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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我钟离三发出的[虽然已经垫了七十抽了]

然后之前群里面说好的，抽到老爷子，写三篇帝枭

神明离×祭司迪

 

 

“祭司大人，庆典已经准备就绪”

“好的，知道了”

迪卢克.莱艮芬德新一任的祭司，这是他第一次主持庆典。

庆典是为了感想他们的神——摩拉克斯，庇护他们在魔神战争中活下来。

但迪卢克其实并不相信这所谓的神，应该说是迷信，至于为什么成为祭司，一直是被上一任祭司选中才成为的，也是历代最为年轻的祭司。

轻盈的蝉衣裹着他白皙的皮肤，衣服之下是若隐若现的胴体，让人忍不住想上前青饭。

迪卢克光着脚踩在金色的地毯上，红色长发曲卷着飘在空中，头上带着用石珀作为点缀的琉璃百合花圈。

 

摩拉克斯百无聊赖的看着人间为他举办的庆典——

一眼扫过，发现祭司又换人了，艳丽的红发，配着一双宛若玫瑰的红眸，眼神不似往日祭司的人，带着激动兴奋与尊崇。

红色的眸里只有尊重，还略带着一些不耐烦。

摩拉克斯的嘴边微微勾起一点。

 

庆典之上——

迪卢克即将要点燃圣火，火红的颜色在庆典之是燃起，群众爆发出欢呼声。

同时，天空中出现了龙的身影。

正准备下台的迪卢克，心里念叨了一声，这位几百年不曾现身的神明要做什么。

 

随后一位身着白袍的黑发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仿若可以把他看穿一般。

一时间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都安静了，不知道谁起的头

“是摩拉克斯大人”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随后大家也纷纷跪下。

但距离最近的迪卢克任然没有反应过来。

 

“祭司先生，我心悦你，可以和我走吗？”所谓的摩拉克斯，向迪卢克伸出一只手，似若在邀请他一般。

迪卢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再问他一遍。

“你没有听错，我亲爱的祭司先生，我喜欢你”

“抱歉大人，您是我的神明，我做不出这样如此逾越的举动,选择”

“那好吧，祭司先生，这可真是遗憾，要是能成为你的伴侣的话那可谓是三生有幸了”说完，摩拉克斯朝他走来，揽住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便离开了“唐突了，我的祭司先生”

 

这件事情之后，给迪卢克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疯狂的追捧着他，反正就是夸的天花乱坠的，然而这就给了一个知道他不迷信（不喜欢）神明的义兄弟拿来调侃的机会。

“哈哈哈，迪卢克你看这条“祭司大人疑似摩拉克斯大人私生子”哈哈哈，迪卢克，不行笑死我了”

“凯亚.亚尔伯里奇先生，我觉得葡萄汁更适合你一些”迪卢克瞪了他一眼道，不过，他的义弟和他一样都不太信仰这个神明。

“别别别，我的好义兄”凯亚连忙认怂“不过，那个神明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呀?”

“查尔斯，这一个月都不要给凯亚碰酒”

“好的，老爷”

“别别别，迪卢克老爷我不八卦了还不行吗!”

 

 

其实祭司的主要责任与活动就在祭司而已，平常的生活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距离祭司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报纸上也没有吹的天花乱坠的新闻了，迪卢克的生活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今日听闻有名的戏曲家云先生要在此处一个地方演出，迪卢克也慕名去看了。

 

厅内——

有很多人，迪卢克不太喜欢高调，位置很少，只在一位先生旁边找到一个空座。

“您好，先生，我可以坐这里吗？”迪卢克询问道。

“当然可以”

“谢谢”迪卢克感觉那个人声音和面容都有些熟悉，坐下之后不仅多看了几眼。

那人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偏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迪卢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台上唱的是神明喜欢上一个凡人，但凡人拒绝了神明的求爱，表明自己只想和真正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回到天上的神明颇有些伤心，随后瞒过身份，下界装成凡人同同那位凡人相识，相爱。

不过，到最后，凡人也发现了自己的爱人是那位神明，凡人很生气，自己的爱人竟然骗了自己这么久。

不过在神明的哄劝之下，凡人还是原谅了他。

 

一曲毕——这不仅让迪卢克想到了几月前，摩拉克斯说的话。

“神明与凡人的爱，很有创新，不知阁下怎么看呢?”是旁边的那位先生。

“情投意合确实是好，但是如果是我被这样欺骗的话我不一定会原谅那位，哪怕是神明”迪卢克回道。

“这样吗？那阁下可知道云先生这场戏的灵感是根据前几月神明出现在祭司面前写的”

“咳咳，云先生...灵感真好”在喝茶的迪卢克被呛了一口。

“不过，我觉得祭司大人其实不是很喜欢神明吧?”那位先生侧过脸看了过来。

“怎么说”迪卢克颇有些兴趣的看向对面的人。

“应为此时祭司大人的眼里写着，也应为我也不喜欢神明”那位先生淡淡的道。

果真还是被认出来了啊，迪卢克低声想着，但对这个人到有了几分兴趣，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加不尊敬那位神明（当然，他那个义弟不算在此列）

“不知道先生该怎么称呼?”

“钟离，阁下?”

“迪卢克.莱艮芬德”

 

事后两人出了剧院还边走边聊了很久，直到傍晚两人才告别，约好下次再出来。

 

凯亚发现他哥这几天就像谈恋爱了一样，隔三差五就往外跑，每次回来脸上还略带着一点笑意。

 

所以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凯亚子跟了出去，毕竟自家义兄那个每天摆着张臭脸的人，能把他吸引成这样的女孩子着实厉害。

然后凯亚只看到了义兄在和一个看上去比他可能还大好几岁的男人在交谈，有说有笑/

 

酒馆内——

凯亚久久的沉浸在“我哥谈恋爱了，恋爱对象竟然是一个男人，我哥tm竟然是个弯的”震撼心里中。

以至于他的义兄和一位黑发男子已经站到他后面，听着他对达达利亚在那里喊这件事都不知道。

“达达利亚，我的好友，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男人在谈恋爱?”凯亚喝的有点多，完全没有注意到达达利亚在疯狂给他使眼色。

“凯亚，你很闲吗？”

“我哪里闲了，我在担心我哥未来的感情发展，和他的菊花”半晌凯亚才反应过来 艰难的转头看向他的义兄“你好啊，迪卢克，你旁边的是你的男朋友吗？我该叫什么?兄夫吗?”

 

“让先生见笑了，家弟从小就这样”

“无事，不过兄夫这个称呼到挺新奇的”

迪内心:凯亚你这个月都只能喝葡萄汁

此时的凯亚被迪卢克赶去了角落，并丢去了一杯葡萄汁。

 

至于钟离为什么跟了过来，是迪卢克说要去酒吧工作，钟离也想过来看看，迪卢克倒也无所谓。

 

换好酒保服出来的迪卢克就看到钟离在前台旁。

“钟离先生”

“我能有幸成为迪卢克先生今日的第一位顾客吗？”

“可以，需要点什么?”

“烟霞蔽芾，多谢”

 

随后钟离就端着被子坐在角落看着迪卢克调酒。

迪卢克闲暇时会往这里嫖一眼，钟离看到后都会报以微笑，迪卢克便急忙转过头去，专心忙活。

 

凯亚看着很难不怀疑钟离真的喜欢他哥，并且他义兄这个木头还不知道，所以蹭着迪卢克忙活的时候，凯爷顺手摸了瓶酒蹭了过去。

“钟离先生，你好啊”

“凯亚先生”

“我想像你打听一个事”

“您说”

“你是不是喜欢迪卢克他啊?”

“是的，凯亚先生”

原先准备好一堆可能被婉拒然后劝说的腹稿的凯亚愣在了原地。

我的天，这么直白的吗？

“凯亚先生有什么好的法子吗？”钟离询问着。

 

迪卢克收拾完最后的东西走向最后在角落里的两人便听到...

“我和你说啊，迪卢克小时候可可爱了，有次他不小心把我眼睛划伤了，我逗他，以为我真的瞎了，当时有自责有愤怒像个傲娇小猫一...”

“凯亚.亚尔伯里奇先生?”

“哎呀呀，迪卢克老爷下班啦，那我也该去巡逻了，啊哈哈”

看着凯亚落荒而逃的背影，迪卢克长叹了一口气。

“抱歉，钟离先生”

“听到了迪卢克先生小时候很多可爱的事情呢”

“钟离!”迪卢克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确实很像只小猫

 

夜深——

钟离将迪卢克送到了他们家的庄园门口，这时迪卢克直接邀请钟离去他们家住，钟离自然也没有拒绝。

 

爱德琳也惊讶去迪卢克老爷带回来了一个朋友，并且这位朋友的眼神看着老爷还有些不对劲。

爱德琳不仅有些欣慰，这么多年过去了，迪卢克老爷真的可以铁树开花了吗？

 

但是一个石头，一个木头，哪有这么容易开花。

 

于是又过了一年，两人的事基本满城都知道了，老一点的人们也会轻微的打趣一下迪卢克老爷。

不过对钟离，他们多半不会，听描述说，感觉钟离先生的性格比他们还大一样，除了在对迪卢克老爷这方面。

石头不说，木头又不知道，凯亚看着都操心。

 

不过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庆典，作为祭司的迪卢克也忙了起来，和钟离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一点。

回想起白天庄园里面老人的话...

“哎呦，两位真像对小情侣呀”

随后就是迪卢克红着脸拉着一旁笑得十分宠溺的钟离赶紧走开了。

其实打心里讲，迪卢克并不讨厌这种打趣，甚至还有点小心喜。

自己真的是这种感情吗？

 

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闷闷不乐的迪卢克喝了一小杯酒才往家中走。记忆里的脸，一直很模糊，除了那双泛着光的琥珀色眼睛，有点像钟离的眼睛...

 

见久久没回家的人钟离刚出门想去找，便看到一只愤愤的小猫往回走，脸上染着几分红晕，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钟离上前想搀扶一下，没想到来人直接扑倒了在他怀里头，还象征性的蹭了一下钟离胸口。

“没有”

钟离也没有去争，而是弯下腰抱起了身前的人，红毛小猫也顺从揽住对方的脖子。

一进来爱德琳边看到了这一幕，钟离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吵到迪卢克，爱德琳也识时务的点了点头。

 

钟离将自己的小猫放在床上，替他拖去外衣，盖好被子。

临走时，迪卢克拽住了他的衣角，眼神里是为散去的酒意的迷离，如一珠罂粟一样，让人痴狂，沦陷。

 

第二天醒来的迪卢克感觉自己被抱着，宿醉使他头晕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努力回想昨天干了什么。

也知不道对面的人几时睁开了眼看着他。

“早安，钟离先生”回过神的迪卢克，看到熟悉的脸下意识的打了招呼，不过，显然他还没有清醒过来。

“早安，迪卢克”

 

两人对上良久，迪卢克才反应过来，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了上来。

 

然后直到庆典，迪卢克都在也没有回过酒庄。

 

今年的庆典一如既往的盛大而热闹

不过，在点燃圣火的同时，迪卢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神明再一次的降临在他身前，朝它伸出手，询问着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抱歉神明大人，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祭司先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

“我有”迪卢克并不想和这所谓的神明。

“那么是谁呢?祭司先生要是不给出一个人的话...”

“...叫做钟离”迪卢克不耐烦的回道“神明大人还请不要在询问这样的问题了”

“真的吗?迪卢克?”所谓的神明上前，摘掉了一直在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张惊天的脸。

 

至于如何哄好媳妇是钟离后续的事情了[摊手]

      *本集的拍摄过程中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

      *特别出演：水蜜桃秋草鹦鹉

      *差不多是时候了

      

      00.

      舟山。

      

      时辰已经不算早了，可天色依旧昏暗。屋外暴雨如注，谢云流是被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吵闹声音叫醒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向来早起的李忘生居然还沉沉地睡着。

      他俯卧在榻上，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师弟从小就睡姿端正，只有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睡。

      谢云流收回搭在师弟腰上的手臂，轻轻地将他的头发拢到耳后，这才瞧见李忘生睡梦中还微微皱着眉，眼下也有些发青，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他凑了上去，在李忘生脸上落下一个怜惜的吻。

      

      再也不吵架了。

      谢云流想。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送李忘生的那只鹦鹉。

      

      谢云流一共养了十一只鹦鹉，他懒得花心思起名字，鹦鹉们便按照他获得的顺序十分随意地被命名为谢一至谢十一，送给李忘生的那只，则顺理成章地叫做李十二。

      李十二最初出现在观心武场鹦鹉刷新点的时候，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刀宗鹦鹉以青蓝色为主，偶尔会刷新出橙黄肚腹的幼崽，便算是花俏的配色；李十二却是唯一的暖调渐变蜜桃粉色，翅膀尾巴上还点缀着鹅黄羽毛，样貌相当稀罕。

      刀宗弟子和少侠们想要领养鹦鹉，需要经过连续七日的喂食、抚摸、逗乐，经过鹦鹉本鹉的首肯，才能将对方从观心武场带离。其时“毛色越粉，骂人越狠”的谣言甚嚣尘上，鹦鹉刷新点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是想要将李十二据为己有。可谢云流却不讲鹉德，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鹦鹉架子，抬手便将唯一一只小粉拎走了，惹得大伙儿敢怒不敢言。

      好在大家都想到他带走这鹦鹉，多半是要拿去华山讨好他师弟，宗主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谈上恋爱，让让他好了。

      

      李忘生对这鹦鹉异常宠爱，那段时间要么让它坐在肩上，要么把它顶在头上，走到哪里都带着，甚至还忍着恶心把谢云流晒的虫子干放在手心里喂给它吃，直到李十二在华山挨了冻病了一场，这才交给谢云流叫他放在舟山的家里养着，李忘生每次过来第一件事都是去看看他的鹦鹉。

      谢云流很快就后悔送他这只鹦鹉了。

      倒不全是因为他吃鹦鹉的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和其他刀宗弟子都渐渐觉察到，他送师弟的这只鹦鹉，好像是个傻子。

      

      最初的征兆是李十二学起说话来速度特别的慢。一本道德经翻来覆去地教，教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学了几个月也说不出连贯的句子。好在李忘生虽然是个老仙鹤保育员，但在饲养鹦鹉上并没有什么经验，而且他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教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在见缝插针地教。

      

      可这次二人从明教归来，李十二便开始展露在人类语言理解上的独特天赋。好消息是，它学会了一个新词“平——心——静——气——”，而且说起这个词来态度从容，慢条斯理，仿佛确实知道是什么意思，坏消息是，他选择在晚上睡觉的时间，谢云流开始解李忘生衣服的当口说这个词。

      

      虽然谢云流很喜欢看李忘生笑，但是在有些时候，能不笑最好还是不要笑。

      

      李忘生的鸟就像李忘生本人一样道心坚定，以清除人类的淫欲为己任，如上场景便在舟山的家里反复出现，李忘生的话疗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效果。谢云流找来在刀宗主司鹦鹉养殖的张钧和任思齐进行了一次专家会诊，他将李十二的问题简单描述为“夜间扰民”，可谢宗主是整个刀宗唯一一个有意识清醒的对象的人，其他人接手李十二之后，连复现问题都做不到，解决问题更是无从谈起。

      如此这般，谢云流可用的手段，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

      

      少侠这种生物，有话他们是真的乱说，有事他们也是真的出力。

      

      任务名称：扰人鹦鹉

      任务描述：受刀宗宗主谢云流之托，将鹦鹉李十二带往万灵山庄寻求帮助，止其夜间啼叫。

      任务报酬：[劫烬陨铁] X 20

      

      少侠掂了掂手里的鹦鹉架子，狐疑道：“掌门知道这事吗？”

      称呼正确。态度正确。

      谢云流暗自点了点头。

      

      眼前的少侠穿了一身剑茗道袍，成男体型，脑袋上顶着的ID叫做“纯羊正统”，模型调得不可思议地高大，谢云流瞧他都得微微抬头。

      

      这少侠是浪三归的武学助手测试工具人中手法相对比较好的一个，和其少侠不同，他是用了一种叫做“九天逍遥散”的道具从纯阳转到刀宗来的，在莫铭提供皈依服务前这少侠便整日在门派里穿着纯阳校服走来走去，也因此成为了谢云流最早记住的那批刀宗少侠之一——他顶着这样的名字又穿着这样的衣服，就连李忘生瞧见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少侠性情稳重，其他少侠组织的奇怪的唱歌比赛他没有参与，前些日子陆危楼带着二十五个明尊少侠冲了红衣教分坛后，刀宗少侠们都用“宗主你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团建”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谢云流，他也没有参与，唯一一次和谢云流说话还是去年推迟婚期抗击台风的时候，他在干活的间隙里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宗主，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啊”——也是那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谢云流才知道她居然是个姑娘。

      

      “不接就还我。”谢云流漠然说道。

      少侠迟疑片刻，无奈道：“非要干这事，那还是我来办吧。”

      

      谢云流事后回想，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他可能有点得意忘形。

      李忘生问起“师兄又把十二放到哪去了”的时候，他想逗逗师弟，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有弟子出去游历没有鹦鹉，送他了。”

      看到李忘生的表情，他才意识到，玩笑开的过火了。

      

      谢云流立刻走上前去，一边试图牵李忘生的手，一边解释道：“说笑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李忘生便将手一抽，叫谢云流捉了个空。

      

      不止谢云流，李忘生自己都愣住了。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谢云流要牵要抱，哪怕是当着人，李忘生也从来没有当真的拒绝过。过了好一会，李忘生才仿佛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主动拉住了谢云流的手。

      

      谢云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道：“我托少侠……把它送去万灵试试。”

      李忘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点头道：“好。”

      

      李忘生的手指松开了。

      谢云流却说不出地心慌，攥紧了手心：“忘生？”

      李忘生：“嗯？”

      他说话的语调，和平日别无二致。

      

      谢云流还想说点什么，可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了，只得放李忘生回去继续读陆危楼寄来的那本红衣教《大光明典》。这书陆危楼也不知道是哪得来的，版本很新，寄来的时候信封上只写了李忘生的大名，旁的话一句也没有，不知是什么意思，李忘生还真当件正经事一样地读了好几天。

      

      真生气了？谢云流想。

      可李忘生试图在阿萨辛的癫言癫语里寻找不存在的逻辑的时候，一向是这副眉头紧锁的表情，谢云流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

      他到底还是心虚，只好偷偷打开信箱，想写信给少侠把鹦鹉要回来。

      谢云流之前从未给少侠单独写过信，这时才发现在“少侠”这一栏里，他一共只有两个对象可选，一个是“群发所有刀宗少侠”，亮的，可以点，还有一个是“群发所有少侠”，灰色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才能点。尽管他和少侠打交道不算特别多，但谢云流也意识到把这件事群发给刀宗所有少侠恐怕对事态并没有什么积极的作用——好在他还认识一两个有权限单联少侠的人。

      

      虽然他和纯阳关系微妙，但玉虚门下的弟子，谢云流还是可以随意调动的。

      新手导师、大侠之路负责人沈剑心的回信来的极快，谢云流本以为他肯定要说点什么没溜的骚话，没想到他只回了句非常简单的“收到，她一上来我就去要。”

      

      叫少侠办事就是这点麻烦——他们并不是总在这个世界。

      

      谢云流无计可施，只好夹起尾巴，行动上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晚间上了床也不敢要求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了，便只老老实实地搂着师弟躺着，快要入睡的时候，却听到李忘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谢云流就听不得这个。

      他立时坐起身来，硬邦邦地留下一句“我去将十二找回来”便披衣起床，临了还不忘给李忘生掖掖被子。

      李忘生没想到他还醒着，马上跟着他坐了起来：“师兄？”

      谢云流一声不吭，一边穿衣服一边闷头往外走。李忘生便也起身穿衣：“师兄！”

      

      他的语调里面仿佛带了些别的东西，可谢云流无心分辨，只掩耳盗铃一般往外走去。

      “师兄！”

      这是李忘生叫他的最后一声。

      那一瞬间，谢云流有种冲动，想要转过身来，回到师弟身边去。可他心里还有另一股犟劲儿，盘算着只要能找回那只傻鸟，今日做的蠢事便可以当作都没发生过，只要——

      

      李忘生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

      “谢云流。”他安静地说。

      “……你回不回来？”

      

      谢云流猛地转过身来。

      家里的院门还开着，可李忘生居然没再看他，披着衣服自己回了屋里。谢云流像只被放了气的河豚一样慢慢地瘪了下来，从家门口到脚下的这几丈路，他又灰溜溜地自己走了回去。

      李忘生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听他关了门，依旧一动不动。

      

