合格的绅士,乌尔比安。更何况那不构成问题。”歌蕾蒂娅挑起眉头回,她微微弯腰,已经极尽礼节的作出自己能够接受的体面的邀请方式。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要她来主动邀请他滑入舞池——“又或者,你愿意跳女步?”

 

他们都知道,一场舞会里不应当出现一位不参与共舞的独人,那是一种极端粗鲁的表现。

 

“什么?不。”乌尔比安微愣一下,随即恼火的冷哼。他有点羞怒的挥开了歌蕾蒂娅的手,用极其标准的绅士礼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那么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

 

歌蕾蒂娅微笑,她抬手牵上了男青年那只略微粗糙的手掌。将自己的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啰嗦,乌尔比安。仅以歌蕾蒂娅的名义。”

 

乌尔比安抿了抿唇,在音乐重新响起时率先带着她进入人群。

 

与歌蕾蒂娅共舞并非是一件易事,但凡曾有幸与她结伴的人都清楚:她过分强势的舞风会让你情不自禁的从男步切换成女步;她还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扶着你的手、拉着你的腰,带动你的步伐、跟随音乐的节拍;她会让你觉得自己也真的能跳的像她一样的好。

 

可他们之间却并非如此。

 

乌尔比安是歌蕾蒂娅见过的第一个舞步笨拙却依旧能够维持自我的舞伴。那让她在好几个快步的八拍当中夺过男步的尝试接连失败,而她最终也不得不迁就着乌尔比安幼稚的步子来放缓自己的脚步——相较于主导权,歌蕾蒂娅更看重的是舞蹈本身的艺术感。

 

在她的高跟鞋第三次险些被乌尔比安踩中的同时,歌蕾蒂娅揶揄的看着男青年有些过分僵硬的脸色,调笑:“看来你是真的很不擅长跳舞,乌尔比安。”

 

“闭嘴,歌蕾蒂娅。如果你不希望我在下一个回旋当中把你甩出去的话。”乌尔比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在一次脚步重心的转换之间差些又踩到了歌蕾蒂娅的脚。之后他别扭的完成了那个回旋,在将歌蕾蒂娅放到地上的时候无端松了口气。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会唱歌的人同样会精通于舞蹈。”

 

“这么说你也精通于歌唱?”

 

“不。虽然我足够喜爱歌剧表演,但我唱的不是很好。”

 

“……”

 

“你知道我们从那场座谈会后就只见了两面。算上今天这次的话。”歌蕾蒂娅中途打断了乌尔比安即将酝酿好的斥责。她牵引着笨拙的男青年走过了转换舞风的一个过场舞步,又转入了探戈的步伐当中,“我还不足以了解你,乌尔比安。最近,我很忙。”

 

乌尔比安不赞同的皱眉,渐渐的有些适应了快节奏的舞步。他开始难得的分出几缕注意力来放在他们的对话之中——“了解?我不需要你来了解我,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莞尔:“如果你愿意的话。”

 

乌尔比安无言。

 

他们之间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次沉默。

 

许久,当他们在音乐声中停下脚步,歌蕾蒂娅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的沉默,乌尔比安。”她顿了一下,走回了方才乌尔比安坐着的那个角落,“那会让我感到无话可说。”

 

乌尔比安颔首。“那么就别说话。”

 

歌蕾蒂娅凝视着他,欲言又止的抛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那让乌尔比安感到有点不适。片刻后,她终于收回了那种戏谑的表情,替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和——也许她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乌尔比安生硬的想。

 

他不是那么情愿的去开口询问她在想什么,那或许会让他感到难堪。

 

等到舞会结束,歌蕾蒂娅才从笑而不语的沉默当中脱出身来。女青年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自刚才就一直束手束脚站在她身侧的乌尔比安,暗自掩唇笑了一下。

 

他们都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其实她或多或少能够明白乌尔比安的尴尬,由于她与他在某些层面上有足够相像的性格。歌蕾蒂娅抿了一口红酒,起身准备出门。

 

他无非是有点拉不下面子来主动与人交往,这一点与她鲜少主动邀人共舞是一个道理——但他们又是不同的。好比她肯屈尊去邀请自己的朋友跳一支别扭的舞蹈,而乌尔比安却不愿意心口同一。

 

但他们尚还年少。这些东西,终归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洋流逐渐改变的。

 

也许十年过后他们甚至都将不再记得彼此、不再铭记对方的声音与容貌,歌蕾蒂娅自嘲的想,也许他们会形同陌路……也许。

 

04.

 

再一次在公园的树下见到歌蕾蒂娅,乌尔比安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悦。

 

他仅是在停下歌喉的同时朝身后的树干抛去了一个讽刺的眼神,等待歌蕾蒂娅缓慢的从树后走到身边。今天她没有穿着那些颇为精致的服装,只是着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裙。

 

“那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乌尔比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片安宁的湖面上,询问。

 

“没有原因。”歌蕾蒂娅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嫌弃的看了看还有些晨露的草地,无可奈何的选择站在原地。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造访纯属她在工作的闲隙之间无意走到了这里,也许这其中会有一些碰运气的因素,而上天也算是眷顾她的。“散步偶然经过罢了。”

 

乌尔比安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斜着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女青年,低声:“撒谎,歌蕾蒂娅。我在这里待了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你以前从不会来这里。”

 

歌蕾蒂娅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也并未有谎言被戳穿之后的心虚与歉意。她无声的默许了乌尔比安的言论,在一阵微风拂来的时候撩开了遮挡视线的发丝:“显然上次之后我养成了散步的习惯。”

 

“太荒谬了。”乌尔比安撇了撇嘴,压下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尚未成熟的男青年隐隐的在心中品尝到了一丝友人造访的愉悦和放松,这让他近日因为学业而郁结的压力缓解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快悦,乌尔比安也无端的开始恼火起来——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在歌蕾蒂娅的影响之下慢慢的改变了,哪怕他百番抗拒这个事实。他们是会变的,就像残酷的现实一样,他们是会改变的。

 

他开始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

 

“说起来。昨日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你似乎并没有在。”歌蕾蒂娅的声音成功的拉回了他的思绪,女青年还是寻了一块较为干燥的草地坐了下来。那一头长发披散在她的肩膀和后背,零零散散的几缕发丝不太听话的粘在了她的侧脸上。

 

“昨天?”

 

乌尔比安询问。他记得他昨天并没有缺席这片草地,事实上,他几乎会在每个没有课程的下午都来此进行一小段时间的放松和歌唱,那是他独有的解压方式。

 

他扭头,对上了歌蕾蒂娅正巧投过来的目光。

 

她的眼睛像是海洋落下来的光,澄澈清明的让人羡慕。鸦羽般的睫毛覆盖在那双眸子之上,不合时宜的遮挡了眼底的星光——歌蕾蒂娅的眼睛和她本人一样,看似能够一眼望到底,却不知那深湖之中下仍掩藏了太多情愫。那和他不一样。

 

乌尔比安很早之前听过自己的室友对于自己眼睛的评价,那像是一只大海当中的孤舟,沉寂、孤独、冷淡。他也明白自己足够矛盾,明白自己的心口不一,而这些东西却已经成为了他的保护壳。他毫不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自我的矛盾感而彻底疯掉,由于他的疼痛,还有他的撕裂。

 

他会疯掉,就在不久的将来。乌尔比安叹了口气,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神。也许……也许吧。

 

“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不满的蹙眉,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回她的朋友在他们的对话之中走神了。纵然她的脾性相较于暴躁的人尚还温和,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脾气好到容忍对话的一方在他们交谈时频频走神——论谁在这种状态下都会或多或少的发怒的。

 

“没什么,歌蕾蒂娅。我不会每天都到这里。”

 

他已经把自己近乎最好的时光留给了这段短短的相处时间,乌尔比安下意识的想,但他也许不太值得获得这些。他是多么习惯将尖刺对着他人、多么习惯的向每一个示好的人展露自己残忍而无情的一面——他不值得。……但他也许值得。

 

近日执政官们传来的战争讯息已经越来越明显,他不清楚像这样还能够惬意的待在学院公园里的日子还有多少。乌尔比安又重新看向歌蕾蒂娅,定定的与对面的女青年面面相觑。也不清楚他们还有多少时间……来尝试着了解对方。

 

不。他猛的反应过来。那不重要。

 

是的。他看向歌蕾蒂娅澄澈的眸子里,有些被刺痛的垂下眼睛。那不……重要。

 

……

 

海嗣的第一次袭击在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临近毕业的那个春天。

 

成千上万的恐鱼包围了阿戈尔城市外的防护罩,那几乎是将所有的光明全都欺压进了黑暗当中。城内的警报响彻,无数的阿戈尔们恐慌的在大街上推搡,如鱼群一般疯了似的跑进城市建造的庇护所当中。

 

战争的号角打响的猝不及防,阿戈尔还未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充足的炮弹和枪械,也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训练出一批熟悉海嗣作战方式的军队。城市在恐慌、人民在尖叫,数以万计的声音在阿戈尔的每一个角落炸裂,伴随着海嗣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的晃动爆发在整个昔日安宁的城市当中,海嗣一波一波的撞击着为数不多的阿戈尔科研人员们引以为傲的防护罩,像是不死不休的机器一样,机械的运行、运行,然后毫无情感的陨落。

 

歌蕾蒂娅被学生会的负责老师半推半喊的拉出了办公室,随着拥挤的人流奔向大学里设置的庇护所——她近乎漠然的看着头顶灰压压的生物,看着恐慌的阿戈尔学生们急急忙忙的挤到人群的前端,看着往日宁和的学院变的人声鼎沸、变得彷徨失措、变得不再安宁,变得不再和平。

 

她抬头,眺望着学院公园的那片湖水,眺望那棵大树,回想起曾经有个友人会在每一个空闲的下午去那里唱上一曲无人观赏的歌剧,就如他来时那番的悄无声息。

 

那幢宏伟的社交舞厅已经缺乏了它本应有的舒缓的音乐和络绎不绝的人群,金色的外砖也不再因为海水的折射而散发出点点闪烁的反光,它现在显得是那样肮脏又灰暗,那样落魄又无人问津。

 

在海嗣的同化战争之下,文明将立于何地?艺术将立于何地?阿戈尔将立于何地?

 

——这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国。

 

“歌蕾蒂娅。”

 

当许久未闻的男低音出现在耳畔时,歌蕾蒂娅已经不想再与乌尔比安争论他们过往的那些悬而未定的辩题和观点。她静静地看着灰压压的天空和不停从身侧流过的人群,恍若无人之境一般立在原地,久久未言。

 

乌尔比安罕见耐心的等待着女青年的回答,他在过盛的人流当中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席空闲之地,这才能稍稍缓下步子来努力观察天空的异样。

 

他没想到他与歌蕾蒂娅是如此的近,或许也是因为人流的前进和她的停滞理所应当的让他看见了她——她是唯一一个停在这片人海当中的人。

 

许久,他仍旧未得到歌蕾蒂娅的回答。

 

乌尔比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防护罩外欺压而下的海嗣,较好的视力让他精确的看到附在最里层的恐鱼是如何在死亡之后慢慢的被外层的族群所觅食。而当事者却毫无怨言,那双呆滞的目光中会有那些名为“委屈”和“震惊”的感情吗?

 

他应该去安慰她,作为一个朋友,乌尔比安后知后觉的想到。

 

即便他没有从歌蕾蒂娅身上感到半丝的悲伤和无奈,但他无法装入太多东西的心脏却告诉他他应该在此时去安慰她,哪怕说些什么毫不相关的事情也好——最起码,他们此刻不应该待在这里。

 

“如果你还想对之前的那个去向问题进行一番阐述,歌蕾蒂娅。我想我也许……”

 

“不。”

 

女青年终于将眼神从那片海嗣当中移开,她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近乎完美的假笑,平静又毫无波澜的眨了眨眼睛,喃喃:“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嗣。”

 

“……”

 

“我的生母是个喜爱权利、纵欲且短视的人——短视这一点有待商榷,但前两者再清楚不过。”歌蕾蒂娅缓慢的叙述着自己的过去,她可笑的发现这些从来被她誉为示弱的语句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难以宣之于口,“她为了权望从小就开始训练我,要求我变成她心目中的样子,以便于去结交权达富贵、豪门军官。”

 

“在一次交际舞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海嗣——一只濒临死亡的,已经不再会蠕动的、被一个军官当作战勋的海嗣。它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待在桌面上,毫无美感的喷洒着它的四肢。我无法从它眼里看到半分的哀求和恐惧——它不惧怕死亡。”

 

乌尔比安沉默。

 

“但我看见了一些别的东西,我的朋友。我不清楚该如何去形容我所见的,我不知道是否该用冷漠这个词语来比拟它。那时我在它的眼里看见了一种近乎于‘漠然‘的神情,乌尔比安。即便我不知道它到底在’漠然‘什么——存活、死亡、城市、舞会、艺术、文明…抑或是我们?”

 

歌蕾蒂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那些可怜的、却毫无怨言被大群吞噬的恐鱼:“诗歌、绘画、音乐、舞蹈……这是所有人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他们由此在我们身上永生。而当我们失去了那些,我们就将像海嗣那样……就将像海嗣那样。”

 

“别抛弃它们……乌尔比安。别抛弃它们。”

 

那一刻,乌尔比安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女人身上爆发出的情感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让他几乎窒息。那不是一种纯粹的悲伤,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释然、空洞、无奈又不甘。

 

歌蕾蒂娅。

 

“所以后来我没有再加入我的原生家庭,摆脱我生母的控制也花了我很长时间。”歌蕾蒂娅在说完一段话之后轻微的润了润嗓子,撇开了海嗣的话题,勾起唇角,“我的亲人,是认同、支持我的人,而不是将遗传基因传递给我的人。我的新家庭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的,大多数阿戈尔人都是如此。”

 

她转过身去,仰起头看向乌尔比安,轻声说:“我的朋友也应是如此。

 

他不能否认,在那一瞬间心底涌起的愉悦感让他感到欢欣。乌尔比安有些恼怒地想。他们现在是朋友…姑且算是朋友吧。

 

“……如果你坚持的话,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想再对于乌尔比安要命的执着而争论了,这将会是他们之间一个无解的话题。

 

“我坚持,乌尔比安。”

 

05.

