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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三】请不要读太多陀思妥耶夫斯基

【松三】请不要读太多陀思妥耶夫斯基


sss同大设定,松本稔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来自杭州稔o随票——松本稔借书卡

9.17大修,走过路过的朋友可以重新看一下。修到这里,我终于可以跟它告别了!下篇再见!


1

文盲,是一种体育生的美德。


第,忘记多少次,复盘会上。河田突然说,松本你点刹了啊。

他指的是那个上当受骗的3+1。看懂三井剧本的一刻,空中的松本已无法阻止。相撞后,他脚尖点地刹住惯性俯冲的身体,险险越过倒地的三井。


松本知道河田在说什么。


换一种走向,自然地坠下撞在一处。疲惫到一戳就倒的那名骗术师将会下场,不再有为祸赛场的气力。

这不算什么,仅...

【松三】请不要读太多陀思妥耶夫斯基

 

sss同大设定,松本稔读《卡拉马佐夫兄弟》来自杭州稔o随票——松本稔借书卡

9.17大修,走过路过的朋友可以重新看一下。修到这里,我终于可以跟它告别了!下篇再见!


1

文盲,是一种体育生的美德。


第,忘记多少次,复盘会上。河田突然说,松本你点刹了啊。

他指的是那个上当受骗的3+1。看懂三井剧本的一刻,空中的松本已无法阻止。相撞后,他脚尖点地刹住惯性俯冲的身体,险险越过倒地的三井。


松本知道河田在说什么。


换一种走向,自然地坠下撞在一处。疲惫到一戳就倒的那名骗术师将会下场,不再有为祸赛场的气力。

这不算什么,仅仅是一种自然的发展。

但松本调动了全身肌肉阻止这一未来。


河田只顺嘴一提,山王亦远非需要干掉对方得分手取胜的球队。

无人在意这小小插曲,唯有松本心中惊涛翻滚。

其实没有多想。是自然而然的选择,是身体作出的下意识反应。但此刻,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脑中质问:


你在建造一座人类命运的大厦,为此目的必须且不可避免地摧毁一个小小的生命体,用小女孩得不到补偿的眼泪为这座大厦奠基,你会不会同意在这样的条件下担任建筑师,告诉我,别撒谎!


手掌成扇在眼前挥动,松本尽力将荒谬的联想赶出脑海。一米八四的三井寿当然不是什么小拳头捶着胸口的小女孩。但松本已经理解了,他无法选择另一种走向的根源。


自那个决心捧起《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雪夜,松本稔的命运已有定论,他决无法接受建立在白流的鲜血之上的幸福。

读太多俄罗斯文学,这就是松本稔不幸的开始。



第一次是剧本,再一次纯属意外。

大学入学前,松本同深津在学校附近看房。中介是热情的瘦削小个子男人,正在介绍的这套房位置优越,距离车站和大学极近,布局合理,设施也齐全。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的钱包。月租金加上礼金敷金,一笔天价开销。

松本躬身道谢后便打算遗憾离开,转身时却直直撞上正进门的人。

相似的身高,是额头间纯粹的硬碰硬。对撞的两人登时都有些眩晕。来人摇晃了一下,捂着头后退半步。

松本惯性地低头致歉时,难以忘怀的男声在他头顶炸响:“啊,山王的6号。”

“不是。”

否认的话下意识出口。

松本心如擂鼓,定定地直视着面前捂着脑门的男人。为他高中最后的夏天画上惨痛句点的男人,总在松本稔的人生中制造意外的男人——三井寿。

在三井的自我怀疑中,松本咽下震惊,镇定地更正:“我已经毕业了。山王的6号目前另有其人。”

“哦。”三井寿的目光越过松本肩膀,从善如流地改口,“山王前4号。”

深津颔首致意:“湘北前14号,你也来看房咧。”

“我来签约验房。”三井寿挥舞着手中文件。在他身后,一名憨厚的高胖子狼狈地看向房间里的瘦削矮男人:“抱、抱歉,前辈。”

忘记做好登记的新人中介未通知同僚便签了约,如今撞了生意,在前辈的敌视中进退两难。松本好心解围:“没关系,我们……”

“我们也正要签约咧。”深津按上松本的肩膀,面无表情地盯着三井寿。

“啊?”三井茫茫然地瞪大眼睛。


电光石火间,事情就定下了。1SLDK的公寓,唯一的卧室属于先来的三井,委屈深津同松本两人分享略小半帖的储藏间。礼金敷金一应费用以及60%的月租,自然由本打算独自签下整套1SLDK的三井承担。

深津飞速的口头运算使松本目眩神迷。隐约间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三井答应得爽快,待到松本试图抗议时,二人已经签好合同看向他。

“松本,签字咧。”深津将笔塞到他的手里。



对读多了俄罗斯文学的人来说,痛苦与烦恼是他必备的气质。

大大地占了陌生人的便宜,使得松本居住在此的每一秒都饱受良心鞭笞。

尚未开学,三井却似乎已联络到未来同窗,每日早出晚归,卧室门总是关着。

松本忙着与深津采买生活用品,一日里与他碰不上一面。无从报答,松本便对公共区域格外用心。客厅中央的方桌上,三井那只显眼的方形玻璃花瓶始终奇怪地空置着。松本猜测对方忘记买花,试着插了枝非洲菊,未见三井反对,便总在采买时随手带枝花,没几天就插了半瓶子。


资源垃圾回收日前一晚,松本敲响三井的卧室门,将对方房内的垃圾桶划归自己的长臂管辖范围。

松本坐在厨房地板上拧宝特瓶盖时,卧室的门响了一声,随后有阴影投射在松本身上。他抬起头,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见模糊的轮廓挪动过来,接过松本手里的瓶身,撕下标签丢进单独的垃圾袋里。

“两个人快一点。”三井在地板上坐下时,松本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三井咧着嘴,是毫不掩饰的快活。

垃圾分类有这么开心吗?松本拧下一个又一个宝特瓶盖,将瓶身递过去,便会被修长的手指敏捷地接过。同样因篮球而粗糙的指尖偶尔相触,像齿轮碾过彼此。

扬目看去,三井正专心地撕标签,抠开一角,再快速扯掉,做得很是熟练,鼻子里还若有似无地哼着什么。松本不禁好奇眼前人的音乐品位,仔细听了会,竟是睡前童谣。

“怎么了?”三井奇怪地看他。意识到自己笑出了声,松本敛住嘴角正色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很吵的两个小家伙,每次都抢着撕宝特瓶标签,动不动就打起来。”

“啊,小孩都喜欢这个吧。扯下来唰一声,爽快又好听。”轻快地扯掉标签纸,三井怀念地眯起眼睛,“我小时候也是。保姆姐姐分类垃圾的时候,我就凑过去撕标签。后来上学了,家里说读书重要,不准我再去杂物间分垃圾,好多年没做了。”


保姆啊……

松本下意识看向虎口边缘的茧。宝特瓶、塑料药瓶、玻璃点滴瓶,从小到大拧过那么多垃圾瓶,这双手亦自行长出对策。

原来同样是篮球运动员的手,也并不相同。


将饱经操劳的手探到垃圾袋底,松本意外地触到一个小小的方形东西。

“Okamoto……”

看着方盒上的字下意识念出声,松本还在思考是什么,对面的三井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发出尖厉的惨叫。下一秒,手中的方盒便被夺走了。

“是过期的!”三井一把将方盒塞进口袋,又嫌弃地掏出来,握在掌心使劲挤压,试图毁尸灭迹,“我妈妈、我妈妈硬塞进包里的,非说要预防搞出人命!”

人命?

一瞬间,松本福至心灵地懂了,不由大骇:“你、你可不能带女孩子回我们的合租房来!”

“闭嘴!”三井一张脸涨红得像苹果糖,高声辩驳,“我没交过女朋友!松本你才是,你不要带女孩子回来!”顿了一秒,他又声色俱厉地补充,“男的也不行!”

男的?松本愣了一瞬。

抓住他这一秒的迟疑,三井高声指责:“我就知道,松本你一看就有经验!”

瞄着三井白皙修长的手指间,那盒已揉成可燃垃圾的过期避孕套,松本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脸上骤然热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镇定下来,认真地解释:“三井,不是这样,我还是处男,不论男的还是女的手都没牵过。”

“谁管你是不是!”三井愤愤地把过期避孕套盒子拆成碎片,丢进厨房的垃圾桶,“我妈妈就是想太多,破处太早会长不高,我要打篮球,还得再长几公分呢。”

松本莫名地松了口气,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开学后你也要进篮球队吧?”

“当然了,我是体育特待啊。”三井摆弄着宝特瓶,嘟囔着,“靠读书,我可考不上筑波大。”

松本笑了,抽走他手中瓶子:“还是读书去吧,考不及格不能出赛。”

“喂。”三井抢回宝特瓶,示威似的撕掉标签丢进垃圾袋,“我不是笨蛋,是两年没好好读书。膝盖受伤了!”

松本面色沉下来。IH赛后他听说过,湘北那个体力差得离谱的三井寿有两年空白期,却没想到是这原因,一时有些讪讪:“我和深津房间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准备去篮球部打个招呼,你也一起吗?”

“好啊,我已经去过了,刚好可以介绍一下。”

松本愣住,三井解释道:“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做,手实在是痒,就去篮球部跟提前返校的前辈练习。你们忙完了,明天一起过去呗,前辈们人挺热情的。”


入住那天,松本和深津比三井到得早。放下两手满满的行李箱,两人花了半上午把双层木床拼起来。一应生活用品,都是这几天跑远跑近添置的。

而三井的全部家当是一辆厢式货车运来的。七八名搬家工人花了小半天工夫,将大到电视,小到玻璃花瓶一一安置好。三井本人则立在一旁殷勤地递毛巾送水。


松本和深津还忙着布置新居时,三井已经闲着去打篮球了。


松本看了眼厨房地板上那口袋宝特瓶,大半都是三井犒劳工人时遗留的水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松本自言自语般喃喃:“有阵子没练习,感觉手都有些生了。”

“明早一起练球吗?”提到篮球,三井热情高涨,“公寓后门出去有个小球场,下午我和深津还在那跟高中生打了会球。”

宝特瓶落到地上,又滚到垃圾袋边,松本睁圆了眼睛。



深津是九点多到家的,他找了份修车厂的晚间打工,今天第一天上工。

松本从双层床顶层看下去,正看到他短短的发顶一块没能擦掉的油污。

“你跟三井打球了?”没有质问的打算,却于深津停下的脚步中生出了质问的意味。松本登时有些懊悔,把新买的浴巾扔下去,在深津对着上面的粉色小兔皱眉时补充,“只有这款买一送一。”

把浴巾搭在肩上,深津不声不响地从衣柜里掏出换洗衣物,这才看向上铺的松本:“松本,别太在意三井了,比赛都过去一年咧。”

“我没……”反驳的话还没说完,深津又继续,“今后都是队友,别再吓他咧。”

这又是什么荒谬的指责?松本想要抗议。深津却指出看房那日,松本见到三井后,面色就和动作一起僵硬了。深津原本只打算说服三井承担礼金敷金,不料三井看了一旁松本的脸色,主动提出支付60%的房租。

“松本沉着脸的时候怪吓人的咧。”

深津撂下话洗澡去了,留下松本恍惚地摸着自己的脸。

他没想过要吓三井,他只是,一时不太知道如何应对这会在球场上魂游的怪人。原来松本的迟疑落在旁人眼中,竟似恐吓。


可三井他分明……


方才分拣完宝特瓶,三井突然伸手按上松本肩膀,借力跳将起身,飞速跃入装满宝特瓶的垃圾袋,玩水般快活地小跳着,咔嚓咔嚓,将一个个饱满的宝特瓶踩得扁扁。边踩还偷眼去瞧松本,像是怕他来抢夺这宝贵的玩具。

无尽的咔嚓声,连绵成三井哼过的睡前童谣,奏响在松本耳边。看着沉浸在资源垃圾的小小幸福中的三井,他忍不住微笑。

拣起滚落在垃圾袋外的宝特瓶,他瞄准三井脚边扔去。三井正专心小跳,后跟突然踩上滚动的宝特瓶,顿时滑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后倾倒。

搞砸了!

来不及多想,松本已经扑向三井倒下的方向。背部堪堪承接住摔倒的三井,是咚的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看不到三井的脸,趴在地上的松本只能感受到他压上来的体重,似乎比想象中更轻一些。

整个人跌坐在松本背上,三井不知是不是摔蒙了,愣了一瞬,才拍着他的肩胛,欢畅地大笑起来:“松本选手,做负重练习吗?”


摸着还在微微发疼的后背,松本微笑,继而皱起眉。那样快活的三井,是否真的明白松本的想法呢?


2

第三次是补救,第四次是误解。

转天一早,储藏间的门便被敲响。三井嗓门响亮地唤他们去练球。山王的晨练习惯却是先跑步。二比一,三井只得跟在两人身后绕着篮球场跑圈。松本还不放过他,刻意跑在他身侧:“三井,摆臂幅度小一些,三井,重心向左调整一下。”教学之余还要顺带批评:“湘北晨练不练跑步吗?”

“湘北没有集体晨练。”三井纠正他。

松本稔又张大了嘴。没有晨练,没有板凳深度,日复一日苦练的山王竟是被这样的球队打败的。

或许是松本嫌弃的表情太过外露,三井猛然加速跑到松本前头:“又不是没有集体晨练就不刻苦了,像是流川那家伙……”

“流川的场上跑动也很乱来。”松本犹自回忆复盘时的观察,“录像里,他快攻时脚下……”


前面的三井毫无征兆地急停。来不及刹住,松本径直撞上他的后背。三井趔趄了一下,堪堪稳住身体,这才瞥向松本。

“你知道芭蕾不只有法派吗?”

“啊?”松本困惑地看他。

“法派精准的脚下控制不是芭蕾的一切。”三井扬起手臂,松本以为他要打人,后退了一步。细长的手腕却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个半圈,短暂地停在头顶上方,“我就喜欢大开大合的俄派。”说完,他转身继续向前。

松本不懂芭蕾,但他听懂了三井的意思。沉默地跟在三井身后跑了一会,松本忍不住开口:“我只是……”

如今说什么大概都像山王人傲慢的狡辩,他摇摇头又闭了嘴。

“啊?”三井却朝他看过来,催促道,“有话就说。”

“改善一下跑姿,会更省力。”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松本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只是觉得会对你比较好,抱歉,是我多事了。”

三井没再说话,斜过眼睛打量了他一会,突然加速向前跑去。松本注视着他的背影,摆臂幅度减小了,重心……

“三井,重心太偏左了,不用调整那么多!”松本喊道,“还有,我没有讨厌过你。”

“啰嗦!”三井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早就知道了!”