      谢云流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再一次脱衣上榻，钻进被子，先是试探着摸了摸师弟的手，没被拒绝，又整个人贴上去，将师弟重新抱在怀里，李忘生乖乖让他抱了，身体却还是紧绷着，没有了平日里全然依赖地靠在他身上时那份令人安心的重量。

      “忘生？”谢云流贴着他的耳朵，小心地唤道。

      

      不知过了多久，李忘生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生气了？”谢云流终于还是问道。

      

      又是一阵沉默。

      “下午，”李忘生突然道，“师兄说……把十二送人的时候，有一点。”

      谢云流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到李忘生继续道：“我当时便想通了，给了我的东西，师兄绝不会再给别人的。”

      “只是想起师兄拿这个开玩笑，还是……有些生气。”

      “我明知不该，可自己克制不住……”李忘生说道，“是我修心的功夫不到家，因此才叹气的。”

      “不是……责怪师兄。”

      

      谢云流听得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地后悔，只想把李忘生翻过来吻他，但他这个晚上已然是昏招迭出，又刚被叫了一声谢云流，行动便不敢这般跋扈，只将李忘生的手拢在掌中摩挲。

      李忘生：“师兄。”

      他的手指在谢云流的掌心里局促地动了动。

      “我叫你的时候，”李忘生慢慢地说，“你别……”

      

      “别不理我。”李忘生小声道，“……行吗？”

      

      谢云流这才知道，刚刚在外头被用那样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实在算不得什么。李忘生这样小心翼翼地，求他似的和他讲话，才叫他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

      他再顾不得那许多了，立时手上使力，蛮横地将李忘生翻过来，扣在怀里。

      “谁不理你了？”谢云流焦急地说，“师兄……师兄怕你不高兴，才走得急了些……师兄怎么会不理你？”

      

      李忘生额头抵在他肩上，身体却像只虾子一般地蜷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这么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多久，谢云流才感觉到他慢慢地放松下来。

      “……不生气了，好不好？”谢云流在他背上轻轻推了推。

      李忘生应了一声，迟疑片刻后，在谢云流脸上亲了亲。

      

      “睡吧，师兄。”李忘生说。

      

      谢云流充满精神内耗的流亡生涯赋予了他一项极为实用的技能——心里有事他也能睡着。他的大脑甚至能在保证他得到充分休息的前提下很有效率地安排他做噩梦。

      在这方面李忘生就差了点意思，谢云流醒来的时候，他才刚睡着没几个时辰。

      

      谢云流悄声起身，将窗边帘子一一放了下来，好叫李忘生睡得安稳些，自己则进了院子另一侧的灶屋洗米做饭，想弄点师弟喜欢吃的东西来讨好他。他淘完糯米与赤豆，又找出去年渍好的糖桂花，从屋檐下取了新柴来生火，几次点火不成，探身去查看灶台的时候，发现柴孔里又被李忘生塞了好些书信。

      谢云流：“……”

      

      李忘生在华山习惯了将用不上的信件文书直接丢进碳盆里，舟山一年到头气候温暖从不用碳，谢云流在自己院子里又起了个灶屋之后，李忘生便把东西直接往他的灶台里塞。昨日下了一夜的雨，纸张受了潮，火便生不起来，谢云流只得蹲在地上，把那些书信再一封封地掏出来，掏得满手碳灰。

      

      大部分的信都是于睿写的。

      直到谢云流和李忘生回到了舟山，于睿才发现她的好师兄出门休婚假，除了给他们寄水果，还特意绕道西域租了只猫回来。

      卡卢比上了华山，行事可以说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每日都在太极广场传扬教义，与人论武，手把手地教少侠将减伤喊话设置成“MAY THE FIRE BE WITH YOU”，并奉陆危楼之命向整个关中地区销售波斯猫，在饭堂里主还动与少林玄虚大师同桌吃饭，场面堪称世纪和解。相较之下，于睿反而闭门不出，坐立难安，进退失据，仿佛她才是那个满腹邪念的人，忍了没两天便开始给李忘生写信。

       谢云流偷看了几封，师妹写了满纸的字，如今已经微微地洇开了一些，依稀还能辨认出前半段都在绝望地质问“为什么，师兄，到底为什么”，后半段都在用各种离奇的理由要求下山。华山上的事态似乎进展奇妙，每隔几封于睿的信就会出现一封博玉写的“很乐，快回来”的盼归之信，叫谢云流看得直想说别乐了，你二师兄看你和看师妹一样急，等他料理完师妹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你。

      

      谢云流好容易将信掏完，居然还从炉子最里面掏出那本红衣教《大光明典》来。这书不算稀罕，但是想要找来却也不容易，谢云流随手翻了翻，发现李忘生还做了两条批注，第一条是第10页的“不可理喻”，第二条是第46页的“一派胡言”。

      他自己笑了一会儿，将那两页纸小心地撕了下来，收进口袋里。火终于点起来了，谢云流依旧蹲在地上，把师弟丢掉的信和书一样样地替他烧了，这才站起身来，架起砂锅开始熬粥，院子里不久便开始飘起桂花的甜香。

      

      李忘生在被褥中蜷了起来，睫毛不住颤抖。

      他几乎从不做梦的，可今日却又梦到了那个早上。

      

      他胆战心惊地躲着其他弟子，独自跑到后山，将师父的血衣浸在泉水中揉搓。师兄和师父动手的事是瞒不住的，可他与师父却心照不宣地将伤情瞒了下来——吕纯阳苏醒过来，运功疗伤之前，便只叫李忘生悄悄地处理掉沾了血的衣袍。

      他不知这样麻木地洗了多久，可血迹却怎么也洗不掉。雪下得不算大，李忘生低着头，雪花飘进衣领的时候，却激得他心中一阵阵地发凉。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好生起火来，想要将衣服烧掉，湿衣一罩上去火便灭了，冒出一大股黑烟，正飘进他眼睛里。

      

      好痛。

      李忘生用力闭上眼睛。

      他心中慌乱，洗衣时忘记用内力护体，此时双手也开始变得又麻又痒，不多时便针扎一样痛起来。

      

      ……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浑浑噩噩地想。

      我该追下山去，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师兄找回来。

      ……可师父受了伤。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不能叫别人知道……他走了，我也走了，谁来照顾师父呢？

      突然之间，恨意如同一条毒蛇，在他心口越绞越紧。

      

      他已经闭了很久的眼睛，可双目却像还是火烧一样的烫。

      不准哭。

      他发着抖对自己说。

      他知道，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绝不会流泪。

      他就是知道。

      

      可真等他缓过了这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变了。

      刺骨的冷泉，灰黑的柴薪，师父的血衣都消失了。雪还在下，天光柔和，红叶在风中缓缓摆动。

      是银霜口。

      

      “怎么了？嗯？”师兄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李忘生猛然抬头。

      谢云流慌乱地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李忘生条件反射一般想藏起双手，可不知怎么，他肿胀的手指已经被师兄捧在掌心里，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般小心地焐着，又放在嘴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李忘生想要说话，张开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爬满了眼泪。

      明明师兄昨夜才离开，可他仿佛已经这样挺了很久很久，久到方才还盘踞在他心中的恨被消耗得一点不剩。师兄的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把李忘生暖和又安全地裹在里头，他贴着师兄的胸膛不住地喘息，双手却隔着那层薄薄的里衣，摸到对方背后纵横的伤痕。

      

      你怎么……受了这么多的伤？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没事了，没事了……”谢云流说道，“师兄回来了……师兄在……”

      你已经……不恨我了吗？

      

      李忘生茫然地睁开双眼。

      连绵不绝的雨声里，隐约还能听到火焰燃烧的“毕毕剥剥”的声音。

      ……是师兄在做早饭。

      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罢了，可那股难以忍受的灼痛，却仿佛还留在他的眼眶里。

      他半晌才坐起身来，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谢云流搅了搅已经熬到粘稠的赤豆羹，一边往里面下他搓了一早上的糯米圆子，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李忘生起床的动静。起身、穿鞋、洗脸、束发，然后房门吱呀一响，李忘生开始慢吞吞地朝厨房的方向走。

      

      下这么大的雨，距离短不打伞也就算了，你就不能走快两步吗？！

      谢云流直想说他两句，可几个时辰前他刚被叫了一声谢云流，这时最大音量已经自动下调了20个百分点，也不敢随意开麦了，只把嘴安静地闭着。他不敢说话，李忘生也不说话，正当谢云流心虚地猜测师弟是不是还不高兴的时候，李忘生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的背上。

      

      李忘生：“……师兄。”

      谢云流手里的糯米圆子撒了一案台，可他也顾不上管了，只是急急地转过身来，伸出双臂把师弟拥在怀中。

      “怎么了？”谢云流低声问，“嗯？”

      他说话的语调，就和李忘生梦到的一样温柔。

      

      李忘生洗脸时瞧过镜子，眼睛没红，此刻声音听起来也很正常，师兄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他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本来他没打算说什么的，可谢云流突然这样问他，就像是梦里的师兄在他指尖呵的那口气一样，叫他觉得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翻涌。

      

      “做了个梦。”李忘生勉强说道，“梦见……梦见师父叫我办的事，我没办好。”

      “……心里很急。”李忘生承认道。

      

      “急什么？”谢云流拿手指敲了敲他半湿的头顶，“从小到大，师父才说过你几次？”

      李忘生这时才将手臂迟疑地环在他的腰上。

      

      谢云流的心渐渐开始狂跳。

      这是……是那种情况吗？

      做了不好的梦，心里不舒服……想我……安慰他，想我哄他吗？

      

      谢云流做梦都想要这个。

      想要李忘生和他抱怨、和他诉苦，想要李忘生依赖他，像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样，在被子里抓着他的手偷偷地说想家——不要说师弟师妹，就连师父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他谢云流才知道。可真到李忘生抖抖羊毛，温顺地躺进他怀里要他撸的时候，他却一下子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师父不会说你的，”谢云流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师父还指望你赡养他的情债……”

      听他编排到师父头上，李忘生还是腾出手来轻轻给了他一下，可谢云流却仿佛接到了什么非得完成不可的光荣使命一般，还在为了这个毫无逻辑、没头没尾的梦拼命地给李忘生出主意。

      “你就说，是我在旁边捣乱，你才没办好的。”谢云流灵光一闪，“别管多大的事……师兄都给你兜着，好不好？”

      

      ——笑了吗？谢云流想，是笑了吗？

      “我后面，”李忘生头也不抬地说，“梦到师兄了。”

      他的声音，好像确实带着点笑意。

      谢云流的心猛地一跳。

      “师兄……帮到你了吗？”他问。

      

      “嗯。”李忘生点了点头。

      于是谢云流便像是中了头奖一般，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

      “都是掌教真人了，”他轻声调笑道，“还害怕师父啊？”

      

      屋外暴雨滂沱，雨水像是要隔绝天地一般地倾泻而下，叫李忘生觉得似乎全世界便只剩下了他和师兄两个人，在这小小的厨房里面安稳地抱在一起，谁也不肯先松开手。没有什么沉重的责任，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炉灶里的一团火，慢慢地烤干衣衫头发，再熏上桂花的香气。

      

      “师兄。”良久之后，李忘生说道，“锅是不是糊了？”

      

      锅确实糊了。

      谢云流已经放进去的糯米圆子全都黏在锅底，铲都铲不下来，他着意又往红豆羹里多加了糖桂花，可喝起来还是有股糊糊的苦味。

      他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提这件事，并肩坐在门槛上，看着屋檐上垂下的雨帘喝完了甜羹。

      “来。”谢云流见李忘生搁下碗，便又揽着他的肩，叫他伏在自己膝头，拿手指梳他头发。

      空气湿润微凉，又刚喝了热热的甜羹，李忘生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困了？”谢云流用指节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李忘生想要答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压回去一个呵欠。

      

      谢云流将他横抱起来，等李忘生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又被放到了卧榻上，窗内竹帘全都低低地拉着，室内一片昏暗，让他只觉得困意更盛。

      “……还没练剑。”李忘生说道。

      ——休息不好，练什么剑？越活越回去了？

      谢云流想起昨夜他刚被叫了一声谢云流，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睡醒再练。”他转而说道，“先休息。”

      李忘生也没再坚持，困倦地闭上眼睛。谢云流像是小时候那样趴在床边瞧了他一会，见他睡熟了，这才站起身来。

      

      谢云流打卡上班，谢云流打卡下班。

      离他和沈剑心约定的时间还早，他兜兜转转，又晃到了停风小筑。

      “……昨天，”谢云流自言自语般地说，“惹你师叔生气了。”

      

      谢云流：“凶得很。”

      “做了掌门，师父也不敢得罪他……”

      雨停了。风吹灌木沙沙作响，像是洛风在笑话他。

      “有空给你师叔托个梦，”谢云流说道，“替师父说几句好话，记住了？”

      

      沈剑心穿了身江湖劲装，头上顶着斗笠，四条系带在风中飘来荡去。

      “怎么？”谢云流嘲道，“又要脱离师门了？”

      

      沈剑心满脸写着“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啊”，但李忘生给他定下的唯一铁律便是不可不敬师长，沈剑心只好忍气吞声道：“没有。我去浩气盟办点事，这么穿方便些。”

      

      “谢师伯，”他规规矩矩地说，“少侠说她一会就到。”

      谢云流和沈剑心一向话不投机，两人便只好沉默相对。谢云流百无聊赖，正打算说“拔剑我练练你”的时候，沈剑心却突然开口道：“谢师伯，其实当初……脱离师门之后，我偷偷回去过一次。”

      “想把剑还了。”沈剑心解释道，“被掌门逮个正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剑心自己笑了一下：“掌门说，要走也行。”

      谢云流立刻偏过头来。

      “但要约法三章。”沈剑心正色道，“不准去东瀛，不准玩刀……”

      “不准开宗立派。”

      

      李忘生安排在论剑峰上谈的，一准儿不是好事。

      雪白得刺眼，沈剑心本来都快笑出来了，嘴里想回的话从“掌门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谢师伯”变成了“我什么档次我还能开宗立派”又变成了“别代了什么都代只会害了你”，最后开口的时候，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掌门。”他承诺道，“我一定……一定回来。”

      “爬也会爬回来。”

      

      “谢师伯……”沈剑心磕磕巴巴地说，“谢师伯也会回来的。”

      “一定会。”

      山风猎猎作响，沈剑心从掌门背后，只能瞧见他两鬓白发不断飘荡。

      

      “掌门不叫我们学你。”沈剑心坐在码头上，两脚悬于水面，头也不回地说，“不是觉得你不好……他是觉得……谢师伯你吃了太多苦了。”

      “不管你做了什么，掌门最记挂的……始终都是你。”

      

      “所以。”沈剑心语调一变。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种话，”沈剑心循循善诱道，“多说几次就习惯了。”

      

      谢云流：“……”

      沈剑心像变魔术一样，将一只蜜桃粉色的大鹦鹉从背包里往外一提。

      “过日子，有摩擦很正常。”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恐吓，“这才哪到哪啊。”

      “喏。”沈剑心说，“她用了很特殊的一个道具，请动了颂少风亲自给你加急调理的，教的挺好。”

      李十二见了谢云流，登时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称呼来：“大伯！大伯！”

      

      这是颂少风教的？谢云流心想，我看这是你教的吧。

      还不等他说什么，沈剑心便朝着远处挥了挥手，热情道：“小！师！弟！”

      悄悄路过的莫铭满脸写着“早知道有这么个师兄当初就该烂在海之丸里”，不情愿地回过头来。

      

      沈剑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扒着他的肩膀：“该叫我什么？”

      莫铭无语良久，一字一顿地说道：“臭剑纯。”

      谢云流：“……”

      “很好！”沈剑心欣慰道，“你已得我纯阳气宗武学真谛……”

      

      这二人勾肩搭背地越走越远，谢云流拎着鹦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回到家的时候，李忘生正坐在板凳上，托着腮看他的花圃。

      时值初春，土壤中已冒出不少青苗，可这绿油油的一片一朵花也没有，不知李忘生在瞧些什么。

      谢云流的住所是对少侠隐藏区域，来找他的刀宗弟子也不多，李忘生来了便经常只穿着家常衣服，冠也不戴，头发随意地挽着，谢云流一眼便瞧见他穿的是自己的里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就爱看李忘生这幅松弛的样子，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谢云流鹦鹉在手，总算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音量也恢复了默认设置，可他还没来得及叫出那声“师弟”，架子上的李十二便大叫起来：“爹！爹！”

      谢云流：“……”

      ——这就是沈剑心教的吧！

      

      李忘生一头雾水地回过身来，李十二已经蹿到了他肩上，用脑壳在李忘生脸颊上蹭个没完。

      李忘生一边叫了声师兄，一边握住李十二的翅根将他拿远了些，探究地看了一会，感叹道：“当真是神乎其技。”

      

      “我不是你爹。”李忘生继而说道，“你……你也叫我师父吧。”

      李十二懵懵懂懂，重复了两遍师父，便飞去后院找其他鹦鹉们去了。谢云流站在一边，这时才瞧见李忘生在看的，原来是篱笆下头指甲盖大小的一朵野花。

      他用力盯着那朵花，一眨不眨地瞧着。

      

      “我错了。”

      谢云流说。

      

      “别笑了！”谢云流气急败坏地说，“李忘生！”

      可对着李忘生忍笑的表情，沈剑心教的后半句“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谢云流把李忘生从板凳上拉起来，下巴搁在他肩上，泄愤似的蹭了蹭。

      

      李忘生像只顺从的羊羔，依赖地靠在他身上。

      “……忘生。”谢云流闷闷地说，“你说件……说件别的事，师兄一定能做到。”

      

      李忘生：“……？”

      “东瀛已经去过了。”谢云流继续道，“刀也玩过了。”

      “门派……也已经这样了。”

      ——哦。

      “沈剑心，”李忘生淡淡地说，“该罚。”

      

      “……罚师兄好不好？”谢云流低声说，“师兄以后……再也不用刀了？”

      就算师弟今后只准他用一根树枝对敌，他也愿意的。

      李忘生却笑了笑，坦然道：“可我喜欢看师兄用刀。”

      

      谢云流骤然收紧双臂。

      “那你说件别的事。”他要求道，“一定要说。”

      

      李忘生只得陷入苦思，谢云流便耐心地等着。夕阳西下，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嗓门最大的谢七在后院不停地发出“你不傻了”“你不傻了”的惊喜叫声，听的谢云流只想把他拔毛下锅。

      李忘生推了推他，谢云流只好将手臂略松了些。

      

      接着，李忘生弯腰将他二十分之一亩良田中唯一一朵花摘了下来，插进了谢云流的发髻里。

      “好了。”他说。

      

      花实在太小，茎又太细，戴在头上颤颤巍巍的，说不出的滑稽，可李忘生却仿佛十分满意的样子，安静地瞧了一会他的花和他的人。

      “……我看不见，”谢云流说道，“掉了怎么算？”

      他说话的口气，仿佛这朵花他能戴到天荒地老一般。

      

      “掉了就掉了。”李忘生答道，“我瞧见过就行了。”

      谢云流却很不愿意弄丢师弟给的花。他话未出口，李忘生却仿佛听到了一样，向他许诺道：“到了夏天，我每天给师兄一朵不一样的，拿来插瓶。”

      

      ——春天之后，还有夏天。

      李忘生还会在。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谢云流恶狠狠地说道。

      “忘生。”良久之后，谢云流突然道，“你再……”

      “再叫一次。”

      “我的名字。”

      李忘生还没开口，自己先笑了，又酝酿了好一会，这才低声道：“……云流。”

      

      到了晚课的时间了。

      莫铭终于甩掉了沈剑心，腋下夹着经书，还没走到谢云流的家门前，便被一群鹦鹉拦住了去路。

      “小莫哥！”谢十一坐上他的左肩。

      “小莫哥！”谢三坐上他的右肩。

      

      “小莫哥！”谢七大叫道，“小莫哥！”

      “走开。”莫铭面无表情地说，“要上课，没空陪你们。”

      

      “我错了。”谢二在他头顶树梢幽幽说道。

      莫铭：“……？”

      “别笑了！”谢二惟妙惟肖地模仿道，“李忘生！”

      

      “罚师兄好不好？”谢二重复道，“罚师兄好不好？”

      莫铭：“……………………………”

      他突然意识到这鹦鹉在学些什么，立刻伸出手，捏住了谢二的嘴巴。

      

      谢一：“小莫哥！你不会还是！”

      谢五：“你不会还是！”