 

毕业之后,他们之间又断了联系。

 

海嗣与阿戈尔的战争正式打响,同时科学院也收到了与前往伊比利亚寻找答案的布雷奥甘的一些信息。

 

消息的外露闹的整个阿戈尔上下人心惶惶,执政官们连夜开了一场又一场的会议,最终无可奈何的敲定下了最后针对海嗣的方针——“深海猎人”计划。

 

那时他们的意见众说纷纭,终归是没能汇集到一个完整的想法当中去。而海嗣进化的速度也令阿戈尔普通的士兵和兵器不再能够对它们产生伤害——那又激起了一波社会的恐慌和舆论的压力。

 

执政官们在盛大的压力之下终于讨论出了一个可行却让人难以接受的方案:他们在不断的尝试和试验中蓦然发现若将海嗣的血液注射进入阿戈尔子民的体内,所产生的新的生理变化能够大大的提高打击敌方的能力。

 

但同时,由于战争的紧迫性和降临,科学院也无法进行大量的试验从而得知这其中的副作用。因此伴随着海嗣大群的不断进化,他们的战士们也许也会面临被同化的危险。

 

这是对阿戈尔的馈赠,确是对个体生命的残忍。

 

从一个纯正的阿戈尔人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混血儿、从一个留着阿戈尔血脉的人变成被海嗣所污染的“猎人”,这其中,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抑制住自我厌恶的欲望?

 

议案提出的当天,全阿戈尔上下几乎都陷入了一种名为抗拒的氛围当中。人们不明白他们所维护的执政官与科学院们究竟为何会提出如此丧绝人寰的方案——这意味他们即将拥有无数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由于战争筹划需要大量的人选,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自毕业后便被不同部门的人直聘了过去。他们在大学时期所读的专业本就不同,后来碰面的时间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乌尔比安仅仅在毕业的三年后偶然在一场舞会上碰见了歌蕾蒂娅——那个时候他远远的站在舞厅的角落,看着自己昔日的友人被簇拥在一群执政官之间,举止优雅的同他们交谈着。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在尚未毕业时期那一场海嗣的袭击,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

 

她变了。变得不再灵动,变得不再光彩耀人、变得默默无闻、变得忧伤又苦涩。

 

而那个时候乌尔比安并未上前去与她寒暄,好比他们之间那一年仓促过隙的好友时光,在三年的分别之下变得不值一提。

 

战争。

 

后来的后来,乌尔比安才知道,这个议案的提出者正是歌蕾蒂娅和他所认识的几位大学当中的教授。他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并未惊讶很久,甚至有一丝莫名的释然——他猜到了,自然也就不再那么惊讶了。

 

他当然不同意这个荒谬的方案,可是最终,他也许还是会支持的。因为在某一方面,他了解她。

 

歌蕾蒂娅爱着阿戈尔,他又何尝不是。

 

长大了、成熟了,过往的那些儿戏也就该烟消云散了。他们已经从襁褓中醒来,从童年当中醒来,从青涩的大学时光醒来。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必定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必定是有些终生难忘的痛苦。

 

他们已经无权救赎、无权解脱、无权欢乐了。

 

……

 

唯一让乌尔比安感到惊讶的,是在实验室外的病床上碰见歌蕾蒂娅。

 

部门的执政官询问他是否愿意帮助改造“深海猎人”的计划,需要他在当中负责有关仪器的盯梢和调整,他答应了。

 

后来在人员的培训下他们了解了该如何将海嗣的血液较为安全的注入人类的体内,并且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批改造者——这其中的第一个,就是议案的提出人歌蕾蒂娅。

 

他站在歌蕾蒂娅的病床前,静默的直视着还未进入实验室的女人。

 

他们对视,相视无言。

 

有太多东西在他们之间应被提起,但也有太多东西刻骨铭心到难以宣之于口。他们或许应从那场海嗣的袭击开始说起,抑或是该从毕业后的分别开始回忆——他们彼此都留给了对方最好的过去,却也留给了对方最残忍的离别。

 

“……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

 

从那场座谈会的相遇开始,歌蕾蒂娅便知道身前的这个男人非同寻常。他的质疑精神并不比她少,这些年她也旁敲侧击的听到了乌尔比安在不少方面上开创性的建树。据说他改造了阿戈尔的防护系统,并且重新修建了科学院的一小部分实验室。

 

她为此骄傲,她的确是骄傲的。骄傲于自己的眼光,骄傲于自己曾在大学期间同他有过那样斗嘴争吵的一年,“骄傲”于自己在最后仍然保持住了自己的面子,还“骄傲”于他们在此时此刻碰见,在她身为人类的最后几分钟时碰见。

 

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分钟,为什么偏偏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你参与了这个改造计划的帮忙。”女人自嘲的露出一个笑容,那根本未能触及到眼底的笑意显得是那么刺眼,“我以为你不会加入这个足够疯狂的计划。”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乌尔比安轻声的回答,这种轻飘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喉咙里,“我不惊讶你提出了这个计划,但我没想到你会以身试险。这不是你。”

 

“很遗憾,这是我。并非什么冒牌货,乌尔比安。”歌蕾蒂娅皱起眉头,她似乎是在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垂怜的意味,那简直能让她勃然大怒,“收回你的怜悯,我没有选择。”

 

乌尔比安沉默。

 

他看见了女人藏在被褥下微微颤抖的手,抬起眼睛。

 

许久,他启唇:“是的,你没有选择。”

 

……

 

改造进行的很成功。

 

乌尔比安全程沉默的站在机器边,机械的听从着医护人员的指令,定定的看着那个躺在台上的女人——她的头发已经变的全白了,而她的皮肤也相继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歌蕾蒂娅。他沉默的看着她。她死了。

 

海嗣、阿戈尔、猎人、战争……战争。

 

乌尔比安不禁开始疑惑究竟是什么把他们推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们本不该如此、如此的陌生。

 

改造实验后的第二天,歌蕾蒂娅醒了。

 

当那双鲜红色的眼睛落入他的视线当中时,乌尔比安无声的攥紧了拳头,又忽然把它松开——他看着歌蕾蒂娅冷淡的目光和极具平静的神情,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抽痛的情绪钻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

 

深海猎人……Gladiia。

 

他沉默的与她对视,又一次的确认无法再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昔日的澄澈与清明之后,转身离开。

 

他想他是爱她的。

 

06.

 

Gladiia没能想到,乌尔比安在她之后也接受了猎人的改造计划。她在病房里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底一时百感交集,却没能说出些什么。

 

UIpianus苏醒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男人自长久的昏迷之中醒来,第一直觉就是感到身体的异样和不适。海嗣的血液终归无法与阿戈尔原本的血液相融,它们在他的身体里沸腾、沸腾的让他痛苦。

 

过了一会儿,等待适应了血液的沸腾感,UIpianus半撑着从床上坐起,斜眼看向了同样正在看他的Gladiia。

 

墙上的时钟转过了一小格。

 

“如果你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Gladiia淡淡的说,抬眼看向了男人床头那个鲜红色的按钮,又把目光放回了他的身上,“没有必要,乌尔比安。”

 

“自大,歌蕾蒂娅。你还是那么喜欢用你以为的去定义他人。”UIpianus冷笑,眯起眼睛看向白发红眸的女人。血液里的冲动一边告诉他那是他的同类,一边又极度热烈的翻涌着朝向女人的厌恶。

 

歌蕾蒂娅凝视着他,久久不言。

 

他们之间本有无数能够开口的话题,但他们现在都没有权利了。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而这场对话也即将是他们对彼此、对过往、对未曾出口的感情亲手的谋杀。

 

“那么很高兴见到你,深海猎人UIpianus。”

 

“我对此抱有存疑,深海猎人Gladiia。”

 

……

 

“深海猎人”计划的提出,确实在阿戈尔抵御海嗣的进攻当中颇有成效。在猎人们成功的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守住了一座阿戈尔的要塞时,这个方案才彻底的被科学院和所有执政官们接纳。

 

在这期间,猎人们形成了四队人手:一队冲锋、二队强攻、三队收割、四队断后。在猎人方案开始的四年左右执政官UIpianus迎来了Skadi的加入,而在Skadi加入的五六年之后,执政官Gladiia同时也迎来了她的新队员Laurentina。

 

在很早之前,也就是在猎人计划方成立的阶段,战争总设计师Gladiia偶然在一次合作当中见识到了UIpianus的作战风格——她对此的评价是毫无美感。

 

他依旧行使着在他身为完全人类时期的战斗方式,用几乎跨越一整个身体的大回旋来给猎物产生巨大的、难以复合的伤口。就算结果佳然,Gladiia却依旧嫌恶他不讨喜的挥动武器的方式。

 

其实她清楚自己为何会那样的讨厌UIpianus挥动武器的方式。Gladiia漠然的想。但她无法遏制,那已经成为了她刻入血液里本能——那是他过去的东西。

 

她在下意识的恨他而她相信UIpianus也是如此。她明白的。

 

相较于UIpianus粗暴的战法,二队的风格则显得更加优美动人。Gladiia会在战斗时顾及脚步的优雅和气息的匀称,即便她会在战斗时发出巨大的噪音——那源于她的槊和她沸腾的血液。

 

她的槊不是用来捅的,是砍、是划。虽然结果都是肉碎乱飞满地血浆一地稀烂,但她也依旧坚持着自己别样的武器使用方法。

 

与此之外,她会在扎营休息的时分教导自己的战士们舞蹈的一些高级技巧,极度有效的让他们能够在不时举办的庆功舞会当中博人眼球。UIpianus对此只有冷眼相向。

 

“怎么?”Gladiia端着一杯红酒,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仍旧穿着战斗服参加舞会的男人身边,冷讽,“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的队员们,UIpianus。三队的孩子们已经被你压榨的足够无趣——Larentina上次告诉我,你们队的Skadi甚至连舞会的基本礼仪都鲜少知道。”

 

UIpianus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将背上的锚镰放到了一边,低声回讽:“管好你的队员,Gladiia。如果下次我在三队发现Laurentina,那么你将再也无缘在二队的驻地见到她。”

 

“多么可笑。”Gladiia冷哼一声,在舞群当中成功找见了他们话语中的那位小虎鲸女士。此刻她正在慌忙的寻找着另一人的身影,“看看虎鲸,她甚至和你一样还穿着战斗服就来到了舞会上。但愿三队的'风格'不会遭人嘲笑。”

 

“二队?华丽、优美、却毫无用处。”

 

UIpianus冷笑一声,扯下捂嘴的面巾抿了一口醇香的红酒:“战斗不是跳舞。如果海嗣能够被你的舞步所感化,那么血的馈赠也就毫无意义。”

 

这句话成功的刺伤了Gladiia,女人几乎是在刹那间涌起了滔天的怒火。可那怒火却仅仅维持了半秒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又有什么权利去生气呢?她不能生气。

 

她从她硕大的记忆宫殿里回想起了什么,一些无比遥远、却又无比真诚的请求——那时的她在恳求乌尔比安吗?或许吧,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她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与其说是记忆模糊,不如说是不愿去想。

 

他们都不是完全理性的存在,如同海嗣一般为了大群可以随时的牺牲自我。就算他们体内已经流淌着他们昔日如此憎恨的、怪物的血——就算他们已经变成了他们最恶心的样子。

 

但他们还会因为战友的死去而悲伤、还会因为战斗的胜利而欢庆;他们还会因为对方的言语愤怒、还会在情感的角落里去呼喊着、去咆哮着、去下意识的认为着他们彼此憎恨——是的,他们只能用恨来维持自己的清醒,他们只能用恨。

 

Gladiia恍惚的想起许久许久之前那个依旧青涩的少女是如何站在大学的台阶上,静默的看着天昏地暗的海嗣们吞噬着同胞,冰冷、无情、毫无忌惮。

 

那时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几乎已经忘了。

 

但她还记得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一些无言的聆听者和诉说者的故事,一些过往云烟的岁月痕迹,一些大雨之下的痛苦和悲伤。

 

诗歌、绘画、音乐、舞蹈……这是所有人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他们由此在我们身上永生。

 

她抬起眼睛,怔怔的看向欢乐的人群,又看了看依旧无动于衷站在身边的男人。

 

而当我们失去了那些,我们就将像海嗣那样……就将像海嗣那样。

 

07.

 

海嗣们的大规模进化比阿戈尔想象的还要早了一些。当阿戈尔的一些被加强过的冷兵器无法再在海嗣的身上造成伤害时,执政官们紧急地召开了一次关于进攻巢穴的会议。

 

在猎人们征战的期间,阿戈尔也通过自己不断发展的科技成功的潜入了海嗣的巢穴当中,并且发现了祂的存在。

 

Ishar-mla。海嗣的神,它们这么称呼祂。

 

Gladiia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身位阿戈尔技术执政官之一兼荣誉军团长、深海猎人总战争设计师的她终归是要比其他人能够早些了解到有关海嗣的任何信息——只是她当时正带领着自己的小队处在一场城市的攻坚战之中,因此也就将这件事暂放在一边。

 

后来,当她率领着小队返回的时候,迎接她的已经是那场严肃的会议。

 

她沉默的遣散了想要一探究竟的队员,只身走向了会议桌的首座——她已经在这个位子蝉联了十几年之久。这些年来并非无人觊觎着她的座位,而是不敢。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而其余执政官们虽然表面上尊敬他们,实则是在恐惧他们。

 

他们的本质都是怪物。

 

“我已有所耳闻Ishar-mla的事情,如果阿戈尔能够给予猎人们足够的武器设备。那么我将安排一场宏大的斩杀行动。”Gladiia淡淡的坐在席位上,面向那几个并非为深海猎人的执政官们,轻声的呓语,“如果猎人们无法得到国家的支持,那么恕我奉陪。”

 

驻守在城市内的执政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轻声的交谈了起来。

 

Gladiia也拿出了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他们的结果,多次的谈判和角逐让她太过明白这些权位人之间无非讲的就是利益二字。而她作为“深海猎人”的总战争设计师之一,也不得不保护着他们的队员们。

 

战争?其实不过是权力的游戏罢了。

 

“我们可以给猎人足够的时间和武器。但相对而言的,你们将回报给阿戈尔什么?”

 

“回报?”Gladiia冷笑,她微微的眯起了那双血红色的双眼,满脸充斥着无尽的不耐和嘲笑,“如果我没记错,'深海猎人'首先是作为阿戈尔的军事团体而存在——如今你们却问我们,需要我们给阿戈尔什么回报?”