盯着三井又跑了半圈,松本才注意到跑在最前的深津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三井拿胳膊肘撞他,朝右边扬了扬下巴。

篮球场入口的电箱背后,深津正半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深津?”

松本疑惑地喊。

从电箱后缓缓站起身,深津朝着他们亮出手心,一只小小的石蛙从中跳出来,骄傲地立在电箱顶:“在看青蛙吵架咧。”

“啊,它跑了。”三井瞪大眼睛,看着小石蛙高高地跃进草丛。

从脚边拾起篮球,轻巧地传给松本,深津点点头:“嗯,好像吵完咧。”



关系不融洽的队友也可以一起打球,甚至赢球。与队员当场互殴的湘北对战,使得生活在和平肥皂泡中的松本领悟了这一点。但论及合租的室友,果然还是关系融洽更舒心。

那天之后,三井的卧室门时常敞开了。客厅变得明亮,玻璃花瓶里的非洲菊亦绽放得更加热情似火。

跑步吗,加练吗,看电影吗,吃宵夜吗?不同于球场上魂游的男人,完全体的三井——大概可以这么说,是相当聒噪的人。

站在两人门口提议的三井,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像有热情的火在燃烧。深津有时会拒绝,专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不愿看那火苗黯淡,这种时候,松本总会放下手中的书,应下三井的所有提议。不知不觉,比起同居一室的老友深津,松本与三井同进同出的次数反倒更多。

而球队前辈的好感也自然地顺着三井的热情流淌到松本身上。练习结束,前辈们对三井摸头拍肩时,会顺手在旁边的松本背上拍一下。与沉默是游离的深津不同,松本的沉默只是不善言辞。开学前,他曾认真思考过融入新球队的策略,不料未及施展,便在三井加持下成为“自己人”的一员。

“又在等三井呢!”拍了松本的前辈笑眯眯的,“待会一起去卡拉OK啊。”

不等松本作答,三井已经笑嘻嘻地扒上松本肩膀,“抱歉啊,我们今晚要看电影。”


最终,松本扛着三只包走出练习场,从右到左依次是:去打工的深津的,松本自己的,以及自作主张挂上松本左肩的三井的。

看着前方把大家的水杯当抛接球玩的身影,松本费解地问:“你什么时候买了电影票?”

虽然松本从不拒绝,但三井做事前总会询问他意见,鲜少先斩后奏。

“哦,昨天租了几部录像带,一起在家看呗。”三井回头,狡猾地咧开嘴,“松本不喜欢卡拉OK吧,队里迎新唱K那天,你躲去卫生间待了好久。”

松本看了他一眼。

那天三井同前辈激情对唱半晚,居然还能注意到松本的缺席。他轻轻点头:“太吵了,不怎么喜欢。”

“那就不去。”三井快活地把一只空水杯高高抛上半空,伸手去接,“嘿——”

水杯撞上指尖弹开来,砸在地上,骨碌碌翻了几个滚。

“啊!”松本喊出声。

三井捡起来看了看,笑嘻嘻安慰他:“没事,掉的是我的杯子。”

“那也不要糟蹋东西!”

或许是在家做惯了哥哥,或许是三井太过没正形,明明是同辈,松本却总是忍不住僭越地训斥他几句。

 

这会儿,站在三井租回来的录像带前,松本又皱起了眉头。

三井对“几部”的概念有些异于常人。面对整整一箱录像带,松本头疼地按着太阳穴:“三井,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劣质的低成本恐怖片,哦,这部有名点,你要看《鬼娃娃花子》吗?”

上次在电影院看《寄生前夜》,三井紧张得差点把松本的手抠烂,若不是深津中途把吓得快要过呼吸的他及时拎出去,松本的半条手臂都要被他抓花。如今倒是出息了,租了大半箱恐怖片回来。

“哈?我明明跟老板说不要恐怖片啊。”三井迷惑地抓了抓脑袋,“看他年纪那么大一个人看店怪辛苦,我让他给我多拿点片子,怎么尽给我塞这些东西啊!”

“是学校东门出去三百米秃顶老爷子那家吗?”见三井点头,松本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同情他生意差,可他就是因为爱坑钱才会生意差!三井你……你真是……”松本气得半天没接上话。

“想骂我笨蛋就骂吧。”三井气哼哼地坐下,不死心地在那箱录像带里捣腾起来,过了一会,喜笑颜开地捏出一部在松本面前大力摇晃,“喏,这个可以看!《情书》!我听说过,很有名!”


把录像带塞进客厅的录像机里,松本按下开始,三井买回来的巨大背投电视上,出现了中山美穗轮廓优美的侧脸,小樽茫茫的雪在背景中连绵。

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美景的意思,聒噪地感叹:“哇,好大的雪!这么躺着不冷吗?”

“冷,没有风也能冷到骨子的。”秋田出身的松本确证道,“山顶的雪地,比寻常地里还要冷。”说着他按下暂停,指着中山美穗光溜溜还戴着珍珠耳钉的耳朵给三井看,“在我老家,这时候上山,不护好头脸和耳朵要出大事。”

三井原本坐在沙发上喝气泡水,这时一口水喷出来,抹了抹嘴巴,才看向松本:“你这家伙……”

松本疑惑地看他。

“比我还厉害啊。”三井意义不明地说完,没管松本的反应,径直按下播放键,“看片吧。”


片子的节奏很慢,慢得像北方的冬天。原来讲得是青春里的一点青涩暗恋。没有说出口的爱,山难中急逝的生命,死去的人和留下来的人。

皑皑白雪包围中,女藤井树披着厚厚的棉衣,依偎在暖桌边烤火写信。

“暖桌真不错,还能烤橘子。”三井向往地盯着电视里的画面,“我家冬天是公寓供暖,没意思。”

松本便想起了那些雪堵上了半扇窗,缩在暖桌里读晦涩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冬夜。

“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片子里是城市倒还好些。北方的村里才是真冷清。下雪之后没事可做,只能躲暖桌里看书。”松本的心里有些怅惘,不由叹了口气,“又不想把手从暖桌里掏出来,就用舌尖舔着翻页。”

弟弟妹妹还没出生的时候,年幼的松本就是这样度过一个个雪夜,看完一本书,舌头都黑了,书角也湿答答的。当医生的父亲回来看到,免不了一顿教训。

松本揉了揉眼,继续朝电视看去。

“喔——没事做,也没有卡拉OK,只能读书。”三井嘿嘿笑着拿胳膊肘捅他,“炫耀自己读书好是吗?松本,”

“有的。”松本却说,“有卡拉OK。”

他定定地盯着电视机,一瞬不瞬:“村里开居酒屋的老伯在店里装了点歌系统,雪下太大没客人,就喊邻居到店里唱歌,我也跟着爸妈去过。美空云雀的川流不息,大家都抢着唱。后来……后来就不唱了。”忽然转过头,他指了指三井手里的气泡水:“还有吗,给我一瓶。”

“冬天带我去你家看雪就给你。”三井把气泡水掂在手里,笑嘻嘻地威胁,“你不喜欢唱K,我去唱,你就闷头在一边看书吧。”

三井得意起来眉眼都是弯的,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松本微笑着,想象了一下三井站在那间居酒屋中间唱K的样子,终于没有告诉他,那家店已经不在了。

他点点头,从三井手中抽走气泡水:“好啊,你可以在我家唱。”



气泡水压下内心的躁动,电视里的剧情却陡然转折,从故事开始就咳个不停的女藤井树在雪夜里发起高烧来,神志开始混乱,救护车却因暴雪阻路迟迟无法抵达。

松本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屏幕,超大的背投电视上,图像骤变为无法分辨的模糊色块,耳边很吵,金属坠地,仪器鸣叫,尖锐的刮擦声像要钻破他的脑壳。他按住了太阳穴——

一张放大了的人脸挤到他的眼前,聒噪的声音强硬地穿过瀑布般的噪声墙:“我发现了!那个男藤井树长得像我国中时候!”

“喂,松本!”

额头上猛挨了一暴栗,松本的眼前骤然恢复清明,放大版三井寿的脸正皱着眉头盯住他的眼睛:“别不承认啊,你看着脸想一下我留这个半长的发型,是不是很像。我中三那年就是这个发型。”

心脏狂躁地搏动,像要跃出胸腔,松本偏过脑袋往电视上看去。

“藤井树她……”他艰难地开口。

“送到医院救回来了。”三井轻快地说,“女主角死不了。我跟你说,暑假回去我就把国中的照片带来,特别像男藤井树。”


那之后谁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气泡水,一直沉默到屏幕上滚动起字幕。

松本正打算起身,三井先站了起来。

单膝跪在电视柜前取出录像带,三井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回头朝着松本咧开嘴:“一个纯爱片子,搞得还挺忧伤的。”

闪着雪花的屏幕像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傻笑的脸圈入画框之中。

原来如此,松本定定地看着他,想起那些孤独地坠落在窗外的雪,原来,还有这样热闹欣喜的雪夜。

迎着松本过于直接的目光,三井先是疑惑,随即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眼睛:“下次不看这种了。”

“三井。”松本终于开口,“你不是笨蛋,你是一个梅什金。”



3

所幸三井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白痴公爵梅什金是何许人也,否则定会当场大叫着跳起来。松本也不打算向他认真解释,梅什金虽然被众人骂作白痴,但坦诚、善良又富有同情心。


课余时间,松本找了份物流中心的夜间打工,每次上工前,去隔壁花店买一支晚间打折的非洲菊,下工回家插进花瓶里,再将花瓶边室友留下的宵夜吃掉。

五目炒饭定然是深津从修车行附近的中华料理店打包的,若是叙叙苑的烤肉外卖,则是无需打工的三井留下的。

舒适的住所,自由掌握的金钱,每日的晨练,球队的训练以及无处不在的三井寿。凡此种种,构成了松本稔崭新大学生活的幸福基石。然而一个俄罗斯文学爱好者如果只喜欢幸福,甚至有些不成体统似的。

于是松本把文库本《地下室手记》同毛巾、球鞋、肌贴放在一处,在练习的间隙,细细温习这晦涩的文本,用社会堕落者的痛苦对冲过度幸福的日常。


今年区域联赛第一场,筑波对上了庆应。

很菜。

这是前辈们直率的评价。这一代的庆应篮球队太菜,故而筑波指派全体一年级上场练手。侮辱性不可谓不强。

即使如此,对方毕竟打过三年大学生联赛,同高中生的经验不可同日而语。松本依旧不敢懈怠。三井却在看清对方选手席后笑起来:“好像真的很菜。”他指了指对方一个戴眼镜的大高个:“那个人和我们一样是一年级。”

筑波派一年级是瞧不起对方,庆应把一名一年级编入首发,显然是无人可用。

上了场才亲身体验到对方的菜不是浪得虚名。值得注意的对手竟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一年级。半场结束,胜负已定。前辈们拍着松本的肩膀,谆谆教诲:“下半场少投几个球,别让对方太难看。你看三井都不投三分改上篮了。”

下半场松本收敛了许多,对面那戴眼镜的一年级却生气了,几次向他挑衅,仗着身高还盖了松本的帽。好在三井及时冒出来说了几句垃圾话,成功吸引走那人的注意力。此后,眼镜一年级专注地对付三井,庆应防守时,两人在场上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看着不像对骂,倒像聊天叙旧。


比赛终于在筑波的努力克制中,不那么难看地打完了。皆大欢喜,一派祥和。

三井跑到对方休息区跟眼镜男聊天,过了一会带过来引见:“神奈川的花形透,去年翔阳的副队长。”又向花形介绍了自己的两位前山王室友。

下了赛场的花形透性格同外表一般文质彬彬,礼仪周正地同两人招呼。瞥见松本包里掉出来的《地下室手记》,花形捡起来递还给他。体育生中纯文学爱好者不多,花形看松本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在周遭篮球与叙旧交织的对话中,同松本聊起俄罗斯文学。

正说着,观众席又下来个人,顶着冲天刺猬头,瘦高得惹眼。

“长谷川在名古屋读书,听说我要同你比赛,说什么都要来看。”花形是对着三井说的。一旁的松本不清楚这些神奈川人的过往,倒是注意到那个叫长谷川的一直死盯着三井。表情看着颇为古怪,但又不像是来寻仇。


按照三井寿“来都来了”的交友理论,主场的三人以东道主名义请花形和长谷川吃了饭。

狭小的居酒屋隔间,接近两米的花形小心翼翼地在松本身边坐下,工整地卷起袖边。他不是体育特待,就读的庆应医学院与主校区亦相距甚远,平时很难参与训练,这次纯属被菜鸟校队拉来救场。长谷川落座三井对面,人有些沉闷,没在埋头吃菜时,就拿眼瞪着三井。

话题自然地从篮球转到了大学生活。

松本和深津都说在打工。庆应的少爷不懂什么打工,好奇地追问,听说深津在修车,松本在物流中心的仓库运货,花形惊愕得扬起眉毛,目光在三井和两人间来回打转。

松本垂下眼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麦茶,笑着同对方继续聊起俄罗斯文学。



“那个长谷川怎么一直瞪你。”

“你跟花形还挺聊得来。”

刚送走访客,松本和三井就同时开了口。在深津的嗤笑声中,三井理直气壮地回:“长谷川以前是6号,瞪我不正常吗?开学前看房碰到那次,你不是也瞪我。”

电光石火间,松本想通了其间关节:“你也在场上吓唬他了。”

“说什么吓唬。不就是当着面投了几个三分。”三井寿叉着腰抱怨,“我说,你们6号是不是都有点小气啊。”

惊愕于三井这毫无自觉性的场上精神杀伤力,松本一时说不出话,他求助地看向深津。深津却抱着胳膊并不施以援手,只是似笑非笑地看戏。

于是三井得寸进尺地抱怨:“你跟花形聊的都是什么啊,一点听不懂。对吧深津。”

深津点点头:“好多片假名长名字咧。”

“哦,花形说喜欢《叶甫盖尼.奥涅金》,这个普希金塑造的多余人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人在形象上……”看到三井皱起的眉头,松本住了嘴,“就是聊了点俄罗斯文学。”

三井歪过脑袋,哼了一声,“真高雅。”

“高雅咧。”深津趁机落井下石。



回家后,深津照例去修车厂打工。松本的夜间打工开始得更晚,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写了会作业,起身到客厅给非洲菊修剪根部,接着回房间写作业,去厨房龙头接了杯水喝,又转回房间写作业。这样来回折腾了几回,他终于噌地站起身来。

挺拔地立在三井卧室门口,松本礼貌性地敲了敲敞开的房门,耐心等待靠在床边翻篮球杂志的三井注意到自己。

“干吗?”