      谢三：“你不会还是！”

      鹦鹉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童男子罢——”

      莫铭满脸通红，正欲说些什么，李十二便从天而降，踩上他的头，发出异常神圣的叫声：“平——心——静——气——”

      

      莫铭被他们整得哭笑不得，终于意识到今天的课恐怕是没得上了。鹦鹉们站了满头满肩，扑扇着翅膀，开始将他往海食湾的方向拱去。

      “去码头！”谢七指挥道，“去码头！”

      “整点吃的！”

      “整点吃的！”

      “嘚儿～驾！”

      

      莫铭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抓抓头发，带着鹦鹉们走向海边。

      

      

      

      

      

      

      

      

      

      

      

      

＊cp达达利亚×迪卢克，不逆，拉郎ooc慎

＊有隐晦的其他人单箭头迪卢克

＊自我满足产物，全文3w2+

 

系列目录：

《火水》本篇

《局外人》 埃泽视角

《风雪同归》 本篇后续

《火水·if》 另一种可♂能♂性 
 

 

【一】暗流

 

迪卢克坐在书房里，迅速扫完了酒庄这段时间的总账，确认没有问题后递回给埃泽，却见对方似乎欲言又止，疑惑道：“怎么了？”

 

埃泽犹豫着开口：“老爷，又有人想要买那瓶火水……”

 

至冬离蒙德实在不算近，加之沿途——主要是至冬那边——气候恶劣，普通人很难来往于两边。迪卢克手上这瓶样品，在他拒绝了引进后，也就成了城内唯一的「火水」。

 

蒙德作为诗酒之城，好酒之人自然极多，愿意花大价买一瓶酒的人也不少，这已经不是埃泽第一次被人托关系询问此事了。

 

“不卖。”迪卢克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懒得问对方开价几何。

 

埃泽应声：“好的，我知道了。”

 

他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之前的数次也是这样。只是偶尔也会感到好奇，那瓶酒究竟意味着什么，才会让迪卢克明明不喜，却又不肯转手卖掉。

 

……明明迪卢克老爷一向是个务实的人，于自己无用、或者不想要的东西都会选择将之利益最大化，就像当年毅然卖掉了老宅，搬来酒庄。

 

但是埃泽并没有问出口过，他一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酒业行会的会长、迪卢克信任的副手——明白那些问题不是他可以关心的。

 

白发青年离开后，迪卢克的工作也暂时结束了。

 

他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余光瞥到一旁的信封，才忽然想起前几天旅行者曾来信，说今日午后会上门拜访。

 

也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居然还学会了递拜帖，璃月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直到迪卢克亲自打开大门，看到旅行者和派蒙身后异邦打扮的男人，才明白这反常的拜帖究竟是多么隐晦的预告。

 

视线从赭红色面具落到男人略显带稚气的脸上，和那双透着暗色的海蓝眼眸对视一瞬，他眯起眼，语气不善：“「公子」？”

 

“日安，迪卢克老爷。”达达利亚仿佛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如实质的敌意，迈步越过无措地立在门口的旅行者，在主人明显极为不欢迎的眼神下，踏入了酒庄大厅，“大名鼎鼎的晨曦酒庄……果然还是一样的气派。”

 

派蒙惊讶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咦，你们认识？”

 

“不。”迪卢克否定十分果断而干脆。

 

达达利亚回身看向站在门口瞪着他的红发青年，爽朗笑道：“哈哈，真冷淡啊，明明——”

 

迎着旅行者和派蒙疑惑的眼神，迪卢克不得不抢白重申道：“我和愚人众的执行官不熟。”

 

旅行者自然而然地想起迪卢克神秘的情报网，只当他会一眼认出对方的原因在于那里，于是表示理解，又看向达达利亚。

 

年轻的执行官闻言微微挑眉，与心情极差的酒庄贵公子对视半晌后，认输般摊了摊手：“好吧……嗯，那就是我单方面慕名已久好了——晨曦的暗面、蒙德最强之人，迪卢克·莱艮芬德。”

 

“……最强的明明是琴团长。”派蒙小声嘀咕。

 

旅行者小声反驳：“不，就是迪卢克。琴团长也会同意的。”

 

眼见带来个大麻烦的旅行者似乎就要和同伴陷入无意义的争执，迪卢克打断两人：“旅行者，晨曦酒庄可不欢迎不速之客。”

 

虽然对方口中叫的是旅行者，但很有自知之明的达达利亚耸了耸肩：“近乎掌握着整个蒙德酒业、有着「蒙德无冕之王」之称的迪卢克老爷，这样对待愚人众的执行官，可不利于两国外交哦。”

 

旅行者也解释道：“是他非要来的……”

 

而且以愚人众的情报网，甚至十分清楚晨曦酒庄的位置，都不需要带路。可以说，旅行者本身就是主动跟来，防止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重大事件的。

 

这不出迪卢克所料。

 

他皱眉看向神态自若的茶发青年：“——那么，有话直说吧，你的目的？”

 

“很简单。”达达利亚笑了，眼中带着兴奋的战意，“迪卢克，陪我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吧。”

 

“仅此而已？”

 

“嗯，当然。现在的话，活动筋骨就够了。”

 

旅行者和派蒙跟着两人来到酒庄附近的空地上，见迪卢克似乎真的要迎战，凑过去悄声提醒道：“迪卢克小心，公子会近战，还会变身换属性的！”

 

“嗯，我知道。”迪卢克没什么表情，整理了一下手套，又看向眼神带着担忧的旅行者，温声安抚道，“放心。”

 

达达利亚站在十米外，理了理弓弦，蓄势待发。虽然他很清楚，迪卢克很快就会近身逼他弃弓持刃认真对战。

 

——可在看到他的好对手正耐心地低声与旅行者说着什么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啧了一声。

 

高扬的战意所带来的兴奋和愉悦忽然之间便打了些折扣。

 

迪卢克让旅行者和派蒙退到足够远、不会被战斗波及的地方，这才持剑望向对面年轻的执行官。

 

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战斗开始了。

 

坠在衣摆处的神之眼亮起艳色的光芒，双手剑宽阔的剑身燃起火焰，迪卢克边躲开疾射而来的水箭，边冲向着正挽弓射击的青年。

 

弓与双手剑，若是被近身后果不言而喻。达达利亚连发三道水浪，自己则借着元素的推动力向后疾退。

 

但这种程度的应对不过是徒劳。

 

迪卢克轻易侧身闪过对来向早有预料的浪刃，再次逼近了达达利亚，挥剑重重劈向对方。

 

呜哇，这一下如果挨实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真是暴躁啊，都不需要热身，一上来就这么凶吗？

 

达达利亚腹诽着，却不慌不忙地横弓挡下了这一剑。

 

迪卢克极快地再次挥下一击，微微侧身，又从不同方向再次砍向年轻的执行官。剑身的火焰时隐时现，虚招实招令人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但达达利亚不需要要分辨。

 

带着火焰的攻击会点燃草地，需要挡下；不带火的可以闪开……啧，和这个人战斗的话，用弓果然还是有些累赘，就连水障也不超过两下就会被击碎。

 

似乎对达达利亚的招式非常熟悉，迪卢克兀然停下烈焰般迅猛的攻击，向后跃起，避过了对方毫无征兆发动的断流。

 

一时之间，攻守之势轮换。

 

明明是最柔软无害的水元素凝聚的战刃，对方的攻击却一击重过一击，如怒涛般猛烈又如暴雨般永不停歇，令人难有喘息之机。

 

双手剑形制难免会对灵活性造成些影响，迪卢克很清楚，对达达利亚这个水平的对手来说，闪避无异于主动提供破绽。所以他不闪不避，横剑一一架住对方的攻击，手臂因为在极短时间内承受了多次过重的力道，而感到些微的麻痹。

 

……啧，这家伙力气还是这么大。

 

迪卢克眼中带着如火的决意，在白刃相接时，与那双微暗如同深海的眼眸产生了一瞬间的对视，对方的眼中同样是忘乎一切的昂扬战意。

 

他的战斗的确并不完全依赖神之眼的元素之力，但这只是过去经历养成的习惯，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使用元素之力。

 

事实上，恰好相反。曾经被生生挫断的信念之火重铸后燃烧得更加坚定，被他放弃过的神之眼如今也掌控更加自如——

 

剑身骤然涌现赤焰，生生溶解了水刃的一击。

 

借着对方那一刹那的攻击空隙，迪卢克平推剑身，夺回了攻势。

 

达达利亚再次借助水浪拉开距离，将双刃合二为一，手握水元素凝成的长枪挽了个枪花，望向迪卢克的视线专注而兴奋。他脸上带着惬意而享受的表情，再次冲向青年，两人陷入酣战。

 

旅行者站在数十米之外，看得聚精会神，派蒙却只觉得眼花缭乱。她无聊地上下飞了几下，忍不住开口：“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公子怎么还不切魔王武装？迪卢克老爷知道他会转换成雷属性吗？”

 

这些问题旅行者也不知道，但确实有些担心。

 

毕竟这里不是黄金屋，草地着实对迪卢克有些不利——他的攻击可能会为他自己附上火元素，到时候被魔王武装的雷属性触发超载反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出乎旁观的旅行者意料的是，这场战斗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结束时战场中的二人的行为有点奇怪，对比起他们方才激烈到稍有不慎便会重伤的战斗，简直像在开玩笑——

 

达达利亚闪身后撤避开迪卢克的劈砍，拉开一段距离后突然解构了水刃。他脸上带着笑容，重新搭弓蓄力，对着红发青年的方向凝出了一头庞然大物的虚影。

 

迪卢克却不闪不避，反而抬手举剑，对着袭来的巨鲸凝出了连暗夜都可以照亮的烈焰。

 

赤色的火鸟迎向蔚蓝的水鲸，两者的威力不差分毫，刚刚好彼此消融。在元素之力消散的同时，而场上的两人也已经收好了武器。

 

哪怕全程没有看懂的派蒙也能明白，这场战斗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不过战斗结束了，较劲却似乎没有。

 

这场仪式感远大于威力的爆发过后，达达利亚笑得极为灿烂，与之相反的是被他望着的迪卢克却一脸别扭。

 

“咦咦？这就结束了？公子为什么不用魔王武装啊？难道是因为对身体消耗太大？”不懂读气氛的派蒙好奇地飞向两人。

 

终于察觉这两人之间似乎另有因缘的旅行者也走了过去，不过就像从前在天使的馈赠不曾追问琴口中的「前辈」一词一样，见迪卢克似乎很排斥，旅行者也不曾追问他与达达利亚的过去。

 

达达利亚略微收敛了表情，不过眼中依然满是笑意，他看了一眼冷着脸沉默的迪卢克，回答派蒙：“因为一开始就说了是「活动筋骨」啊。”

 

“你、你你——”派蒙气愤地叉腰，“你之前在黄金屋时「活动筋骨」可不是这样的！”

 

“哈哈，那个啊……嗯……”达达利亚试图敷衍过去，不过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说辞——在迪卢克显然不会配合他甚至只会拆台的情况下，只好换了个策略，“一顿……？”

 

“新月轩琉璃亭各一顿！”

 

“成交！”

 

两人这对暗号般讨价还价的模样让迪卢克一时无语，但也说不好在过于幼稚的达达利亚和过于好收买的派蒙之间，哪个更让他无语。

 

沉默几息，他绷着脸冷淡开口：“活动够了就请回吧。”

 

“欸，这逐客令也下得太快了吧。”达达利亚一脸惊讶，但这次却并未执着，只摊手道，“蒙德人真是冷漠啊。唉，算了……”

 

蒙德人很热情好客的，只是对愚人众冷漠罢了！

刚刚收了封口费的派蒙，非常有契约精神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声。

 

见年轻的执行官似乎真的准备离开了，旅行者也只好认命地准备跟上他——毕竟是和这个不稳定因素一道来的，自然就有责任看好对方。

 

达达利亚却摇头道：“不必监视我啦，旅行者。迪卢克老爷肯定早有安排，现在他大概更想和你叙叙旧——然后说不定会打探一下我的消息？”

 

迪卢克冷淡否认：“不需要打探。”

 

但却默认了前半句的「早有安排」。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挥挥手离开了。

 

大概是知晓以黎明而非闪避迎上游鲸实在有些离谱，迪卢克已经放弃了继续否定两人相识的事，却也没准备为旅行者解答疑惑。

 

——那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

【二】炙热

 

六年前，达达利亚还是「阿贾克斯」，迪卢克也还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

 

那时，距离迪卢克被破格升为西风骑士团骑兵队长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无论最初对他看好还是唱衰的人，如今都认可了他的实力。

 

于是，这一天，西风骑士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兵队长，接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远征任务。

 

法尔伽其实犹豫过这次远征是否真的要带上迪卢克——他的实力当然足够，但问题是年纪。

 

如果是去璃月也就算了，可他们这次的目标却是至冬，那是一个冰雪国度，同火属性的迪卢克恐怕不太合。何况此去路途遥远，他多少也要考虑一下纳税大户莱艮芬德老爷的感受。

 

但是后来还是决定带迪卢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愚人众近来所为实在是有些过分。

 

法尔伽需要寻个机会扳回一城，挫一挫愚人众的锐气。但暂时还不至于上升到外交矛盾级别，那么与之相对，拥有自主能力却又无法承担全部责任的少年就是最合适的引线了。

 

毕竟和成年人不同，未成年就是有着这样的特权，进是少年天才，退是小孩子不懂事。总而言之，无论什么结果，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迪卢克起初并未意识到大团长的用意。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又天赋卓绝，十岁得到神之眼、十四岁成为骑兵队长，直到如今，一直都是人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连同龄人都少有不服他的。

 

……太过顺风顺水的人生，让他不可避免地有些天真。

 

不过即使如此，当真的站在至冬国愚人众的训练场中央，场外是若干围观的西风骑士和愚人众，甚至更远的外面似乎还有好奇而来的至冬国普通民众，迪卢克也还是明白了法尔伽的用心——

 

砸场子。

 

愚人众确实有被为难到。

 

这倒也不是迪卢克已经强到了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地步，仍然是，年龄。

 

愚人众和西风骑士团的体制截然不同，但阶位上是有共通之处的。迪卢克是西风骑士团的十位队长之一，这份重量绝非普通的债务处理人或萤术士可比；但在愚人众，再往上便是十位执行官了。

 

尤其，迪卢克实在是太年轻——或者说，是太年幼了。

 

愚人众的若干执行官，随便哪个拉出来都比迪卢克大上不少。倘若战斗，论实力，他们定然赢得毫无悬念，却显然和输了一样丢脸，毕竟难逃以大欺小之名。

 

……哪怕他们中确实有长得略显年幼的执行官，譬如散兵，但这人下手没轻没重，是最不能上场的。法尔伽虽然心思弯弯绕绕不少，却绝非冷血之人，万一这红发少年有个好歹，事情肯定无法善了。

 

所以，公鸡只能一边盘算着他们什么时候也招个年纪小的执行官同僚去占占别人便宜，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如了法尔伽的意，顺着他的话开始夸红发少年是个天才，骑士团后继有人，英雄出少年……

 

而训练场上，迪卢克收着三分力，并不怎么费力地应付着若干年纪与他相差不多的新人债务处理人和萤术士们的车轮战，美其名曰，交流经验。

 

他虽然对法尔伽的这种狡猾做法无法苟同，不过既然初衷是为了蒙德，他也不会拆台——起码在回到蒙德之前不会。

 

迪卢克再次挥剑拍飞了一个债务处理人，只觉得这些用双刃的都不堪一击。而以召唤元素飞萤为主要攻击手段、本身却堪称弱不禁风的萤术士们，就更不用提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默算了一下自己已经连战十多场，迪卢克在周围的愚人众队员犹豫着不肯主动上前挑战的间隙，主动开口表示自己已经有些疲惫了。

 

这毫无疑问只是谦词。

 

他最多是呼吸有些急促，还远远算不上“累”。只是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一来只是在无谓地消耗他的体力，二来也会让至冬过于面上无光，影响双方外交。

 

——迪卢克作为莱艮芬德家的少爷，当然不会不懂这些，只是并不喜欢罢了。而他靠谱的义弟、骑士团的庶务长，自然会帮他全盘揽下这些麻烦又无聊的工作，让他心安理得地不必多花心思。

 

离开训练场回到骑士团队伍之后，迪卢克听着法尔伽和愚人众的执行官试探和挖坑，心却早已飞到训练场之外了。

 

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虽然平日顾忌家族、顾忌职责，一向竭力表现得成熟又稳重，但到底是初次来到这陌生的冰雪国度，又怎么可能没有好奇？

 

略坐了会儿，法尔伽大抵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让众位骑士团成员自由行动了。

 

……当然，这所谓的自由行动，暗中肯定有愚人众监视。

 

但迪卢克又没打算做些什么触碰边缘的事，也无所谓被监视。他婉拒了同僚们同行的邀请，独自行走在至冬国的大街上。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蒙德截然不同，又终年覆盖着冰雪，人们也都穿得很厚（迪卢克因为是火属性的神之眼，倒不怎么怕冷）。但是另一方面，却又似乎没什么不同——普通人在忙忙碌碌，有穿着愚人众制服的人在街上巡逻，如同蒙德的西风骑士团。

 

虽然因为愚人众的外交作风，他对这个陌生的国度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却也无法升起恶感。

 

在出神间，迪卢克错不及防地与人撞了满怀。

 

“抱歉，”他看向对方，却望进了一双如晴空般的蔚蓝眼眸，“……是我没有看路。”

 

很漂亮的颜色。

两人不约而同这么想着。

 

阿贾克斯顿了顿，从那片热烈到与这个国度格格不入、却反而因此更为吸引人的鲜艳赤色中回过神，道：“我也没有看路，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不，是我……”

“不不不，我才——”

 

两人沉默下来，然后一同笑开。

 

而阿贾克斯边笑着，又有些疑惑——他平日里并不是这么客套的人。是因为对方罕见而炽烈的发色与瞳色吗，还是来自蒙德的客人的身份呢？他似乎……有些奇怪。

 

“唔、我刚才……”迪卢克却忽然想起什么，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的长相和衣着，“好像有看到你在训练场外……？”

 

“诶？确实，但，”阿贾克斯略有些惊讶，“我站得很远吧？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都在，你都记住了吗？”

 

……那倒也没有。

 

不如说恰巧相反，迪卢克其实已经想不太起来自己战斗过的那些愚人众成员的模样了。他会记住少年，也正是因为那附近的非愚人众与骑士团的普通居民很少。

 

“这样……”阿贾克斯点点头，又忽然道，“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一场？”

 

或许是因为少年和自己的弟弟是差不多的年纪，也或许是因为对方稚气的脸上的轻狂恣意多少也感染了他……总之，迪卢克应下了这一场约战。

 

两人来到了城外结着厚厚冰层的湖边。

 

浅浅飘落的雪花之下，少年手持精铁短剑，迪卢克则握着西风骑士团制式的大剑，与对方相对而立。

 

战斗开始之前，基于礼节，迪卢克认真直视着少年澄澈的眼眸，报上自己的姓名：“迪卢克·莱艮芬德。”

 

对方礼仪周正、和方才在训练场上抡着大剑拍飞对手时，强悍又一往无前的模样截然不同。阿贾克斯微微睁大了眼，很快又笑起来：“嗯，我叫阿贾克斯。”

 

互通过姓名，战斗正式开始了。

 

因为没从少年身上发现神之眼的痕迹，迪卢克也就没有使用火元素的能力，但即使如此，他仍是占着压倒性的上风——毕竟从武器到经验，两人都有着悬殊的差距。

 

少年很明显并未经过系统的训练，但从他灵活拧身、近乎本能地避开西风大剑锋利剑刃的动作来看，战斗天赋很不错。

 

迪卢克坚守着谦逊的骑士准则，况且此时和在至冬的训练场上不同，并不涉及为蒙德的荣誉而战，所以他的攻击更为和缓，收着五分力，也与少年打得有来有回。

 

正正挡下少年的劈砍，迪卢克平静无波的眼眸漾起微澜——对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这个力气却堪比青壮年的普通成年男性了。力气很大，再配上对方优越的战斗本能，确实是个天生的战士。

 

大约过了十来招，少年后跃几步停住，持剑微喘着看向迪卢克，皱眉道：“迪卢克，你是在轻视对手吗？”

 

迪卢克抿了抿唇：“抱歉。”

 

他明白，像对方这样骨子里就带着好战因子的人，并不畏惧失败。相反，其实更介意对手是否同样对这场战斗全力以赴。

 