 

士兵、利益、战士、生命、游戏……游戏。

 

多么可笑。

 

“Gladiia。”驻守执政官们的代表静静地吐出她的名字,冷淡的瞥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其余三队的队长,“无意义的争吵毫无必要,你们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Gladiia沉默。

 

许久,她轻飘飘的开口:“如果你想要问题的答案,那么我们将出动所有的猎人去斩杀海嗣的神——Ishar-mla。这个答案如你所愿了吗?”

 

他们再一次面面相觑。

 

“……那么你将用什么来做担保?”

 

担保。Gladiia露出一个寒冷的笑容。多么愚昧、多么可怜。

 

……

 

“你疯了,剑鱼?”Laurentina在从队员里知道了那场会议的内容之后立马丢下了手上的练习,迅速的闯进了Gladiia的休息室,“你怎么敢用你自己的生命做担保——你是我们的队长!”

 

“正因为我是你们的队长,鲨鱼,坐下。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失态。”Gladiia抽开自己对面的座位,熟练的给来者倒了一杯温水,示意她坐下,“有什么问题坐下再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Laurentina依言坐下,垂着头一口气就把水杯里的水喝了大半。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向以严谨著称的队长会如此的激进,Gladiia曾经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有关舞蹈、有关迎敌、有关如何面对自我、有关如何审时度势。她无法想象失去了女人的二队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她不愿承认她像个常人在害怕失去一样。

 

她会让剑鱼失望吗?她不清楚。她的队长告诉她身为猎人便不能在任何时候感到害怕,哪怕是面对海嗣当中最高等级的存在。他们应该是无畏的,他们只能是所向披靡的。但她同时也没有教过她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失去她时该如何反映,她想不到,她也不愿去想——

 

那将会是他们的浩劫。

 

“……为什么?”Laurentina轻声地开口,她的声音里一改往日的调笑和欢愉,此刻却显得有一些破碎了起来。

 

Gladiia静静地观望着自己的队员,难能的露出了一个近乎温和的笑容。她重新把Laurentina面前的水杯续满,缱绻又眷恋的目视着对面的女孩,并非年龄上的女孩。

 

鲨鱼让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女人悠悠的想,非常非常多东西。她就像那个曾经过分青涩的她,像那个还会害怕未来、害怕海嗣的自己。那让她怀念,却也让她憎恶。

 

“因为这是战争。Laurentina。这是战争。”

 

她罕见的呼唤了她的名字,也罕见的用着一种酷似温柔的语气来安抚面前撕裂而破碎的女孩。此时她不介意露出一点属于她的脆弱,她已经压抑了它们太久太久的时间。

 

“我是阿戈尔技术执政官、荣誉军团长、阿戈尔军事团体‘深海猎人’战争总设计师之一,我背负着比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沉重的责任。我必须关心你们,关心猎人们,为此我不得不付出我的所有、倾尽我的权利、掩藏我的悲伤——我必须那么做,因为我没有选择。

 

“……哪怕是三队的那个讨厌的大木头?”

 

Gladiia怔愣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UIpianus,微笑:“没有人——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哪怕我们在战场上再怎么驰骋,哪怕我们再怎么欢庆胜利的果实,Laurentina。但我们还是厌恶它,我们足够恨它。不管是我,还是UIpianus。”

 

“战争就是失去的代言词。你需要变的强大、变得不惧失去。但我同时也诺许你在我尚还存在的时候你可以尝试着来依赖我,好比如今,好比当下。而当你在某一天不再因为我的离去或是珍视之物的离去而痛哭流涕时,我必须恭喜你,因为你已经彻底‘长大’了。”

 

“我选择用我自己的生命去做担保,也是因为如此。在战斗之中我没有选择,但我有权利去选择如何让你们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利益。我们血脉相连,我们互相拯救。我失去的已经足够多,但我已经习惯了。

 

“不要在乎他人如何定义你,鲨鱼,你需要做的只是去弄明白你要如何去定义你自己。生命是否伟大,又是否珍贵,这些问题我无法教你,你只能学着自己去弄懂它们。值得或者不值得,该做或者不该做,这些都是亘古无解的谜题。我们能去窥探它、能去利用它、能去选择它、但我们不能去抛弃它。”

 

“这便是我们与海嗣的不同之处。它们可以为了大群的繁衍而无私的牺牲自我,毫无怨言、毫无痛苦的被族人吞噬。而我们却在进化的洪流中拥有了情感,拥有了许多它们不曾理解的东西——关乎文明、关乎艺术、关乎社会、关乎自我……还关乎于爱。”

 

Laurentina噤声。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感性的Gladiia,她必须承认。女人素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严谨冷酷的指挥官之一,就像是隔壁三队的UIpianus一样。即便外在不同,可他们的内里大概也是无二的。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他们怎么会是相同的?

 

“而我相信,如果换做在场的其余三队的任何一个队长之一。他们都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Gladiia轻声的诉说着,回想着那些过往尚还青涩的岁月,又转眼想到了当下的猎人们,“就算他们不会与我的选择相同,但他们还是会支持我的。因为我们是同胞,我们足够相像,我们了解彼此。”

 

Laurentina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队长在说完那段话后又恢复了那副冰冷而严肃的面色,起身离开。

 

08.

 

那场弑神行动比他们所想的要艰难许多。

 

他们被数量巨大的海嗣们包裹在一个狭隘的圆圈之中,那一刻猎人们才真正的发现,他们所面临的敌人究竟有多么的庞大和危险。

 

那里有生长出固态化器官的恐鱼,还有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掺杂了杂质,身体组织密度超过了部分合金的爬行者。Gladiia在刺穿它的同时感到血液深处涌起的一阵剧烈的神经阵痛,而有些较弱的猎人甚至为此痉挛抽搐,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正当他们正与海嗣战略相持之时,一队长却想要率领着一队的所有猎人为他们冲锋开出一条血路。

 

这个提案几乎是被Gladiia当场否决,但却受到了UIpianus的赞可。四队长还在解决他们后方不断汹涌而上的恐鱼,一比一持平的意见在此时却显得尤为不妥了起来。

 

“执政官Gladiia,拿出你在会议时候的果断。不要感性,这是战争。”

 

男人严肃的怒吼,即便他同样打自心底的不赞同这个几乎是让一队全军覆没的提案,但他同时也不得不绝望的发现这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他们选择全体驻守此地,那么最后落得的只会是所有猎人的覆灭。

 

“执政官UIpianus,你怎么敢送我们的战友去死?”

 

Gladiia同样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她捂着自己不断发烫的脖颈,那里的皮肤已经有了浅浅的长鳞的趋势。她也因此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到海嗣的数量和大群呼唤的声音,她憎恨自己的无力——因为她的理性太明白这确实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但她还是不愿。

 

她是最早的深海猎人之一,也是长期研究海嗣的技术人员之一——过多的接触恐鱼让她的身体海嗣化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她为此开始无意识的焦虑。

 

她的理智让她明白送战友去死是最优的解法,但她的感性却告诉她这是毫无人性的行径,这和她当初亲手葬送歌蕾蒂娅、葬送乌尔比安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愿意重蹈覆辙,她恨现在的这个自己。

 

“那么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Uipianus发怒的大吼,他早该明白他们之间有朝一日总会落得这样的境地。他们在大学时期的争吵就已经数以万计,他们无法说服对方,因为他们有同样的骄傲,“如果你没有,就不要在这里闹儿戏。歌蕾蒂娅,我们是深海猎人。我们不能畏惧死亡。”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深海猎人,我们是戎马倥偬的战士,我们是阿戈尔的明天。

 

Gladiia沉默,她强硬的挥开了自己脑海里叫嚣的感性,定定的看着双目温和却坚定不决的一队长,无声的默许了他的选择。

 

……

 

同伴的尸体、模糊的血肉、惨死的面庞、鲜红的海水让UIpianus感到恶心。一队自不要命的冲锋之后的成效让他刮目相看,同时换来的代价也让他痛心疾首。

 

他能认清几个刚成为猎人的面孔,也能认出一些共事许久的同伴。腐烂的海水充满了血的腥味,四处可见的恐鱼的尸体混杂着猎人们被切割开的血肉,那是多么恐怖的一种画面。

 

而他们还在前进,他们不得不踩着同伴的尸体到达海嗣的城市中心,去直面那个被敌人所遵从崇拜的祂——Ishar-mla。

 

他已沉寂许久的感情在此刻告诉他他以往的坚持究竟是有多么可笑,Uipianus自嘲的想,他以为自己能够成为最好的兵器,成为那个无视过往仅直视前方的机器。但可见而知的他不是,他太混蛋,太愚蠢,太自以为是——Gladiia说的没错,他怎么敢送他们的战友去死?

 

“现在开始后悔了?”

 

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巨大的噪声响彻了整个鲜红的战场。Gladiia冷声嘲讽着,回身斩下了一个想要偷袭队伍的恐鱼,又接过了自己队员那边较为焦灼的战事,迅速的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往前走,Uipianus,如果你们不斩获Ishar-mla的头颅,我将把这件事作为我永生的笑料。”

 

负责强攻的二队不知何时已经在Gladiia的安排下处理着频频凑上前来的恐鱼。在他们的力气散尽之前他们只能选择战斗,无声的战斗——无怨无悔的战斗;而在他们力气散尽之后,他们迎来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等待死亡、二是得到支援。

 

但Gladiia知道第二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能够感受到海嗣进化速度的她在那时一队长作出送死的选择时便已经知道四队的猎人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这也是她不管如何都不肯答应一队长的缘由——但她最终还是被现实说服了,那个时候她能有选择吗?她没有选择。

 

一路以来UIpianus微微流露出的后悔让她感到畅快多了,Gladiia分神的、近乎邪恶的想,他在为他的傲慢买单,而她也乐于看见这些东西,因为她同时也遭受了相同的痛楚。

 

血液在沸腾,她的槊在尖叫。

 

Laurentina靠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接过了她后背突刺而来的穿刺者。Gladiia仅仅是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在确保她能够应付的下来之后诺许了她的帮助。

 

二队那饱含美感的作战方式就像在潮汐中呼唤而起的悲歌,旋转而华丽的动作,每一次的斩击都能够精准的取下敌人的心脏。

 

他们在这片血红色的海里翩翩起舞,大口的在被同胞的血液染红的海水里汲取氧气,撕裂而悲壮的让人痛苦。他们的呼吸之间都是咸腥的滋味,吞吞吐吐的泡沫尽是飘散在海中的血肉。

 

——他们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走出了最壮丽、也最哀婉的舞步。

 

“该死的——快走!”Gladiia用自己的手臂挡下了朝着正专心解决面前恐鱼的Laurentina身后的一次突袭,力气的大量流失让她感到一阵恼怒的晕眩。

 

她逐渐模糊的视线和轰鸣的耳膜也早已弄不清究竟有多少沉浮在他们面前的、她的队员的尸体。那让她感到害怕,没有人会不恐惧死亡,“滚远点,离开这里! 不要留下来当作累赘,乌尔比安——带着你的猎人们滚远点!别忘了我的命他妈的还在你手上!”

 

她模糊的视野里似乎是看见UIpianus微微僵硬了一瞬,便迅速的整队冲向了他们为三队开辟的那条道路。在男人路过身边时,Gladiia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极轻极轻的、温和又愤怒的歉意——

 

谢谢。

 

那一刻,目送着三队离开的她无言的呕出喉头压抑着的一口血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揪住已经昏迷的Laurentina往海面上甩去。

 

在隐约听见恐鱼们大声的尖叫之中她耗尽了最后半分力气杀穿了那一片被敌人所包裹的包围圈,又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目睹了悬浮在海水当中的、她的猎人们的尸体。

 

乌尔比安。歌蕾蒂娅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痛苦的想,她大概是爱他的。

 

 

09.

 

在陆地上找到凯尔希,在遇见存活下来的Skadi和Laurentina,在盐风城里击杀了昆图斯,在格兰法洛寻找“愚人号”。Gladiia自在浅滩边苏醒开始就将寻找幸存的猎人排满了自己整天的日程,为此她拖着重伤的身体游走于各大帝国之间,临时的通过歌剧浅学了一些陆上的语言。

 

她在与Skadi的谈话之中得知在那场弑神的战争中仅仅只有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UIpianus并没有选择亲自斩杀Ishar-mla的头颅,而是将这个机会留给了她,自己则是选择去帮她拦下上前干扰的恐鱼——而在她成功的弑神之后,海洋里已经全无了三队的影子。

 

他死了。Gladiia近乎冷漠的得出结论。那很……好。

 

天知道她在自己苏醒的那一刻究竟有多么的不敢置信。Gladiia自嘲地想。她痛恨这该死的命运为何将不该降临在她身上的幸运给予自己,而不去选择任何一个、更有价值活着的猎人。

 

她身上的罪孽已经足够沉重,海水已经无法洗清她身上的恶,她是最不该活着的那一个。

 

看见精神发疯的Laurentina几乎是撕裂了她的心脏。那个曾经是如此鲜明的孩子此刻却像一个失常的病人一样呓语着一些有关家乡的字眼,而在发现她的眼睛彻底失去微光之后,Gladiia从未如此的感受到一阵莫大的恨意——关乎于深海教会,更关乎于她自己。

 

那是她的队员,是她带领出的猎人。是曾经和她说过未来的梦想,却依旧放弃了雕塑,转而加入战争中的阿戈尔。巨大的对比让她撕裂,让她疼痛到几乎麻木。她以为她已经承受过了足够多的痛楚,却未曾想到活下来之后总有更加懊悔的事情等待着她。

 

弑神之战后,她自身的海嗣化程度已经严重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她的情感功能在逐渐的被一种力量从脑海里剥去,而她的皮肤也更加接近于一种无机物的苍白。那里面像是大量失血的惨白。

 

Gladiia能够清晰的得知到自己的变化,由于那片本只是有些鳞化特征的皮肤已经彻底的长出了蓝黑色的、丑陋的鳞片。为此她不得不用高领的衣服来遮挡自己所憎恶的皮肤,以此来尝试着麻痹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些——但她还是无可抑制的焦虑,越来越难以遏制的焦虑。

 

她们需要尽快回到阿戈尔,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Skadi和Laurentina还没有彻底的成长起来,在此之前她们需要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Gladiia迫切的想要回归海洋的怀抱,那些该死的血液在她靠近海洋时在不断的欢叫,而屠谕者的邀请让她既赞同又恶心。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的灵魂已经破烂不堪,她已经快被自己的撕裂弄疯了。

 

她们需要尽快的回家。在她彻底成为海嗣之前。

 

……

 

抵达了伊比利亚黄金时代、六十年前那场“大静谧”之后唯一留存下的船只“愚人号”。Gladiia在船上寻找到了布雷奥甘的手稿和笔记,那里面硕大的工程信息让她感到不快和麻烦,同时也感到进一步回家的欢悦和期待——但这一切都成立在遇见那个本该死亡的人之前。

 

“果然……是你。”

 

Gladiia警惕的看着站在她对面的UIpianus,握着槊的拳头微微的攥紧了一些,冰冷又敌视的走上前去。

 

她在靠近愚人号的时候便感受到了独属于男人的气息,他的气味太有辨识度,却比往日的更加浑浊了一点——她所担心的最糟糕的事情也许发生了。

 

UIpianus身上都是海嗣的味道。那让她作呕。

 

“这不是一件好事,UIpianus。站稳了,你若是多走一步,我会贯穿你,我曾经的战友。Skadi一度认为深海猎人只剩她最后一人。连她都觉得你死了,你却还活着。”

 

“你很敏锐,执政官Gladiia。”

 

“这种场合似乎没必要在意繁文缛节,执政官UIpianus。很久没听人这么称呼你,感到怀念了吗?”