“聊俄罗斯文学不算高雅。”松本认真地说,“喜欢俄罗斯芭蕾才高雅。”


三井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终于放下杂志,“松本……”

自己都觉得斤斤计较得有些荒谬,松本试图转移话题:“我待会要去打工。阳台上晒着的兔子浴巾是我的。你的叠好放在淋浴间外面了,洗澡的时候别拿错。”

超市买一送一的粉色兔子浴巾,深津把他那条强行换给了三井。虽然松本在水洗标上写了两人名字,粗枝大叶的三井还是时常拿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三井的沐浴露很特别,矜贵的桧木香缠在松本的浴巾上,总会使他有些心烦意乱。

“松本。”三井站了起来。

“高雅是好的,我不是嘲笑你。”松本诚恳地看进三井的眼里,希望对方理解他的和平意图。

“松本。”三井挠了挠头,“物流中心是什么样的,也带我去看看?”


物流中心地处偏僻,松本买了辆便宜的二手自行车上下班。平时后座装了个置物的小篮子,为了载三井,这会又拿扳手费力拆下来。

三井盯着后座看了会,没有动弹。松本以为他嫌脏,拿抹布擦了擦。三井却径直朝他伸出手。松本想了一下,把抹布放在他手心,供他自己擦。

三井愣了一瞬,气笑了:“头盔呢?”

“啊?”

“后座要戴头盔吧。我很守法的,坐别人机车后座都戴头盔。”三井很是自信。

松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交通法规定,机车前后座都要戴头盔,但是自行车的前后座都不用。”

三井像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疑惑地撅着嘴。想了一会,大概是确信松本不会骗他,终于跨坐到后座上。

松本往日只载过年纪尚小的弟弟妹妹,头一次载三井这体格的,甫一骑上去,力气使得不足,车身不受控地摇摆了一下。像是害怕掉下去,身后的三井猛地扣住松本,他的额头热乎乎地挤在松本的脊梁上,松本只觉得一股电流窜过,从背部一直到达指尖,他一颤,手上的车把差点握不稳。于是三井挤得更紧了,毛茸茸的头发隔着T恤扎得松本身上痒痒的。简直像背了只胆怯的小刺猬。

“没事。”松本握紧手中的车把,奋力地蹬着车,低声安慰背上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刺猬,“不会让你摔地上的。”

“切,谁害怕了。”三井的额头撤开很快,嘴巴上不依不饶,“你这平衡能力可做不了阿拉贝斯克。”

“什么?”

“一种芭蕾舞姿,其实,你跳起来伸手拦我球的时候,臂展长而且有力,很像俄派的阿拉贝斯克。”三井顿了一下,拍了拍松本的胳膊点评道,“不过肩太宽,又壮,还是更像爱打长拳的美派。”

松本低声笑了:“真高雅。”

“喂!”三井气得在松本背上用力拍了两下。


穿行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建筑工地间,路面的崎岖使得三井不得不牢牢抓住松本。松本下意识调整了坐姿,投手有力的手指嵌进他的腰间,却让他心头无端有些发痒。

“其实是我姨妈。”后座的三井突然开口。

“什么?”

“喜欢芭蕾的是我妈妈的姐姐。小时候,什么莫大基洛夫英皇巴歌,只要顶级舞团来日本,姨妈就带我去看。小孩子哪有什么选择,还不是陪她坐着。”三井顿了一下,“你看过天鹅湖吗?黑天鹅表演32圈挥鞭转是全场最兴奋的时刻,但我更喜欢白天鹅那些考验手臂控制力的抒情舞段。俄派舞者体格比别国舞者纤长,肌肉很薄,控制力却强,跳白天鹅时手臂动作优雅有力。我那时刚开始打篮球,练习投球时就会想起她们的手臂。我想凭体格我撞不过别人,但只要做到精准控制手臂肌肉,我也可以很厉害。”


三井投球的姿势很美,松本并没有看过天鹅湖,但他却从此知晓了白天鹅的手臂是怎样舒展的。

“三井,你是真的很爱篮球啊。”

大概有些害羞,三井生气似的提高了嗓门:“那当然了!”

“就算你的姨妈从小教你读俄罗斯文学,你也只会从中学到打篮球的方法吧。”

“喂,你是不是嘲笑我?”

“没有,是佩服。”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松本扶着车把,朝后座的三井示意,“我们到了。”



4

物流中心的工作多少有些技巧,但说到底是简单力气活。松本读的是工科,课程繁重颇费脑力。晚上的打工,松本特意找了这么份不大用脑的,反正他一向力气大,并不怕吃苦。

跟着来的三井大约是出于好奇,却没想到这份工作实在没什么值得欣赏的巧妙之处。他站着看松本干活时挡了别人的路,被路过的工人推搡了两把,一时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松本没见过这样仓皇的三井,心里觉得好笑,就故意不去管他,把货物抬上推车自顾自地走了。

过了会,三井自己跟了过来,像招眼的松鼠尾巴一样缀在松本身后亦步亦趋,倒是不会再挡到别人的路。松本停下来装货,三井就贴着他的推车站住。松本搬了一箱货物刚放到推车上,抬眼看见三井颤颤巍巍地捧着个箱子。

“当心。”他冲过去撑住三井手里的箱子,使了把劲接到自己怀里。在推车上垒好,他拧着眉头看向三井:“不要不戴手套搬这些东西。会被露头的钉子刮到手。”

“给我拿双手套。”三井理直气壮地摊手。

松本摇摇头,把他的手按下去:“你不要做这个。”

“干吗瞧不起人。”三井叉起腰,瞪着松本,“怎么只有你能……”

松本摘下手套,扶上三井的肩膀,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捏了捏:“三井,你不是力量型的肌肉,没必要勉强自己做重活。做一流的俄派舞者,不是也很好吗?”

“第一流的舞者叫首席。”三井更正他,“你们都在打工,我也想找份工作。深津的技术活我干不了。连体力活也不行,那我能干什么?我又不是真的笨蛋……”

松本记起那时花形流连在他们三人之间的目光,原来在意的人不只是松本。

松本便垂下眼睛,认真替三井思考起来。

若是去便利店打工,浴巾都会拿错的三井不适合收银,而上货依然是体力活。思索片刻,他语重心长:“三井,我和深津打工是要补贴家用。你没有这种烦恼,好好读书,专心打球就行了。”

三井沉默了一瞬,嫌弃地皱起鼻子:“松本,你怎么跟我爸似的。”


打工的热情尚未燃起,就被松本兜头浇灭。三井泄气地蹲在仓库角落里等松本下班。回程时,坐在后座上也是一言不发。

听不到三井的喋喋不休,松本竟有些不习惯,于是主动问他后座颠不颠,待会吃不吃宵夜。三井却没什么兴致,只用嗯嗯啊啊的简单音节回答他。

松本终于深吸一口气:“三井,我没有看不起你。”

“哈,你把我当没用的大少爷。”

可一个家里有保姆,独自租一套1SLDK高级公寓的人,本来就是少爷。但松本读过很多俄罗斯文学,知道一个人不应当永远坦诚:“我没有。”

他毕竟不擅长撒谎,说不出更多的违心之言,于是三井立刻看穿了他的谎言,气得在后座砰砰拍他的背:“我伯伯虽然是集团董事,但我爸爸是家里的小儿子,只是做普通工作的。我妈妈也是普通主妇,我姨妈才是公司管理层。我不是什么少爷。”

这听起来就是世袭的少爷。

但松本并不想被爱动手的原湘北人继续暴打,聪明地转换话题:“东京圈真好啊,有那么多演出可以看。我们秋田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

三井果然轻易地转移了注意力:“啊?你们那儿农田那么多,不比坐着看演出好玩吗?”

松本摇了摇头,诚恳地解释:“我家没有农田。我家是在村子里开诊所的外来人,别的同学放学后要干农活,我只能在诊所钻来钻去,爸爸嫌我碍事,就买了很多书放在家里,让我自己看书。”

“哦,听起来真……”

“再说高雅就把你颠下去。”

“高雅高雅高雅……”三井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在后座念起咒来。松本正想着怎么让他闭嘴,车头却猛然一颠。

“松本你还真……”三井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径直撞向路边工地围栏的自行车令他意识到这不是松本的玩笑。

几乎是同一时间,前座的松本撒手跳下车,左脚堪堪抵住围栏,双手伸向正同车子一起歪倒的三井。三井整个跌进他怀里,惯性冲击下,两人重重撞上铁皮围栏,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怎……怎么回事?”突然从坐后座变成坐在松本身上,三井呆住了。

“好像撞到了石头,大概是工地运石车掉下来的。”松本靠在围栏上,冷静地看了眼倒下的自行车,“车胎轧坏了。”

“所以说不要乱说话。”三井拍了拍身上的灰爬起来,伸手去拽充当了肉垫的松本,“打车回去吧。”

松本没有接住他的手,艰难地挪动着左腿:“等一下,腿上有点不对劲。”

借着工地的照明,三井看见了松本的左边小腿,长裤撕开十几厘米的裂口,里面被大量涌出的鲜血模糊成一片,看不清伤势。而罪魁祸首,一根翘在围栏边缘的半乍长铁丝上,有鲜红的血在滴落。

“没事,只是剐伤了。”松本想要笑一笑,三井面色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别乱动,我去叫救护车。”



“伤口有些深,应该是血管断裂了,需要手术缝合。先给你加压包扎一下,待会去照个片子确定一下骨头有没有问题。”

急诊医生快速剪开松本的长裤,将血肉模糊的小腿暴露出来,简单检查后,言简意赅地告知情况。

听到骨头可能有问题,三井的脸色苍白了。松本看了他一眼:“没有痛到无法忍耐,骨头应该没问题。”

“骨裂可不一定是剧痛。”医生尽责地纠正自作主张的病人。

松本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小腿被医生摆过来摆过去,一圈圈捆绑起来。剪成碎片的染血长裤像破败的旗帜随之摇晃。他别开了眼睛。


是就近选择的小医院,拍片子的人不多。结束后,三井扶着松本在长椅上等待结果。松本的身体弓得像个虾米,双手捂住脸,一言不发。

“喂,很痛吗?”三井紧张地扶着他的背,“让医生打止痛针吧。”

松本微弱地摇了摇头:“这种小医院,恐怕只有曲马多,那是运动员违禁药品。”

三井站起来走进急诊室,过了一会,黑着脸出来了:“只有曲马多。我们去别的医院,打车很快。”

“没必要,半个小时片子能出结果,忍忍就过去了。”松本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靠在急诊室的墙上:“我家的诊所就是这样。好在来看伤的都是农户,用什么止痛都无所谓,有些嫌贵的,也就不止痛,强忍着。到底没什么忍不过去的。”

“你是救我受伤的。”三井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我讨厌看见你受苦。”

松本勉强扯着嘴角:“别想太多,我说过不会让你摔地上的。”

三井瞪圆了眼睛:“松本稔。”生气地喊着他的名字,三井砰地坐下来,“你是一只呆头鹅!”

松本笑了一下。

垂下眼睛,他瞥着身上破布般的长裤,梦呓般喃喃:“你知道吗,不只是剐破了的衣服会被剪掉。急救的时候,无论廉价的T恤还是名贵的西装,都只是碍事的东西,一样地被剪开扒掉。”


在急诊室,阶级消失了。而人的尊严,也一起消失了。


下雪的日子,居酒屋老爷爷照例唤邻居来店里唱K。诊所里还忙着,年幼的松本就一个人跑去玩。

是《川流不息》吧。唱到“弯弯曲曲的路,宛若人的一生……”老爷子捂住胸口,在松本的面前颓然倒下。

“快跑去喊你爸爸做好准备。”手忙脚乱的邻居背起老爷子的同时,指挥年幼的松本去报信。

松本从小就跑得很快,那一次,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里,松本拼劲全力飞奔着,像要把心脏也颠出胸口。村里老人的病历都在诊所有存档,听了儿子的描述,松本医生快速诊断出是急性心梗。

手忙脚乱地将老人抬上手术台,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小的松本还站在角落里,瞪大了双眼,看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老爷爷像坏掉的娃娃,衣服被剪开,胸膛裸露着,按压、电击、静脉注射……

但那天的雪实在是太大了,直升机和救护车无法抵达,而仅仅能做静脉溶栓的村内诊所终究无法挽回老爷子的命。


那天之后,松本没有再唱过K。

而他更讨厌手术室。

所有的人躺进去,都会骤然失去人的属性,像物件般被摆弄。他不想摆弄他人,所以拒绝了父母子承父业的期待,毅然选择了工科。

而他亦不想被别人摆弄。人生18年,松本总是努力锻炼身体,没有生过大病,从未成为手术台上被摆弄的那一方。

谁能料到,只是因为一截多余的铁丝,他即将躺进手术室,接受一台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沦为物件的半麻手术。


此时此刻,松本真正畏惧的,不是让三井心烦意乱的疼痛,不是作为篮球手可能面对的骨折危机,而是一台再简单不过的血管缝合手术。


“你说得对!骨头没问题!!”飞快地从护士手里接过片子和结果单扫了一眼,三井兴奋地通告松本,“只要缝合血管就行了!”