沉默几息，战斗再开。

 

这一次西风大剑的攻击肉眼可见的凌厉许多，阿贾克斯几次都是极为勉强才险险避开对方的攻击。偶尔实在来不及躲避，只能生生格挡这一击时，对方大剑劈砍下来似有千钧的力道，让他忍不住后撤了两步。

 

最终的结果毫不意外。

 

——惨败。

 

迪卢克收了大剑站在一旁，略显凌乱的蓬松赤色长发散在身后，耀眼夺目如同流动的烈火，但身上的骑士制服却仍一丝不苟，和一旁形容狼狈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贾克斯也不在乎，笑了笑便干脆一扔手中的短剑，放松地大字型躺在了松软的雪层上，望着天空，语气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失落：“果然，很强啊……迪卢克，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话？”

 

迪卢克看向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些空的少年。

 

“这里其实是我们平日冰钓的地方，在冰层上凿出钓洞、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老头——”在思及对方一丝不苟系到最上面的领结、板正的骑士团制服和不容忽视的优雅仪态后，少年又磕磕绊绊地改口，“呃、家父，会讲自己年轻时的冒险，也会讲故事——我的名字，阿贾克斯，就来自于他最喜欢的英雄冒险故事。”

 

迪卢克没有在意少年突兀的改口，反而注意到提起冒险时他骤然发亮的蓝眸。

 

这是一个向往着冰雪之外、更为广阔的天地的少年。

 

……他也有着与之相配的天赋，只是却又困与温存的现实，犹豫而胆怯地始终无法真的踏出向前的那一步。

 

迪卢克曾从自己那个有很多秘密的义弟身上见过类似的纠结感。但时至今日，他仍不清楚对方被困在怎样的枷锁之中；犹豫着却无法迈开脚步前往的，又是怎样的未来。

 

大概是这份若有似无的相似感，让迪卢克并没能保持初次会面应有的心理社交距离，下意识开口：“你……很向往外面的冒险吗？”

 

阿贾克斯听到这个问题后，一个打挺坐起了身。有雪从肩背簌簌落下，而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眼睛亮亮的点头：“嗯！我的梦想是像故事里的角色一样，前往天与地的尽头冒险，征服整个世界！”

 

身处纯白的冰雪世界，少年的眼眸却像高悬的穹宇般蔚蓝。

 

明明说着夸张的梦想，又意外的有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迪卢克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如同霜雪初融后绽放的新芽：“那样的话，你还要更强——”

 

“诶……？”闻言，阿贾克斯甚至惊讶地站了起来，跑到迪卢克面前认真看着他焰色的双眼，“你不觉得我在说大话、做白日梦？你觉得……我可以？”

 

“变强，”迪卢克加重声音咬字，提醒少年不要得意忘形，“才可以。”

 

“嗯嗯嗯！”阿贾克斯用力点头，甚至热情地给了迪卢克一个大大的拥抱，眸底映着光，“迪卢克我真喜欢你！”

 

迪卢克有点不适应，无措地僵着身体，却到底没有推开对方，只是发出疑惑的单音：“……？”

 

“因为啊，镇上那些人都只会说‘你也不小了，别说大话了’、‘有这个功夫去帮你父母分担些工作吧’之类的无聊的话。”阿贾克斯瘪嘴道，“他们都不认为我可以，就连家人也不相信。除了年纪太小、还没开始懂事的弟弟妹妹们之外，你是第一个认可我梦想的人！”

 

听闻如此，恪守骑士准则的红发少年绞尽脑汁地试图憋出一些话来安慰对方。

 

面对少年骑士的笨拙言辞，阿贾克斯没忍住：“扑哧……我没那么容易受打击。”

 

……他在之前会去训练场外旁观迪卢克的战斗，纯粹是又一次被并没有恶意的邻居大婶劝诫：“遥远的风之城来了一个红发的天才少年，你又没有人家的实力，就别做白日梦了，安安分分去帮你父母的忙吧。”

 

初闻这种话，他当然对这从天而降的“别人家的孩子”并不服气，旁观了后半程的战斗才知晓对方确实很强，但仍旧想要与对方战一场。

 

而战斗结束、开始了交谈后，对方无论战力还是那分不骄不躁的气质，都令他心折……甚至，明明是在不知情下被当作对比的例子，却认可了他的梦想。

 

那些旁人的否定，若说完全没有打击到他，当然是假的。

 

明明很久、很久之前，听到他这样的想法时，这些叔叔婶婶们都会摸摸他的头，鼓励他……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都变成了否定和劝诫。

 

丧气话听得太多，他虽然不曾放弃，却暗自决定了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弟弟妹妹的梦想——毕竟那种被否定的感觉着实算不上好受，而孩童的梦又如此易碎——与此同时，也学会了不再期待旁人的肯定。

 

所以，遥远他国而来的少年的认可，是那么难能可贵。

 

如今，在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认可之后……再忆起那些并没有恶意、甚至是带着谆谆教诲意味的否定，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我是真的很开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挚友，”阿贾克斯直直望着对方的眼眸，笑容却热烈更甚于炽焰般的瞳色，“你就是我的挚友了，迪卢克！”

 

极少被人如此直白热烈的表达好意，迪卢克有些不适应的侧了侧脸，半晌才轻缓又郑重地颔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之后西风骑士团停留的数日里，每逢自由时间，迪卢克都会被少年带着游览至冬有名的景色。

 

数年不化的剔透冰雕，能抵抗严寒盛开的鲜花，当地特产的美味食物，可以带回蒙德的手信——

 

“其实烈酒「火水」也是至冬名产之一，我偷偷尝过一点……别那个眼神，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只用勺、不，叉子，沾过一点……！”

 

不过迪卢克还是拒绝了这一提议，他还有几个月才年满十六岁，并不是可以喝酒的年纪。

 

“那就，嗯……五年后吧！”阿贾克斯提议，“到时候你来至冬，我请你喝酒——或者我带着酒去找你也可以！到时候我肯定已经成为了不起的冒险家了，区区从至冬到蒙德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嗯，那就五年后。”迪卢克这一次没有拒绝对方的热情。

 

“一言为定！”阿贾克斯对着红发少年伸出手，“作为约定，我们来拉勾吧，迪卢克。”

 

这个行为倒不陌生。迪卢克依言伸出手，与少年小指勾缠，微微摇晃着，听对方用清脆的声音念着颇具至冬特色的童谣——

 

“拉勾拉勾不许变，变了丢他去冰川。冰川冷，雪原寒，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带着这个约定，迪卢克回到了骑士团。

 

他们在至冬已经停留了近一个月，其实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了。虽然也会有数名西风骑士留下，但其中当然不会包括作为骑兵队长的迪卢克、以及大团长法尔伽。

 

一连三天，迪卢克都在骑士团内写报告。

 

临行的前一天，他结束了漫长文书工作后，思忖着或许该找阿贾克斯道别。明日上午便要启程，他早上未必来得及。

 

……却在出门前，接到了非常突然的任务。

 

至冬国的一个孩子已经三天没回家了，父母非常担心地拜托了愚人众寻找。但既然是找人，多些搜救人力当然是好的，恰好骑士团还没走，人命关天，便也请他们一起帮忙。

 

迪卢克对愚人众没有好感，可通过这些时日与阿贾克斯的相处，却对至冬国的印象不错。何况骑士准则也不允许他对此情况置身事外，并未犹豫便接下了任务。

 

然后得知——

 

“失踪的孩子名为「阿贾克斯」，是海屑镇——”

 

“我认识他。”迪卢克有些心急、甚至是不礼貌地打断了法尔伽的话，“他已经失踪三天了？没有留下什么口信吗？”

 

“口信？没有……”法尔伽并不介意迪卢克因为焦急而略失分寸的举动，“不过他的父亲在他们时常冰钓的湖边，看到了他写给挚友的简短信件，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约定之日再会，我的挚友，我将踏上变强之路。或许在那以前，我们会在旅途中再遇也说不定。」”

 

——居然给他留了信。

 

迪卢克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阿贾克斯并非毫无分寸的熊孩子，但对方的举动却也很难说是经过深思熟虑。而这封特意为他留的信件，又让他心尖有些莫名发软。

 

“……我去找找看，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迪卢克抓起一旁骑士团内首席炼金术士在众人出发前特意配备的远程联络器，便匆匆冲出了骑士团暂住的建筑。

 

他固然将从小养大的鹰也一同带来了，但这里毕竟是陌生的国度，寻路的准确性未知。而且也不能确定，倘若他真的寻到了阿贾克斯，对方的情况是否还经得起信件传递的时间。

 

阿贝多虽然声称联络器并不十分稳定，而且使用次数极其有限，但想想对方的炼金实力，迪卢克并不担心会没有用。

 

他一路上和同僚只匆匆点头示意，赶到留有信件的湖边才微喘着放慢脚步。信件内容确实如法尔伽所说并无他物，迪卢克翻看了几遍并没有找出新的线索。他小心翼翼收好脆弱的纸张，站在原地闭上眼，开始想象少年当时的心情——

 

渴望打破藩篱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甚至可能他们那天的约定也是重要的推动因素之一。为了不被父母发现，对方应该只带了非常有限的物资离开家里……

 

那么，为了获取足够生存所需的食物和其他资源，阿贾克斯离开的方向肯定不会是冰原，而是树林。

 

蒙德附近的森林里总是有着不计其数的水果和小动物，至冬附近的雪林虽然气候更为严苛，但同样并非死寂之地。只可惜这里终日下雪，经过三天，厚厚的雪层已经完全掩盖了少年可能留下的痕迹。如今地上若干不同的凌乱脚印，应该都是前往雪林搜救之人留下的痕迹。

 

迪卢克避开已经有愚人众前往搜救的路线，一直往树林深处走去。

 

以阿贾克斯不甘平淡、渴望战斗的性格，他进入树林肯定不只是获取食物那么简单。那么，森林中凶猛的野兽，譬如熊和狼，就很可能是他寻找的目标了。

 

如果对方是遇到了落单的狼，迪卢克并不担心，甚至哪怕是两头三头，以少年的身手也该可以逃脱。但如果遇到了巨熊或是狼群……

 

迪卢克心脏高悬，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厚厚的雪里，蹙着眉努力寻找大型野兽出没的痕迹。

 

突然，侧前方被雪覆盖的灌木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迪卢克握紧了剑柄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暗色蓝眸。

 

“迪卢克？你在这里找什么呢？”

 

阿贾克斯衣服外裹了一层厚厚的毛皮，看起来还挺暖和，脸色也红润而健康，并不像是挨饿受冻了三天三夜的模样。

 

……但是，有股违和感。

 

带着斑斑锈迹的精铁短剑，满是破损痕迹的衣物，以及那双变得不同了的蓝色眼眸……明明分别只有短短三日，可现在的少年，却让迪卢克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不过，总算找到人了……

 

努力按下心底的怪异感，迪卢克走近少年：“阿贾克斯，我是来找你的。你失踪三天，现在整个西风骑士团和愚人众都在找你。”

 

“诶，三天？……不过算了，和这些相比——”阿贾克斯露出轻狂锐意的笑容，举起手中的短剑，用剑尖指着面前红发少年握剑的手，“迪卢克，来和我打一场吧！”

 

“？”迪卢克简直怀疑阿贾克斯冻坏了脑子，并未应战，反而靠近少年，扯下左手的手套，打算伸手去摸对方额头温度是否正常：“还想着战斗？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家人这几天有多担心！”

 

“啊、嗯，是啊，这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们担心的。”阿贾克斯应着，并没有避开迪卢克的动作。柔软的手掌贴上额头，数息过后，他握着迪卢克的手带离前额，“我没有发烧，很健康，对吧？”

 

迪卢克将西风大剑插在脚前的雪层里，一边带手套一边皱眉道：“那也不能在树林久留，我已经用了联络器将我们的定位实时发送给团长，外面会有人来接应……总之先离开这里。”

 

“……我很健康，迪卢克，”阿贾克斯捏住欲要转身的迪卢克的手腕，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认真道，“我之前已经在比这更恶劣环境呆了很久——比三天要久得多——多待一时半刻也不会怎么样的，所以，陪我打一场吧？”

 

对方手上虎口薄茧的触感极为鲜明。

 

奇怪，阿贾克斯不是没有经过正经的训练，怎么会有长久握剑才会有的剑茧呢？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迪卢克越发疑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劝不下固执的少年，只能双手握紧西风大剑：“那就速战速决，战斗结束后立刻和我离开这里。”

 

“速战速决？……哈哈，恐怕不行呀。”阿贾克斯笑了一下，亮了亮自己别在腰间的物什，“现在这雪林，已经是我的主场了哦？”

 

——那是和少年眼瞳如出一辙的蓝色，水属性的神之眼。

 

迪卢克心下一沉。

 

果然，这三天里还是发生了什么，否则神之眼不会骤然降临。而且对方之前那句“更恶劣的环境”、“比三天更久”……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阿贾克斯带回海屑镇，接受检查和治疗。

 

“……开始吧。”放弃无用的争辩，迪卢克一握剑柄，整把西风大剑宽阔的剑身上便充溢着炽烈的火焰，他并未犹豫，直冲向阿贾克斯。

 

“我听说，在璃月港，有句话是讲‘分开三日后要重新认识对方’……”阿贾克斯不慌不忙地避开炙热的剑刃，甚至有余裕调侃道，“所以，太小看我，可是会吃苦头的。”

 

大剑沉重的剑身在攻击时会带来不小的惯性，迪卢克顺着这股力道转身，又强行在中途后仰身体，这才避过了对方附着水元素的攻击。

 

阿贾克斯说的没有错，在这冰天雪地里，毫无疑问是水元素的主场。因为一旦沾了水，很快就会被冻僵——迪卢克使用大剑，本身已经不走轻巧灵活的路线了，再因冰冻而速度迟滞，那和站原地当木桩也没什么区别。

 

一瞬将火元素调动至极限，迪卢克微微偏转方向，炽烈的火鸟展翼向正前方飞过。

 

拜那三个月的经历所赐，如今的阿贾克斯一眼便能看出，哪怕他毫无防备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这只火鸟也只会擦着他的身侧飞过，不会伤到他。

 

……在战斗时手下留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我的挚友。

 

火鸟融化了途径的所有冰雪，总算为迪卢克腾出了一片不被压制的区域。不再束手束脚的迪卢克这才开始进攻，他举剑，冲向神色若有所思的阿贾克斯。

 

明明是处于下风，阿贾克斯却越战越勇，哪怕手中锈迹斑斑的短剑在兵刃相接时会发出濒临折毁的哀鸣，也无法阻止他情绪越发高扬而兴奋。

 

之前，无论是在愚人众的训练场上，还是在湖边的对战，迪卢克都不曾竭尽全力。他知晓双手剑的威力，也清楚火属性易于毁灭的特质，所以出手向来克制。

 

但是如今却用了十成十的实力。

 

这种挣脱所有枷锁和束缚、完全沉溺于战斗的感觉确实不算糟糕，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迪卢克并不是一个会放纵自己沉溺在某件事上的人，他清楚记得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带阿贾克斯回去，进行健康情况的检查和治疗。

 

不再担心会被冻僵，迪卢克干脆全然放弃防御，宁可被水元素淋湿衣服，也要每一剑都砍在短剑的剑身上最脆弱的那一处。

 

如此，若干次攻击过后，终于，“喀嚓”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响，阿贾克斯手中早已锈迹斑斑的短剑，不堪重负地断成了两截。

 

迪卢克收了火焰，站在两步之外，声音冷静而克制：“你的武器坏了，下次再一决胜负吧。现在先跟我回去镇上。”

 

“啧……”和如愿的迪卢克不同，阿贾克斯此时感觉糟透了。好不容易逼对方全力出手，他也正在全神贯注在这场战斗中，却偏偏因为武器……！

 

如果，他能有一柄稳定存在、不会折损的武器……

 

“……阿贾克斯！”

突然，不远处的树林里遥遥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两人一同望去，发现法尔伽已经和愚人众领着阿贾克斯的家人循着定位赶来了。

 

这下是真的不可能继续战斗了，迪卢克微微松了口气，家人应该可以成功劝阿贾克斯回去吧？

 

少年的母亲和姐姐焦急地围在阿贾克斯周围查看他有无受伤，年幼的妹妹被抱在父亲怀里、弟弟则由哥哥领着，也都担心地询问着他这三日的经历。

 

迪卢克微微后退几步，不打扰他们一家团聚。侧过头却对上法尔伽带着了然的眼神。

 

……周围属于他的战斗痕迹实在太明显了。

 

但这种时候，迪卢克就会觉得大团长这种有些狡猾的性格也不算糟糕——起码，无论对方从这周围环境的痕迹领会了什么，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都不会开口提起，更不会询问。

 

这也就省了迪卢克编借口。

 

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动手，还动用了神之眼——周围分明没有野兽的尸体。而若要如实坦诚他其实是在和阿贾克斯打，那么需要解释的问题就更多了，甚至会涉及少年或许并不想与人言的秘密。

 

“迪卢克！”

 

骤然被喊到名字，迪卢克下意识看向声源处，却见方才还与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少年正被父亲和哥哥架着往林外走，却偏偏除了挣扎之外不敢还手，连神之眼都被领着幼弟的姐姐拿走了。

 

……有点好笑。

 

迪卢克没忍住，露出了点笑意。

 

虽然拉开了些距离，但阿贾克斯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红发少年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他努力扭头大喊：“迪卢克！记住你刚才的话！下次再与我一决胜负！在至冬，说话不算话的人——”

 

“嗯，我知道，舌头会冻烂。”迪卢克开口的声音还带着笑意，他微微扬声回应对方，“下次，我一定奉陪到底。”

 

“嗯嗯！我的挚友——再见——”

阿贾克斯终于还是挣扎不过，被父亲和哥哥拖走了，大半愚人众也随之护送几人离开。

 

唯独抱着幺女的母亲没有一起离开，反而站在迪卢克面前郑重道谢。

 

迪卢克从小也参与过许多社交宴会，礼仪和仪态都挑不出问题，社交辞令也向来完美，却始终不太擅长回应旁人直白的善意。他有些无措地表示这是骑士的义务，又看向法尔伽示意他不要在一旁看戏快来帮忙。

 

挑挑眉，想到迪卢克之前把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和萤术士们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狠狠给骑士团涨了一波威风，法尔伽如对方所愿上前，圆滑地应对这位之前焦急不已的母亲。

 

几人和剩下的愚人众一起离开了树林，不久后便分开了，迪卢克和法尔伽回到了骑士团的暂住之处。

 

因为被这突发事件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整个骑士团下午都在忙碌的收拾行李。

 

次日清晨，迪卢克抽空前去探望被勒令静养的少年，对方却还在沉睡。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对方醒来，于是只能留下一封简短的信表示对于无法当面道别的遗憾，又称自己没有忘记两人的约定，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在城门口，法尔伽最后与执行官公鸡不怎么和睦地寒暄了一番。很快，西风骑士团便启程离开了至冬。

 

踏上归程，迪卢克思及阿贾克斯被亲人围绕的模样，也已经开始想念自己阔别月余的亲人了。

 

这时，法尔伽却一拉缰绳，微微减缓了速度和他并行，压低声音道：“小心那个蓝眼小子。”语毕却又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回到了队伍的领头。

 

迪卢克闻言，下意识想起阿贾克斯那双暗沉如同无光无声深邃大海的眼眸，却并不真的明白，自己该小心些什么。

 

他又想起分别时，少年真诚炙热的那句“挚友”……

 

或许，只是大团长多虑了呢？

【三】狂澜

 

“人的一生，有时会被某个瞬间改变。”

十八岁的迪卢克才听闻这句话，便深刻地体验到了其中的意味。

 

父亲、义弟、骑士团，打击接踵而来，却都又如此突然。他茫然不知前路如何，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也摇摇欲坠，唯独心中的复仇之火焦灼不熄，成了此刻最明晰的方向标。

 

将酒庄的一切委托给了爱德琳与埃泽，迪卢克带着父亲留下的邪眼，只身离开了蒙德，前往其他国家探访真相。

 

稻妻、须弥、璃月……一年后，他再次踏上了至冬的国土。

 

这个国家的街上看起来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他却已经截然不同。迪卢克心中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缓缓踏入了冰雪之国。

 

“哎那边的小哥！”

 

迪卢克顿了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喊自己。他走到颇具至冬特色的酒馆门口，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请问有什么事？”

 

“看你模样，是外地人吧？”酒馆的大叔热情道，“既然来了至冬，怎么能不尝尝火水呢——”

 