 

“……”

 

Gladiia在距离UIpianus两个槊的距离时停下,她武器的尖端依旧朝向着船体的地面。脖颈的瘙痒感让她莫名的感到恼火,而这种焦躁所产生的暴怒让她有些无暇去琢磨长久未见的男人的话外之音。他们最明白未归队的猎人意味着什么,而UIpianus依旧不讨喜的口舌只会削减她的信任。

 

理性和感性的极端已经快把她弄疯了。Gladiia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去所有表达情感的途径,海嗣化对她的影响肉眼可见的明显了起来,哪怕她自己再怎么不愿去承认自己的改变。

 

女人明白自己的情感机制在缓慢的淡化下去,由于Laurentina偶然间对她流露出的困惑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她的语句只会越来越机械和绝对理性,最终沦落为蔑视文明的、她最厌恶的生物。

 

不。感性的她在内心撕心裂肺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呐喊,不。

 

而理性的她却依旧支配着她的表面,冷声的与许久未见的战友交谈。

 

“别骗自己。Gladiia,你对他人严厉,但你对自己更甚。难道在陆地上徘徊,已经让你享受上折磨自己的感觉了?”

 

“……”

 

和Gladiia久违的对话,再一次的让UIpianus了解到这个女人的傲慢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怕。他不得不承认让她去理解他话内想要表达的真意实在是难于登天,而倘若他尝试解释,这一切定将在最后变成一场激烈的厮杀。而他不愿意看到这个。

 

Gladiia有些变了。虽然微小,却不难发现。

 

她开始变得过分焦躁,过分执着,过分固执,过分傲慢——这与她过去的谨慎冷静全然不同。UIpianus并非不能够从她的变化之中推测出源泉在何处,只是他在情感上还有一些不情愿去面对。

 

他以为全身淋遍了祂的血液的他严重程度会高于那个幸存的女人,但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命运对他们总是不公的,尤其是她。

 

Uipianus静静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感。那种情感源于许久许久以前的他,属于那个曾经珍视着他们过往的那个乌尔比安,那个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的男青年——但他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是UIpianus,但他还能够成为乌尔比安吗?

 

男人开始难得的游移不定起来,强势如他,在见证了“神殿”的那刻他便已然清楚自己将会和Gladiia走上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一条无法让女人理解,却是至关重要的道路。

 

他可以为此承受骂名,阿戈尔和猎人们将视他为堕落者,而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他从不希冀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这或许是一种回礼吧,UIpianus不太确定的想,他在回报Gladiia为他杀出的那条道路,也在为死去的一队和四队填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那时候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说上那句感谢的?他记得的不多,刻骨铭心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无穷无尽的无奈和痛苦——那时的他在心疼吗?也许吧。

 

“最后劝你,别回阿戈尔,还太早,太危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回去也是徒劳。你也不知道阿戈尔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我能够理解你想要迫切的回家的心情,Gladiia。但此刻我们还不应当回去,我们面前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和恐惧,我们不能回去,我们没有选择。

 

……

 

Laurentina是在一个春天发现了Gladiia大幅度的改变。

 

她的队长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也变得越来越不愿出门。罗德岛的舞会已经不能再将她拉出她的房间,而每当她想要去寻找女人谈一谈时,却总是收到她不在的消息。

 

愚人号之后她就逐渐变得有点不像她,Laurentina担忧的想,就连Skadi都感受到了剑鱼的变化,更不要提她了。

 

她不知道UIpianus是怎么说服的剑鱼让她打消了返回故乡的计划,那其中也许会有一些不好的过程。但Skadi却一口咬定她的队长绝对不会对Gladiia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结论。

 

其实她多少清楚剑鱼不愿意见人的原因。她的队长她足够了解,她只是要强到了极端的地步,因此才不愿意露出她脆弱的那一面。

 

但实际上二队的猎人们都知道她的本性。

 

他们是人,不是不会痛楚的怪物。就算深海猎人是畸形斗争的产物,但他们的本质依旧是人——他们会定义生命、定义自我、定义友谊、定义爱情。他们富有感情,他们尊重文明,他们享受艺术,他们归属于人。

 

因为他们彼此需要,所以他们会聚在一起。

 

Gladiia是一个合格的教导者,她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自她被深海教会抓走去进行过量源石的注入实验之后,忽明忽暗的精神状态让她难能的得到了一次别样的休息。

 

靠近海洋后潮汐唤回了她散漫的意识,阿戈尔的气味让她眷恋。想要接受过往那个意识不清的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定义那个往昔的自己,好比女人曾经教会她的,她要学会与生命和解。

 

“Laurentina。”

 

在海岸线回落的一个周末,Laurentina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队长。她似乎是刚从外面匆匆的赶回,还尚未来得及脱掉那身过分笨重的战斗服——但那摘下的左手手套下,展露的却是一只被深蓝色鳞片所覆盖的手掌。

 

“剑鱼,你刚从外面回来?”

 

“如你所见。我彻查到了一些深海教会的残党,事态紧急便没有通知你和Skadi。”

 

Laurentina下意识的点头,目光锁定在了那只深蓝色的手掌上。她猜到了这个缘由,也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正去直面它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冲击力。

 

“剑鱼。”

 

“怎么?”

 

“……你还好?”

 

Gladiia脱掉外套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凝视着她。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清醒回来的Laurentina,在确保没有在她眼底看见半分的揶揄和调笑之后慢慢的回答:“我很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点。“不要让Skadi知道这件事。”

 

待她脱掉了那身沉重的外套,将臂膀暴露在陆地上的空气当中时,Laurentina这才发现那些深蓝色的鳞片已经遍布了女人整整半个身体。那有些可怖,有点像被海嗣残食了半个身体的阿方索。但Gladiia更甚,那些鳞片已经爬上了她的面颊,覆盖到了她的眼睛。

 

“把门关上,然后坐下。”女人对她做出了指示,随后就盯着那些铺满她左臂的鳞片与血肉,“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

 

Laurentina依言执行。

 

“很严重?”

 

Gladiia含糊的回应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茶杯,示意她自便。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左手不受控制的模样,从刚开始发现蔓延的焦虑到中期的痛苦不安,再到现在的释然与无奈,她已经习惯了。

 

这曾经是个问题,也许现在还是个问题。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不算是个问题了。

 

海嗣化剥夺走了她太多的情感,这其中包含愤怒、悲伤、痛苦、焦虑等等。她在追杀深海教会的残党时能够感受到在划开他们时脑海里涌起的叫嚣和阻止,她相信有朝一日她也将向加西亚那样沦落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那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的记忆在被冲刷,她战斗的目的在被改写,她的身体在被同化,她的思想也在腐烂。

 

Gladiia自发现了自己海嗣化的倾向更严重了之后,便不再选择待在船舰上陪伴被UIpianus丢下来的Skadi和她的Laurentina。她相信她们历经了那场战争过后已经成熟了许多,面对失去、面对告别也不再那么胆战心惊。

 

彻底的铲除了深海教会,击杀了数以万计的海嗣,作为歌蕾蒂娅的人生似乎也该到此结束了。

 

“如果没有弄清阿戈尔的现状,劳纶缇娜。那就待在罗德岛上,等待我们的家乡彻底的能够接纳我们。”

 

“……你不回去?”

 

“不。他们不会容纳我,我已经是半只海嗣了。”Gladiia微笑,她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桌子上,以便鲨鱼能够更加清晰的看见那些鳞片下流淌着的、异族的血液,“我恨它们,你知道的。但我已经不再恨我自己了。”

 

“不,Gladiia,哪怕你变成了它们?”

 

“你似乎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女人不满的扫了她一眼,轻声的喃喃,“我不再恨的是我的分裂和我的命运。我没有必要再为它们焦躁,我已经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契机。Gladiia是我,歌蕾蒂娅也是我。”

 

“我不再抛弃自己的过往,它们组成了我的血肉,凝聚了我的精神,重组了我的思想。那个曾经愚昧到以为亲手葬送了歌蕾蒂娅的我依旧存在,但我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我以为已经死去了歌蕾蒂娅也同时存在。”

 

“定义,劳纶缇娜,Laurentina。与时间和解,与自我和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幽灵鲨是你过去的那面,Laurentina是你现在的模样——那么再尝试着找回那个曾经喜爱雕塑的劳纶缇娜,你才是那个完整的你自己。”

 

“憎恨海嗣没有错、憎恨自己也没有错。”Gladiia缓了一下,一次性的说出这么多话让她感受到颈侧的瘙痒有些过分了起来,“但不要让恨成为永远。如果有一日你终将如我这番面对恐惧,那么就学着去与那个Laurentina和解,接受自己不足的那一面,那么一切也就不再那样可怕。”

 

“猎人无惧死亡,鲨鱼。”她极其郑重的说,“还有告诉Skadi和你自己,你们永远是我们的猎人。”

 

10.

 

UIpianus是在一年后造访的罗德岛。

 

他在找到Laurentina和Skadi的同时却没再找见Gladiia,询问了她的去处之后,得到的却是鲨鱼的一个怀疑的目光。

 

后来,在他的坚持下Laurentina还是说出了她的去向。男人在收到消息之后迅速的出发,几乎是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那片离阿戈尔最近的海岸。

 

进入过海嗣城市中心的他海嗣化的程度同样足够严重,鳞片的坚硬将近撕裂了他的喉咙。他已经几乎无法再继续歌唱、也几乎无法再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去寻找Gladiia?也许是为了一些他们之间尚未提起的东西,还有一些临终的遗憾和悔恨。

 

他们都欠过去的自己一句对不起,也同时欠了对方一句抱歉。

 

找到Gladiia时,那个女人正倚靠在沙滩边的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沐浴在黄昏的余韵当中,近乎虔诚的目视着海洋的潮起潮落。阳光给她苍白的面色镀上了一层金箔,难能可贵的让她显得红润了一些。

 

“UIpianus。”

 

对于他的来临Gladiia并不感到意外,她在很早之前便明白他们终有一日会像如今这样面对彼此最难堪的一面。她知道他们会形同陌路,但她也知道他们会彼此需要。

 

“Gladiia。”

 

UIpianus微微颔首,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礁石上扔着的散乱的作战服,思忖些许之后也将自己身上笨重的外套扔到了一边。他还解下了那面常年待在他面部的面罩,蓝黑色的皮肤和反光的鳞片显得是那么刺眼。

 

他想要张嘴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声带说一些话,却在字眼脱口而出的同时被女人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那里面没有他所想的憎恶和痛苦,也没有他曾经希冀的清澈和明亮。他在看清了Gladiia只有半边皮肤的脸之后一时沉默了下去,而他也在这段沉默的期间看清了她眼里唯一的情绪——

 

平静,像是夜空下的海面一样的平静。

 

“如果你会因为说话而感到疼痛,那么就闭上你的嘴,乌尔比安。”Gladiia淡淡的说,口吻强势却语气轻柔,“你那令人绝望的说话方式只会毁了我难得的好心情。”

 

UIpianus静静地看着她。

 

歌蕾蒂娅,他的内心在呼喊。

 

“我一直以为我的海嗣化严重程度比你更高,但我还是保留了一小部分的猜测。现在从结果看来,我输的很彻底。”Gladiia不满的叹了口气,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男人侧脸上的鳞片,那上面的质感与她皮肤上的几乎无二,“我本以为我能先见证你的死亡。”

 

“愚人号之后我去查明了深海教会的残党的行踪,让Laurentina变成那样精神不清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

 

“我还去寻找了另外有关阿戈尔现状的信息和情报,可惜的是除了伊比利亚之外。陆上的他国对海洋毫无了解,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科技的目光短浅和社会的低能。”

 

“我将Skadi交给了Laurentina。有鲨鱼在,你可以暂且不用担心虎鲸被Ishar-mla的神格吞噬。罗德岛在逐渐的改变她,Laurentina也会带她去领略更多有关文明、有关艺术的作品。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Gladiia嘲讽了他一句,在没有得到男人的反驳之后自讨没趣的移开眼神。

 

“对于你当初阻止我回到阿戈尔的言论,我依旧不赞同。猎人何惧回归海洋,哪怕是在最危险的状况之下——但现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至今弄不懂那时你为何要执着于加入'深海猎人'的行列,你的性格不适合你去进入这个圈子。察觉到你拒绝参加舞会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这个端倪。你在尝试着抛弃你的过去,我说的对吗,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想要开口——

 

“不,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不用反驳我,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Gladiia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言语,不容置疑的继续诉说着,“而我当时足够恨你。由于你的自以为是,你的另一部分,还有你心口不一的样子……但我当时也无权恨你。因为你我都相差无几。”

 

“但现在我已经摆脱了那些,乌尔比安。”Gladiia,歌蕾蒂娅认真的看着自己阔别已久的好友,那些被压制了太多年的感情一股脑的冲破了心脏,涌上了她的大脑。

 

她是庆幸的,也是清醒的。

 

“我很抱歉把你扯了进来,乌尔比安。以歌蕾蒂娅的名义,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女人慢慢的说着,摊开了自己隐藏许久的,从未与他人分享过的遗憾。“我不想要看见你的死亡,乌尔比安。我不乐意。但我知道现在一切都将翻转过来,我也知道那将会对你来说有多痛苦,因为我也足够爱你。”