松本扬起脸,朝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在三井看不到的角落里,松本的右拳紧紧握起来。


换上手术衣,松本在护士推来的手术床上躺下,像个物件般顺从地任人摆弄,他定定地盯着上方苍白的天花板,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脑中乱窜:

——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路,还有我们看不见的分岔多得不计其数。最高明的棋手,其中最强的,也只能料到以后的几步棋。

——人,这种卑劣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

——只要能活着,活着,活着!不管怎样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有温暖的东西贴上了他垂在手术床边的右手。因篮球而变得微微有些粗砺的手指强势地分开他紧握的拳头,又柔和地同他冰冷的手心交握在一起,用力捏了他的掌心。

“没事的,松本。”


——对于一个病人来说,仁爱、温和、兄弟般的同情,有时甚至比药物更灵。


三井寿当然不会读过《死屋手记》,但他本能地握住了松本的手。

汲取着皮肤相触处传来的暖意,躺在手术床上胡思乱想的松本稔重新感到自己像是一个人了。

进入手术室前一刻,三井才松开了他的手。松本闭上眼睛,将右手重新握起来,在掌心留住残存的三井的体温。



5

因为小腿外伤,短时间内无法打篮球,这不是问题。

成为三井寿的重点保护对象——此人的殷勤照顾往往给松本稔平添麻烦,这也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就指出了,一个人如若不劳动,如若没有合法的正常的财产,他就不能够生存。

而一瘸一拐的松本稔,是无法继续做搬运工的。


是深津及时伸出了援手,虽然松本本人坚持认为那是陷害。

他介绍松本去他供职的汽修厂做些洗车的工作,瘸着腿的松本可以坐着冲洗汽车外壳,可以坐着洗拆下来的汽车内饰。

可深津的班次和松本不重合,谁负责涂抹洗涤剂和拆下内饰呢?

深津把目光转向沙发上的三井寿,松本大可以坐着指挥三井干些不需要太精细的活。

听说自己能派上用场,屡次提出自己负责供给松本生活费均被拒绝的三井大为满意,积极赞成。

汽修厂老板也很满意,两个人干活,却只用付一份工钱。松本瘸着腿,但手上很灵巧,山王工高的技工选修课,使得他在老板修车时还能搭把手。三井虽然是个没什么大用的,但好歹是双手。

于是事情就定下了。

不满意的只有松本,他得被三井扶着坐上公交——这个人会把手撑在他的腋下,像搬运猫一样把他举上公交,十分屈辱。

而松本在汽修厂里坐着,指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笨拙地给汽车擦洗涤剂,拆卸内饰,需要费的心力,更是把一个人的活,生生干成了两个人的分量。


靠在书桌边,松本稔感到很疲惫,比每日读书训练那时还要疲惫。

三井又进来给他的水杯添水了。

松本习惯于喝光手边的水,而他喝完没一会,三井就会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蹿进来给他加水。如此循环,导致松本去卫生间的频率更高了。而一瘸一拐地走去,与被力气不足的三井半拖半举去相比,痛苦程度不相上下。但三井眼中的火焰太明亮,松本终于还是没能开口告诉他,别加了……


松本稔拆线的第三天,三井又蹿了进来。

松本走路还是瘸的,所以他依然在三井自认为的责任范围内。松本只得认命地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无论是三井又买了什么难喝的补剂还是又学了什么新的复健动作要在他身上实施。

三井却自身后变出一套《战争与和平》,厚重的书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就是那种会在精英企业家办公室的书柜写真上看见的,豪华硬壳鎏金精装大开本。他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边,得意中又带了些害羞,递到松本手里时还郑重地双手平举:“这种比文库本对眼睛好。”

松本拿文库本只是为了携带方便,而列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虽然都是片假外国名,却并不是同一个作者。但三井看起来那么开心,松本就礼貌地收下来。

只是一套书而已,作为装饰也并不碍事。松本挑了个显眼的好位置,将它与《电能变换与自动化》《电路理论》摆在一处,确保蹿进来的三井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礼物被郑重对待。


松本稔拆线的第五天,三井牵起了他的手。

在公寓门口被三井捉到时,松本正一瘸一拐地往台阶上挪腾。几乎是粗暴地架起松本的双臂,三井又像拎猫一样,把他塞进了公寓前一辆来路不明的黑车内。

大约是从给松本的水杯添水开始,三井惯于不通知松本擅自做决定。左右不会比被他拖去厕所更难熬,松本总是放弃思考地顺从三井的任性。

而今,坐在宽敞得能伸直篮球运动员长腿的后座,观察着考究的车内装潢,松本意识到这是一辆不同于普通出租车的豪华轿车。

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三井。骄傲地皱起鼻子,三井告诉他,莫大来巡演了,家里接他们去东京看《天鹅湖》。

“你不是喜欢俄罗斯文学吗,一定会喜欢上俄罗斯芭蕾。”三井一脸无须感谢的得意,强行为松本送上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其实什么都看不懂。

坐在歌剧厅二楼包厢舒适的沙发座中,松本远远地注视着身材修长的男人和女人在舞台中央轻巧地跳跃旋转,仿佛不曾受到地球重力的召唤。

至于剧情,他只能徒劳地翻着场刊,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身边的三井倒是附在他耳边一个劲絮叨,这个就是阿拉贝斯克,像不像你的防守动作。注意白天鹅的手臂,在动作结束时还有个轻微的延伸,投三分球也要像这样,是手指的延伸而不是施力。瞧瞧这个巴斯克跃步,这滞空能力,跟我们湘北的樱木一个水平,当初他就是那么盖了大河田的帽。王子托举白天鹅这个动作,很耗力气,看起来却轻巧,场上做假动作就得这么自然……


松本只在他热忱的解说中听懂了一件事:三井不曾谦虚,确实是个跟高雅没有丝毫关系的文盲。


偏偏演出结束,文盲还硬要抓着他谈一谈今日观演感想。

松本垂下眼,看向三井抓着自己的手,他今天穿了长袖衬衫,蓝色珐琅袖扣坠着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白生生的。


三井的骨架比大部分运动员要细窄,脸也更小巧。同队打球后,松本越发关注到这一点。

体型差在对抗时总会吃亏,他偏偏能化劣势为优势,撞不开就造对方的犯规。明明是个一窍不通的文盲,一点玲珑心思全用在了篮球上,看个芭蕾也满脑子篮球。

从三井的手腕上收回目光,松本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觉得,你果然是个很好的篮球手。”

“哈?”

眼见三井又要发火,松本迅速瞟了眼场刊,转换话题:“这部剧的音乐是柴可夫斯基吧,很动听。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柴可夫斯基。”三井果然上当,一脸遇上知音的喜悦,“他的练习曲简单又好听。小时候上钢琴课,我全逃出去打篮球,伯伯来考我,我就弹他的old french song蒙混过关。松本你最喜欢什么……”

快活地追忆起往事,三井架着松本的胳膊往外走。松本拖着微瘸的腿,尽力避免将体重压到三井身上。


没走开两步,被背后喊着“小寿”的声音拦住。松本正要回头,三井却突如其来地挽上他的左臂,左手探过来同他的左手十指交握,还暗号般摇了摇。

和男人女人都没有牵过手的处男一时怔住,面皮滚烫,大脑里空茫一片,只能任由三井摆布。

三井的假动作做得好极了,手上用着那么大的力气,却能看似轻松地挽着松本平稳转身,笑嘻嘻地同来人打招呼:“伯伯。”


三井口中赞助了这场演出的董事伯伯,比松本想象中年纪更大,望去倒像是爷爷。和蔼的目光只稍稍分了一眼给松本,就令他局促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简单的灰色运动T与这气派的歌剧厅何等格格不入。

身旁的三井却仿佛丝毫未察觉松本的不安,颇为骄傲地同伯伯介绍,舍身救了他的室友,打篮球很厉害,喜欢俄罗斯文学……

详细得有些过头了。

松本有些发愣,茫然地注视眼前这典型的成功人士。

简单地同松本打了招呼,伯伯便像看见可爱的小猫小狗般,关爱地揉着三井的头发,问他剧好不好看,生活费够不够用,又吩咐秘书给孩子们买宵夜。

松本立在一旁,握紧了灰色T恤的下摆。


直到坐上归程的高级轿车,松本才想起问三井:“你送我的书,是你伯伯书架上的吗?”

“哈?怎么会!”三井气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是拜托伯伯的秘书买的,我用生活费付的钱!你是不是还没读,快点读,那套书很贵的!”

“哦。”松本点了点头,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路灯。车窗上,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同三井的侧影重叠在一起。松本举起食指,在影子上比画着。三井的脸比寻常人更小一些,此时在距离的作用下,仿佛勾勾手指就能圈在手心。


嗖地收回手指,松本心虚地回望,三井已经靠在椅背上闭眼打起盹来,忘记松开的左手还别扭地搭在身体右侧,同松本的左手十指紧紧交握着。

仿佛比松本本人更在意他的形象,在伯伯面前,三井始终用力撑着他的左半边身体,让外人看不出松本一瘸一拐的狼狈。

松本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三井身侧,好让他不至于扭得太难受。




大约过了一周,松本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还不能打篮球,但自己可以去厨房接水喝,也能自由地上卫生间。三井古怪地在他的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于探进头,颇有些刻意地龇着牙,挤出一张笑脸:“松本,那套书你喜欢吗?”

松本点点头:“嗯,很漂亮。”

三井有些着急了:“是说内容!”

难得文盲对俄罗斯文学的内容有了兴趣,松本思忖片刻,决定诚恳地同他讨论:“托尔斯泰的这套书,我个人觉得他有些傲慢了,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上帝般审判他的人物。当然这可能跟他出身贵族,始终生活优裕有关。我还是更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在写作中对于卑微的人性更具有宽容心。哦,对了——”

松本讲得投入,便没有察觉三井异常的脸色。

俯身从抽屉里拿出准备了许久的一套回礼,他满怀喜悦地递向三井:“我一直觉得这套书很适合你读。作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入门也很合适。”


三井始终僵硬地站在门边,这会快速地瞟了眼松本递来的书名——《白痴》。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扶着门框又重新站得笔直。

松本注意到的时候,三井已经微昂着下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傲慢眼神俯视着他:“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当真了?没意思!”

而松本递去的书,直到最后也没有被接过。



三井不再对松本说话了。

松本在家时,三井总是沉默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沉默地吃外卖,沉默地看电视。只有深津回到家,才能听到他的招呼声,只是那声音也不似往日的热烈明亮。

三井聒噪起来很吵,可三井的沉默却更加震耳欲聋。松本烦恼地用被子罩住耳朵。


三井还是会陪松本一起去修车厂打工。两人明明是并排坐着,三井别过脸,固执地看着窗外一路无言。

松本曾尝试挑起话题,天气不错,篮球队最近怎么样?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三井始终不接腔。到了厂里,他沉默地拎起桶和洗车拖把,给待洗的车子上清洁剂。

松本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洗车拖把:“我的腿好了,这部分我来就行了。”

本打算让三井先去拆一下内饰,两个人做起来会快一些。三井却扭头摔掉手里的清洁桶,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晚上松本到家时,听到三井卧室的方向传来些奇怪的声音。

越过客厅中央的非洲菊,他看见坐在床尾的深津。三井似乎正仰面躺在地板上,身体被墙壁遮住,只露出一双叉开的脚。

深津原本注视着地上的三井,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余光瞥见走近的松本,忽地弹跳起来,在松本面前用力关上房门。


苦涩如幽幽水鬼从心底的深井爬上来。

松本在客厅坐下,一根根剪着非洲菊的旧茎,直到剪完了满瓶,又换好了水,三井的房门依然紧紧关闭着。他终于站起身,回到房间和衣睡下。



松本始终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诚然,他说了托尔斯泰的不好,这难道是值得为之断交的事吗?松本六七岁的弟弟妹妹都不会这么任性!可连深津都向着三井,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松本,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三井,三井,总是三井,每个人都偏爱三井,连打工都不得安宁。

老板正修着刚送来的机车,突然叹口气:“你那个爱说话的室友怎么不来了?虽然不怎么会干活,突然见不着人,还有点寂寞呢。”

呵,他最近可不爱说话了。但松本只是专心在机车后轮安装起车架:“三井是来给我搭把手的,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原本不需要打工。”

“我看他也像个少爷。”老板说,“他穿的T恤那牌子我在银座见过,一件得要好几万。”

松本意外地睁圆了眼睛,除了运动员熟悉的运动品牌,他从未留意过三井的穿戴。如今,他甚至疑心起家中看似普通的一应用度,或许都是价格惊人的奢侈品。

“三井少爷?”坐在修车厂门口等待的机车主人却探过头,“难道是说三井寿?”

从门口的铁架上跳下来,一身皮夹克紧身裤的男人叼着牙签走过来,斜吊的小眼睛探究地打量着松本:“你是筑波的?听说那家伙上了筑波。真了不起,大家混在一起的时候,谁能想到那家伙还能考上名门大学。”

来自街头混混的威压,使得松本紧张地向机车后方藏了一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的同学三井寿不是本地人,他是神奈川……”

“湘北高中,打篮球的三井寿对吧。就是他啊,他跟我们一起玩过两年呢。”说着男人朝老板看去,“湘南的铁男你记得吧,去年带我们去高中替人出头,结果被反打了一顿。就是替这个三井寿出头啊,去找篮球部麻烦……”


男人回忆起往事手舞足蹈地。

虽然三井寿是个把两年多的兄弟们撂空档里,自己回去打篮球的没义气货色,但他竟然考上了名门大学,简直是不良之光,可喜可贺。混社会的男人与有荣焉地拍着自己的机车后座,“三井还坐过我这辆机车的后座呢,那家伙每次都特别老实地戴头盔,现在想起来,他那股半吊子的劲,迟早是要回去的。”转而拍上松本的肩膀:“帮我跟三井问个好啊,就说阿龙现在混茨城这块了,遇到麻烦找我就行。”


松本浑身僵硬,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的了。他的脑袋里嗡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和普希金混乱地搅成一团。

三井没有打篮球的两年竟然是在混社会。松本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就像美丽的纳斯塔霞抛弃善良的梅什金,决心嫁给流氓罗果任一样荒谬。不,三井他,按照这个阿龙的说法,他甚至就是流氓罗果任本尊。

他想起三井拒绝同自己说话前的那个眼神,傲慢、轻蔑……

如果那才是真正的三井……



6

浑浑噩噩地走进公寓楼,松本迎面撞上了深津:“我去买宵夜咧,要带吗?”

他艰难地摇摇头,一头扎进电梯。


三井正在客厅里看球赛转播,听到开门的声音看过去,同松本的目光对上了,又嗖地撇开脸。

“三井。”松本喊出他的名字。本以为他会继续无视自己,但三井应了一声,回过头朝他翻了翻眼皮:“我要阿迪的护膝。”

松本还没回答,三井已经转回头继续盯着电视了:“是说我的生日礼物。你的生日也不远了,你有什么想要的?”

松本走到他的面前,挡在他和电视之间,把攥在手心的一团纸递过去:“三井,你的朋友让我带给你的。”


看到皱皱巴巴的纸上阿龙留下的联系方式,三井微微惊愕地歪过脑袋:“你怎么认得阿龙?”