然而不等迪卢克答话，大叔似乎这才看清他的脸，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遍，又犹豫道：“呃，不过你……到可以喝酒的年纪了吗？”

 

……这个，迪卢克曾经听阿贾克斯提起过。他虽然未满二十岁，但在至冬，可以喝酒的年纪是十八岁，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只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沉默地摇了摇头。

 

离开酒馆后，迪卢克走在街上寻找可以住宿的地方，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双如深海般的眼眸——也曾有个人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他们约定了五年之期，还有战斗……

 

不知道会否在此巧遇对方，但迪卢克如今却并没有履行约定的心情。

 

——在见到阿贾克斯之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嗨，吾友！”

 

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迪卢克下意识转头，对上了一双微微弯起如月牙、却又蕴着沉沉海色的眼眸。

 

三年过去，对方抽条长高了不少，面容也更成熟了些，不过这些变化仍在能认出的范围内：“……阿贾克斯？”

 

“不愧是挚友，”阿贾克斯用手臂圈住迪卢克的肩，笑容灿烂爽朗不含丝毫阴霾，“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不也一眼就认出我了……”迪卢克被对方拖着，别扭地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把那只碍事的手拍掉了，“好好走路。”

 

“那是因为……”阿贾克斯收回手，安分走在旧友身边，说到一半却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迪卢克身高也有增长，但幅度不及他。火红的蓬松长发高高扎起，一小截白皙后颈在暗色的斗篷间若隐若现。甚至面容和三年前基本没有区别，看起来颇显年幼……

 

阿贾克斯：“怪不得会被酒馆大叔怀疑年纪。”

 

“……你刚刚就在了啊，”迪卢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出声？”

 

“嗯……这个啊……”阿贾克斯踌躇了一下，生硬道，“呃、是……因为想看看，你会不会违背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迪卢克一脸迷惑：“……我们的约定不是两年后你请我喝酒？刚刚……有什么可以违背的？”

 

“错，是我请你尝火水。”虽然是临时想出来的说辞，但阿贾克斯越说越顺，食指点了下对方唇瓣，“既然是「尝」，那么在那之前，你就不可以自己偷喝！”

 

迪卢克再次拍掉了阿贾克斯的手，开始感觉有点奇怪。

 

虽然也可能是这家伙三年来和什么人学坏了才会举止这么轻浮，不过他脑中却本能地浮现了上次察觉的那种违和感，以及法尔伽的告诫。

 

迪卢克后来追问过法尔伽，那个男人却只说是自己想多了，让他不必放在心上——可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在意其中的因由。他并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却也清楚以法尔伽的为人，绝不会只是随口提起。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先入为主了，这家伙没准根本不是什么单纯少年——

 

“到了！”阿贾克斯停下脚步。

 

迪卢克这才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顺着对方来到了这座似曾相识的冰湖旁。此处人迹罕至，他不明白来这里的目的，疑惑地望向对方。

 

阿贾克斯大笑起来，做出邀请的模样：

“迪卢克，三年不见了，与我切磋一番？”

 

——不，这人一定就是个单纯痴迷战斗的憨憨。

 

迪卢克莫名松了口气，然而想到刚才的邀战，又握紧了袖中的邪眼：“……我没带神之眼。”

 

“嘿……迪卢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有第二个约定的？”阿贾克斯眼神一瞬有些复杂，很快又一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明明说好‘下次与我一决胜负’……在至冬，违背约定的后果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迪卢克并不想失约于人：“只是没有神之眼——”

 

“算啦，”阿贾克斯却忽然扬声打断了迪卢克后面的话，“谁让我们上次没有约定一个准确的‘下次’日期呢，只能被你钻这个空子了。那就请你看看，我这三年的进步吧，虽然打空气看起来怪傻的……”

 

迪卢克认真地看着阿贾克斯演练招数。

 

对方凝出了两把水刃，招式灵活迅捷，可破风之声却又分明无声的昭示着攻击的力度，甚至两柄短剑还可以合二为一变成长枪……

 

一套连招过后，阿贾克斯停下动作，又忽然想起什么，将手中的水刃递到迪卢克眼前：“看，用水元素凝成的战刃，这下你没办法砍成两截了吧？”

 

迪卢克也由此想起上次的情形，带着歉意道：“抱歉，我当时只是……对不起。”毕竟战斗时击毁对方武器其实算得上过分了。

 

“我没有在怪你。”阿贾克斯收回水刃，又改口道，“起码不是在怪你之前弄断那把短剑……只是这下你就没有别的理由在对战中叫停了。”

 

——谁料这次根本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迪卢克沉默不语。

 

他将神之眼弃于骑士团之后，就不曾想过找回。既然无法守护最珍贵的存在，那么不要也罢。从变故发生的那一刻开始，神之眼于他便是无用之物——既然无用，就该舍弃。

 

“不能战斗的话，作为弥补，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迪卢克的思绪，他茫然应：“诶……？”

 

“我还没有想好合适的爆发技呢。”阿贾克斯望着迪卢克如流火般的长发，眼前浮现了曾经见过的巨大火之鸟，“上次你那招好像很厉害……”

 

哪怕只是擦身而过，也能深刻地感觉到那股可以将人烧焦的炙热，让好战的少年念念不忘了许久。

 

“所以，可不可以允许我参考一下？”

 

“可以倒是可以……”迪卢克并不介意这个，“但是，你不是……水属性吗？”

 

火鸟飞向前方，会点燃途经的一切，同时在终点发生爆裂……这个过程如果换成水，显然攻击性下降了不是一点半点。

 

“唔……所以是参考而不是复刻啊。”阿贾克斯微微弯起眼，“你的是火之鸟，那我是水，就用鱼……大鱼……嗯，我想到了！迪卢克，你看这招——”

 

迪卢克：“嗯？”

 

对方转身面向冰湖，掌心有水元素开始凝聚，同时不忘叮嘱：“站远一点哦，我是第一次试，可能控制不好范围……你没带神之眼，如果衣服湿了也没法烘干，会很冷的。”

 

迪卢克估计如今的阿贾克斯实力与自己应当不分伯仲，所以哪怕对方是第一次试验也并未小瞧，往侧面退开了大约有自己的爆发技整段飞行和爆裂的距离。

 

“嗯……最好再退一点吧？”阿贾克斯余光看着远处的迪卢克，语气听起来谦逊温和，表情却分明充满自信。

 

迪卢克挑了挑眉，又退开不少。

 

少年站在湖边，脚下的雪层却如水一般漾起涟漪，接着，湖面冰层之上缓缓升起一个由澄澈水元素凝聚的、蓝色尖角。

 

迪卢克盯着湖面，眼睛一眨不眨——他倒是很有兴趣，阿贾克斯这一招，到底有没有对方自信的那般威力呢？

 

冰蓝色的水圈内，涌现的尖角之后是巨大的头部，接着是整个身躯。体长大约可以覆盖整个冰湖的独角鲸高高跃起，然后又重重拍下。

 

整个湖面尽数碎裂，足有一米厚的冰层被巨鲸拍成了大块的碎冰，下沉或是浮在湖水中。深层未冻结的冰冷湖水也因而掀起狂澜，又重重回落。有零星冰屑四处飞溅，幸而迪卢克站得足够远，没有沾上丝毫。

 

始作俑者的阿贾克斯则在身周竖起了一层水障，虽然挡住了大块的碎冰，却难免有碎屑飞溅。可他在至冬长大，这种程度的寒冷并不放在心上。

 

他走向迪卢克，笑容非常灿烂：“怎么样，挚友？”

 

“很厉害。”迪卢克被他的笑容感染，唇角也抿起了微微的笑意，实事求是道，“单论爆发，我的‘黎明’不敌你的游鲸。”

 

“嗯嗯，我当然很厉害——”

 

“但……”迪卢克正欲提起这一招的致命不足，却见阿贾克斯正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仍在期待他的夸奖。

 

……忽然便说不出口了。也罢，就让他再高兴一阵，待这份兴奋结束再提吧。

 

迪卢克骤然转了话风：“但是，独角鲸不是鱼。”

 

“嗯……呃？？”阿贾克斯目露迷茫之色，“不是鱼怎么了？”

 

“你方才不是要和火鸟对应，念着‘大鱼’？”迪卢克解释道，“但是，鲸可不是鱼啊。”

 

“……那个不重要，总而言之是水里游的，体型也不逊于火鸟的就好了！”阿贾克斯有些无语，“你太会破坏气氛了迪卢克，这种时候就算不会手痒想和我一较高下，也应该继续夸夸我吧？”

 

迪卢克死鱼眼状望着他：“……”

 

阿贾克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理直气壮同样望着对方：“……”

 

虽然同样站在一片狼藉的湖畔对视，可两人此时脑内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迪卢克有些不可思议：这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了想要被夸奖，也太……他也十七八了，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阿贾克斯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迪卢克在蓬松前发遮挡下，显得脸很小，下巴尖尖又肤色白皙，哪怕是摆出一副死鱼眼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嘲讽感，仍然像是幼妹的洋娃娃……有点可爱。

 

半晌，一旁的灌木忽然传来一阵哗啦的树叶响动。

 

迪卢克变回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先移开了视线，脑中还莫名浮现了从前听商队的大叔们提起的——和野外的猛兽对视时不可以先移开视线，否则会被视为胆怯，会被袭击的。

 

真奇怪，他明明是和阿贾克斯对视，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呢？……还是说，他潜意识认为对方带来的威胁感有到了这个地步？

 

阿贾克斯也收回视线，和迪卢克一同扭头看向发出声响的灌木。

 

原来是一只雪狐被两只冰萤追着，慌不择路地逃往这边，却依然没能避免被冻成冰雕。

 

他抬手发出几道水刃消灭了冰萤，敛去笑容，微微眯起眼望着雪狐跑来的方向，沉默了几息，又看向迪卢克：“话说回来，你这次来至冬是有事要办吗？”

 

“……嗯。”迪卢克隔着斗篷碰了碰带着未知而不祥的力量的邪眼，并不想把阿贾克斯也卷进这场复仇，只含糊带过，“是有一点……私事。”

 

“是吗……”阿贾克斯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很快又遮掩过去了，提议道，“你是今日刚来至冬，应当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我带你去旅店吧。”

 

迪卢克应了一声，跟在对方身后回到城里，可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他应当不曾提起过自己的日程，阿贾克斯却知道他是今日才到的……这家伙莫非从他在城门口时就开始看着了吗？为什么早不开口唤他呢？

 

直到和对方道别，进了旅店的房间，迪卢克仍然有些不解。

 

方才分别时，阿贾克斯欲言又止半晌，最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道：“现在是至冬最冷的时候，你这一身不怎么保暖，事情解决了就尽快回程吧。”

 

——这句话也很奇怪。衣服是可以买的，迪卢克没带神之眼又不是没带钱，而且现在并不是至冬最冷的月份……

 

尤其是今天的阿贾克斯一开始就有些吞吞吐吐的，之后到了冰湖倒是恢复了迪卢克熟悉的模样，可后来临离开前却又开始不对劲了起来，明明刚刚还那么热情，现在却在劝他离开……

 

次日一早，迪卢克前往冰湖，等着向阿贾克斯要一个解释——无论怎么想，昨日的重逢里，对方的反常都太多了。

 

……不过没了火属性的神之眼，他的确比从前畏寒不少，这里的风实在很冷。

 

没等多久，有两人的脚步声传来。

 

“知道了，我自有计划，你们不要再像昨天一样指手画脚。”是阿贾克斯的声音，口吻有些高高在上的傲慢，还带着不耐烦。

 

应话的女性隐约可以看到一身冰蓝色：“是，公子大人。”

 

砰通。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原地呆站了几分钟不曾活动，又可能是至冬真的太冷了，迪卢克只觉得凛冽寒意浸透整颗心脏，指尖也在缓缓失去温度。

 

——「公子」大人。

 

咔嚓。

半冰化的松脆雪层被踩塌了。

 

阿贾克斯望见了站在湖边的那抹焰色的身影。

 

他表情骤然僵住，眼中闪过一瞬无措，停下了迈步。跟在他身后的冰萤术士也恭敬地停下，有了昨日的僭越后，不敢再有分毫逾矩。

 

“……你去和先遣队一起协助债务处理人，”阿贾克斯仍然面向着迪卢克，头也不回地平静指派下属，“不许再过来打扰我。”

 

“是。”

 

随着冰萤术士离去的脚步声，是阿贾克斯一步一步走近。

 

迪卢克没有动作，只是用冰凉的眼神打量着对方：“「公子」？”

 

……是个陌生的称呼，可本就是追查邪眼与愚人众而来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正是第十一位执行官的名号。

 

熟悉却陌生的蓝眸少年在迪卢克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笑容有些无奈，似是带着叹息：“……看来没办法了啊。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阿贾克斯，是过去的名字了。”

 

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如同枝头坠落的雪堆，彻底崩散。

 

迪卢克的种种疑惑，都迎来了答案。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想起三年前法尔伽的那句告诫——在大团长悄声让他防备阿贾克斯，不，达达利亚之前，发生过交谈的，正是愚人众第五席「公鸡」……也许那时对方便在言辞中透露了对好战少年的欣赏，而向来敏锐的法尔伽，可能已经由此预料到了少年成为执行官的一日。

 

至于昨日对方缘何会暗中观察许久才现身与他打招呼，就更好猜了。他一路行来，摧毁了愚人众无数据点，也亲手解决了不少愚人众成员，被注意到简直再正常不过。显然，达达利亚正是那个接到了任务，要在至冬抓捕他的执行官。

 

从方才简短的对话中也能听出，昨日那突然窜出来的雪狐与冰萤正是对方下属的杰作，大抵是用来提醒容易因战斗而不务正业的执行官好好完成任务……也是，毕竟他听闻第十一席是才被擢升不久的新人执行官，在下属面前尚且没有累积到说一不二的威信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迪卢克自己都佩服自己此刻竟然还如此冷静，可以一一分析先前的所有细枝末节。

 

……大抵是这种信任和期望被骤然背叛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让他都有些麻木了也说不定。

 

父亲、凯亚、伊洛克……到面前的达达利亚，迪卢克已经没有了失望和愤怒的力气，只觉得荒唐，咬牙道：“愚人众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

 

真的太可笑了，就在这里，这个人，昨天明明还因为战技的威力而露出了孩子般的灿烂笑容，坦率的向他要夸奖……今天，却已经成了敌人。

 

像凯亚一样，这个人的笑容也全都是谎言吗？

 

那些让他信任的，让他卸下防备、感到安心的，都已经是被抛弃的过去，剩下的，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欺骗吗？

 

迪卢克捏紧了邪眼。

 

漆黑的火焰和锁链骤然袭来，达达利亚后跃避开，眼见迪卢克眼中再次燃起了炽烈的暗色复仇之焰——和昨日对方踏进至冬的表情如出一辙，带着燃尽自身也再所不惜的孤注一掷。

 

“邪眼对身体的负担很大，不要总是用它啊。”

 

不含任何恶意的劝告，听在迪卢克耳中却像是嘲讽。

 

他表情越发冰冷，对于一心躲避而不肯反击的达达利亚并无心软，也不曾开口嘲讽，只沉默地继续攻击。像是发泄心中郁气，又像是在表明与之决裂的决心。

 

才冻了一夜的湖面上的薄薄冰层被黑焰和锁链再次击碎。

 

手脚似乎在战斗中有回暖的趋向，攻击越发凌厉，迪卢克忘记了自己来至冬的分明是为了调查愚人众的目的，也不顾最初的打算是小心隐藏自己，不要引起执行官的注意……

 

哈，隐藏自己，从最开始就暴露了一切，事到如今，还有隐藏的必要吗？

 

“迪卢克……”达达利亚才开口，就不得不闭嘴偏头避开迎面而来的锁链，链身缠绕的暗色火焰同样灼热，却又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森幽之感，“我不是故意瞒你——”

 

攻击如挟裹着着烈焰的飓风一般猛烈不断，单纯的闪避实在很难完全躲开。

 

达达利亚心知水属性的神之眼此时也未必能在邪眼下讨得了好，只得拿出了前不久获授的邪眼。他用雷元素凝出两柄短刃，交错横在身前，格挡锁链的进攻。

 

迪卢克追查许久，早对邪眼有所了解，如今见达达利亚使用了第二属性的邪眼也不觉得意外，心中一片平静。

 

甚至于，他还有余暇想起三年前自己初次来至冬，在愚人众的训练场上，连续击败若干债务处理人时，无声感叹的——用双刃的都不堪一击——而如今他面前这位年轻的执行官，最擅长的武器，却就是元素凝成的双刃。

 

真是个近乎讽刺的巧合。

 

迪卢克焰色的眸底冰寒一片，面前的敌人、昨日曾与他相视而笑的挚友，对方嘴唇开合口中说着什么，他却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数条缠绕着不祥黑焰的锁链从四面八方袭向年轻的执行官，对方躲避的模样不复先前的自信轻狂，不肯还手的限制让他显得很是狼狈。

 

迪卢克明明是处于压倒性优势一方，却只觉得冷极了。邪眼的火焰也是灼热的，可他使用时却总是感觉到一股幽寒，如今在这北国风雪之中，那股寒意也似乎深入了肺腑。

 

达达利亚闪避中措不及防踩到岸边昨日水融雪又冻结的冰面，脚下微微打滑。他暗道糟糕，强行拧身却还是被充满攻击性的黑焰在腰侧留下一道伤口。

 

迪卢克今日也披着暗色的斗篷，火焰般的长发被完全遮住，所以在他的视野中，自达达利亚腰侧滴落雪上的鲜血便是此刻这雪林湖边最鲜艳的颜色。

 

……鲜艳到刺目。

 

但这不重要。迪卢克握紧了拳，告诉自己，他的挚友——他曾经的挚友，是阿贾克斯。可在他面前的，却是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只是敌人而已。

 

他不必心软，也绝不可以心软。

 

原本攻势暂缓的锁链与黑焰再度袭来——

 

“你也变强了，迪卢克。”达达利亚用雷刃生生架住锁链的攻击，逐渐弥散的鲜血气味和腰上灼烧般的痛感持续刺激着神经，他深海般的眼中逐渐燃起了昂扬的战意，“果然，不还手的话，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啊……那么，我也该认真一点了。”

 

认真，意味着他将会交替使用雷水两种元素了。

 

迪卢克沉默地握上剑，暗红的宽阔剑刃挡下飞旋而来、带有追踪效果的的雷刃，手臂用力，将之打飞到一旁。

 

达达利亚见攻击不奏效，干脆解构了无用的武器，换上了水元素的神之眼，凝出了更熟悉的水刃战斗。但在黑焰锁链的干扰下，他很难近迪卢克的身，偏偏又不擅长远程战斗……

 

“哈哈，不愧是挚友，”虽然处于下风，他却兴致高扬，“明明不适应邪眼的力量，仍有如此表现……那么——”

 

「挚友」？呵。

迪卢克冷嗤一声，却连反驳的兴趣都提不起。

 

见无法近身的达达利亚干脆放弃了近战，水蓝的元素在他周围凝聚，迪卢克很快认出这正是对方昨日才想到的招数，游鲸。

 

确实，那头独角鲸很大，扑面而来会有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重拍之下能活着的人也是天赋异禀，但是……

 

昨日迪卢克便想开口，只是不忍为正兴奋的少年泼冷水所以忍住了。而如今，两人关系不复从前，他也终于补上了那时的话：

 

“——实战里谁会等你那么久的蓄力。”

 

迪卢克能感觉到身体涌现隐约的痛感，正是过度使用邪眼的代价，他微微垂眸，又很快平复下来，安静举剑，对着不闪不避的达达利亚。

 

唇瓣开合，吐出冰冷的两个字：“审、判。”

 

周围涌现漆黑的晦暗之焰，最终在上空凝成了墨色火鸟，展翼飞向年轻的执行官。对方身前跃起蓝色的巨鲸，将火鸟完全吞没，下一瞬，来不及拍下便已因元素反应而在半空溃散。

 

——单论爆发，火鸟爆裂的那一瞬自然不及巨鲸重重拍下来的伤害高、范围大，这一点是事实。但火元素的特性，注定了火鸟攻击性不仅存于那一瞬的爆裂。

 

“迪卢克……”达达利亚闪身到近前，想要拉住对方解释，却抓了个空。

 

迪卢克侧身避过，眼前却突兀浮现了三年前分别时，少年与他约定的重逢再战……想必不仅是他，就连那时的阿贾克斯也想不到，这个约定最终会以这般模样实现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位愚人众最年轻的执行官，冷漠地离开了。