 

在生命的尽头、在经久未见的年岁之后,一切留下的感性和话语都显得是那么真诚又动人。她在尝试把自己用傲慢砌成的墙壁一层一层的亲手挖开,揪出那些内心深处的、无人提及的疼痛。

 

那让乌尔比安感到痛苦,相同的痛苦。但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在不断的发烫、发烫。它在灼烧,在燃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去冲破海嗣化给他带来的情感阻碍,在澎湃汹涌的波涛之下,血淋淋的展现给面前的、他曾经以及现在仍然爱着的人。

 

她至始至终都是感性的,从他们相见的那场座谈会开始、从公园里的每一次欣赏开始、从在学生会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开始,从他们同时成为深海猎人,隔着病床遥遥相望时开始。

 

生命的意义、自我的定义,文明、艺术、诗歌、跳舞、绘画……那是我们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而如今我们已经穷途末路,已经无缘再去享受我们曾经所爱的、所珍视的一切。

 

我唯一后悔的事,是没能守住你美好的未来,是没能守住你的声音、让更多的人去倾听它的旋律,去聆听它的起伏。我很抱歉我让你失去了这么多,我的朋友,我很残忍,我很抱歉。

 

颠沛流离之境,百转千回之后。他们总能体会到海浪当中平静的节奏,那是大海的心跳。那是一种即使平静,却也蓬勃,强烈滚烫的,犹若生命一样的跳动。

 

“最后,我们是战士,乌尔比安。猎人从不轻言死亡。拿起你的武器,对准我,和我打一架——别像个懦夫一样。”

 

乌尔比安沉默。

 

他凝视着握着槊朝他走来的歌蕾蒂娅,抬起了自己的锚。

 

【End.】

 

尝试着写一些我想表达的且能让人记住的东西,结果写的乱七八糟的,更何况我的笔触还特别隐晦…我很抱歉。

角在剧情里不会给我们一些相关人物的心理活动,因此我会偷偷的想一些我自己的杜撰。于是就有了这篇文。若有剧情错误请谅解。我难免会ooc,我很抱歉。

很感谢在百忙之中的你看到了这里,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一个红心蓝手和评论给我,不留也可以。

我是男生,请不要喊妈咪或者太太,谢谢谅解。

ps:列表乌歌乌人好少,或许我能获得一些扩列的机会?


pps:后续一个结局分支在合集第三篇《Terminal.》

甜甜一顿三碗饭

约尔打黄昏名场面流出?阿妮亚:我妈痛击我爸!

约尔打黄昏名场面流出?阿妮亚:我妈痛击我爸!

H.Y

【授翻/彼得中心向】高中校园霸凌(以及其他矛盾)

High School Bullies (And Other Contradictions)

授权在这里

作者:siriuspiggyback


——

Chapter 1   风驰电掣*


彼得感到麻木。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一场噩梦,也许他从未杀过神秘客,也许这只是另一个幻象。


但这的确是事实。


彼得仰头看着自己的照片,它正展示向全世界。


"彼得..."...

High School Bullies (And Other Contradictions)

授权在这里

作者:siriuspiggyback


——

Chapter 1   风驰电掣*

 


 

彼得感到麻木。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一场噩梦,也许他从未杀过神秘客,也许这只是另一个幻象。

 

但这的确是事实。

 

彼得仰头看着自己的照片,它正展示向全世界。

 

 

"彼得..." 

 

 彼得的身体微晃,一瞬间感觉失去了平衡,他垂首看向MJ,女孩的脸色苍白却异常坚定,“你该走了。”她说。

 

男孩环顾四周,市民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着照片,将他彻底暴露在闪光灯下。他们会来找他的。他们是谁并不重要——中情局、安全局、神盾局、九头蛇,总之他们会来抓他。

 

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不能。  

 

他们知道他是谁,天啊,每个人都知道。

 

全都完了,他们知道在哪可以找到他......

 

梅...

 

"MJ,我,我得找到梅,我得——保证安全,好吗?" 彼得哽咽了。

 

"快去吧!"她催促他。

 

彼得开始行动。

 

他将自己抛向空中,动作越来越快。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他腾出一只手反复查看消息。

 

背后的男人 (16:07): 未接来电

背后的男人 (16:07): 伙计,快看新闻!

背后的男人 (16:07): 神秘客告诉所有人你是蜘蛛侠 

 

佩珀 (16:08): 彼得,我会请律师来处理这个问题,目前不要回家。

 

哈皮 (16:10): 等着我,孩子,十点钟就到你公寓。

 

彼得尽量不去想梅没有和他联系的事实,他点击她的名字,正要打电话,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嗡嗡作响。

 

MJ(16:11):他们可以追踪你的手机 

 

操。

 

致.背后的男人:我不能打电话,请帮我打给梅。

 

随后彼得咬了咬牙,将手机攥碎,把它扔在脚下。 

 

他努力将脑子里那些悲伤的事实忽略,继续前进。他告诉自己不要想其他事情,除非他看到梅,他必须找到她,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彼得在建筑间飞速滑行,最终在公寓对面的楼顶上停下脚步。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没有警笛,也没有制服,除了...

 

他的脖子非常疼。

 

彼得扫视附近的街道,有一辆他不认识的电台面包车,以及几辆在这个街区没见过的新车停在不远处,除此之外,街上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有点不对劲。

 

他集中精力,努力过滤掉城市的噪音,片刻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便缩小了听觉范围。

 

"......完全不能接受,他还是个孩子! 他有权利!"梅听起来很生气,但彼得可以确信她没有受伤。

 

"女士,您的侄子目前是一起恐怖袭击的嫌疑人。"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

 

"这太荒唐了!他才16岁,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他会被逮捕,我不确定你是否明白——" 

 

一辆光鲜的豪车出现在视野,它在路上疾驰,最终停在公寓前。哈皮焦急地下了车,但很快被人拦住了,那些家伙亮出警徽,腰上配着枪。彼得看到哈皮挺起胸膛试图反抗,但最终他还是被推回了车里。

 

彼得的心沉到谷底。  

 

他不能回家了。

 

恐慌在他的血液中嗡嗡作响,他向后一跃,快速射出蛛丝荡向空中。他不清楚也不关心自己要去哪里。只是,离开这儿。  

 

他能去哪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所有人都知道他能求助于谁,在这个城市,通过手机摄像头和闭路监控,彼得很快就会被发现,那样他的朋友们将会处于危险之中。他必须继续前进,至少要等到夜幕降临。  

 

彼得漫无目的地在纽约熟悉的风景中穿梭,他避开了繁华的街道,将行走路线挑选在人迹罕至的工业区或混乱的社区,这里的人大概率不会报警,况且警察也很难赶到。有一次,他听到远处传来直升机桨叶的呼啸,他躲进一间废弃工厂,直到它从头顶盘旋而过。

 

或许那不是警察,可他不想冒险。

 

当太阳落山时,彼得的肚子空空如也,手臂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负重而发烫。他渴望着自己的床和梅糟糕的料理。他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再加上超高的新陈代谢,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在离开公寓时,他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解决方案。他想过找哈皮,坐车前往复仇者联盟总部,可他与复仇者的关系人尽皆知,一旦警察确认彼得不在家,那么复仇者总部将是他们率先寻找的地方之一。当然,超级英雄们有足够的能力抵挡追捕他的人,但彼得不想让他们为了自己而违反法律。

 

天啊,他想托尼了。

 

泪水刺痛了他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痒。他确信如果托尼在这儿,他会提出一个聪明而完美解决方案,他会戴着墨镜从天而降,微笑着拯救自己。

 

托尼会叫他彼得或小孩,然后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

 

彼得只是想得到些安全感。

 

好吧...他还有什么选择?复仇者基地排除了,内德和MJ太明显,哈皮和佩珀也是。还有谁呢,谁会想帮助蜘蛛侠,但又不会被怀疑帮助了彼得帕克?  

 

啊。  

 

不,不,不行,肯定能想到别人。

 

......但是已经折腾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想出解决方案。

 

彼得叹了口气。看来除了闪电,没其他办法了...

 

谁能知道闪电想不想帮他?他对彼得帕克的敌意显而易见,甚至比他对蜘蛛侠的崇拜还要明显。

 

希望闪电对彼得的恨意会超过对蜘蛛侠的崇拜。

 

闪电在旅途中的话语再次在脑中响起,‘我真的很尊敬他,他让我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彼得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压下喉咙的阵阵恶心,朝远处射出蛛丝。  

 

没过多久,彼得就到达了汤普森家。虽然他很疲惫,可他还是想尽可能地拖延,他还没准备好,但在此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彼得趴在屋顶上,听着房子里的声音,其中一间卧室传来阵阵打字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那是闪电,还是他的父母?  

 

彼得很快得到了答案,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令人讨厌的笑声,打字声又响了起来。

 

好,那肯定是闪电。  

 

彼得蹑手蹑脚爬下屋顶,沿着墙壁来到右侧的窗户前。他往里偷看,闪电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脸被笔记本的屏幕照亮。彼得强打精神,缓缓推开窗户,从缝隙中滑进屋内,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闪电没有抬头。

 

彼得很尴尬,一个人闯入别人家后,究竟该如何引起对方的注意呢?他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大声的清清嗓子。

 

闪电大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蜘蛛侠?!"他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向后倒去,"哦,天啊,真是你!我——哇,我的意思是,这真是...一种荣誉,先生。而且,他们都在说新闻上关于你的事——听着,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彼得帕克——" 

 

彼得有些畏缩了,"闪电,是我。" 

 

"什么?"闪电呆呆地问。

 

彼得深吸口气,扯下了面罩,"是我,彼得。" 

 

"你——彼得?不..."闪电结结巴巴地试图组织一句完整的语言。

 

"是我。" 

 

"不,你......你不可能是蜘蛛侠!"闪电大喊。

 

"小点声!"彼得嘶吼着,把头歪向敞开的房门。

 

"不,我父母不在.......你真是蜘蛛侠?" 

 

"没错……" 

 

闪电瞪大了眼睛,"但是...但是..."

 

"听着,闪电。"彼得说,"我不能回家,他们会把我抓走,我得待在一个没人能想到的地方。你能帮我吗,还是说你要叫警察,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这样至少我还有时间逃跑。" 

 

闪电用手捋了捋头发,"你能把面具戴上吗?" 

 

"什么?" 

 

"那个面具!我想同意,但我一看到你的脸就想反悔——" 

 

"闪电!"彼得喊道,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穿上战服的效果,还是因为他太累了,在此之前他从未发现闪电其实并没有那么吓人。现在,彼得既见不到不到朋友也见不到家人,他没有计划,没有未来,而且他现在还是一个通缉犯。比起这些,校园欺凌显得微不足道。

 

"好!可以,你可以留在这里。"闪电撅着嘴说。

 

"谢谢你。"彼得轻声回应。  

 

随后,饥饿、疲惫以及肾上腺素的快速消退使他昏了过去。




——

*like a bat out of hell     俚语,这里的hell意思为地狱。形容飞快的,风驰电掣。


Beria | 里拉 | 贝利亚
作为俄罗斯人,我想写关于俄罗斯...

作为俄罗斯人,我想写关于俄罗斯人和他们对中国的态度。


俄罗斯人并不邪恶。最近我想了想正在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这只会让我难过。我感到的不是恐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轻微的忧郁。


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有很长的历史,有时非常困难。所以他们习惯了只依靠自己。我们有一个流行的说法,很多人认为是正确的:“上帝禁止你生活在一个变化的时代”。不幸的是,对人类来说,整个世纪是一个变革的时代。


年轻一代很忧郁,而成年人很坚强。这些都是政治局势的后果。成年人看到了苏联的毁灭,年轻人看到了恐俄症(现在正在发生)和无助。可以说,所有俄罗斯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哲学家。


如果把我们的文学和西方文学比较一下,那...

作为俄罗斯人,我想写关于俄罗斯人和他们对中国的态度。


俄罗斯人并不邪恶。最近我想了想正在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这只会让我难过。我感到的不是恐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轻微的忧郁。


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有很长的历史,有时非常困难。所以他们习惯了只依靠自己。我们有一个流行的说法,很多人认为是正确的:“上帝禁止你生活在一个变化的时代”。不幸的是,对人类来说,整个世纪是一个变革的时代。


年轻一代很忧郁,而成年人很坚强。这些都是政治局势的后果。成年人看到了苏联的毁灭,年轻人看到了恐俄症(现在正在发生)和无助。可以说,所有俄罗斯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哲学家。


如果把我们的文学和西方文学比较一下,那么俄国文学就相当令人沮丧了。


许多俄罗斯人喜欢外国人。由于西方的宣传,年轻的部分人口想离开欧洲,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人们重新考虑他们的意见。如果说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欧洲人和美国人,现在你可以看到很多不满。


许多年轻的俄罗斯人对亚洲人很好。包括中国。


总的来说,我们有很多人喜欢K-POP文化、动漫、节日、风格咖啡馆……


在大多数情况下,娱乐指的是韩国和日本,但也有很多人喜欢中国。


我也知道很多亚洲人喜欢欧洲人的长相,我想告诉你很多俄罗斯人也喜欢亚洲人的长相。


事实上,对中国的态度总体上是积极的。这一新闻只是从积极的角度展示了中国。许多人对待中国人不是中立就是非常友好。我的许多熟人都有中国朋友。作为一个发达和强大的国家,中国经常被引用为例子。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寒冷!是的,俄罗斯人比其他人更能忍受寒冷,但许多人喜欢夏天和温暖的温度。(我不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取决于居住的地方,但是很多俄罗斯人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我们地区的雪是11月下的,4月才融化。但到了6月中旬,气温急剧上升,7月可能会非常热。


我们没有国籍或其他任何东西的昵称。我很惊讶中国人和兔子联系在一起,而俄罗斯人和熊联系在一起。我们的语言听起来更柔和,但在意义上却更强硬。所以我认为中国人真的很可爱。

墨裏雩雪

B-side story

CP達文西&羅曼,一點女主盾。靈感來自amazarashi – 未来になれなかったあの夜に

今年怎麼還有我自己也好驚訝,大概是看完終章劇場最後一點迴響。fgo怎麼還沒完結啊~

真綾さんご懐妊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起床時藤丸立香被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籠罩。

在異聞帶的旅程中她其實時常有這種感覺,但在夥伴的安慰下通常都能得到緩解。然而這次的夢摻入了不屬於她的情緒,無法消解的哀傷令她起床後依舊失神的沉溺其中,明明不像失去什麼卻無端感到難過。

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她,這是某位從者的記憶。
會是誰?醒來之後她感覺像被抽空了一部分,模糊又渺遠不清的哀傷宛若蒙著一層不知為誰哀悼的薄紗。然而...