那么就是真的了。松本注视着摆弄着纸团的三井,电视屏幕的荧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不断变幻的色彩。

“所以,你不打篮球的两年,是去当不良了。”松本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隔着轰隆作响的瀑布,“你还带人殴打篮球部员。”

“啊,干吗突然说这个?”三井翘起了嘴巴,他总是这样,不自觉地露出撒娇的表情。松本握起拳头,提醒自己不能再上当。

“哎,我那时是个笨蛋啊。”

“为什么做这种事情?”松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伤害他人,平白让人流血……”

“都说了我是个笨蛋,而且我也遭到报应了。喏,牙都被打掉了三颗!”三井张大嘴巴,把假牙秀给他看,“搞得读书很差劲,体力也完全跟不上,冬季赛的时候真的很紧张,害怕表现不够好没有大学看上我……”

“三井,你不是个笨蛋,你聪明得很。”这一次,松本终于提前看穿了三井的意图,打断他试图兜售的可怜,面无表情地开口,“因为你是你,无论做什么荒诞的事,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到正轨上去。这是你出生就拥有的特权。”

“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有富裕的家人?”故作轻松的神色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三井噌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松本的领子,“松本,当心我揍你!不要把别人的努力说成是特权,这个体育特待名额是我凭自己得到的。”

松本却平静地看进他眼睛里:“即使你没有得到,也会被家人送去美国留学吧。无论怎么浪荡,你总归会有大学上的。”

三井愣了一下,松开手,琥珀色的眸子清亮亮地直视着松本,松本第一次从中看到了失望。

“不是美国,是英国。伯伯已经联络好了一间称得上体面的大学。你说得对,三井家的人总能上大学。至于在那里没有篮球可打,没有人在乎我的意见。”


大家族的幼子,是可爱的小猫小狗,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而小猫小狗无论做了什么,也没人真的放在心上。

松本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三井转身走回房间前,最后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在乎。”



深津提着宵夜进来的时候,客厅是空的。


三井的房门紧锁着,松本也关了灯在床上睡觉。他受伤以后,深津把下铺让给了他,这会儿他正在靠墙的角落里裹着被子蜷成一团。

“上次蜷成这样,还是去年输给湘北那天咧。”深津在松本的床尾坐下。与松本同宿舍三年,深津了解他感到痛苦时蜷缩在被子里的习惯,“那次是被三井骗了个3+1咧。”

“又被骗了。”松本在被子里小声哼哼。

“先前三井说他会尝试和你说话咧。”深津拍了拍他的被子,“看来青蛙又吵架咧。”

“深津。”松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今天碰到三井以前的朋友……”松本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床尾一轻。

“出去跑步咧。”

“这么晚?”

“不想听青蛙吵架咧。”

“喂……”


深津关上门出去了,松本在床上翻了个身,呆呆地盯着上铺的床板。

他知道自己很荒谬。

是他自作主张把三井幻想成善良无辜的圣徒梅什金,又擅自为他露出恶棍罗果任的那一面感到失望。三井甚至什么都没有做,他从头到尾只是三井而已。

他最大的过错,大概是最近待松本太好。才让松本忘记了,他是出身于会在场上互殴的湘北的三井,是会骗松本稔3+1的三井……

真正的笨蛋从来都是松本稔。

松本猛然坐起身来。



松本敲了大概两分钟,三井终于来开门了。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看见门外的松本,三井不耐烦地斜睨着他:“干什么?”

“明天是资源垃圾回收日。”

“宝特瓶都放在厨房了,我房间没有。”三井说着就要关门,但松本用空宝特瓶卡住了门。

“要一起拆宝特瓶吗?”松本努力挤出自然的笑容,“你喜欢撕标签吧。”

三井瞥了眼卡在门上的宝特瓶,笑了一下,忽地抬手打飞它。松本惊愕地看向滚落地面的空瓶。

“松本,你当我是五岁小孩吗?”

松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三井瞪着他:“松本,那天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还说要替我收垃圾。你理解了吗?我高兴的不是可以撕宝特瓶标签,而是你对我的善意!”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开口,“但是松本,我现在讨厌你。所以,不,我不跟你一起拆宝特瓶。还有——”他指着客厅中央的非洲菊,“别再往我笔筒里插非洲菊了!”




深津回来时,松本正失魂落魄地趴在床上。

“怎么病得更重咧。”

“我给花形打了电话,问他三井……”

“我继续出去跑步咧。”

“不用了,我不说了。”松本重新面朝墙壁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反正也没什么用。


敲开三井的房门前,他给神奈川的花形打了电话,问他三井寿的往事。

一心向学的花形对此类花边八卦一无所知,倒是把长谷川的号码提供给松本。翔阳同湘北打完比赛后,长谷川经常跟队友们唠叨三井,似乎提过类似的事。

翔阳的前6号接到山王前6号打来的咨询电话,先是惊讶,随即像遇到知己般抱怨起来:那家伙在场上很过分吧,抬手投篮很伤人,张开嘴更是伤人。更过分的是他的天分,荒废两年还能轻易让长谷川两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最过分的是,那么有天分的家伙,居然荒废两年……

“你知道我在街头碰到混混打扮的三井有多震惊吗松本?现在回想起来都会痛苦,前MVP,他怎么能那样!”

虽然没喝酒,电话对面的男人谈起三井却像喝多了似的,滔滔不绝到有些失态。如果要松本公正地评价的话,满口抱怨的长谷川听起来实在像是深深迷恋着三井,就像那些一边鄙夷,一边围着纳斯塔霞转圈的男人们。

“你看过三井国中时代的比赛录像吗松本,你一定要看一看,看过就会像我一样生气。”

“你没有吗?我给你寄一盘。”

“不用吗?别客气。也好,不看就不会生气。”

挂掉长谷川的电话,松本便去拜托了堂本教练,帮他找一盘三井拿到县大赛MVP的录像带。


头顶的床铺上时不时传来铅笔擦过纸面的细碎声响。是深津又在做报纸副页上的数独了。

松本一向不擅长解谜,大河田曾说他死脑筋。比起玩解谜游戏,松本更喜欢读确定的文字。而三井,正像一个松本无法理解的谜。

坦率宽容的梅什金,受人迷恋的纳斯塔霞,残忍恶劣的罗果任……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同时现出这些彼此矛盾的影子。

震耳欲聋的沉默中,松本曾伸出手,想要触摸沉默瀑布背后真实的他。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三井说讨厌他。

松本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他什么都不想去好奇了。




7

堂本教练的录像带寄到时,客厅方桌上最后一枝非洲菊枯萎了。


三井叫松本不要再插花进去,但没有说要把已经插在那里的扔掉。于是松本仍旧每日小心修剪着非洲菊的茎,直到它们一一枯萎。

丢掉最后一枝非洲菊,松本把方形的水晶玻璃拿到厨房洗净擦干。他现在知道那是个笔筒而非花瓶了。他还特意查询了价格:一个价值三万多的巴卡拉水晶玻璃笔筒。

松本将尊贵的笔筒小心翼翼地放回桌子中央,开始拆堂本教练寄来的包裹。


现在是球队训练时间,松本不用担心三井会突然冒出头来,抓到松本正在看他的国中比赛录像。

不过,就算训练结束,三井也不会回来。大概是为了避开松本,三井又开始早出晚归了,不知在外面做些什么,房门总是关着。这不算什么,松本也在避开三井。康复医生告诉他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篮球练习,但他没有归队,只是独自去后门外的小球场训练。

松本漫不经心地点开播放键,盘算着或许该向学校申请间宿舍,条件好的那些楼早已被抢光,只要不在意恶劣的环境,最老旧的那栋楼应该还有张空铺。总不能让付了大半房租的人因为讨厌松本而一直不回家。


超大的背投电视上出现了摇动的画面,远远地,松本认出了队伍当中的三井,细长的身材,中分柔顺长发。松本忍不住微笑,三井没有骗人,他国中时候真的很像男藤井树。

国中的县大赛决赛,从大学篮球手的角度看,场上各人的表现已是略显稚拙,除了三

井一如既往哐哐猛砸的三分球,技术上没什么惊人之处。

但松本很快就明白了,长谷川让自己看的是什么。


热情地奔跑在赛场上,自信地高声叫喊,仿佛永远不知失望为何物,向着沮丧的队友们高高举起手指的国中的三井寿,是灿烂而又珍贵的宝物,夺目地闪耀在人群之中。

上一次在球场上见到这样狂妄却又纯粹地快乐着的人,还是——


松本猛吸了一口气,是泽北。

可靠又狂妄的小天才,山王的三年级中,没有谁没骂过他,刚升上二年级那阵子,连松本都忍不住出言教育过说话没轻没重的他。

但没人会不喜欢快乐自信的泽北。

就像没人会不想留住这烟火般璀璨得刺眼的三井……



深津刚进家门就看到了客厅地板上的松本。

蜷缩在电视前的地板上,松本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深津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半跪在他身边:“松本……”

松本缓缓抬头,屏幕幽幽的蓝光中,他被映成蓝色的脸上泪水汹涌。

“深津,我好像比原以为的更喜欢三井。”


深津正准备拍上他背部的手僵在半空。

“哦。”


凝视着手边的录像带,松本缓慢地开口:“我看到了国中时候的三井,亮眼得就像泽北。可是……比起璀璨的烟火,我竟然更喜欢空中残留的白烟。”

长谷川耿耿于怀的MVP三井寿很好。然而看完录像带的松本,却只想拥抱如今这个尝过痛苦与失望滋味的三井寿,感谢他努力地走到这里。

“我、我可能爱上三井了。”他痛苦地捂住眼睛。但这有什么意义呢?就像他自以为好心地给三井尊贵的笔筒里插上廉价的非洲菊,松本的爱意对于三井寿一文不值。


“哦。”深津盘膝在他面前坐下,审视着他,“但你拒绝了三井的表白咧。”

“什么?”松本震惊得几乎要把眼珠瞪掉。

“你还嘲笑他是有钱的白痴咧。”

仿佛整个世界的荒谬都在向着他倒下,松本的脑袋蒙到发涨:“深津,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

深津冷静地看着他:“三井说,你特意用讲解俄罗斯小说的方式暗示他,听起来很像你咧。”

松本从地板上弹跳起来,用绝杀回防的速度冲回自己的书桌前。



厚重的豪华硬壳鎏金精装大开本《战争与和平》里,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像是吸取了《情书》中的教训,卡片是粘在扉页上的。

上面轻快简短地写着——

“松本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我们交往吧。

刚好我也喜欢你。”

张牙舞爪的字体,占满了一整张卡片。拿起来透过光,仿佛就能看见字迹主人那骄矜又得意的脸。


他终于理解了三井那时看似傲慢的表情,应当是很难过。可是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方式表白?

松本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这套书他很小的时候就读完了啊!



把卡片小心地藏进口袋里,松本回到客厅,谨慎地询问:“你在他房间的那次,三井是在哭吗?”

深津点点头:“哭咧,躺在地上耍赖,可怜巴巴咧。”明明是深津一贯的面无表情,松本却疑心他在笑。


要道歉的事情又变多了。松本望着天,深吸了一口气。应该是焦躁歉疚的时刻,他却轻轻地微笑起来。瞟了眼墙上的钟,他羞惭地垂下头避开深津的视线,心脏却为口袋里的小小卡片而幸福地雀跃。

“三井最近晚上都在隔壁街区的亲子花园待着咧。”深津在他身后幽幽开口,见松本瞪他,又补了句,“不用谢咧。”

穿上鞋子,松本正要拧开门,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深津,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深津坦然点头:“起初觉得你有点过分咧。”

呵,他就知道,所有人都在偏爱三井。但松本大度地摆手:“原谅你了。”



松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生闷气的三井。走去亲子花园的路上,他在心中排演了很多遍道歉的话以及最重要的——表白。

但坐在大象滑梯边的三井却背着一把吉他。

随意拨弄着琴弦,他在围观的人群中,自信地唱着调子并不那么准确的《踩到猫了》。

一曲毕了,在孩子们宽容的鼓掌声中,他卸下吉他,忽地打开吉他盒,露出里面满满一盒儿童玩具,向带着孩子的家长们兜售起来。

灿烂的笑容,自信的态度一定是通往所有成功的捷径。一会儿工夫,那些简陋的铁皮青蛙、水气球,竟然给他兜售出去好几件。

注视着快乐卖货的三井,松本微笑起来,他居然真的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打工方式。


时间晚了,公园里带孩子的人群渐渐散去,松本走到近前,从已然半空的吉他盒里捡起一只铁皮青蛙,“这件多少钱?”

三井满脸营业性笑容地转头,看见是他,瞬间敛住笑:“一百万。”

“钱不太够,可以分期吗?五十年,按月归还,一定全还给你。”松本态度恳切。

这无赖的行径使得三井顾不得维护商业形象,态度恶劣地驱赶他:“不卖,这里的东西不卖给讨厌的人。”

“但是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松本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卡片展示在手心,“抱歉,隔了这么久才发现你写的卡片。”

三井瞬间涨红了脸,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高高跳起来,攀上了大象滑梯的鼻子,“跟你开玩笑看不懂吗?少自作多情了!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我看懂了。”松本点点头,“我读过《卡拉马佐夫兄弟》,我知道莉兹写了那封给阿廖沙的情书后,转天就把阿廖沙嘲讽一通,说那是个玩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三井倒退着,往大象鼻子上爬得更高了些,“松本你脑子坏了吧!少读点你那俄罗斯文学!”

“我知道她的忧虑和骄傲,因为把真心袒露给人是危险的,我也知道你的骄傲。”

“别再装理解了。”三井蹲在大象的头顶,把水汽球和铁皮青蛙砸向松本,“你是个笨蛋,松本,只是个笨蛋。”

松本躲开水汽球,把铁皮青蛙接在手里:“你说得对,我是个笨蛋。你写得也对,我喜欢你。哦,不对,我应该是爱上你了。”


在看着过去天真快乐的你落泪的时候,或许更早,在你跳进宝特瓶垃圾袋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因为你是你,无论做什么荒诞的事,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跳到松本的心上来。这是你在松本这里拥有的特权。


对着大象头顶的三井,松本稔展开双臂,“所以,到我这里来吧,三井。”


“你去死吧松本。”丢下身上最后一个水汽球,三井从大象的头顶跳下,流星一般砸向地面上的松本稔。


三井大概是怀着砸死这个松本稔的强烈意志跳下来的,但他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体重,也轻易低估了松本稔的灵活性。

接住三井后顺势转了半圈,松本就将负隅顽抗的恶徒整个圈在怀里。

“真了不起啊,三井,你还会弹吉他。”松本不顾反对地拍着他的背。

挣脱不开,三井威胁似的把脸凑到松本跟前,阴阳怪气:“我们做少爷的小时候都学过钢琴,改弹吉他也不难。”

太近了……松本的脸上开始发烧,他努力藏起害羞:“不过,第二个小节弹错了。”

“松本稔!”三井试图推开,但松本的手牢牢地扣在他的背上,“你是来表白的还是来打架的?”