 

达达利亚站在原地，望着对方决然的背影，没有动作——哪怕无论于公于私，他此刻都应当追上去。

 

于公，他应该抓捕对方，如果自己不敌，就要通知其他的执行官协助；于私，他应该追上去解释……可他能解释什么呢？他的确并非故意隐瞒，可昨日他始终没有坦白愚人众的身份却是事实。

 

何况……他会在任务中产生犹豫，却也不能肯定，这份犹豫的最后，自己会选择帮助迪卢克离开，还是贯彻执行官的职责。

 

前夜隐晦的劝告，已经是他冲动的结果。

 

但是和他不同……明明抛下了神之眼，换下了骑士装扮，迪卢克仍是三年前的模样，正直中带着固执，那双焰色的眼眸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迪卢克不会对一个愚人众执行官抱有任何正面情感，无论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

 

达达利亚早在试探发现迪卢克就是要抓捕的目标后，就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昨日才会犹豫着无法坦白自己的身份。可他的选择却无法改变任何事。

 

“唉……”他拿出特意摘下的面具，扣回头侧。

 

也是这个时候，达达利亚才忽然理解了先前丑角特意将抓捕任务分配给他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公鸡知晓他和迪卢克的关系，那么其他执行官们知道了也不足为奇，然后因此对他产生不信感，平日却并不提起，只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设计他们决裂……

 

真是好算计。

 

——他果然，和这些精于谋算的家伙，完全合不来啊。

 

而与他合得来的人，好像也被这群人搞到拒绝同他合得来了……心中有些发空，达达利亚却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是因为失去朋友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带着复杂的心绪回了愚人众，在被旁敲侧击问起任务进度时，却强撑起胸有成竹，看向对方：“还算顺利。不要过界啊，公鸡先生。”

 

一定不是错觉，这小子是在开嘲讽而不是正经称呼他。公鸡忍了忍，到底还是拂袖离开。

 

达达利亚无趣地收回视线。

 

虽然他是新人执行官不假，但十一位执行官之间是平起平坐的，最多首席的丑角略有特殊，但也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所以，只要抓捕迪卢克的任务在他手上一天，而他又没有选择同人合作，那么旁的执行官就没有资格过问。

 

不过这也撑不了多久，毕竟是惊动了整个愚人众的人——不愧是迪卢克——希望在他能够敷衍过去这几日之内，对方可以完全离开至冬地界吧……

 

达达利亚是这样期望的，但现实往往不遂人愿。

 

几日后，从下属债务处理人处得知本该随着丑角把任务分给他而被pass掉的方案二——由数位执行官共同进行抓捕——竟然重启了，达达利亚心跳都停了一瞬。

 

事实上，愚人众其他的执行官虽然总好以阴谋达成目的，实力却并不弱，其中若干位都下手堪称狠毒。他并不低估迪卢克的实力，却也清醒地知道他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正要找公鸡问个究竟的时候，达达利亚也终于收到了同僚刻意迟来的联络。

 

执行官们打算动手的地点离这里不远，达达利亚不知道几日过去了迪卢克为什么还在这里，他匆匆赶去，一路上却都心脏高悬，生怕中途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清楚得很，自己并不合群，其他执行官也少有愿意周全旁人的。公鸡会这么迟才给他地点，其他人就可能提前动手。

 

——他未必赶得及。

 

尤其，这次虽然名义上是抓捕，但却并没有什么必须要活捉迪卢克的理由，换句话说……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心脏骤然一紧，他捂着心口喘了一下，呛进一口冷风才冷静下来，皱着眉难掩焦急地继续奔向目的地。

 

……总之，和乱想相比，尽快到达比什么都重要。

 

达达利亚冒着风雪一路疾行，终于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里一片狼籍，有着鲜明的战斗痕迹，却空无一人——哦，还是有一个人的，正是百无聊赖站在一旁，似乎在等他的公鸡。

 

“公——”

 

“不必担心，”公鸡不想再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没什么表情地抢白道，“你的那位‘挚友’还有气，被不知名的家伙救走了，其他人没追到，已经回去了。”

 

“……那就好，”达达利亚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过度紧张的后遗症让他手脚都发虚，心脏却缓缓落下了，“还活着就好。”

 

“你……”公鸡有些费解，却在问出口之前就放弃了。和嘴上的回答相比，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所以，他倒要看看，这两人最终会走向什么境地。

 

没等到同僚“你”之后的下文，达达利亚也不追问。

 

他遥望蒙德所在的方向，眼前又浮现了迪卢克分别时的模样：表情冷漠而拒人千里，焰色的双瞳却含着沉凝的火，带着不惜燃尽自身的孤注一掷。

 

……可燃尽之后，除了灰烬，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们明明还有约定不曾践行，无论是关于火水，还是关于战斗；甚至，因为迪卢克态度的骤然转变，他还有了新的疑惑……这些都悬而未决，迪卢克怎么能不管不顾、如此不留退路？

 

达达利亚曾在深渊的那三个月里体验过无数次的生死之时，他深知，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就还有改变的希望。

 

所以，迪卢克——我的挚友，我的对手，

在与我一决生死之前，在我弄明白心口这份奇怪的空洞诞生的缘由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啊！

 

 

【四】逆焰

 

阔别三年之久，晨曦酒庄的主人回到了蒙德。

 

不过在迪卢克预先的控制之下，这个消息并未激起太大的水花——他不需要虚名，那些于事无功的鲜花和掌声，都不过是累赘而已。

 

一个寻常的下午，埃泽站在书房门口，轻叩门扉提醒：“老爷，来自至冬国的商队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那个国家的名字，迪卢克的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

 

两年前，在至冬，直到被十位执行官守株待兔，他才蓦然想起，达达利亚曾暗示过——

 

“现在是至冬最冷的时候，你这一身不怎么保暖，事情解决了就尽快回程吧。”

 

「愚人众正要抓你，没有神之眼的你不是对手，尽快离开至冬吧。」

 

虽然因为说得太过委婉，他没能领悟到潜藏的含义，但却让他后知后觉，那个家伙原来其实……

 

可他不需要鳄鱼的眼泪。

 

……明明，是这样想的。

 

却为什么在加入了北大陆的地下情报组织后，在阅览每一份与愚人众有关的消息时，眼睛与大脑会违背他的意愿，本能地关注对方的动向？

 

他竟然还会关心一个敌人，关心那个家伙有没有被同僚发现对他的暗示与放水，又有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惩罚……

 

答案是，有的。

 

「公子」任务失利，三个月内不能进行外勤，只得和繁琐又无聊的文书打交道……这惩罚着实算不上严厉，不过对那个好战的家伙来说，肯定难熬极了吧。

 

迪卢克唇角微微勾起，却在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变化之后，强行抿平了那一丝弧度。

 

不能忘记，那个人已经成为了「公子」达达利亚。会眼神明亮诉说冒险梦想的少年，在很久以前、他所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就已经不存在了。

 

就当是……两清了。

 

事到如今，他们只会是敌人。

 

所以——

 

迪卢克垂眸望着桌上前几日送来的信件，纤长的眼睫遮下一道阴影，让忠心的管家没能看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我知道了。”

 

提瓦特大陆很大，也很小。只要愚人众的阴谋一日尚在，他就一日有可能再遇见对方，这本就在迪卢克意料之内。

 

而无论是眼前字迹熟悉的拜帖，还是不久前线人传来的情报，都在陈述同一个事实：愚人众执行官「公子」，隐藏身份跟在了这次前来蒙德的商人之中。

 

下午四点左右，与商队领队会面时，迪卢克一边与对方寒暄，一边却在留意这些人的举止。但意外地看起来没有什么训练的痕迹，似乎都只是些普通人而已……

 

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礼貌应付完这场见面，然后站在大厅东南一角，让埃泽领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前去客房休整。

 

不大的一支商队分散开，某个原本藏于人群中的身影却留在原地，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迪卢克望过去的同时，听到对方开口——

 

“‘迪卢克老爷是瓶佳酿，不过加冰太多’。”

熟悉的嗓音，语气却抑扬顿挫，显然是外行人在模仿吟游诗人的腔调。

 

这里没有查尔斯，对方也不是六指乔瑟，迪卢克自问战斗力与达达利亚只是伯仲之间，恐怕没法强行把人丢出去。

 

他眸光冰凉，讽刺道：“怎么，愚人众已经穷到了执行官只能卖艺为生？不过以阁下的水平，恐怕难以糊口。”

 

“哈哈，怎么会。”达达利亚笑了起来，“只是觉得这句真经典啊。迪卢克老爷明明样样皆好、无可挑剔……却这么冷漠。”

 

他一路走来，遇到过不少蒙德居民，听到很多有关晨曦酒庄年轻主人的传言。容貌、家业、实力，蒙德城几乎挑不出另一个条件如此优渥的青年，偏偏这位迪卢克老爷却为人冷漠得很——与少年时期的他截然不同。

 

然而达达利亚也知道，令迪卢克有如此转变，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迪卢克并不打算与他在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也懒得故作圆滑，直白问道：“言归正传，不知执行官「公子」亲自前来蒙德，有何贵干？”

 

“嗯……这话听起来真像你还在骑士团啊。”达达利亚感叹，“很有蒙德守护者的风范。”

 

——不，如果是骑士团的那些家伙，碍于两国外交立场、骑士团对外形象诸如此类无聊且无关紧要的东西，绝对不可能用这种口气与愚人众说话。他们只会温吞地进行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试探，徒劳无功。

 

思及此，迪卢克表情越发冷淡了。

 

“好啦，告诉你也可以。”见对方眼神里写着大大的「不高兴」，达达利亚妥协般摊了摊手，“我是要去璃月，顺路来蒙德看你。”

 

——这是来自女皇的敕令，而非愚人众内部的任务，所以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说了也无妨。

 

璃月……？

 

迪卢克眉心微蹙，看了一眼达达利亚，垂下眼眸：谎言总要七分真三分假才更可信，何况面前的家伙最擅长的不是编谎，而是四两拨千斤的隐瞒……所以，去璃月一事应当是真的。

 

至于顺路……

 

呵，从西北的至冬去往东南的璃月，好像并不能顺路来到位于东北方向的蒙德。

 

包括前几日达达利亚以至冬商队主事的口吻寄来的信件上，独属于他的轻狂字迹根本不曾进行过丝毫的掩饰……是试探，还是陷阱，抑或是挑衅？

 

他绕远来此，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完成约定哦。”

 

迪卢克闻言抬眼，焰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配上他略显年幼的娃娃脸，看起来毫无防备。但这份失态只有一瞬，他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只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虽然你这样面无表情确实很难懂……但毕竟我和你也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可以猜到一些的。”达达利亚轻轻点了点迪卢克皱起的眉心，“别这个表情了，放松一点？我来蒙德只是为了和你履行约定，没有其他目的。”

 

——事关蒙德，女皇交给了「女士」解决。他不会越界，而且在没有必（敕）要（令）的情况下，也不想站在迪卢克的对立面，对蒙德做些什么。

 

迪卢克后撤半步，让开对方不安分的手。

 

他确实从达达利亚的表情上看不出撒谎的痕迹，但这不意味着他就会全盘相信。

 

这些话如果是「阿贾克斯」说出来的，他或许会感到单纯的高兴，好好招待对方。但现在他面前的是「达达利亚」——

 

纵然对方所言并无虚假，可会危及蒙德安危、真正重要的，却一定是他没有说出口的、另一部分真实。

 

迪卢克直视那双深海般的眼瞳，认真问道：“你不会做危及蒙德的事？”

 

“嗯，不会。”达达利亚露出无害的笑容，又很严谨、很坚定地补充，“起码这次我来，不会。绝对。”

 

迪卢克颔首：知道了，之后会有其他愚人众执行官来蒙德搞事情。

 

达达利亚见他目露了然之色，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发言，表情无奈又不甘，夸张道：“诶迪卢克！我明明认真地剖白做保证，你却在套我的话？”

 

红发青年眼神平静，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好吧好吧……”达达利亚胡乱揉了揉头发，拿对方没办法，只能让步，“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接下来的时间，可以给我吗，迪卢克？”

 

迪卢克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意思：“……履行约定？”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的冰雪之国，一袭冰蓝衣装的女性术士在故友身后恭敬低头，吐出的字句却如惊雷般劈碎了一切仅仅浮于表面的和谐平静，掀起滔天狂澜。

 

他想起重逢那日达达利亚的种种不自然，相信对方确实不是故意欺骗……但隐瞒是既定事实，立场对立也已经是无可更改、无可辩驳的事实。

 

迪卢克看向对方头侧的赭红色面具：“——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愚人众的执行官有过约定。”

 

达达利亚能听出迪卢克的否定在于身份，却并不认同：“无论是与你定下约定的小镇少年，还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归根结底，都是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

 

“阿贾克斯也好，达达利亚也好，只是名字不同……但，我还是我啊。”

 

也许吧。

 

迪卢克抬眼，对上达达利亚认真而执拗的目光。

 

和数年前初遇时天空般的澄澈明亮不同，如今面前青年的蓝色眼眸如深海般深邃无光，却也神秘而危险，引人探究。

 

——但海洋是很危险的地方，如果太过沉溺于眼前的美好而失去警惕，就会坠入更深的险境之中。

 

迪卢克错开视线，眼帘微垂：“既然如此，我记得两年前就应当与你完成了那个约定，在雪林。”

 

“那个当然不算！”达达利亚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甚至是不解迪卢克怎么能这么潦草就盖章完成，“当时……我心里塞着许多纠结和疑惑，你也只是在泄愤而已，根本没有全神贯注。”

 

……这一点迪卢克倒是不反驳。

 

年轻的执行官神色无比认真：“我的宿命，你我之间的战斗，应该是抛下一切顾虑、束缚和杂念，心神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集中在彼此的身上才行的。”

 

“宿命”？这又是哪学来的肉麻称呼……

 

迪卢克偶尔会怀疑愚人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才会让达达利亚成了这副样子。

 

“……而且，现在还不是践行这个约定的时候。”达达利亚如今肩负女皇敕令，而迪卢克也有不肯卸下的责任，挂心着蒙德的安危……

 

迪卢克微微挑眉，在达达利亚不发一言向前迈步的同时，不同声色地往侧后方移动。他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但这不影响他警惕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达达利亚并没有停下。

 

仿佛突然在这大厅一隅开启了追逐战，绕过方形屋柱，一旁的柜子上摆着从前父亲收藏的古董，迪卢克只能换个方向，然后被逼进了通往地下酒窖的门洞。

 

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离得很近。

 

近到迪卢克可以闻到背后紧贴的门板的陈旧木料的味道，也能闻到身前达达利亚身上那股长久耽于争斗而染上的冰雪与硝烟的味道。

 

实在太近了。

被人看到了一定会产生奇怪的误解。

 

迪卢克正欲开口，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被人牵了起来。下一刻，小指被勾住，微微晃了一晃。

 

……明明两人都带着手套，不可能发生皮肤接触的。可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却宛如一根羽毛搔过心尖，又轻，又痒。

 

面前稍稍高过他的年轻执行官弯起眼，嗓音柔和，唱着似曾相识的童谣：“拉勾拉勾不许变，变了丢他去冰川。冰川冷，雪原寒，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所以，我是来找你履行这一个约定的。”

在昏暗而朦胧的光线下，异国青年露出一个略带稚气的无害笑容，如此说道。

 

记忆被童谣拉回更久远的以前，前几日寄来的信件上似是不经意般提起的商队所携主打商品，此刻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明明越是这样的场景，越应该划清界限。

 

迪卢克应该冷漠甩开达达利亚的手，直视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一字一句，用平静彰显自己的无动于衷：“我不记得了。”

 

可现实里，他却闭上了眼，声音放轻，仿佛怕惊扰了天真无邪的年少旧梦：“……火水。”

 

当时他们约定过的五年后，可不就是如今？

 

在得到回应前，哪怕是达达利亚也有几分忐忑——他清楚，以对方的性格，彻底忘记的可能性不大，但肯不肯承认却是另一回事了。

 

直到，迪卢克轻声说出约定的答案。

 

……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冷淡，却又不彻底冷漠，言谈举止之间总是留下似有若无的温柔和妥协，让人无法死心放弃。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深渊生活的三个月的经历，达达利亚夜视能力极佳，以两人现下如此之近的距离，让他能够完全看清面前之人的每一处细节。

 

红发的青年眉间带着几分怅惘，莹润唇瓣是漂亮的樱色，闭着眼的模样像是妹妹喜欢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等待被王子吻醒。

 

唔，虽然他不是王子，不过迪卢克也不真的是公主，姑且算扯平了吧。

 

在这逼仄暗昧的小小门洞，年轻的执行官被蛊惑般缓缓倾身靠近……

 

迪卢克只感觉唇上一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擦而过。他霍然睁眼，焰色的眼瞳却对上了一双沉淀着暗色的蓝眸。

 

达达利亚若无其事弯起眼：“方才商队领队留下的那些‘见面礼’……其实都是我准备的。”他松开拉钩的左手小指，牵起迪卢克的右手走出这片昏暗的区域，“说好的请你喝酒，我达达利亚可是言出必行。”

 

……倒也不是，没有料到。

 

毕竟生意上的“见面礼”通常是主打的商品，再不济也起码是值钱的东西……这些，尤其是其中最抢眼的那一件，却是经过特殊处理、哪怕在蒙德也不会融化的冰雕，其内冰封着盛开的至冬特有的鲜花……

 

明明就代表着两人五年前的回忆。

 

迪卢克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刚才一闪而逝的柔软触感，努力按下翻涌的情绪，故作冷淡道：“那酒呢？”

 

“在这里。”达达利亚从长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的酒瓶，在迪卢克眼前晃了晃，瓶身中是无色的液体，看起来无害极了。

 

迪卢克却想：原来火水这个名字，不是根据酒的模样起的啊。

 

达达利亚又毫不见外地拿起一只酒杯，只倒了五分之一满，看向迪卢克：“你要加冰还是加水？水的话我倒是可以，加冰就要麻烦你家的女仆小姐了。”

 

蒙德的酒可没有兑水的说法。

 

……好像被小瞧了。

 

迪卢克从对方手中接过酒杯，微晃，透明的酒液在杯底映着大厅里柔和的暖光。但这来自至冬的烈酒，闻起来却只有很淡很淡的酒味，乍看起来甚至有些像白水。

 

他不喜欢酒，也很少喝酒，但这种程度……也就大约一口，总该是没问题的。

 

迪卢克沉默地看了一眼达达利亚，眼前似乎又浮现了从前与他定下这个约定的蓝眸少年。

他抬起手。

 

“等——”

 

一饮而尽。

 

达达利亚阻止不及，无奈道：“火水是至冬最烈的酒，因为老家总是冰天雪地，所以大家用烈酒来抵御寒风。可初次喝的人最好还是缓解一下太刺激的口感……怎么样，现在头晕不晕？”

 

“不晕，我好得很。”……才怪。

 

虽然闻起来酒味极淡，但喝下时却如同烈火，顺着喉咙一路烧进了胃里，迪卢克总算明白这酒名的由来——是火一样的水。他现在感觉自己也快要烧起来了。

 

记忆里笑容无邪的小镇少年渐渐模糊，变成了容貌略带稚气，却已经威名远扬的执行官。对方神色关切，不似作伪。

 

……但迪卢克原本因忆起旧事而微微软化的心神，却在火焰般灼烧的感觉下再次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发觉，达达利亚和火水颇为相似。

 

同样出自至冬暂且不提，两者都清澈得仿佛一眼就可以望到底，让人无法察觉丝毫危机，却唯有陷入之后，才会明白那无害的外表下是何等暗流汹涌，致命又危险。

 

“呵，蒙德人恐怕喝不来这个。”迪卢克自嘲般低笑了一下，忽然做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决定，“果然……还是不要引进了。”

 

……而作为蒙德人的他，大概也与火水般矛盾的达达利亚合不来。他们或许只该一刀两断，做纯粹的敌人。

 

于是，忍着灼烧感，迪卢克强作无事，对着达达利亚晃晃空空如也的酒杯，又抬起下巴遥遥点了点酒庄门口的方向：“约定已经实现。言出必行的公子阁下，请。”

 

红发青年明明因酒意上头而眼尾晕着绯色，焰色的眼眸也迷离多情，偏偏吐出的字句绝情又冷漠……可这副别扭而矛盾的模样，却让达达利亚觉得有点可爱。

 

——他可能是不太适应蒙德的气候，水土不服所以病坏了脑子吧。

 