CP達文西&羅曼,一點女主盾。靈感來自amazarashi – 未来になれなかったあの夜に

今年怎麼還有我自己也好驚訝,大概是看完終章劇場最後一點迴響。fgo怎麼還沒完結啊~

真綾さんご懐妊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起床時藤丸立香被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籠罩。

在異聞帶的旅程中她其實時常有這種感覺,但在夥伴的安慰下通常都能得到緩解。然而這次的夢摻入了不屬於她的情緒,無法消解的哀傷令她起床後依舊失神的沉溺其中,明明不像失去什麼卻無端感到難過。

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她,這是某位從者的記憶。
會是誰?醒來之後她感覺像被抽空了一部分,模糊又渺遠不清的哀傷宛若蒙著一層不知為誰哀悼的薄紗。然而她卻不記得夢的內容,不像以往的夢境那樣留下讓人思考回味的故事,僅留如霧般朦朧的情緒縈繞不去,猶如落不下來的雨。

立香決定先去找那位名偵探。
偵探聽了少女的描述後挑起一邊的眉毛,建議master去找那位天才。

於是立香去找了縮小版的天才。
女孩正在管制室裡,對她的來訪回以輕快活潑的招呼。

「那麼master,做了什麼樣的夢呢?」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明明以前遇見英靈的故事我都會記得夢的內容,因為感同身受所以記憶猶新……但是這次好像不知道為什麼,跟以前的感覺都不太一樣。」

「是什麼感覺呢?」

「很難形容……英靈的夢有好有壞,負面的大致上是悲傷、悔恨或痛苦,這次……兩種都算不上。」

「嗯……是空虛感嗎?」

「要說是空虛……又不太一樣,不像海嘯那樣排山倒海的什麼也沒有,是很淡很輕柔,像拍打著岸的海浪,感覺不出改變卻清楚有什麼被帶走了……」

達文西聽了少女的話後陷入沉思。
「妳說是福爾摩斯要妳來找我的?」

「嗯,他說妳會知道。」

「那傢伙……立香醬改天也應該夢他個一兩件糟糕的往事才說得過去吧。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麼我想大概……就是是我吧。嗯,要說是我好像也不太對,應該說,雖然是我的記憶,但不是我的經歷。」

「難道說,是以前的……」

「嗯,是以前的我喔。照理來說,master就算做了和從者相關的夢,也只會是他們生前的回憶,而不是被召喚為從者之後的經歷。立香醬會做那樣的夢,我想是因為對現在的我來說,那些經歷就等同於過去的記憶吧。」

「達文西醬,在迦勒底有過那麼悲傷的事啊……」
雖然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也拒絕遺忘痛苦的記憶,但當無意間再度碰觸到某些事時,總是提醒著迦勒底的master,眼前的女孩不是過去熟識的某人,而是曾經死去的新生。認知這件事本身也許令人難受,然而她並不希望把誰當成誰的替代品。

「妳說妳不記得夢到了什麼對嗎?master」

「嗯。我不記得所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很難形容,但那種感覺太難以忘懷,我現在都好像還能感受到......對了,之前瑪修還沒辦法跟我一起去特異點的時候,雖然身邊還有其他從者在,但總覺得少了什麼,類似這樣的……」

「……那個,叫做寂寞喔。不對,說是思念應該更好吧。」

「原來是這種感覺……?但是誰……啊。」
在問句出口的瞬間立香想起他,想起他們,想起跟她和她的後輩一樣,總是待在一起的那兩人。

「讓妳夢到難過的事了,抱歉吶。」

面對達文西與其說是歉意更像是遺憾的神情,少女用力的搖頭。
「達文西醬在人理修復之後,一點動搖都沒有地維持著迦勒底的運作……今天終於有機會知道那時候的達文西醬是什麼感覺了呢。總是說著因為是天才所以沒問題,但果然還是,非常非常寂寞對吧……總之,能體會達文西醬的心情,我覺得沒什麼不好。」

「抱歉,立香……雖然那是當時的我認為最好的判斷,但過去的我確實有很多事不得不瞞著妳們……」

「啊,我不是要責怪達文西醬!我覺得醫生他啊,一定是在最後一刻之前都還希望能找到什麼可以避免那件事的方法,在那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才會一直都瞞著我們。我想那就是他的溫柔了吧,就像要我瞞著瑪修身體的事一樣,醫生就是那種人。然後,唯一知道這件事的是達文西醬,知道總是那副軟綿綿樣子的醫生事實上有多努力的也是達文西醬……」立香有些無奈地苦笑,「我覺得,有一些事情明明覺得不該讓別人知道,但是如果承受的只有自己的話,會很難撐下去……現在、我好像稍微能體會這種感覺了。跟醫生一同承擔著這件事的達文西醬,兩個人之間到底是多麼深刻的關係呢……」

女孩看著少女臉上的神情,一瞬間露出了苦澀的表情,然後又立刻回復成平時的笑容。
「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但繼承了跟他有關的記憶,知道他對你和瑪修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人。那個人……是過去的我重要的夥伴,對立香來說想必也是吧。他的願望就是立香能成為一個優秀的master。一起旅行到現在,我覺得立香已經充分實現他的願望了喔。」

聽了女孩的話,立香沉默了一會。

「其實……我偶爾會想,達文西醬也好瑪修也好,跟醫生在一起的時間應該很久了吧?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對我來說很難過,可是她們兩個的話,又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而且瑪修因為我,沒能見到醫生最後一面……迦勒底對她來說,一定是個和家一樣的地方吧,羅曼醫生和達文西醬,想必也是她最親近的人……」少女握緊拳頭,比起難過更像是不甘心得說,「她擁有的已經那麼少了,我真的不希望再讓她失去什麼了……」

「妳們直到現在都還在彼此身邊不是嗎?立香醬,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放開她的手喔。他們,一定也是這麼希望的。」

「……嗯。謝謝妳,達文西醬。不過妳也是,絕對不可以做什麼自爆斷後之類的行為喔,我跟瑪修和工作人員們,還有福爾摩斯都會很難過的。啊還有,雖然說是天才但達文西醬不是戰鬥型的從者,所以絕對,要記得注意背後!」

「沒問題的,同樣的錯不會犯第二次,考慮的也會比之前的我更周到!因為我從製造出來的時候就是完美的唷!」



用無懈可擊的回答告別了master之後,女孩默默地回想著因為少女的話湧上心頭的記憶。

無論是她自己或福爾摩斯都向少女們隱瞞了一些事,她多少還是跟過去的自己一樣持著一些保護心態,或者說大人間狡猾的默契,不想讓已經心事重重的少女有這些多餘的負擔。他們的master生性積極正向,就算遭逢低潮也能在伙伴的支持下度過,但是這場異聞帶的旅程以來,縱然是一向樂觀的她也無可奈何的積累了一些難以訴說的黑暗,而他們所能做的也唯有陪伴。

少女會夢見自己過去的記憶實屬意外,她一直認為這些事情只能交由繼承記憶的她打理,沒想到締結契約的master會透過這種方法觸碰到這些記憶。
她想自己可能有些慶幸master不記得夢的內容,或者只夢見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沒觸及過去的他深埋在心底的思緒。

那些事情只適合收藏,不能說,也不能想,卻又不能忘。

從者李奧納多‧達文西,無論是留下的理由,到最後離開的原因,都與那個人有關。
是因為只有在失去什麼的時候,才能發現心在何處吧。

達文西確實愛著那個男人,無論是過去他的客觀,或是現在她的主觀,這都是可以明確得出的結論。但是到最後,這份感情就這麼原封不動的交給了現在的她,封存的比迦勒底的機密文件還深。那些熟成的絕望與希望,摻了朦朧的溫馨與寂寥,就算風味是一點也沒變過的純粹,嘗起來卻讓她想落淚。本以為會是草莓蛋糕那樣的甜美,結果嘗起來全是咖啡跟藥物的澀味。
明明該是愛的故事,她學到的卻是寂寞,像陪著一個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只為了在最後向他道別。

格蘭‧卡瓦洛端起馬克杯,輕輕啜飲對她而言略嫌苦澀的咖啡。不管喝過幾次都是她無法喜歡上的滋味,但至少這能讓她假裝臉上的苦笑是因為咖啡,而非記憶裡無數個與那苦味相伴的深夜。

不是作為master和servent,不是作為聖杯戰爭中的兩騎從者,而是作為一同奮鬥的夥伴,一起守密的共犯,西元前的魔術之王與文藝復興時期的天才在久遠的未來,於極地的天文台作為互相信賴的朋友一起走過的時光,連master也沒能完全知曉的幕間故事。

這是她對自己深藏的珍貴記憶所能做的,一點小小的憑弔。
只願這份不為人知的愛,能隨著那些沒能成為未來的夜晚一起,在某處留下美好的殘響。






我心中他們的理想曲其實是彗星ハネムーン

茶香拌面

【彩虹小队×博士♀】Kiss。【一期】

#彩六一期四人,博士为女性

#内有对角色的个人理解,ooc属于我自己,私心想要好多好多评论来讨论他们几个。

#乙女向?谁知道呢。反正是all博就对了。




【Frost 霜华】



“只要在这儿放条细绳,然后在旁边放上一个‘迎宾踏垫’……博士,就这么简单就会有意外收获。”



自从Frost当上了你的助理之后,她在你办公室里放“迎宾踏垫”的兴致就出奇的高,仿佛是某种工作之中的调剂一样。


你心情复杂,因为天知道这人的兴趣是否有她的分寸。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死角里有两个,从办公室通向外界的唯一的窗户底下有三个,连你的办公桌前面也有两个。你不清楚为什么你的办公室...

#彩六一期四人,博士为女性

#内有对角色的个人理解,ooc属于我自己,私心想要好多好多评论来讨论他们几个。

#乙女向?谁知道呢。反正是all博就对了。




【Frost 霜华】



“只要在这儿放条细绳,然后在旁边放上一个‘迎宾踏垫’……博士,就这么简单就会有意外收获。”



自从Frost当上了你的助理之后,她在你办公室里放“迎宾踏垫”的兴致就出奇的高,仿佛是某种工作之中的调剂一样。


你心情复杂,因为天知道这人的兴趣是否有她的分寸。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死角里有两个,从办公室通向外界的唯一的窗户底下有三个,连你的办公桌前面也有两个。你不清楚为什么你的办公室明明在罗德岛本舰的最高层,她却还要往窗口下面放三个夹子。难不成真的会有人从窗户进来?从甲板上吊下来进办公室?



直到三天前半夜夹子夹到了想要练习“老本行”的暗索之后,你终于承认了这个夹子的确会夹到意外收获。然后昨天它又夹倒了习惯性进你办公室从来不看死角的Blitz,于是你的心情更复杂了。而她,有种莫名的自豪。



为什么这个夹子只能夹到友军啊?




你一边在内心吐槽这种事,一边看着她递过来的收入开支表,这个月又是低空从合格线飘过。两件令人头痛的事加在一起应当是两倍的头痛,幸好,这件收入开支表是你工作中的最后一项。于是你勉强签了个字,叹着气伸了个懒腰。今天的睡眠终于可以达标了。


窗外,繁星已经从宝石蓝色的天空之上显现了,指针迈向晚上八点。助理小姐坐在窗边的工位上看她那本《罗德岛野外生存手册》,只有翻书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映衬着窗外的夜晚。Frost发觉了你的视线,她合上手中的书望向你,扬起一个笑容。




“您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长官?今天似乎比以往都要早。”

“嗯,大概是因为昨晚熬的太久了吧?我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工作守恒定律’——呼啊,今天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你并没有着急离开办公室,而是在自己工位旁边的咖啡机里倒了一杯咖啡。一阵苦香散发出来,给深夜的气氛增添了温暖的安慰。她也并未着急离开,走到你的身边。

她大衣上的气味和旷野上的风一样干燥。



“Frost,你要喝咖啡吗?不过我的办公室里没有别的马克杯了。这么多天辛苦你了,Frost。”


你将冒着热气的马克杯递给她。她接过你的杯子脸色微红,注视着随杯子角度上下流动的深色液体,喝了一口,珊瑚色的唇彩留在杯上。


“谢谢你的咖啡,长官。还有,不是Frost,是蒂娜。”

“前几天的时候不是反过来的吗?”

“因为那天是在工作中,长官。”

“这样的吗。”




于是你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满。接过她手中还热着的杯子,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时间办公室中被沉默笼罩,你和她都没想着走出这个房间。窗外夜晚的风有些发冷,与昏暗的白色灯光在一起是双倍的冷,你无言地喝着咖啡,不知不觉把唇彩的痕迹和咖啡一起喝尽了。Frost站在一旁,蓝眸就像一汪安静得毫无波澜的湖。



“长官,再这样待下去,就和以往的晚上没什么区别了。”

“不行吗?蒂娜没来这里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特别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这样吗。长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要少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会很奇怪?”

“不,我很高兴,长官。比和你同喝一杯咖啡还要高兴。”

“真的吗?那就好。”



Frost拉开大衣的拉链,露出里面的薄衬衫。或许脱下大衣就能抛却束缚,绒帽之下的黑发也能被夜风所吹动,风干掉发丝中薄薄的汗。当你回过神时她已经俯身下来,把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去,蓝色双眸之中像是装下了你和那夜色。你愣愣地任由她接近,下一秒就被遮住了双眼。






——

——啾。



柔软的唇,甜味的润唇膏,她大衣上的气味和旷野上的风一样干燥。所有遮盖在大衣之下的皮肤都带着薄汗和清洁衣物的香味,不分前中后调但与香水一样经典。你抓住她前臂的衣服,在温暖湿润触感的诱惑之下环住她的腰背。



Frost在吻结束之前舔了舔你的唇,把沾染上的色彩和咖啡的苦香一同咽下。




“不要把我的唇彩吞下去,长官。如果让我意识到这回事的话,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垂下眼帘之后,她这么说。随后她的怀抱温暖了从窗外吹来的夜风。









【Blitz 闪击】



当你找到出了三周外勤前天晚上才回来的Blitz的时候,穿着私服的他正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一边哼着他刚学会的卡西米尔小调一边翻罗德岛人事专员给他找到的维多利亚语词典。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务室里。



今天当班的医生是絮雨小姐,医务室里的氛围很安静,偶尔会传出几句你听不懂的对白。絮雨的声音很轻,Blitz一直顺着她的话语,或许也在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看到了站在医务室门口的你之后,向你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指了指他的右腿。


你看见他右腿上缠着的绷带,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天晚上Frost放在你办公室死角的两个夹子,顿时你明白了事件始末。Blitz接过医生递来的病历单之后径直朝你走来,和他对视了三秒之后,你们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Well,如你所见——我觉得我以后应该小心一些了。”

“噗……也许是这样吧?你托我找的乌萨斯语词典我找到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取?”