或许两者都有吧。双手用力锁住三井,松本思考了一会:“三井,你要的护膝我已经买了。轮到我许愿生日礼物了。”

“松本,要是敢说生日礼物是想要我,就打电话给阿龙把你埋到筑波山上去。”三井尽显罗果任本色,凶恶地瞪着眼睛威胁他。

松本却没有退却,微笑着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不行的三井,筑波山看不到雪。你要跟我一起去秋田看雪,把我埋到秋田的山上才可以。不过雪山难行,你要当心,拖着我的时候不要滑倒。”

“不埋了!”三井气得嘴都歪了。

“或许,你伯伯会吩咐秘书把我埋起来。”松本好心提醒,“惩罚我竟敢对你表白。到时候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像是担心松本反悔,三井顾不得生气,急急忙忙解释:“喂,我是最小的孩子,只要不搞出八个私生子付巨额抚养费,没人管我喜欢男的女的。而且,伯伯见过你了,他说不讨厌你。”

原来是见家长,松本哑然失笑。

“那我就许愿了。”在三井颇为急切的目光中,松本忍不住笑出声,“想要的礼物是,希望你原谅我。”

“哈?那表白呢?”三井疑惑地看着他,警告道,“我可没说答应你啊。”

“没关系。”松本摇摇头,注视着三井瞪圆了的眼睛,他感到迷惑时,脸上总有种孩童般的天真,“请你原谅我,还有,我会努力追求你的。”

“随便你吧!”三井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任由松本把他困在怀里。



第一次撞上是骗局,第二次是偶然,第三次是补救,第四次是误解,第五次是意外,唯有这一次,是双方自愿同意的相撞。

所以这一次,松本绝不会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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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托尔斯泰的是松本稔,请不要算到茶的头上。

批评美派芭蕾像打长拳的是三井寿,请依然不要算到茶的头上。

不是医生也不会修车,如有常识性谬误,请原谅茶吧!






炎之男汉化组

【粮食】[三井中心]真夏之奇迹(22P)

出自佐佐木雅良三井中心本『真夏之奇迹』

作者:佐佐木雅良

图源:yumes116

翻译:光居央至

修图:play1987

——炎之男汉化组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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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佐佐木雅良三井中心本『真夏之奇迹』

作者:佐佐木雅良

图源:yumes116

翻译:光居央至

修图:play1987

——炎之男汉化组出品——

























粉红盒子

(松三)A GOOD MAN(后篇)完结

  前言:

  

  

  

才发现前面写的太快了漏了一段深津对两人交往看法的伏笔(干嘛说出来!),导致后面怎么加进去这个情节都有点磕磕绊绊的,所以中间如果读起来不够丝滑,先表示一下深感遗憾

  

  

1.

  

  

  

在黑暗中,三井按下密码锁的密码052214,门锁应声而开,三井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都紧闭着,隔绝了一点点的月光,只能勉强分辨物品的轮廓。

  

手里的提包扔到置物柜上,拉开鞋柜拿出拖鞋,走进客厅,手机习惯性的放在茶几上现在没有电的无线充电器上,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直喝的瓶装水,顺手拿走冰箱门口冰冻的擦手毛巾,盖住脸然后重重的把...

  前言:

  

  

  

才发现前面写的太快了漏了一段深津对两人交往看法的伏笔(干嘛说出来!),导致后面怎么加进去这个情节都有点磕磕绊绊的,所以中间如果读起来不够丝滑,先表示一下深感遗憾

  

  

1.

  

  

  

在黑暗中,三井按下密码锁的密码052214,门锁应声而开,三井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都紧闭着,隔绝了一点点的月光,只能勉强分辨物品的轮廓。

  

手里的提包扔到置物柜上,拉开鞋柜拿出拖鞋,走进客厅,手机习惯性的放在茶几上现在没有电的无线充电器上,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直喝的瓶装水,顺手拿走冰箱门口冰冻的擦手毛巾,盖住脸然后重重的把自己摔进客厅的真皮沙发里。

  

三井把脸垫在毛巾上,闭目躺了五分钟。突然,他开始察觉哪里不对,一下子跳起来。

  

昏暗的房间给人熟悉的安心感,每件家具都在它们本来在的地方,但是一种怪异的既视感爬上脊背。

  

三井冲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黯淡的月光照进来,借助这一点光亮重新注视客厅。

  

这间客厅太熟悉了,所以从进门以后,几乎一片黑暗他也不会走错位置拿错东西。他甚至可以不用眼睛看,就知道几步到厨房,几步到门口,从哪里起跳可以准确的落在沙发上。

  

  

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客厅的左侧是紧闭的卧室门口,这扇白色木门也和记忆里相同。

  

打开门走进去,拉开浅绿色的星星窗帘,月光照进来,照在墙上的飞人篮球海报,床头的湘北队服,书架上武石中学的获奖纪念合影,还有冬季杯的队员合照相框上。铺着蓝色海豚图案床单的床上放着三井喜欢的AC/DC的CD,老式的随身CD机,还有几本旧篮球杂志。

  

  

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这不是三井在东京的家,这是三井在神奈川的老家的样子。

  

这不可能,这太诡异了。三井去过松本的房间,那里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到了什么平行空间?

  

一股未知的寒气从下腹升起来,窜到胸口,令人不快的粘腻再次从毛孔渗出来,三井跌跌撞撞的走到大门口,重新看了一下门牌:这里不是14层2号,自己刚刚接到巡警电话的时候太慌张了,少上了一层,这里是13层2号。

  

但是自己确实用松本的密码打开了这件房间的门。

  

而且这里和自己老家的房间一模一样。

  

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三井已经顾不上其他的,开始拿着手机,借助微弱的光亮检查房间里的东西。

  

 抽屉都是空的,书架的书也不一样,该摆放各种小东西的架子其实都是空的,这间房间只是被布置的成这样的。所以这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被平移到了东京,而是重新打造的一个类似的“三井家”。

  

今晚不可理喻的事情太多了,让大脑运算超载。松本的密码,自己的房间,大厦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家……

  

怎么办?要报警吗?还是要逃走?要问问松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三井走出卧室,又绕了房子一圈,发现因为房间格局的关系,被复制出来的只有客厅,自己的卧室和一部分厨房,剩下的只有角落里一间关着门,看似是杂物间的地方。

  

握着杂物间门锁的手有一点点颤抖,努力咬住嘴唇,转动把手,半眯着眼睛向里面看去——

还好,只是一间3.4平方左右普通的书房。书桌,书柜,电脑椅,仅此而已。三井松了口气,坐到电脑椅上,视线扫过柜子里放置的档案盒:1996,1997,1998,1999…看起来是按照年份排列的。

  

随手抽出来2000的打开,最上面的,是三井寿穿着学士服手拿纸卷拍的大学毕业照,下面是那一年的毕业成绩单,再下面是一些三井打球时候的侧拍,电影票根,餐厅收据,还有一些和深津一成在一起时候拍的生活照。翻到照片背面,写着时间和地点,三井当然认识那是松本稔的字迹。

  

“真他妈的变态……”三井忍不住从牙缝里面挤出声音,照片被一下子扣过去,他甚至不敢再看上面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的脸。

  

终于知道之前打交道时候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从何而来了。松本当然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餐厅,看什么电影,交过什么样的男朋友,打球的时候有什么习惯,秋田县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安西教练的事————这一切他当然知道了,甚至都保留在一个个盒子里面。还有这间房间,他看起来进去过神奈川的家里面,之后又不知道何时在这个大厦里面买了房子,和毫无察觉的自己早就已经住在同一个空间里。

  

  

2.

  

  

  

和深津的合照倒是提醒了三井,他和松本交往以后,松本去看球赛的时候,有一次和深津一成的球队碰上了。虽然当时他俩都没有挑明关系,但是深津只是看着三井和松本打招呼,就难得的流露出惊讶困惑的表情。

  

比赛终了,深津甚至主动过来和三井搭话:“你和松本稔很熟吗?”

“之前和你说过啊,工作上认识的。”

“看起来不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吧?”

“现在是很熟了,怎么了吗?”

“我,我说不好”,深津难得的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以为他不会再想遇上你咧……”

  

  

虽然之后再怎么追问,深津也不再解释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他知道些什么。

  

或许该先问问深津,他是同时认识三井和松本的人,至少现在为止,三井还不想闹到警察那里。

  

手机电量只有14%,要长话短说,三井想着,拨通了深津的电话。

“你好,我是深津一成。”

“我是三井,三井寿。”

“哦,找我有事吗?”

“你上次和我说的,松本可能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我……”

“喂深津你听着!我现在手机马上要没电了,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你给我有话快说!!”

“我……”

“我求你了快说吧!我现在和松本在同居,我发现他好像一直在stk我!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警局见!!”

  

“我已经在想怎么跟你说咧,你能先闭嘴吗三井?”

  

深津一直保持的沉着倒是稍微安抚了一下三井混乱的情绪,他终于放松了紧缩的肺叶,长长吐了一口气。

  

“就全部,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我自己会判断。”

“好吧,其实是高三时候全国大赛我们输给湘北那场,就是输给你们,回来之后虽然没人怪松本,但是他一直觉得输球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情绪一直很焦躁。之后就变得非常在意你,一直在到处打听你的事,甚至还跑去了镰仓…”

“他来过镰仓?什么时候的事?”

“高三,暑假,还有后面秋天的时候…”

“还不止一次?”

“最后一次是翘课去的,所以回来之后因为旷课被学校取消了推荐大学的资格。”

“他妈的!”三井骂了句脏话。

“不过你不用替他担心,松本成绩很好,他自己考上的庆应,只是不再打篮球了。”

“……好吧。”怎么感觉更生气了,难怪把体育生的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我的脑电波有问题,无法理解正常地球人的感情吗?放在松本稔身上我确实是挺难以理解他的咧。说不上来他到底是恨你吗?还是迷恋你吗?总之是很着魔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三井不耐烦的打断。

“说什么?去镰仓旅游犯法吗?”

“你!”

“我相信松本不会伤害你的,他是个好人。”

“哈!你们山王对伤害的理解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他做跟踪狂这种事不是已经伤害我了?”

“他到底干吗了?”

“他………”三井想说,但是又一时语塞。

“松本现在在哪?”

“我没能联系上他,他上周出差了,可能今晚会回家。”

“还是你原来住的地方吗?”

“是的。”

“好,你等我,我现在过去陪你一起等松本回来,你好好和他谈一谈吧。”

“好的。哦对了,我家停电了,你来的时候让管理员帮你开门,走楼梯上来,我不在27层,我在13层02号,这里是松本另外的房间。”

“好,我现在就过去。”

  

  

  

3.

  

  

  

挂掉电话,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就这样愣愣的坐了一会,可能是因为停电,周围房间的人都没回来,整个大楼都是一片死寂。

  

三井在黑暗中安静的坐着,一件件回想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球队的危机,浅仓的遇袭,松本的秘密很偶然的发生在了同一个停电的夜晚。

  

  

“吱吱吱吱吱吱吱~~~~~~~~”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再度响起。

  

三井看向手机,红色的低电警示灯亮起,只有7%的电量了,来电显示“松本稔”三个大大的汉字。

  

三井心想,男主角,登场了。

  

按下接听键,松本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三井,你在1302吗?”

“你怎么知道?”

“是电子门铃,如果有人进去的话,我会收到通知。”

“这房间是怎么回事?”

“是我买的。”

“里面的照片还有我的东西怎么回事?”

“我跟踪你,偷拍的。”

  

听着电话里松本稔平静的如同回答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平凡的语调,三井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你,你,还真的是,诚实啊……”

“我从来没骗过你,我只是有些事没有告诉你。”

“呵呵,你们山王的人还真是,很会做名词解释……”三井气笑了,“那你没告诉我的事情还真有点多。”

“如果我想骗你,我就不会把房间密码告诉你。我放在这里,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发现。”

“为什么?”

“当然是想让你知道,我多有爱你。”

  

三井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了一把。

  

到这个时候,他才悲哀的发觉,松本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可能他比自己还了解自己,他想被肯定,想被注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逃跑或者去报警。

  

“那你为什么要stk我,你不能直接和我说吗?”

“不是你问我的吗,三井?你问我你是谁,所以我才想知道你是谁。”

“我问的?”

“河田是河田,赤木是赤木,我是谁?说说看我的名字。”

“………”这次三井真的是哑口无言。

“我也想知道三井寿是谁,所以我去寻找了答案,然后我爱上了你,就是这么回事。”

大口的喘着气,心脏怦怦的跳,三井听着松本特别平静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没想过……”

“有时候一些微不足道的话,就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也懂的吧,三井?”

  

他太了解自己了,好像真的会被他说服。三井想起圣诞礼物的安西教练的纪念品,现在看来竟然有点讽刺。

  

“你还瞒着我干了什么?等一下,举报球队的事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是我,我用了你的账号和密码拿到了资料。”

“你,你为什么要干这个啊?!”

“他们连账目都做的那么敷衍,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如果球队被禁赛,就会伤害你的职业生涯,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真是疯了……”

“再说浅仓还打了你——”

  

说到疯子,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三井脑子里面浮现。

  

“浅仓不会也是你……”

“你在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杀人犯,我怎么可以去袭击他?”松本听起来相当无语。

牙齿开始打战,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抖,三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哆嗦,所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你,怎,么,知,道,浅,仓,被,袭,击,了?”

  

一直对答如流的松本那边突然安静了,然后三井听见扬声器里传来“呼”的吐气声,听起来好像是松本在笑。

  

停顿了一会,松本突然说:“深津一成怎么来了?”

  

“什么?”

  

“我看见他的车停在楼下。”

  

“现在?”三井冲到窗边向下看,楼下停着一辆银色的凌志,确实是深津平时开的型号,“松本你在哪?你在家?在大厦里吗?”