“我说，执行官阁下，请回吧。”感觉到酒意逐渐上头，迪卢克冷声催促，“晨曦酒庄不欢迎愚人众。”

 

虽然想辩解他可没有说过实现了约定就会立刻离开，但达达利亚也清楚迪卢克此刻定然不好受——哪有第一次喝火水就是纯饮一口闷的，何况迪卢克也不像酒量很好的样子——可只要自己站在这里，他就会继续硬撑着，不肯露出丝毫破绽。

 

所以，他只好双手举起作投降状，看着迪卢克，生怕对方原地晕过去，倒退着走向大门：“好，我这就离开，你快叫女仆拿解酒药吧。”

 

大门打开再关上，让人心烦意乱的家伙总算从眼前消失了。

 

迪卢克察觉自己除了感到热意之外，精神也异样地亢奋起来，心知至冬烈酒名不虚传，仅仅只是这样就足够让他喝醉。

 

他冷静地唤来爱德琳，让女仆长通知埃泽全权接手商队合作后续、然后去准备解酒药，甚至不忘叮嘱拒绝引进火水。

 

吩咐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走向楼梯，打算回房间休息。

 

可迟来的醉意此时却像是加倍地发作，迪卢克只觉得眼眶发热，四肢沉重，头也开始发晕……

 

此时埃泽在酒庄外，爱德琳在餐厅准备解酒药，整个大厅只有迪卢克一个人。他上楼梯的动作越发迟缓，身体开始摇晃，视线也模糊不清起来，然后一脚踏空——

 

跌进了一个银灰色的怀抱。

 

模糊的视线里有深海般的蓝色一闪而过，迪卢克彻底失去了意识。

 

达达利亚拥着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翻窗进来却看到迪卢克几乎要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感受，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停止了，实在是对心脏不好。

 

——本来达达利亚也不是完全不生气的。毕竟迪卢克总是忽冷忽热，甚至是才稍稍软化就突然冷漠起来，即使是他，一头热久了也会觉得失落。

 

但方才那一幕实在惊心动魄，把他的复杂情绪都生生吓走了。直到接住对方，满心只剩下了庆幸。

 

“醉成这样还偏要逞强……”达达利亚小声嘟囔着，将迪卢克横抱起来，走向主卧。

 

他还是第一次照顾老头子之外的醉鬼。不过迪卢克看起来就是酒品很好、醉了也不闹的那种将礼仪刻进骨子里的大少爷，睡着的样子很乖……

 

“呃……这位客人……？”

身后传来陌生女性的声音。

 

达达利亚回头，发现是酒庄的女仆。他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迪卢克醉倒了，我送他回房间。”

 

“……麻烦您了。”爱德琳为这位客人引路，在对方腾不出手的情况下帮忙打开了卧室的门。

 

达达利亚将迪卢克轻轻放到床上，看到女仆手中托盘上端着的一杯深色疑似解酒药的东西，又自告奋勇道：“我来喂他喝吧，辛苦女仆小姐了。”

 

直到卧室门在眼前关上，爱德琳都不太明白：只是喂个药而已，为什么还要把她赶出来？

 

房间里，达达利亚望着迪卢克恬静的睡颜，思绪却有些跑偏。

 

刚刚在大厅，他只是想靠近迪卢克，用拉钩的动作唤起对方的回忆而已。莫名其妙变成室内的身法较量也就算了，最后在昏暗的门洞，完全是……情不自禁。

 

甚至，直到现在，他仍有亲吻对方的冲动。不仅是嘴唇，纤长微翘的眼睫、精致秀挺的鼻尖、白皙透着绯色的侧颈……只是这种冲动没有刚才那么强烈又突然了。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下意识按了按此刻满溢着某种陌生情绪的心口，思及此处过去同样因迪卢克而感觉到的空寂，又有了第二个疑惑。

 

他从未对旁人涌现过如此冲动和情绪。

 

只有迪卢克……

 

“不好意思，我可以进去了吗？”门外的女仆小姐敲了敲门。

 

达达利亚回过神：“啊还没……接下来就由我来照顾迪卢克，女仆小姐去忙吧。”

 

爱德琳：？这位客人，你还记得我才是女仆啊？

 

听到门外女仆犹豫着渐远的脚步声，达达利亚端着药思考：用勺子喂好像不太方便……这种时候，果然就用只有姐姐看的那些故事里的那种办法了……？

 

他低头闻了闻解酒药，表情有些僵：虽然真正的战士不应该挑剔食物，但这毕竟也不是食物……可当视线落在迪卢克似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心，他到底还是狠下心，含了一口味道一言难尽的奇怪液体，俯身靠近对方。

 

……希望迪卢克不要中途醒来，不然可能会追杀他到提瓦特大陆尽头吧。

 

唔，不过……

 

达达利亚一边“喂药”，一边却真的考虑起来：其实真的那样发展了，好像也不错。他年少时的两个愿望，到世界尽头冒险和与迪卢克全力以赴地战斗，都能完成。

 

……毕竟总好过一刀两断。

【五】鲸枭

 

入夜后，旅行者告辞离开。

 

迪卢克思及对方言语中透露的整件事中达达利亚的立场，想起一年前那家伙的确说过“要去璃月”……

 

但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一些应该忘掉的回忆了。

 

比如，他醉了三天，醒后短暂的无所适从，也只是因为担心愚人众在他昏迷时，有没有做什么危及蒙德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在乎对方行踪本身。

 

所以，在收到下属的情报，称“那位执行官已经离开了蒙德”，又看到了那个家伙留的信后，那股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至于爱德琳口中的照顾……因为姑且有帮到忙，而且到底是过去的事，他就不计较“言出必行”的达达利亚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了。

 

而那瓶被留下、却不曾再开启过的火水，之所以一直不肯售出，也纯粹只是迪卢克为了提醒自己——对待愚人众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任何一点破绽都会被抓住，导向与他期望相悖的另一种结果。

 

迪卢克心不在焉地落棋：“将军。”

 

埃泽的棋力不比他差许多，认真对弈时倒也罢了，可每当他并不认真的时候，对方也会放水……总之，不会赢他。

 

太过知分寸也不是有趣的体验，但事有两面性，毫无疑问，这样的心腹才最令他放心交托。

 

“老爷，有客人来访。”女仆长在书房门外扬声道。 

迪卢克闻言，神色微微变了。 

这个时间点……无论怎么想，都是他白日里派去暗中监控达达利亚是否有如约离开蒙德的情报人员的可能性更大。若是无事，对方绝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来酒庄找他。

 等到他下楼，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下属身后熟悉的某人——不，这整个场景都过于眼熟了，分明午后才发生过——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沉默几秒，迪卢克找回声音：“……我记得你应该下午就离开了。” 

“哈哈，嗯……最开始是这样的，”达达利亚干巴巴地笑了声，难得并不理直气壮，“但后来在路上，我改变主意了。” 

他当然有能力半路直接回到晨曦酒庄，那样到得或许还更早一点。相反，他在路上为了抓、呃不，请这位跟得不远的小尾巴现身，反而花了些时间。 

而他会多此一举地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迪卢克放心：他的确全程在对方的监视下，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做任何事。 

——在拿到巴巴托斯的神之心之后，愚人众本来也并不打算对蒙德做更多的事，他就更不会了。 

“……”沉默了几息，迪卢克没有搭理达达利亚，而是低声让无辜的下属先离开。

 

两人身手确实差太多了，达达利亚有心玩猫捉老鼠或者甩掉这些小尾巴都不是难事。归根结底，他会派人，也是基于下午对方临行前言辞间的默许。

 

酒庄大门在达达利亚身后关上。

 

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仆小姐和管家先生站在二楼遥望着这边。达达利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两位望过来的视线，一个是复杂的打量，另一个却带着隐晦的敌意。

 

其实他最初来到蒙德，根本没有想要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约定，一个已经完成，另一个还不到可以履行的时候。他纯粹只是来见一见迪卢克而已……但见面之后，就不可避免地想要打一架了。

 

可……“打完架之后，却不满足于仅仅如此了。”

 

迪卢克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他：“你最好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达达利亚笑了起来，海蓝的眼眸弯如月牙：“比如之前——”

 

“爱德琳，”迪卢克扬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带这位客人去客房。”

 

达达利亚这个行为，换个人就板上钉钉地是在故意使坏，但根据迪卢克对他的往日印象，又无法肯定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憨憨所以无意……但总之，令人不快。

 

于是又开口补充：“让他自己收拾。”

 

专业素养极为扎实的女仆小姐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平静应是。

 

达达利亚一脸轻松：“家务可难不倒我哦。”

 

迪卢克·大少爷·莱艮芬德：……有被内涵到。

 

被女仆领着前往二楼客房，在楼梯转角处，达达利亚又转头看向了站在大厅、身旁站着银发管家的酒庄主人。一瞬的对视后，对方略带恼意地别开了眼。

 

真是别扭。

 

达达利亚偶尔会想，如果有朝一日，迪卢克知道了女皇陛下的愿景和动机，是否就能理解他了呢？

 

……大概还是不能吧。

 

虽然相处时间实在算不上长，可他们毕竟认识了很多年，生命里每一次转折都有对方的身影，说是彼此的“宿命”也不为过……所以，他很清楚迪卢克的为人，尤其是对方那炽热夺目、令人想望又却步的正义感。

 

哪怕事出有因，哪怕有朝一日立场发生改换，他们不再是敌人，但愚人众的行事风格也绝非迪卢克会接受的类型。

 

但……这都不重要。

迪卢克始终无法释怀愚人众也无妨，因为他在对方面前，可以只是他。

 

就像……他年少时期一直有个愿望，是想要和迪卢克抛却所有顾虑、拼尽全力地打一场——这一点至今未变——可那之后，这场战斗的结局，或许并不一定要以他们任何一方的死亡为结束，甚至连胜败也同样变得不重要了。

 

因为在战斗之外，他对迪卢克有了更多的渴望。

 

——这一年来，他遵循女皇陛下的敕令，身在璃月布局，却在与家人的信件中，被姐姐解开了从前的疑惑。

 

被公鸡瞩目的过度在乎，被下属打扰会感到烦躁，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曾经在冰雪之国早已习惯的寒风里，心口因为某个人离去而产生的空和冷；在自由之城郊外酒庄暗昧的空间里，突如其来想要亲吻的冲动、和胸腔满溢的陌生情感——

 

这些凭战斗无法得到答案的困惑，原来……名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狠心彻底为敌；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更亲密地接触……

因为喜欢，所以在对方面前，他只是他，也希望对方目中所映的，只是真实的他。脱去一切浮名与伪装，不带任何目的，甚至千里迢迢来到并不欢迎他的蒙德，也只为了见一见对方。

 

迪卢克是挚友，是对手，是他的宿命。

这份独一无二，原来是命运早在六年前初遇时就为他埋下的伏笔。

 

那么……在这份无可取代的牵绊另一端，迪卢克，又是如何想的呢？

 

思及女仆与管家的微妙态度，达达利亚望着面前紧邻主卧的客房，感觉自己或许已经隐约触碰到了谜底的边缘。

 

相遇伊始，迪卢克从未令他失望。

 

 

【END】

 

至冬≈沙俄，所以私设火水≈伏特加，兑水/加冰的喝法也是参考于此（。

以及，他俩按游戏设定，大概率是见过的……

 

OOC  修伞   自行避雷

还系小甜饼

     

契约闪婚十四天

 @三多夕 >3< 爱您 睡个好觉！

• 杨聪王杰希友情向。

陈果发现，话题还能围绕在荣耀上的，大多就是这些新秀了。老选手们聊的，那都是些很大众的事情。

三零一的杨聪和微草的王杰希聊的是最近的房市。

——《全职高手》第1251章

别看职业选手们在荣耀圈里呼风唤雨，当他们褪下光环走在大街上，其实都只是停留在普通大学生的年纪的网瘾青年，最多是正在读博年纪的网瘾青年；如果换算成医学生，恐怕研究生还没毕业。

然而大概由于电竞选手特殊的职业寿命，这帮连女朋友都没怎么来得及谈的年轻人却偏偏喜欢互相“老”来“老”去地叫。尤其是同期之间，常年厮混之下年龄相仿的游戏宅们成功培养出了好似同班同学一般的深厚孽缘。

杨聪用筷子敲了敲桌面：“老王快帮忙算一卦，这赛季我们大三零一能走到哪一步？”

王杰希把面条咽下去，正襟危坐摆出掐指一算的姿态，说：“最多遇到微草。”

“然后？”

王杰希淡定道：“跪了。”

“滚蛋吧您呐。”杨聪笑着作势要拿筷子敲王杰希脑袋，“那不就直接挂出去了，别以为我不记得第一场就要和微草打。”

“是啊。”王杰希点点头，“明天见，记得选个好看点儿的跪姿。”

荣耀圈子本身就不大，杨聪和王杰希同在第三赛季出道，两家俱乐部的所在城市又离得特别近，两人都是队长还颇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去，他们就成了关系挺铁的朋友，私下里没少一起火锅撸串北冰洋。

除开张新杰，吃饭过程中大家基本不吝聊天交流感情。刚开始三分熟不到的新秀们话题还总是围着荣耀转，后来随着年龄增长熟得差不多了，众位大老爷们儿坐在一起扯皮互怼就成了日常。

“当年我第一次在休息室瞧见你的时候，唯一的感想是这年轻人真是缺乏活力与朝气，面无表情装什么大人。”杨聪叹气。

“我怎么记得有人出道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紧张到抱住水杯不撒手？”王杰希就着塑料瓶喝汽水。

杨聪咳嗽一声：“这是正常反应，玩局荣耀冷静一下就不紧张了，你这人太淡定不能和正常人比。老王来说说，你那会儿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王杰希一手支着下巴，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羊肉往火锅里丢，辣油红艳艳地漂在汤上。他随口说：“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吧。”

杨聪喷饭：“这么中二？！”

“嗯。”王杰希漫不经心地搅芝麻酱，试图把蘸料混匀，“拥抱荣耀女神嘛。”

杨聪怜悯地看着他：“注孤生。”

“或者左拥五赛季奖杯右抱七赛季冠军。”王杰希说着顺手夹了两个煮好的蟹棒，歪歪脑袋看向杨聪，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杨聪：“……”

秀，接着秀。

“冠军也不是万能的。”邓复升在一旁发愁，“家里人拼命催着找对象，整天嫌弃我‘老大不小了就知道玩游戏’……这明明是在工作！”

王杰希想了想，说：“联盟里有两种人容易找到恋爱对象。”

杨聪表示不相信：“大家都是死宅，半斤八两。”

“一种人叫周泽楷。”

杨聪郁闷：“这个看脸的世界！现在的人都肤浅！”

“另一种人叫孙哲平。”

“……”

杨聪表示这个话题太伤心，我们说说别的。邓复升想了想说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见王不留行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挨家挨户送扫帚，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惊天秘密，队长你会不会解梦？

王杰希思考几秒发现这个梦的画面感还挺强，杨聪拍着桌子笑说别是白天和他单挑打怕了吧，老邓你看你那点儿出息。

笑完了杨聪好奇：“老王你做过和荣耀相关的梦吗？”

王杰希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来，和我们分享分享。”

“梦见你和我开着大号在神之领域单挑，风景杀被打得非常惨，然后把银武爆了出来。”王杰希平静地瞎扯。

杨聪怒摔筷子：“你这人还能不能处了！”

王杰希和杨聪同期出道，走的却是颇为不同的两条路。事实上当年没人能和强悍到自立新秀墙的魔术师成为同道中人，未来的联盟第一刺客也不例外。

从第三赛季横空出世的新人队长，到第四赛季带领全队挺进四强的微草王牌，从第五赛季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摆到俱乐部展示柜里的冠军奖杯，到第六赛季决赛与荣耀巅峰失之交臂的遗憾结局。作为一出道就登上《荣耀日报》头条的男人，王杰希的履历可谓是精彩纷呈。

相较而言杨聪就朴实多了，初入联盟的小新人大都是从默默无闻开始的。第四赛季成为队长也没能为他博取多少关注，自己却因为战队需要而转型为一个正面强攻的刺客。第五赛季经历蜕变的王杰希站上冠军领奖台的时候，杨聪还忙着和三零一度一起慢慢成长，追求稳定的成绩呢。

都在爬山，一个坐着缆车刺溜一声登了顶，一个呼哧呼哧爬了半天才好容易到了半山腰。

杨聪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能从基数庞大的荣耀玩家中脱颖而出、成为职业选手的每个人都是很优秀的，然而他只是优秀者里的普通人，像王杰希那样打法酷炫才华横溢光芒万丈……他也就做梦的时候想想。

有时单靠努力真的无法达到期待的高度，但他可以做到尽己所能；也许尽力而为的勤勉无法换来多大收获，不过至少可以保证不留遗憾。这就好比某个学生在学校里拼死拼活天天熬夜学习了一年，期末考试进了年级前五十特别开心，结果发现隔壁班的学霸每次考试都轻轻松松年级前三。

最悲痛的是悲痛归悲痛，还得继续学，不然都出年级前一百了。就是这个理儿，没办法。

杨聪开启职业选手生涯的第一年过年回家，一进家门两个堂弟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抱他大腿，杨聪顿时受宠若惊。

一个堂弟星星眼：“哥，帮我要霸图韩文清的签名吧！”

另一个堂弟捧大脸：“我要叶神的！最好能再偷拍个照片！”

“微草战队新出道的那个魔道打得好帅啊，他的签名我也想要！”

“哼，其他人有什么好，遇到叶神全挂在却邪上乖乖当腊肉！”

“呵呵笑话，霸图肯定能把嘉世打败！”

……

杨聪有点微妙的小心塞。

弟，听说过三零一度吗？

在联盟混的时间久了，赫赫有名的首席刺客杨聪大大也有了自己的粉丝团，大多是男粉，理智且真爱。于是杨聪只能看着网上哭着嚎着喊着杰希大神男票老公的一众妹子们望洋兴叹，感慨时运不济桃花无力。

当然时间一长杨聪也就淡然了，首先实力摆在那里，没什么好说的。其次这年头审美迷幻，找不到另一半也不是自己的错。

再到后来，二十四五的杨聪和王杰希开始坐在一起抱怨老了老了可以退休了，吐槽声音有点大，引来恰巧路过的不明真相吃瓜老大爷颇为不解的一瞥。

“第三赛季这一辈的全明星就剩下俩，保不齐明年就你一个了。”杨聪长吁短叹，宛若一名看破红尘感慨世事无常的老年人。

王杰希问：“你要退役？”

杨聪耸肩：“不，以我的状态还能再打五百年。但是现在新人换旧人，旧人怕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以后基本全明星无望喽。”

很长一段时间王杰希都没说话，杨聪怀疑这是因为拽上天的魔术师先生不擅长安慰人，虽然自己并不需要安慰。

等再开口的时候，王杰希说的却是：“你最近打得似乎很开心？”

“那是，比赛场上自由浪简直了，我感觉压抑多年的热血喷薄而出啊。玩游戏图的不就是一个爽，又爽又能赢比赛堪称人生赢家。”杨聪一脸得瑟。

王杰希点点头，抱臂靠在树上，盯着地砖缝隙里坚强不屈茁壮成长的绿色嫩芽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聪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说：“你要不是王杰希，我早想安慰你了。”

王杰希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又把头低了回去。私下出门两人自然没穿队服，王杰希套着件宽大的白色T恤，T恤中间画了个萌贱萌贱的兔斯基。几场比赛下来他瘦了不少，再让180+的身高一衬，就显得整个人有点弱不禁风。

杨聪在心里叹气。别看这人外表没韩文清那么粗犷，没孙哲平那么霸气，其实内心爷们儿得很，什么都往肩上扛，累了咬咬牙继续扛，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们其实都并不需要安慰。至于王杰希，大概没有什么人配安慰他。

又开始神游天外的王杰希仿佛变成一尊木头人，站在树下半天没动窝。杨聪清了清嗓子，诚恳道：“老王啊，有件事我忍不住想说一下。”

王杰希说：“嗯？”

“摆造型也别靠树，这树皮挺脏的，你可是白衣服。”

王杰希：“……”

在王杰希放弃站着装酷，乖乖坐到公园长椅上的那一刻，杨聪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出他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白发苍苍的老头睡完午觉后坐到树荫下，扇着蒲扇老神在在地看棋谱，大概鼻梁上还架着副老花镜。他被笼罩在树叶投下的斑驳光影里，石桌上放着茶杯，一只猫窝在他的脚边打瞌睡。