就这样,你与他并肩走在从医务室出来的走廊上。浅金色发的男人露出无奈的表情,语气却相当轻快。

“Huh……我早就应该知道的。蒂娜最喜欢在驻地周围放夹子,是我的警惕心还不够。”

“不过你看起来倒是没介意呢?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吗?”

“也不是?怎么会经常发生被夹子夹倒这种事情呢?这只是个意外,而且蒂娜的夹子伤害没那么高。你看,我现在还能走路,几天之后的足球赛还能继续当首发呢。”





他一边在走廊里慢慢走着,一边与你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从关于夹子的意外,再到几天之后的足球赛的人员布置,操着一口奇怪口音的维多利亚语讲出各种奇怪中又带着幽默的笑话来。现在是中午,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正好,你和他就这么边走边谈天说地。


和他聊天的感觉很好,这样的时光也很难得。毕竟对于你和Blitz来说时间都是需要精打细算的东西——有时他空闲时你正在被成山的文件压着,你空闲时他却又去执行任务,彼此能得到的只有对方已经睡下之后的时间。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甚至应该感谢Frost的迎宾踏垫。







走走停停之间,这段只有十分钟的路途过了半个小时。行色匆匆的干员们行了一礼之后又快步走过,只有你和他的时间似乎在此处冻结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话题断了。罕见的沉默笼罩了你们。你有些诧异,因为在你心中这个人应该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话题的。你不确定这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沉闷了。

而当你偏过头时,就能看到他蜂蜜色的虹膜之中含着像平常一样柔软友善的情感,就像流淌下来的黄金或轻快的爵士钢琴曲,融化掉你和他之间所有的障壁。




偶然之间,他发现了你偷偷凑过来的视线,扬起了一个明快的笑容。


“Well……怎么了?”

“啊,没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很安静?是吗?我觉得你会喜欢安静一点,我也喜欢这种氛围。”

“说实话,我希望你能选择你喜欢的沟通方式,我其实都可以的。”





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整理好的文件和你答应要交给他的词典。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掀起了窗帘,把阳光也分割了开来。你把红色封皮的书放到他手上,逆着光看到阳光在他身体周围显露了一层细细的金色轮廓,与浅金色的头发相映衬。


如果他站在那里,你的身影就全部在阴影里了。这时你回过神来,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吗,博士?刚刚你好像走神了,难不成是因为最近太累了?”

“啊,不是,没关系。总之,这是你要的词典。”



那一瞬间他在你面前歪了歪头,双手接过书本之后探询的眼神如同某种好奇的大型犬。然后他笑起来,那笑容也像染了阳光的色彩一样。

几秒之后——




看见他靠过来,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一股类似茶和烟草的柔和味道钻进鼻腔,将一路上微小的尴尬之感驱散的只剩下些许酥麻的感觉。那种酥麻感从你的心底蔓延到全身,当你睁开眼睛时你才明白了,那种感觉是从你的脸颊之上开始扩散的。

他的嘴唇刚刚离开那里,带出了一股惊人的热度。




“——啾。”


“啊,别摆出那种表情啊博士,忙了这么多天没能见你,我很抱歉。”


看着皱起眉毛的你,Blitz罕见的拾起了气氛中的一丝尴尬。随后他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用手将你的发丝揉乱,比平时要更柔软的男声在你耳边响起。





“……最近有发生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没有。”

“我看到你刚刚走神了好多次。怎么了?”

“……是发生了高兴的事情。”

“是吗。那就好。”

“——欢迎回来,库兹。”









【Tachanka 战车】



罗德岛的本舰还停在炎乌边境,离龙门要更近。切尔诺伯格的废墟在几百公里之外,与罗德岛和龙门连成一线。

那座城已经被乌萨斯放弃了,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这个问题前些天Tachanka向你问起,你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于是他陷入了沉默。



关于他为何如此在意乌萨斯依旧是个谜题,你也只能猜测,或许乌萨斯对他来说是另一个故乡,亦或是,他有一部分来自这个“伟大的国家”。




一周之后罗德岛终于动了起来,迎来了离切尔诺伯格最近的那一刻。

为了将切城上的最后一批难民妥善安置,本舰开到了离切城仅仅一公里的荒原之上。难民们躲在切城地下设施之中长达一个月之久,切城的战斗在他们头顶发生,发展,最后沉寂。如果不是最后他们终于肯走出地下寻找食物,可能还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安置好全部难民之后,你发觉一直待在房间里的Tachanka不见了踪影。也许是擅自去了切城?怎么会呢。你清楚他并不是如此不遵守纪律的人。



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一片带着残雪的荒原。巨大的移动城市就在一公里外停着,像一只已经咽了气的巨兽的尸体。你看着这残躯无言的叹了口气——这时你突然想到,他应当是在甲板,从那里可以远眺到整个切城。


视野开阔起来的瞬间,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你伫立。他站在甲板的边缘,他的身影让你想起每当思念萨米都会面向故乡吹上一曲口琴的守林人,或许他们的伫立含义相同。





他远眺着那荒废的城市,看着残雪之上的河流——那是一条难民和感染者组成的河流,他们正在走向停在这里的罗德岛。不久之后,这座废城就将真正意义上成为巨兽的尸体,乌萨斯的断臂。

Tachanka摘下了他不离身的头盔,你能看到一些容颜上的细节——微微泛白的鬓角,下巴上被粗略剃过的胡茬,乱糟糟的短发。



你停在他的右后方一步。他有所察觉,通过余光看着你,而你,看着面前的切城。




之后他笑了。男人的声音很浑浊,如同被人们的脚步踩黑的雪层。


“早上好,博士。”

“早上好,亚历山大。”

“说实话我很高兴,博士,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擅自去切城吗?”

“是因为你没有在我的相貌上浪费视线。”

“……是吗。”




沉默在甲板之上蔓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沟通你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这片大地乃至这片国土都被残忍且无情的命运所覆盖,就如同此时落下的细雪。


下雪了。细碎而微凉的雪花融化在你们呼吸的白气之中,雪落的声响就如同八音盒最轻的单音。伫立在雪中,你想到了很多的死者。这场雪会告慰他们坟前的新草,他们的坟冢会被移动城市驶过——




“亚历山大。”

“怎么了?”

“像吗?”

“像,也不像。它们不一样,但它们的命运是相似的。……博士,谢谢你和我一起看这些。”

“总不会是你一个人看的。……你说得对,这是个伟大的国家。亚历山大,城市是伟大的。在这片大地上,无论命运好坏与否,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居然说起这种话……你也经历过什么吗,小姑娘*俄语*?”




男人的浊音在耳边响起,而你却无法开口。你清楚的知道这片大地上——至少罗德岛上的每个人都有些过去。它们或许已经永远被人们深埋在心底,成为一条无法愈合的疤。

苦难在这片大地上咏唱着一首歌谣,带着忧伤却又含着一线希望,就如同流淌在残雪之上的,人的河流。




“我没法回答你,亚历山大。但我愿意和你一起眺望这个城市,无论何时,城市是伟大的。”

“是啊,小姑娘。”

“我会陪你一起。”

“谢谢。——进屋吧,天冷了,战船也要起锚了。博士,我们总是在路上。”




雪一直下,如同上了发条的八音盒不断奏起乐曲。你先他一步转过身去,因为知道如果他先转过身你就会看到他的相貌。这样一个人会留在你的心中,而不是作为一个相貌的概念被记在大脑里。

你总会看到他的相貌,但不会是现在。






但下一个瞬间,他伸出手抓住了你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告诉你,他是想让你停下。雪落在你和他的发丝和衣服上,是八音盒上最高的一个音。




“闭上眼睛,姑娘。”





下意识的,你闭上了眼睛。

手套的触感出现在你的额头上,轻轻的拨动两下撩起刘海与碎发。他靠近了,衣服上散发出的韵味是烟草,皮革和伏特加。柔软的触感落在你的额头,温热的,不是雪。而随后蹭过的坚硬粗糙的触感,是下巴上的胡茬。





“……谢谢你。”

“你没有叫我博士。”

“……”

“下雪了,亚历山大。”

“是啊。”




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头盔。雪依旧在下,从稀稀落落的一点变成如羽毛一样飘散,冬天的风悠长的如同乌萨斯的歌谣。

甲板颤动了一下。罗德岛后退着离废城越来越远,就像是起锚的铁甲战船。风雪飘摇之间,他向那里远眺。



你将自己的手伸进他虚握的手中,看着他的手缓缓松开,又轻轻攥住。




四野一时无声,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Ash 灰烬】



当你见到游历结束的彩虹小队成员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一天一夜了。昨天回到本舰时已经是深夜,所以他们并没有来“叨扰”你的办公室,只不过是把游历经历与其他的资料通通以“外勤记录”的名义托一位人事干员交给了正在熬夜批文件的你,随后便回去整理自己去了。


午后时分,你刚刚去食堂吃完午饭。午后的阳光正好,是蜂蜜色的,透过灰蒙蒙的云照在走廊里。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抬起头,这才看见已经等在你办公室门口的Ash。






或许长时间的游历磨平了她初临这个世界时的棱角,你感觉她的身上多了一种奇怪的沙尘感——对,沙尘感,行走在萨尔贡原野很久之后才会有的感觉。此刻她身着轻便的常服,手里拿着一杯刚刚从茶水间端出来的热茶。目光相接之后,她抬起眼,露出一个比初见要坦率得多的笑容。




“好久不见,doc。”






久别重逢的欣喜驱散了午后的困倦。Ash将棕褐色的马尾拨到脑后去,她的头发在阳光之下显出模糊而温暖的金色,与你在办公室之中交谈。虽说内容都是些简单的寒暄,但你似乎从她并未挺得笔直的腰背和她明显多了的笑容看出,至少她很放松,这一趟旅行大部分还是顺利的。

它让不苟言笑的队长身上多了生活的气息——她看起来已经融入这片大地了。




“Doc,旅行的经历我都写在外勤报告里了。是罗德岛要求的格式。”

“昨晚我就已经收到了。不过说起来,Ash,你看起来从容了很多。”

“是吗?我以为我一直都很从容。”

“至少你不再显得那么焦急了,Ash。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




棕发女性的眼眸惬意的眯了起来,从喉咙之中传出些安稳的笑意,在尾音里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叹息一样。细微的动作让你明白了,这个人还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但现在是否能回去大概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感受到了这个新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并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自己的路。




有些事情我们无法预见和改变,但人的适应力总是超乎想象的。Ash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杯沿,似乎在思考着这一路上所有复杂的经历。随后她抬起漂亮的棕色眼眸看着你,那里面除了初见时的严格还有另一种柔软的情感。





“Well,或许我应该谢谢这次旅程,以及罗德岛遍布各地的办事处的帮助,doc。人的适应力总是让人难以想象。我的队员们也已经找到了他们该做的事情——虽然有些事还让人介怀,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放下。”


她从单人沙发上站起,坐到办公桌的对面。天色从午后到傍晚推进,冬天的白昼总是很短。蜂蜜色的阳光映衬着她的容颜和她纤细的身影,她看着你在一份又一份文件上签字,就像是又看到了某个人的办公桌,也许她也像这样进过她以前的上司的办公室?





“你原来的上司是怎样的?”

“Well,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doc。我只能说,现在坐在这里令我感觉有些怀念。”

“是吗?我也感觉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很多东西哦。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能得到你们的消息,以及等你们回家并没有花费我多少时间。”

“回家……”

“Ash,我说过,我希望这里可以是你们的第二故乡。如果你们希望回来,又或者是在某处遇到什么困难,罗德岛也会驶到那步的。”


“真的?”

“假使它能,科恩。我希望你是我的朋友——同时又不止于朋友。因为这片大地的苦难数之不尽,所以故乡和慰藉对我们来说同样重要。”

“你说得对,doc。”





下一秒你看见她的眸子温柔的眯了起来,里面含着你从相遇以来从没见过的情感。

已经喝尽但依旧留有余温的一次性纸杯,空气中扬起的灰尘,略显奢侈的午后休憩。她唇中颤抖着吐出一句叹息又或是感慨,低下头又抬起,拨去遮挡视线的碎发,摘去墨镜,你看到了她最本真的一面。




“我不知道——确切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或许有你这句话,我也能心安了。”

“你每天每一秒都应该安心,Ash。你属于这里。”

“谢谢。”





那个瞬间你看见她站起身来,视线从你手上的文件滑到你这个人身上。突然的视线接触让你觉得有些诧异,还未回过神时,她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风吹过来掀起窗帘,遮住了你的视野——就那一瞬间。

柔软的触感落在你的侧脸。你的脸烧了起来,你并不知道她是否是因为感谢所以才做这些的。随后,你看见她的眼睛,柔软的过分的情感杂糅在一起。





“‘初次见面’,doc。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信任和温存。”

“欢迎回家,科恩。”





——当晚,罗德岛的放映室里灯火通明。

你将彩虹小队的四人邀请到放映室里看作战记录。机器轻轻的轰鸣声之后,图像从银幕上显现了出来。



大多数的作战记录都与法术有关,对彩虹小队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大家之所以想看,或许是为了拓宽眼界。沙发柔软的靠背引诱着远归的游子,慢慢的房间里只剩下作战记录的声音和清脆的咀嚼音。你把零食箱里的爆米花贡献了出来,看着他们拿着爆米花桶一个传一个,之后又传回来。




到最后,大家不约而同的馋起了冰箱里的冰镇源石虫麦酒。面对大伙儿的请求,Ash虽然坚决反对但并没能拗得过其他四个人。几分钟之后,打开啤酒罐的砰砰声在安静的室内里此起彼伏。


话题被两个世界的酿酒差距引向了奇怪的地方。你与他们相互攀谈,看着他们一边讲述经历一边互相欢笑打趣。



只有Ash始终沉默着,拿着空空的易拉罐看着在黑夜里闪光的电视,你看着她,似乎觉得她的背不似以前挺拔了。但随后你又看到了她的笑容,你这才明白,她或许不是泄气,而是有些累了。

屋里的气氛活跃的有些奇怪,让你忍不住轻笑出声。





“明明是在看作战记录,怎么跟看爱情电影一样……”

“Wow博士,居然还有爱情电影吗?!”