  

“你刚才给深津一成打电话是求他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给深津打过电话?”

  

“你该不会现在还和他有一腿吧?我真没想到深津队长是这种人,他早就知道我和你——”

  

“你别发疯好吗?”

  

  

在两个人马上就要吵起来的同时,三井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三井放下手机,看见红色文字“手机电量耗尽,手机将在30秒内关机”和白色文字“深津一成来电”同时在屏幕显示。手抖的没办法准确按到接听键,在三井还努力和手机屏幕缠斗的时候,终于,屏幕变得一片漆黑,声音也随之消失,彻底的没电关机了。

  

只有月光安静的照在房间里,三井握着手机站在客厅正中央。

  

突然,响起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是松本稔吗?还是深津一成?

  

“咚咚咚,咚咚咚”

  

三井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敲门声不急也不缓,还在有节奏的持续着。

  

  

好像永远不会停。

————————

END

完结撒花🌸🌺🌻🌹🌷💐🌺🌻🌹

Kiefer

新志 | 反对无效

*是轻松的校园故事,写得蛮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Summary: 工藤新一多次利用自己的侦探天分调查与宫野志保约会的男子,然后通过列举证据A到Z告诉宫野这个男子有多糟糕来反对这桩恋情。但这一次,他找不出嫌疑人阿部介生有任何缺点。


01


他读大学,上哲学课,背法条,周末租房车叫上毛利兰和宫野志保一起去野营,结果半夜露营点突然被牛群包围,逃出生天之际车胎上也滚黏上一层厚厚的牛屎,熏了他们仨一整晚。下个周末他又提议去海边,学冲浪和水肺潜。那时他拉着她的手在海底,任凭那些彩色的鱼群游曳过他们指间的缝隙。他摸到一块环...

*是轻松的校园故事,写得蛮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Summary: 工藤新一多次利用自己的侦探天分调查与宫野志保约会的男子,然后通过列举证据A到Z告诉宫野这个男子有多糟糕来反对这桩恋情。但这一次,他找不出嫌疑人阿部介生有任何缺点。

 

 

 

01

 

他读大学,上哲学课,背法条,周末租房车叫上毛利兰和宫野志保一起去野营,结果半夜露营点突然被牛群包围,逃出生天之际车胎上也滚黏上一层厚厚的牛屎,熏了他们仨一整晚。下个周末他又提议去海边,学冲浪和水肺潜。那时他拉着她的手在海底,任凭那些彩色的鱼群游曳过他们指间的缝隙。他摸到一块环形的小珊瑚礁,像枚戒指,一时起了玩心,也觉得氛围刚好,就去够她的手腕。

 

结果却握了个空。宫野志保穿着全包裹的黑色潜水服,线条紧致,雾棕的头发散在水波里,对他打手势表示受不了耳压,需要提前上岸,留了他和教练在海里大眼瞪小眼。

 

最后他还是把那枚小珊瑚礁带出了海底。卸掉脚蹼和氧气瓶,她们发信息给他说在海之家吃烧烤。他赶过去,两个漂亮女子组合在熙来攘往的海之家里格外醒目,一眼就能找到。

 

毛利兰自己一个人去玩了冲浪,被浪打得整个后背都淤红了。她背过身展示给工藤新一看,他不厚道地咧嘴笑,说谁叫你非要臭美穿露背的泳衣去冲浪,没磕破胳膊腿都算你运气好,顺利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毛利兰和工藤新一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到连对方屁股和脚底板哪里有颗痣都一清二楚。高二少年少女荷尔蒙大爆发谈了场恋爱,没挨过半年就分手了。“我爱他完全是出于错觉。”小兰后来曾忿忿不平地对园子和志保说,“他的坏习惯逐条列出来我能出一本书。”

 

刚分手那会儿两个人都很别扭,他们还是同桌,原本是为了方便谈恋爱特意找老师调的座位,分手后却成了灾难。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都不跟对方说话,周围同学都被两人的低气压折磨得苦不堪言。最后是毛利兰把一盒柠檬派推到桌子那边,有点赌气地说昨晚做多了点,你爱吃不吃。工藤新一打开盒子,柠檬派酸楚微妙的清香一下子充盈在空气中,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味道。他摸了摸鼻子,低声下气地问毛利兰能不能把国文作业借给自己抄一下。

 

这样算是和好了。他们仍一起上下学,只是不再牵手、拥抱和接吻了,恢复到最初吵吵闹闹嘴下不留情的青梅竹马模样,至于后不后悔,是否落寞,就无人知晓了。

 

但自从高三宫野志保转学到帝丹,工藤新一在追隔壁班美女转学生的传闻在学校里沸沸扬扬。他们熟稔得太快,工藤很自然地就拉着她加入他的青梅竹马小团体,顺利成为四人行。期间宫野志保不乏追求者,于是工藤新一最大的爱好就变成了在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对那些追宫野的男生评头论足——谁谁谁是个宅男,之前被他抓到在电车里猥亵同级女生;谁谁谁虽然在运动会上拿了长跑第一,但他上周才接了委托拍到那人霸凌后辈的录像证据。工藤新一絮絮叨叨,最后得出结论——天啊,宫野,追你的全是些烂人欸。

 

铃木园子迟钝,又是最爱跟工藤新一抬杠那个,举着勺子表示不同意,“那个谁,学生会长,不是很不错嘛,羽毛球队的,成绩也挺好,最重要的是长得帅。上次校园祭小兰和志保一起组织的话剧《第十二夜》,志保演男扮女装的薇奥拉,谢幕后学生会长还到后台送了玫瑰花给志保呢。”

 

“有这回事?”工藤新一挑眉,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宫野志保。从她转学到他们隔壁班起,工藤新一就觉得宫野志保跟帝丹校服不太相称,主要是那女人总散发出一种冷雾般的节制与优雅,明明很有礼貌,却给人一种疏离感。大家都觉得她冷淡,但他、以及后来相熟的小兰也好园子也好,都知道她其实害羞而敏感。虽然聪明得要死,但好像从小到大都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害他们只能把友谊硬塞给她,像往她便当盒里硬塞章鱼香肠、鳗鱼和溏心蛋一样——“因为志保总是会一脸小心翼翼和珍贵地吃下去嘛。”面对她的疑惑,小兰曾笑着这样对她说。

 

但通常来说,这女人在学校里一般都面无表情,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这种臭脸仍让大群男生趋之若鹜,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此刻也一样,她看上去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毫不感兴趣,用筷子夹起一颗青豌豆放进嘴里,才慢悠悠地点头表示园子没有瞎编。

 

“看吧。”园子眯起眼得逞地笑,脸上表情满是挑衅,本轮工藤新一暂时败退。但隔天的午间休息,他就重整旗鼓,撂出个重磅新闻。

 

“小兰,你们学生会秘书处最近是不是弄丢了一笔钱?”

 

“新一怎么知道?”毛利兰双手拿着饭团瞪大眼睛,她是学生会的秘书长,前段时间手下有个学妹弄丢了一大笔会费,哭得稀里哗啦来找她。她轻声细语安慰学妹,又一起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最后用自己存了好久的压岁钱来填了这个窟窿。毕竟是失职行为,这件事她谁都没说,也嘱咐学妹别声张出去,怎么突然传到了工藤新一耳朵里去了。

 

“我可是上过报纸的高中生侦探。”他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毫不客气地从铃木园子的豪华便当里夹走一大块排骨,在后者“喂!”的大声抗议之下忙不迭地把排骨塞进嘴里,说偷走钱的犯人自己也已经找到了。

 

他唇角微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对着铃木园子一字一句地说,“就、是、学、生、会、会、长、喔!”

 

尔后,工藤新一就颇得意地开始阐述他的推理。首先,毛利兰的失常他早就察觉,最近总是谎称自己在减肥只买饭团吃,园子伸手去捏她小腹说你又没有什么小肚子哪需要减肥,倒是宫野志保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样硬要分一半自己的便当给她。但工藤推测应该是她没钱了,因为上次大家一起去侦探事务所学习(后来发展成打桌游)时他发现毛利兰摆在电视机旁边的小猪扑满消失了。而据他观察,旁边看报纸的毛利大叔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被他盯久了甚至还觉得很烦给了他脑袋一下,不像是偷用了扑满的凶手。那用掉扑满的人只可能是小兰自己了。

 

再加上他跟小兰同班兼同桌,之前有个学妹来班上找她找得很勤,而且神色焦虑。他问小兰是什么事,她只含糊带过说是学生会秘书处的事。小兰开始吃饭团以后,学妹就没再来过了,他就猜到可能是秘书处丢了钱,小兰用自己的储蓄填上了空缺。本来他就在暗地里帮忙调查这件事,结果没想到昨天提到的学生会会长正好是那条大鱼。

 

“据学生会会长同班同学所说,他平时开销拮据,连课间餐都没订。但最近行事倒是高调,又是请全班吃汉堡,又是在学园祭送宫野玫瑰花,还给自己买了新的羽毛球拍。更重要的是,上星期保送名额面试会那天,他穿了一身很新的西服回学校。这说明他最近得到了一大笔钱。”

 

“你怎么知道那笔钱就是小兰她们丢的钱,说不定是他家里有钱的亲戚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他呢?”园子手托着下巴提出质疑。她昨天还力撑潜力股学生会会长,结果今天就被工藤爆料说自己压的股是小偷,现在心情很是不爽。

 

“园子同学这个问题问得很关键。”工藤新一表扬了园子,这让她的脸更臭了。“昨晚我拿着学生会会长在学校官网上的宣传照片问了学校附近的汉堡店、花店、和体育用品店老板,除了汉堡店的工作人员是轮班制没得到回答,其他人全都告诉我说学生会会长在买东西付款时用的是现金,而且是用‘紫色信封’装着的现金喔。”

 

“啊!”毛利兰突然惊叫出声。

 

“小兰,你上个月不是买了一套那个紫色兔子,叫星星啥的文具吗?我记得里面就有紫色的信封。”工藤新一说。

 

“是星黛露啦,之前收会费的时候顺手就用了那种信封来装。如果信封上还印了星黛露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那套文具是限量款,不常见的。”毛利兰纠正,又叹了口气,“没想到会长会做那种事。”

 

“那作案手法呢?学生会会长是怎么从学妹手里偷到那笔钱的?”一旁的宫野志保开口问。

 

“具体怎么偷到的我不清楚,但我想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工藤说,“因为昨天下午我跟着学生会会长去参加部活,在羽毛球场看见那个学妹给他递水了。”

 

“竟然还跟踪别人,真是变态。”园子不忘吐槽他一句。但吐槽归吐槽,正义感爆棚的财团大小姐最先提出要叫上学妹去找学生会会长对质,让他把钱还给小兰。毛利兰有点犹豫,担心这样冲过去指认会长是小偷会伤害他的自尊心,“而且,说不定学妹其实早有怀疑,只是不肯相信自己喜欢的人是做出这种事情的小偷,才没有说。”工藤新一说兰你这家伙也太善良了吧,那个人可是害你吃了一个星期的饭团欸,然后又问宫野志保那些玫瑰花还在不在,“在的话赶紧扔掉,每朵都是用小猪扑满四分五裂的身体换来的赃物啊。”

 

宫野志保没理他,反倒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要不我单独把他约出来,然后再跟他聊这件事。”

 

 

当天放学后,体育馆前的树荫下,写意的橙色夕阳顺着树隙渗淌在等待的少年衬衫上。他的心上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高兴地转身,“宫野同学,你来了。”

 

“稍等,你的书包链开了,我帮你拉上。”少女清冷的声线就在耳畔,他一时有点头晕目眩,忙又转过身,“好、好的。宫野同学,上次你退回了我的花,我还以为……”

 

话音被截断了,因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紫色的信封。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抢,但那只手的主人反应更快地抽走了。他又惊又气,“宫野同学——”

 

“你应该是用同样的方法从学妹那里拿到这笔钱的吧?”茶发少女把信封收到背后,夕照在她身后的天空徐缓晕开,瘦削的身体倚立在风中,衬衫领和裙摆被吹得像波浪般抖动,但他觉得她是那么坚固、那么美的一枚刺插在那里,插在他的心口,难以拔除与撼动。

 

“宫野同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他试图开口解释挽回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但看见了从旁边走出来的铃木园子,毛利兰,以及那张他在报纸上看见了好多次,暗自嫉妒了三年的脸,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一瞬间,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他承认了一切。然后保证自己会拼命打工,在一个月之内把钱还上。

 

“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否则这件事传出去你的保送名额也会被取消吧?”临走前,宫野志保对他说,旁边的工藤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宫野同学。”他在他们背后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工藤新一走在前面一点,也转过身来。

 

学生会会长张了张嘴,话却卡在了嘴边。他看见那两个人的影子在黄昏中交缠,融化,不分彼此,露出一个苦笑,“算了,没什么。”

 

 

园子和小兰在稍远处站着等他们,走过去的途中,他问她怎么知道用保送名额来威胁会长。

 

“他那样一个自私利己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请全班同学吃东西。保送名额的审核有一项是同班同学评议吧。”她回答,然后顿了顿,抬眼看他,笑着揶揄,“怎么,嫌我抢了你的台词?”