没人知道场馆中曾经有几千人一起呼喊他的名字，论坛里有一大群妹子和某几个汉子刷着要嫁给他。也没人了解他的肩上曾背负过多么沉重的东西，而他就这样一个人沉默着走了这么远。但总有人记得，当日历一页页翻过的时候，那些东西是如何慢慢传递下去，永不消逝，微草成原。

从远处看过去他就一普通老头儿。

近看发现是一个有大小眼的普通老头儿。

其余的，和大家没什么分别。

大多数人包括记者媒体对王杰希的评价都是成熟稳重，顾全大局，冷静理智，模范队长。喜欢玩游戏的年轻人大多满腔热血，但对于一踏入赛场就挑起大梁的王杰希来说，这份热情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体现出多少。他始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可以让所有人依靠的队长角色，引领微草不断向前。

而实际上，对于王杰希而言，一个荣耀玩家所拥有的纯粹明亮的激情与热血从未消散，跳动的火苗始终在他心底安静燃烧。热度从踏入游戏世界的那一瞬开始积累，直到世邀赛才算见了天日。

世邀赛这件事，由于联盟本来想让王杰希当国家队队长，他知道消息就早了一些。没过几天杨聪不知道从哪里也听到了风声，连夜给他打长途：“老王啊——你们要出国打荣耀啦？！”

王杰希觉得这没什么好保密的，就应了一声。

杨聪在电话那头瞎激动：“啧啧啧真是……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可是代表国家打比赛，年轻就是好。”

王杰希低低笑了一声：“不年轻了。”

“也是，第三赛季就你坚挺，我们这些人也就打打轮换。不过别丧气啊，你可是老当益壮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

“得得得，您这说相声呢。”王杰希无奈，“未来到底是年轻人的。”

“嗯，职业寿命也长了，联盟也完善了，幸福指数蹭蹭的。”杨聪不耍嘴皮子了，望着窗外的夜景真情实感地感慨万千，“不过我觉得跟战队一路走来，也是不错的经历。”

职业联赛走上正轨，战队不再是单靠一群年轻人的热情凝结而来的冲动与豪情，荣耀随着时间流逝代代传承。

好在总有什么不会改变。

杨聪拎着行李跑去苏黎世观战，结果在预订的酒店里遇到好几个联盟的老熟人。再一打听，果然国内好多职业选手都来了，就住隔壁，一圈招呼打过去整层楼都热闹了起来，一群人轰轰烈烈组团前往比赛场馆，仿佛一场非官方民办的全明星周末。

赢得总冠军之后国家队因为各种活动忙成一团，生生过了三天杨聪才和王杰希在餐厅碰上头。二人坐在一起聊决赛，聊得差不多吃得也差不多了，杨聪“啊”了一声。

“话说苏黎世房价怎么样啊？”

王杰希擦嘴：“怎么，想在这儿养老？”

“真能搬家的话当然想了，你看这天多蓝，云多白，空气多清新，气氛多祥和，环境多宜居啊。”杨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这个可以打听。”王杰希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不过……老杨，说实话，你英语过四级了吗？”

杨聪瞬间被打出僵直，顿了几秒才一拍大腿：“我突然觉得其实国内非常好，况且……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美国人民都会发出最后的吼声——”

王杰希忍不住眯缝着眼睛勾起嘴角微笑，门外苏黎世下午五点阳光正好。

他说：“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END-

TIME Ⅲ—在路上【正文198-205】

和TIME衔接的半原著背景【TIME全文点我】【TIME Ⅱ点我】

TIME Ⅲ独立tag请搜：TIME Ⅲ 【这个大概是链接】

2017.4.19

198.

当时郑轩压力山大，试图辩解。

不过喻文州先下手为强。

“今天广州天气怎么样？”喻文州问道

“啊……晴天。”郑轩看着旁边队友的手机赶紧说

“队长，北京天气怎么样？”郑轩装傻充愣的说

“感觉今天要下雨，不知道航班那边怎么安排。”喻文州发愁的说

“不能啊！我看海淀区这边太阳挺好的。”郑轩脱口而出。

所有人一起泪流满面。

 

199.

忽略大家想让郑轩跳护城河以死谢罪之外

整个送机过程还是挺感动的

毕竟，除了全明星赛之外

这种送自家队长或者副队长去比赛，自己只能坐着的感觉

很多人还都是第一次。

当时各大战队的人纷纷表达出了自己对自家选手的祝福

以及对别队选手的不放心。

“好好打啊！我们队长很厉害的！要好好配合！！”有人自信满满的说

“蛋！我们队长才是最好的！”有人一脸不屑的说。

“我们队长可是国家队队长！！”郑轩力挽狂澜。

然后除了蓝雨之外的其他人开始了密谋第二次让郑轩跳护城河以死谢罪的计划。

 

200.

当时霸图方面风平浪静。

韩文清到场。

整个送机现场格局瞬间划分。

左场其乐融融

右场蓄势待发。

 

201.

“这都是来送机的？”安保人员窃窃私语

“听说是。”其他安保人员窃窃私语的答

然后所有人将信将疑的走远观察。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

左场像是要去打比赛的。

右场像是要去打参加比赛的人的。

 

202.

当时张佳乐和孙哲平站在一边扯淡。

感慨大家没法看比赛的事。

“你大爷的，第一场都不看，友情呢？”张佳乐满脸鄙夷的问

“你就上一场？”孙哲平满脸鄙夷的反问。

“日，那你来哪场。”张佳乐也不甘示弱的反问

“总决赛。”孙哲平想都不想的说。

 

203.

所以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孙哲平姜还是老的辣

关键时刻还是老将最会鼓励人。

什么好好加油

什么我们肯定能赢。

在这句话面前瞬间弱爆了。

这是什么感觉？

这他妈就是信任的钦定啊！

 

204.

“肯定是咱们国家队赢！”来送行的选手们最后神采奕奕的说道

目送着国家队的人们进了安检

觉得他们目送的是我国荣耀圈未来的世界冠军。

“嗯，没有错。如果他们进不了总决赛，我就让他们把vip包票钱给我报了。”孙哲平气定神闲的说

然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205.

“……包票啊？”有人问

“嗯。”孙哲平说

“……你包了多少？”有人心惊胆战的继续问

“还好。前排一个区吧。”孙哲平淡定的继续说

然后来送行的选手们目送着国家队的人们通过了安检。

觉得他们目送的就是我国电竞圈未来的喜儿。

毕竟，赢了还是喜儿。

输了就成白毛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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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理智做粉，能产粮产图的就产，不能的最起码不能做个给苏哥哥招黑的粉，相信我，你要是真爱苏哥哥怎么舍得给他招黑。

这首歌唱给你听:

第一条           Lofter书的目的

     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观影氛围，促进大家的心情愉悦，确保苏沐秋本人及粉丝不会留给普罗大众负面印象。

 第二条           Lofter书适用范围 

1. 以苏沐秋为本命的并且准备观影的本命粉（拜托，请一定要看）




2. 以苏沐秋为墙头的并且准备观影的墙头粉（强烈建议观看）




3. 对苏沐秋有好感的并且准备观影的纯属路过的路人（可看可不看，但是如果不耽误您时间的话希望您看一下）

第三条           重点灾区相关警示（拥有以下行为言论的并不只限于苏沐秋粉丝）

1.伞哥要用神枪手出道，他如果没死，肯定是第一神枪手

首先，恭喜你一记定军仇恨值爆表。其次，回去看原著。最后，你要是没钱看原著我的全订阅借给你。

 

2.叶修是为了伞哥才打荣耀的

叶修是被苏沐秋安利，但是他在荣耀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为的是他自己的一份信念和坚持，对荣耀的爱是发自他内心的。

 

3.如果伞哥还活着……！

世界上没有如果。相信他的实力可以，但是不要凭想象力比较，职业选手的实力不是你一张嘴说出来的。

4.苏黎世是苏离世

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因为它就是蓝色的啊！

5.别的角色一出场就“起码XX还活着”“苏沐秋除了活着无所不能”

天天过清明，见人就号丧，哭完就跑真TM刺激！想问问你在给谁家找晦气？

6.清明节了，我要去各家tag下面替伞哥哭！

嗯，对你来说苏沐秋=清明节，难为你只有清明节的时候记起他了。

7.一提起苏沐秋我就要哭！

我理解有些人对于苏沐秋早逝的惋惜，但是如果一个角色最后留给你的印象只是让粉丝各种哭，那可以说是一种失败。请想一想他的性格，他留给你的印象不应该是积极向上充满希望的吗？

 

8.太太画了伞相关，哭哭哭！

可把你牛逼坏了，叉会腰.jpg

第四条           Lofter书的考虑因素

一、路人观感

     我知道，有些人看到这个就笑出来了，满心的“这关我什么事”。但是，相信我，很关你的事。因为它直接关系到你会不会看到更多的关于苏沐秋相关的产出、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喜欢苏沐秋这样一个存在、以及……你会不会在告诉你的朋友“我的本命/好感角色名叫苏沐秋”的时候收获一句——“哦，那家以烦人和不受待见出名的啊”。

     我们要知道，当一个人在没有看原作的情况下第一次接触全职高手这部动画，是对一切都充满着新奇和期待的，或许我们可以代入一下自己，当你满心喜悦小心翼翼的等着一部你期待了很久的动画开播，坐在电脑前等好缓冲点开播放，第一个迎接你的，是红色大号挡屏字幕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

“世上苏沐春夏冬 却再无苏沐秋”

“世上苏沐春夏冬 却再无苏沐秋”

“世上苏沐春夏冬 却再无苏沐秋”

“世上苏沐春夏冬 却再无苏沐秋”

“世上苏沐春夏冬 却再无苏沐秋”

     ——如果你是路人，你会怎么想？

     那么这个路人现在面临着两种选择：

1. 直接把苏沐秋添加屏蔽词，同时感慨一下这家粉真的好疯魔。←好感度-50




2. 无所谓，身经百战，继续看下去。←好感度无变动

     我可以说，哪怕有1%的人选了1，那都是身为粉丝的一个失职。因为这就意味着从一开始，我们就少了一个可能成为苏沐秋粉丝/好感粉的潜在路人，也多了一个可能成为苏沐秋/苏沐秋粉丝/好感粉的潜在恶感者。

     有人说，怎么会呢？粉丝行为而已，为什么要让角色买单？——这我必须批评你了，当你期待别人用理智来冷静看待你所有行为的时候，是不是考虑过自己的这种疯狂的刷屏行为是否具有理智？给别人的观感是疯狂还是冷静？

     我们总是希望不管自己如何做，世界都会对我们回报以善意。但是怎么可能呢？你对他人赠予玫瑰，和你对他人赠予劈头盖脸的血红色挡屏弹幕洗礼，你觉得哪一个的回赠会让你开心？

 二、其他角色粉丝好恶

     在这里先科普一个词语“KY”，这个词出自11区，取的意思是不会读空气，比较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不恰当的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

     我觉得这个词语的适用范围很多，套入我圈实际情况的话……估计就是XX一出场铺天盖地的“苏沐秋XXXXX”“伞哥QAQ”“苏沐秋永远活在XX的荣耀里”，或者是XXX一出场的“伞X/X伞王道”“诸君，我站伞X/X伞”“真正的神枪却被时间尘封”这种吧……

     大家认为这是宣泄自己对苏沐秋早逝的惋惜伤心的方式，但是与此同时，大家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其他角色的粉丝呢？有没有人思考过别家粉丝在终于盼来自己本命出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伞哥粉攻占了弹幕挡了她们本命一张帅脸看着满屏幕与她们本命无关的弹幕时候的心情？

     这就是我写这篇白皮书的最大目的：请考虑一下别家粉丝的心情，不要在你为自己齐刷刷挡屏的弹幕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影响了别家粉群观影的心情。

     弹幕是公共场所，请遵守弹幕礼仪和相关规则。照顾一下别家的心情吧，那不是你的自由弹幕池。

     当然，有人无法理解这种说法，认为全职的粉丝都是一样的，大家刷刷弹幕串串门有什么错？ 

     那我问你，点映中第一集会有苏沐秋一闪而过的镜头，就在你开着弹幕准备兴奋地看着弹幕对你本命的种种好奇、赞美和吃安利路人的提问的时候，“AAA永远活在苏沐秋的荣耀里”“BBB才是真正的*&”“CCC要是活着，荣耀肯定不一样”——那么多的弹幕，没有一条提到苏沐秋，每条都刷了满屏，人家也是和你一样在表达对人家本命的喜爱，人家也只是发乎于情所以宣之于弹幕。

     但是你会喜欢吗？你会开心吗？

     你不会。

     用善意来收获善意，用KY来回报KY，你之所以现在觉得不痛不痒，是因为没有人在苏沐秋出现的时候做出上述举动。请不要等到真的痛的时候才学会什么叫换位思考，请做一个理智观影的伞哥的粉。

 三、粉群形象

     在这里科普一下什么叫地图炮，也就是你和A同属于XX的粉丝，A做了一件错事，然后别人评价说：XX粉素质真差。

     这种现象少见吗？不仅不少见，它已经成为了常态。

     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好奇，认为自己只是在发了一下苏沐秋相关弹幕，为什么你们会被人掐？

     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难过，为什么苏沐秋的粉丝的名声那么差，抱怨一下，希望自己不要被地图炮了都要被回一句不作不死/KY活该？

     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委屈，认为自己只是在惋惜苏沐秋，只是在纪念苏沐秋，为什么只是回复“伞哥QAQ”都被人回以“伞粉又哭丧了”。

     你觉得你什么也没干，你觉得你一片善意却被人恶意攻击，你觉得你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个圈子太严苛。

     然而我可以告诉你，圈子之所以有圈子，就是因为它拥有众多不同的粉丝群体，在这个原著角色都难以避免被贴上标签僵化的时候，你又怎么会以为一个粉群的存在不会被他人用一种统一的形象概括呢？

     混圈子，最少不了的就是为了少数不理智同担买单。

     在我混过的圈子里，我看过太多的粉丝形象过差而导致的路人评价这个粉丝群体和她们所粉的角色时都用上了鄙夷的语气，我看过太多的粉丝为了她们中那部分不理智的存在背上了各种负面标签，这不是个例。

     “伞哥是个好人，但是抱歉，因为粉我喜欢不起来他。”——眼熟吗？

     如果你不能做到让别人喜欢你所喜欢的人，起码不要让别人因为你而讨厌他吧。

 第五条           相关问题回答

     Q：是不是只要刷了苏沐秋和伞相关就会被认为是伞粉？明明很多根本不是伞粉

     A：这也是支持我写下这篇文的原因，不是马上到清明了吗，又有一波人准备用苏沐秋来消耗自己的情怀了。平时不怎么会想起他，但是清明的时候，我家总是会被人想起来然后用以消耗一波“哀思”。

     比如这两天苏沐秋tag见到的“沐雨橙风长了伞哥脸”——“伞粉是不是恨沐橙啊”——“我之所以讨厌伞就是因为……”，然而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伞粉，却被扣到了伞粉头上。

     是不是只要喊了伞哥就是伞粉——这个我挺困扰的。

     不过别人怎么鉴定是她们的事，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请做好你自己，起码做到遵守公共场所发言礼仪。不要求你做得多出色，但求你做的达到及格线。

 

     Q：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要天天背锅了？毕竟问忌日的不是我家，却被认为是我家，还有各种弹幕啊清明啊，好多都不是我家啊！

     A：这个我也无法回答。这种情况一大部分也是早期某些同担发言过于拉仇恨带来的后果；一部分也是我家从来不反驳这方面的锅导致别人默认KY=伞粉。

     或许以后不叫伞哥这个称呼试试？当然这是玩笑。

     如果真的不是我家，那就尝试着告诉别人吧，不要用激烈的语言指责他人如何识人不明随便扣锅，只要告诉他人这不是我家的粉，希望她们不要这样说就好了。要相信大部分人只是看别人说“伞粉如何如何”所以才跟着刷的，她们会听你解释的。

 

     Q：为什么偏偏掐我家！明明别家也有这种情况啊？

     A：如果你智商达标，这种话就不应该说。说这句话的下场只是招致更猛烈的嘲讽。别人家如何我们管不着，但是起码可以让自家做到。

 

     Q：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我们爱刷就刷，这是表达爱的方式！

     A：苏沐秋出场随便你们刷，伞相关CP向视频请让弹幕飞起，全员向视频如果有太太带了他玩，也请在他出现的时候刷起来。

     其他时候？如果你们愿意在伞难得出场的镜头里看到别家铺天盖地的弹幕，那我也拦不住你在别家角色出场的时候刷苏沐秋不是吗？

 

     Q： 那是不是说以后不能伤感伞哥走的早了？

     A：……其实我并不怎么明白一定要把一个角色和死亡这个tag捆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再深的伤感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当情怀被过早的透支，再看到各种花式哭早逝，那只能给人带来反感。

     当然也不是说不能哭，但是请不要总是哭。这个应该很好理解？

 

 第六条           结束感言

     在这里，感谢你们看到结尾。觉得我胡言乱语也好，觉得我言语可笑也好，感谢你们忍受到了结尾。大千世界，我们何其有幸，同担了一个角色。

     有些人一定好奇我为什么想写这么长一篇的lofter书。我想写这篇的起因就在于动画的即将播出。我不想因为各种KY弹幕导致伞哥又多了一大批黑，我觉得苏沐秋是个那么好的少年，真的是不戳他人的萌点就算了，若是因为单纯的粉丝行为角色买单而导致对他有好感的路人转为恶感，我会惋惜。

     后来这篇的进程又被我所搁置，继续下去的动力就是这次tag里的“沐雨橙风长了伞哥脸”的一个小插曲。这让我坚定了把这篇写完的心情。

     怎么能让你们理解我的心情呢？我是那么的开心能和你们同样喜欢上了一个很好的人，我又是那么悲伤我家的名声已经差到连累了苏沐秋本身给人的观感。

    有本小说，叫全职高手。里面塑造了众多精彩的人物，他们性格鲜明形象各异，而我们的本命何其有幸，是其中的一员。

    但我不希望我的同担在我卖安利的时候告诉世界：他的粉丝，却是那么差。

     PS:当然，对于那些不是我家粉却肆无忌惮给我家拉仇恨的人，我只想说一句话：我无fuck说。

说在前面：

1. 仅表达个人观点。

2. 就事论事，不针对谁。尽最大努力客观。

3. 有不同意见可以讨论，不接受无脑洗地。

4. 别骂人，骂人马上举报。

5. 删文属于个人选择，不要在我这里讨论了，退圈也是。

6. 我就一个纯读者，不是什么写手太太，这就是大号，不用费心扒了。

————————————————————————————

废话说完了，下面是观点：

1. 我一直以为每篇文前面的ooc是作者自嘲，告诫自己不要过分脱离原作人设，直到昨天。

不要跟我说因为剧情需要角色设定不算黑，我不接受。如果认同这个理论，那因为剧情需要把任何一个角色设定为公交车人人可上也不算黑。

2. 关于题材，敏感题材不要碰，敏感话题不要谈论，因为你把握不好，分分钟会害死自己，还害了别人，例子太多，不一一列举了。

有人说发了番外，朋友，你认真想一下，如果这真的是影视作品，这剧本能不能过审？有谁还记得叶神手上消失的那根烟？连烟都不行，更别说这个题材了，想靠这个圆过去就不要评论，免得浪费你我的时间。

3. 关于道歉和各种洗地评论，我看到有人说不要骂人，我暂时翻了那么多，没看到多少骂人的，是不是删了我不知道，但最起码我看到的，都是算言辞温和，说句不好听的，这种在别人眼里是黑角色的文，被骂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当然，你可以怼回去，怼不怼得过各凭本事。

以及，不要说不过，就说人家人多势众，朋友，你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就要有心理准备有人不同意你的言论过来找你理论，只不过不同意你的人多了点而已，这不叫人多势众，你不妨理解为大部分人都跟你不一样，心态平和点，不要别人跟你意见不一致就是黑，就是挂，就是骂人，就是撕逼。说真的，大家都不是没个正事的人，哪有空在这天天跟你撕逼骂人啊，骂人很费力气的，毕竟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也没啥意思，是吧？

4.做人做事要过脑子，这个文，踩着高压线，删文了，暂告一段落，但是如果还想出本，或者先避个风头后面再来，我也是佩服。这个本一出，被查的，不光是一个本子，有可能就是整个圈子的问题，平台也会收到牵连，以后出本更难，大家都没本子看，自给自足吧。

最后希望各位，看官也好写手也好，做人做事给自己定个最基本的底线，不说要成为多伟大的人，最起码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顺便提前祝我喻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