“对啊,之前安比尔放在我这里的存档——你等等,我找找……”

“这个世界的爱情电影得是什么样的啊?”

“你放弃吧,库兹。每个地方的爱情肥皂剧都差不多。”这句话是蒂娜说的。




一个小时之后——


“……这个男主一会儿就得死了。”

“真不可思议,还真就完全一样啊。不过反正爆米花不错,科恩,你要来一点吗?从下午回来你好像就开始走神了?”

“啊,我就算了。”




Ash坐在你的身边。她的手和你的手离得很近,或许有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将手掌覆在你的手上,让你感受到了冰镇啤酒的凉气。

随后她用余光瞟向你,眉头微皱,说出了一句颇有她风格的幽默话。





“不过说起来,我有多久没看过爱情电影了?”







这个问题出口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几秒的安静。

随后所有人都惬意的眯起眼睛,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喷笑的声音。





END

Marlena

【青金组】无胄盟刺客赛后转型记录节选

*有大量捏造及主观理解,ooc属于我

*卖洗手液小故事,标题正经(?),内容沙雕


“青金”罗伊原本对自己新做的全套染色十分满意——光鲜亮丽的靛蓝,与他的瞳色相近。穿上定制的青金制服拿上抛光打油调弦过的长弓,往街上一站,倍儿拉风倍儿潇洒,总之再也不像个大街上扫厕所的了,可以挺直腰板拿腔拿调,压榨下属,调侃搭档。


“恕我直言,罗伊阁下。你若不拿弓,真的很像保险销售员,或者男公关。”此话出自某日加班到凌晨四点的白金大位欣特莱雅。这之前她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在废弃街区里同感染者骑士上蹿下跳地玩猫鼠游戏,回到集合点时两眼红肿如同信号灯,失智得一股脑...

*有大量捏造及主观理解,ooc属于我

*卖洗手液小故事,标题正经(?),内容沙雕





“青金”罗伊原本对自己新做的全套染色十分满意——光鲜亮丽的靛蓝,与他的瞳色相近。穿上定制的青金制服拿上抛光打油调弦过的长弓,往街上一站,倍儿拉风倍儿潇洒,总之再也不像个大街上扫厕所的了,可以挺直腰板拿腔拿调,压榨下属,调侃搭档。

 

 

“恕我直言,罗伊阁下。你若不拿弓,真的很像保险销售员,或者男公关。”此话出自某日加班到凌晨四点的白金大位欣特莱雅。这之前她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在废弃街区里同感染者骑士上蹿下跳地玩猫鼠游戏,回到集合点时两眼红肿如同信号灯,失智得一股脑吐出心里话。

 

 

罗伊大受打击,特别是在听到搭档莫妮克的一声满含嘲弄的冷笑之后。好在他只消沉了两个钟头,就美其名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地揽下监视耀骑士的任务,跑去小酒吧里吃薯条,以及不知是否出自报复心理地对任何通讯频道里的指示请求充耳不闻。

 

 

与他同处青金位置的莫妮克是位来自维多利亚的菲林女性,行伍出身,为人刻板严肃好强冷淡,与他的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见他第一面就没给多好的脸,只是略微顿了顿首,连握手都像在赶时间。之后搭档生涯更是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相处中还颇带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好在罗伊根本不在乎这些,顺理成章地将脏活累活挂个冠冕堂皇理由丢给对方,自己跑去街上带薪摸鱼。

 

 

但偶尔他也会在神游物外时琢磨着自己为何如此不受莫妮克待见。罗伊坐上这位置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已送走几任同事,能目睹前任白金耶稣受难一般被钉死在墙上不眨一下眼睛,还吹着口哨招呼手下谁打扫的好有奖金拿。他习惯在人前大大咧咧,给人以与人为善极好相处的印象,但与莫妮克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好像在过分讨好,且热脸贴冷屁股,让他一直以来对自身魅力无与伦比的自信产生了一种怀疑带来的懊恼。

 

 

思来想去,究其根本大概是外形拉胯的缘由,使得莫妮克一看见他黑不溜秋的晦气造型就来气,于是他大张旗鼓地找了附近最好的理发店染了套(他觉得)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造型,得到了“身为刺客居然让自己变得更显眼”的吐槽,和搭档新一轮的鄙视。

 

 

罗伊挠挠头,决定放下这事。卡西米尔毕竟是个以库兰塔为人口构成主体的国家,根本看不见几个菲林的影子。所以,他这个从小听爵士乐的库兰塔完全搞不懂维多利亚管风琴里成长起来的菲林,这很正常,毫无问题!

 

 

或许是最近运气太糟, 连日水逆,从他那日在长椅边上与玛恩纳·临光狭路相逢之后就不见一件好事,最后还被欣特莱雅一语成谶,真的沦落到去做销售员——虽说是卖洗手液。要知道他一开始千辛万苦的进入无胄盟再爬到这位置上,受封仪式时三位玄铁神圣庄严中饱含不可违抗的声音在头顶炸起,予他以名号——「能取偌大卡西米尔公国中任意一人的项上人头」的青金大位。他当时心中也不免热血沸腾、肃然起敬,虽说到如今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更别提过了今晚,大概整个无胄盟都成了街巷小报中添油加醋大肆嘲弄的对象,身处其中也只能被凄惨连坐。

 

 

只是他跟莫妮克一前一后走进黑巷里的地下诊所做整容手术前,他是真的无比惋惜刚染的靛蓝毛发。

 

 

 

无胄盟是个爱好压榨底层员工的黑心组织,所以小兵们也都万分惊讶,两位青金竟会身体力行亲身体验门店销售员的全新生活,不禁纷纷竖起大拇指怒拍马屁大赞领导刚进行企业改革就以身作则。

 

 

莫妮克对这事儿显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被改头换面为一头粉红色齐腰长发,连尾巴也染了,同他之前那次一样,全套染色,此时正毫不掩饰地高频率甩来甩去表达不满。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罗伊反倒兴致高涨地从店里溜达到库房再溜达回来,俨然一位热爱工作与生活的优秀职员正为正式上岗作着准备。店里虽说主供洗手液,但产品展示未免太单薄,竞争力差强人意,于是也推出了肥皂牙膏洗发露沐浴露甚至毛巾浴袍,一副欲在卫生间用品市场对标约翰老妈的势头。

 

 

欣特莱雅跑了,到底重蹈前代覆辙,原先跟着他俩的人也有不少参与了叛徒追捕。罗伊叹了口气,唏嘘小白金目光还是短浅了些,不懂合法身份对他们来说在这座城市里有多难能可贵——身旁莫妮克闻言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哼,看看你那傻了吧唧的猪尾巴和育儿所风格的围裙,我也想辞职。”

 

 

“哎,莫妮克阁下,咱也算在无胄盟干了好多年了,辞不辞职的什么时候咱们说了算了?”罗伊摸摸被她贬为猪尾巴的蓝灰色小辫子,随手拎起瓶包装完好的洗手液,全不在意地笑道,“你看啊,虽然说咱俩整过容后变得很像某东国动画里的知名搞笑角色,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开点,我们还是青金大位。”

 

 

“而且,我觉得我很有成为优秀销售员的潜质,你看我平易近人的笑容。”罗伊扯开嘴角向莫妮克展示一个他最擅长的商业满分微笑,“小白金以前就说过我有这方面的天赋,这属于物尽其用!”

 


莫妮克因他没心没肺、不知真假的一番强词夺理更显得烦闷郁结,一句话也不想接,放任店内被尴尬的沉默笼罩。此时街灯亮起,刹那间倒转了店内外的明晦。今日第一天营业,有客人推门进来,罗伊即刻小跑过去迎接,热情洋溢地伴着手势说出句:“欢迎光临‘源石云’!给您如白云般的体验!”她只好在收银机后站定,并且不发一言,敛起神色。情绪内收是刺客的基本素养。

 

 

没错,她就是在为上头竟然当真毫不怜惜羽毛地将他们俩派到市井街头,说得好听是大隐隐于市,说得难听是屠龙宝刀杀猪——这是对她才能的浪费。从故国的荣耀之师脱离后独身一人来到完全陌生的卡西米尔,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并想以此为土壤作出一番事业来。数月以前,上头派下任务,要求他们亲自下场阻拦耀骑士夺冠,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则按捺着内心不住地热血上涌——或许她能杀了耀骑士吗?那个万众瞩目的、为骑士之国带来难以直视的夺目辉光的感染者冠军?

 

 

但到了最后一刻,她都没有碰掉耀骑士一根毫毛,甚至在黑袍的白发萨卡兹剑士面前如同赤身裸体般被彻底看穿,强撑着最后一丝面子地溃败回营。她从前没有过哪怕一刻怀疑过自己的实力,她自信地认为她完美地在其位谋其事,且名副其实地“无人不可杀”。

 

 

可如今呢?她感到自己被拍扁又打碎重塑,变得平庸、泯然众人,这是奇耻大辱,令她如鲠在喉,每分每秒都难以忍受。但看看罗伊呢?这家伙似乎飞快地接受了新身份,并且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罗伊比莫妮克更早成为青金,在无胄盟这摊烂泥地里竟能混得游刃有余,这点她不得不服气。罗伊或许比她更强,他们没有切磋过,因为无胄盟的弓弩正如历史中传下的规矩,只对准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骑士。跟罗伊并肩已成为一种习惯,大多数时候他们不需要太多交谈,但她期望的是与她性格相似或互补的靠谱搭档,能在出生入死时紧靠彼此的后背,而并非罗伊这般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敷衍着略过一切的轻浮之徒。

 

 

他很强,所以莫妮克才希望他能正经起来。现在这算什么?顶级刺客与洗手液专卖店接待店员的无缝衔接?而且看看这家伙,连做店员都毫不用心。别装随遇而安了,这*维多利亚粗口*根本就是自甘堕落。

 

 

店铺营业到0点下班,比无胄盟刺客的平均下班时间还要早上很多。莫妮克摆着张臭脸从头站到尾,期间有客人颤巍巍地询问“你家收银脸色好可怕,怎么回事”,罗伊对此解释:“她第一天上班,有点不适应,您别在意。”

 

 

此时她再也没办法装作充耳不闻,一拳将塑胶制收银台面砸出一个坑来,吓傻了正与罗伊说小话的顾客,对方直接夺门而逃,半点消费的意思都没了。罗伊无奈地转过身来望着她,对着她已黑如煤炭的脸淡淡地说了句:“莫妮克阁下,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能因为工作闹脾气呢?”

 

 

“这*维多利亚粗口*是个鬼的工作!我的工作应该是去刺杀!去夺取生命!去取来那些上位者的人头——”她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甚至越说越激动,差点蹭地站到柜台上,“我来到卡西米尔,不是为了低声下气地服务这些平庸之辈的!”

 

 

“我们不一直在低声下气地服务平庸之辈吗?”罗伊说道。他换下了平素对什么都无所谓一般的随意表情,认真地看向莫妮克。见她愕然,又从嘴角挤出一个惨淡的笑来,“无胄盟诞生时,我们的前辈为横征暴敛的骑士服务,等到后来,我们又成了商业联合会手中好用的鹰犬。”他走到柜台边上靠着坐下,抬起头来望向天花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杀戮的感觉……虽说也不讨厌就是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事都不想关心,但听说能有个合法身份让我稍稍喘口气,还是挺心满意足的。”

 

 

“你总是这么安于现状!你……”莫妮克气结,几乎要整个人趴到柜台上去质问罗伊,“你是全组织除了那三位以外最强的人!但你为什么永远看起来没有上进心,明明我们两人联手就……”

 

 

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可以杀死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任何。

 

 

但这或许是自欺欺人。曾经机会就在眼前,莫妮克也曾彻夜无眠地懊丧过,是否当时没有顾全大局地先一步离开,与罗伊联手就能战胜玛恩纳与托兰,之后再杀了耀骑士,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但任务失败是既定事实,青金已然跌落神坛,所以也变得一文不值了起来……是这样吗?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我始终是虫子。”罗伊沉声说,仿佛为了响应她的胡思乱想,“能貌似轻松地作为青金活下去,已经用尽全力了。所以我实在不想再去思考更多的事。”

 

 

莫妮克语塞,愣在尴尬的位置,说不出半句话来。罗伊转过头来与她对视,库兰塔与菲林鼻尖的距离大概不超过一英寸。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罗伊恢复笑容的速度显然更快。“没想到卖洗手液和做刺客比劳累程度竟然不相上下啊。”他伸了个懒腰,洒脱地甩着新染的尾巴往门口走去,“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一起去喝一杯?我请客。”

 

 

见她还在恍惚,库兰塔又折返回来,将她从柜台里拉出来,扯掉她的店员围裙,甚至捧起了菲林的脸。“莫妮克阁下,你应该多向我学习,随遇而安并不是什么坏品质,而且像你这样的女性,多笑笑才是最好看的。”他说,“整天摆臭脸也无法改变现状的,少给自己找点麻烦不好吗。”

 

 

这一下将她从混乱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莫妮克的脸腾地红了。“罗伊!”她声音瞬间提了八度叫喊道,抬起脚就踹了库兰塔的屁股。“你爪子不想要了??”

 

 

罗伊哎呦呦地讨饶,苦笑着恭维她踢技了得。两人在大街上打闹了一阵,已过午夜,这座霓虹城市却仿佛刚刚醒来一般热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罗伊熟悉的那家酒吧门口。“哎,我等一下要点一杯玉米彩虹独角兽,听手下的说那个味道可真不一般,相当带劲。”罗伊的手已然放在大门把手上,故意停下来回头看莫妮克明晃晃赌气的表情,“你来个什么?想好了没?”他问。

 

 

“乌萨斯螺丝起子。”她声音闷闷地回应,“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