 

“我哪敢啊。”工藤新一说,他手里的紫色信封被风吹得哗哗响,为了不让它被风吹走,他只能将它用力地捏紧,甚至捏出了些许褶皱。他说,“这件事也好,还有之前分给小兰便当的事也好,你这人呢,哪里都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她问。

 

“就是太容易招惹苍蝇围着飞了。”工藤新一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跑,往前拉开一段距离后又转过身在风里对她笑着大喊,“不过,我很擅长打苍蝇的。”

 

她站在原地看他的头发在风里张牙舞爪地乱飞,眉眼舒和地露出轻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吐槽,“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听不到。”

 

 

 

 

 

 

02

 

工藤新一到前台多点了一份炒面和三杯冷饮,想了想,又走到远一点的商店买了撒隆巴斯喷雾。回到海之家卡座上,他把喷雾拿给毛利兰,压低声音问她,“那家伙在跟谁打电话。”

 

宫野志保站在门口稍空旷的地方接听手机,茶色短发仍滴着水,被她往后梳拢在一起。她眉弓冷峻,混血的五官深邃,平时藏在刘海下的沉静迷离的蓝眼睛在眺望远方时显得深沉又飘渺。身材高挑,全包覆的紧身潜水衣又将少女身体的曲线完完全全地暴露,惹得进出往来的人频频侧目。

 

“好像是阿部同学。”毛利兰说,又把喷雾递回给工藤新一,“你帮我喷一下啦。”

 

“又是那个家伙?”工藤皱眉,手头粗暴地拆起撒隆巴斯的包装盒,像是在拆阿部介生的骨头那样。他对准毛利兰通红的背部按下喷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嘶……”喷雾接触皮肤引起一阵刺痛,毛利兰咬着嘴唇,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阿部介生的情景。

 

上周他们三人约好了周末去露营,工藤说自己租了房车,在学校后门碰头。但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宫野志保还没来。她觉得奇怪,说志保一向守时,工藤新一也念叨着那女人该不会出事了吧。他们正准备打个电话过去问,一辆自行车就急刹停在他们面前,后座上坐的正是宫野志保。

 

而骑自行车载她的人就是阿部介生。他看着个子不算太高,穿普通的衬衣和黑裤子,戴一副黑框眼镜显得面容比较清秀,但实际上是那种淹进人群后毫不起眼的角色。

 

“法学部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宫野为他们作介绍,“阿部介生,最近正在和我约会,跟我一样都在理学部,只不过他是生物环境学科的,比我们大一届。”

 

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毛利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觉得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甚至都忘记打招呼。一旁的工藤新一症状跟她差不多,表情错愕,“哈?”

 

阿部介生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朝他们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宫野志保说,“那志保,我先走了。”

 

志保,他竟然叫她志保。毛利兰张大嘴巴别过脸去看工藤新一,发现后者震惊之余还眉头紧锁。

 

宫野志保点头,“今天麻烦你了,路上小心。”

 

“嗯,也祝你玩得愉快。我晚点再联系你。”

 

 

接下来一整天,他们在房车上讨论的话题都围绕阿部介生展开。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今天为什么迟到?是和那个男人去干了什么吗?还是他对你干了什么?还有,你说正在跟他约会是认真的吗?之前没听你提到过他,为什么不跟我……我们说啊?

 

工藤和毛利一人一句地用问题炮轰她。她不胜其烦,只简单说最近有个实验找了阿部帮忙,相处之下觉得他人不错,就提出要不要约会试试看。今天迟到也是因为讨论实验不小心忘记了时间,所以才拜托他骑自行车送自己过来。

 

工藤新一狐疑,从后视镜看她表情,“你做实验还需要别人帮忙?” 她在生物化学科“美女天才”的名头都传到法学部来了。

 

“阿部在生物专业领域还是很出色的。”她面不改色。

 

一旁的毛利兰虽然没插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讨论实验不小心忘记时间”而迟到,她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宫野志保身上。她知道宫野志保在实验室里的状态,专注且精密,对时间的把控尤为严格准确,她甚至觉得宫野志保是以一种尊崇而充满敬意的态度在对待“时间”。高三准备大学入学考时她曾经为了“让自己走在时间前面”而特意把手表和手机的时间都调快了20分钟,但这样却压缩了她的休息时间——比如她的时间表里安排5点30下课后,花30分钟吃晚餐,6点开始学习。但实际上她的时间比正常时间快20分钟,手表走到5点50老师才会宣布下课,而在她计划好的时间轴里,她必须在10分钟内吃完饭。这样一来搞得她疲惫不堪,园子和工藤新一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逼自己,最后还是宫野志保帮她调回了时间。

 

那时宫野志保拧着手表的旋钮调节分针与时针,对她说时间跟宇宙里的星星一样,体内也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轨迹。擅自违背时间的规律是会受到惩罚的,“我就曾因此而被罚得很惨呢。”她朝她俏皮地眨眼睛。

 

她觉得她对他们有所隐瞒,工藤新一天生的侦探嗅觉更是早就闻出了逻辑的微妙扭曲。但对方是宫野志保——最初相识时她总感觉宫野好像已经认识她很久了,连她许多小习惯小癖好都一清二楚,提出疑问时却只得到一句“我是从工藤那里听说的”,完全没有说服力,毕竟新一那家伙怎么可能分得清自己点奶茶要三分糖和去冰这样的细节。可她要是不想说,谁都拿她没办法。毕竟,她是宫野志保嘛。

 

 

“不知道,后来也没听志保提起过他。”毛利兰微微向前屈身,好方便工藤新一把药喷到她背部下面,“不过我上周三去找志保吃饭,等的时候碰见了他,给我的印象不算好。”

 

“他怎么你了吗?”工藤停下来,皱眉问道。

 

“没有啦。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后来才慢慢想起我是志保的朋友。然后我本想跟他聊聊志保,但他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但我看他也不像很忙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不屑于跟愚民讲话那样。”

 

说起来这点倒跟志保刚转学过来时给人的感觉很像。新一说他在国外破案时认识的一个女孩会住到博士家,“是个天才喔。”

 

当时她问,跟新一你一样吗?结果他摇头,“不,那家伙跟我不是一个量级的。”

 

见了面的确如此,浑身都散发着聪明人的寒气,同阿部介生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她当时一下就能觉察到宫野志保内里是柔软的,像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那样的直觉。志保是外冷内热,但阿部介生的冰冷倒给她一种表里如一的感觉。

 

 

“嘁。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也是,阿部那家伙根本没正眼看过我们。”工藤新一颇有点恼怒,“不过我打听过,他也算是个‘天才’呢,据说大一做的课题研究就拿到了国奖。”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跟志保有话可说。”

 

他调查过阿部介生,这人可以说是个科研狂人,平时没课不是在实验室泡着搞什么微生物分解实验就是跑到后山拍照做生态环境观测与评估。不抽烟不喝酒不参加社团也没别的兴趣爱好,整个一副清心寡欲得道研究员形象。家庭条件应该挺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人际关系一般,不太爱社交,毕竟他科研水平远超同龄本科生,太蠢的人也跟他聊不来,同级生觉得他高傲,倒是后辈们听说他大一就拿到国奖对他还挺崇拜。但总的来说这个人没什么问题,甚至在专业领域还相当拔尖,这还是工藤新一挑刺生涯头回遭遇滑铁卢。

 

 

药喷完了,宫野志保的电话也刚好结束,回到桌上看见两双直勾勾盯着她的质问眼睛,叹了口气,“是阿部,跟我聊了一下实验进展,讨论了一些问题。”

 

“我和兰都觉得这个阿部不太行。”工藤新一冷不丁地说,连带把毛利兰也拖下水,害得后者急得在桌下狠拽他的手臂。若说从前是揭露真相,但这回更像是硬着头皮地“诋毁”,但他倒是表现得义正辞严:“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冰冷利己、遇事会明哲保身的人,你跟这样的人约会,叫我们怎么放心。”

 

宫野志保挑眉,“可初次见面,他就帮忙赶走了骚扰我的不良少年,还为此不小心摔到轻微脑震荡喔。就行为而言,不太像是遇事会明哲保身的人吧?相反好像还是相当勇敢的一个人。”

 

“喂喂,又遇到被骚扰这种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还有,过往我帮忙解决骚扰你们女子三人组的不良少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我‘相当勇敢’?!”

 

“你脸皮也太厚了点吧侦探先生,遇到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兰用空手道制服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我当时也有拦在你身前吧?”

 

毛利兰眼见他们拌嘴拌得厉害,有升级成吵架的趋势,急忙打圆场转移话题,“好啦,我们不是在聊阿部同学吗?初次见面就有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吗……志保,你觉得不良少年会不会是阿部同学请人假扮的呀?毕竟之前我们也碰上过类似的事情,对吧,新一?”她朝工藤使眼色。

 

工藤新一还在气头上,不情不愿地应声附和了一句。高中时有人也用了同样的招数,当时的对象好巧不巧是毛利兰,一伙少年费尽心思瞄准她落单的时机出手,结果却被关东空手道冠军顶膝手刀回旋踢外加报警一波带走,到了警署才灰头土脸地说都是假扮的,目的是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搞得高木警官无语死了。

 

听了毛利兰的推测,宫野志保表情微滞了一下,低头略一思索说,“我觉得……阿部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闻言工藤新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这个阿部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又是跟他约会又是为他说话的。这回连毛利兰也跟着站队,神情疑惑忧虑,说感觉志保你在这件事上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客观理智了。

 

面对好友们接连不断的质疑夹击,她先沉默后叹气,最后半认输地说真想念园子啊。

 

园子毕业后去了美国念商科,一是因为成绩不够上东大,二是京极真刚好也在美国修行比赛。大小姐每天都在line群里对着他们吐槽听不懂教授带口音的叽歪英语,而且隔三差五就有quiz害她根本没时间去找阿真玩。

 

“少来了,园子是外貌协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才不要妄想她会帮你说话。”工藤新一半撑着脸吐槽,因为聊到园子,语气收敛了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当初在群里听工藤和毛利说宫野志保正在和人约会,大小姐在群里连发七条“啊啊啊啊啊”,然后又追着问有没有那个人的照片可以看。宫野志保冒泡回复了句“下次有机会拍”,把铃木园子吓得大惊失色。她连忙分别去私聊工藤和毛利二人,“她来真的?”,工藤新一秒回,像是咬牙切齿着打出来一连串“别理她”、“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相信我,看了照片你就会失望的”、“晚点我去调查一下那小子再跟你说”;而毛利兰这边倒是慢吞吞地敲出一大段,“不知道呢,志保的态度很奇怪,也总回避我跟新一的问题。但是那个男生叫她‘志保’,而且还用自行车载她到我们面前。你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我跟新一当时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此,铃木园子回复工藤“那你搞快点”、“记得顺便弄张照片回来给我看;回复毛利兰则是两张震惊猫猫头的贴图,然后详细打听起阿部介生的长相。

 

吃完饭他们还是一起在海边拍了合影,作为纪念也是准备发给园子看。后来园子看到合影后在群里笑话工藤是不是又被她俩排挤了,照片上怎么看着一副特别气恼的样子。

 

 

 

晚上在酒店,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毛利兰正趴在床上捏着一本绿封皮的口袋书背法条。她把浴巾挂到架子上,打趣她说出来玩还这么用功呀?毛利兰翻了个身,仰躺着看她,说没办法,周一回去有小考,本来周末该好好复习的,结果被新一拉出来玩了。她说话时一头黑发漾漾荡荡,像瀑布那样半垂在床沿,“说起来,志保你下周一好像也要参加那个什么学术论坛吧?”

 

她听后叹了口气,“嗯,有两场汇报要做。也就你记得。”毛利兰笑起来,叫她帮自己喷药。

 

“好啊,但作为交换,等会你要帮我吹头发。”

 

 

她帮她吹头发,电机发出喧天的呼啸声,热风烘出一点她发间的沐浴露花香。在这种颇隐秘的氛围下,她思考起他们三人关系之下暗涌的感情。新一喜欢志保,这件事她恐怕觉察得还要早于工藤新一本人。毕竟是发小嘛。高中志保和他们不同班,有段时间他沉迷起魔术,每天上课都偷偷在桌肚里用扑克牌练习藏牌的技巧,下课还非要拉着她和园子帮忙看看有没有露馅穿帮。园子嘲笑他是不是在东施效颦学怪盗基德,“基德大人可是会空手变玫瑰的喔”。他那时脸一下就闷闷不乐起来,带点孩子气的不服气说那个小偷就会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值得你们夸的,我练一练也会啊。后来有次他们大家一起约着去咖啡厅,她和园子来得晚,园子要去一趟卫生间,叫她先去找他们。当时她远远看见工藤新一正对着宫野志保表演魔术,在她耳边打个响指变出一朵玫瑰花来,又伸手捻住她茶色微卷的发尾,凭空抽出一张红桃Q。她笑着拍开他的手,又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在咖啡厅里低低笑作一团,年轻的脸庞浸在顶灯投落的暖黄灯光里,格外赏心悦目。

 

毛利兰才意识到,原来工藤新一要表演魔术的对象,是宫野志保。他喜欢得含蓄,但总归是热烈的,看志保时目光灼灼得连旁观的她都有些被刺伤,志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为什么她总是要回避他呢?

 

他们四人曾一起聊大学志愿,他突然对她说,和我一起去东大吧。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一句单独的邀请,甚至还可能是一次隐晦的表白,但当时她笑了笑,说好啊,然后转过头问,兰你也会去东大的吧?

 

她太擅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了。这两年,毛利兰目睹过太多次他们两人之间的推拉,工藤新一每每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都被她轻巧地滑脱开,就那两步距离,离不远,也再拉不近。

 

为什么呢。她按熄吹风机,几乎就要脱口问出来。

 

怎么了。房间一片静默,镜中的宫野志保抬头看她,用眼神发问。

 

她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心情复杂,最终只是嗔笑她说志保你头发里还有沙子喔,美女可不能这么不讲究。

 

 

宫野志保睡得早,她则说自己还要多背一会儿书,留了盏床头灯。背得差不多了,她合上书,侧过头去看宫野志保从被子里露出来的纤薄背脊,突然觉得羞愧和懊恼。刚才为什么没能问出口,果然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完全抽身,没办法以一个释然了的局外人身份去对志保劝解什么吧?而这份心情,新一和志保又察觉到了多少呢?

 

她想了想,更加沮丧起来,这两个有玲珑心的聪明人一定察觉到很多很多吧,毕竟就连园子飞美国前都在机场问过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工藤新一。真是的,新一也好志保也好,都这样温柔,不就显得我是那个坏女人了吗?

 

再等等吧。她关掉灯。任何东西的下落都需要时间,何况爱呢?

 

 

 

 

 

03

 

隔天凌晨4点55分。海边。海面一片漆黑,月亮仍高悬夜空,明亮得很嘲讽。

 

宫野志保缓缓别过脸,对工藤新一露出和善的微笑,“这就是你半夜把我叫起来说要拍的日出?”

 

“你先别生气嘛。”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天气预报估测日出时间是5点15,再等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半小时前,他敲门把她叫醒,“这位小姐,今天也用你的美丽为我的作业贡献几个镜头吧。”

 

小兰习惯戴耳塞睡觉,幸免于难。而她本想把门摔在工藤新一的鼻子上,但迫于他们之前的约定,只能咬着牙奔赴这场日出诈骗局。

 

 

 

 

“我要拍电影。”一个月前,他这样对她说,后一句则是,“你来当我的女主角吧。”

 

当时她正提着航空箱在后山找猫。她是学校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的成员,负责后山群护点,平时除了喂养外,还会根据TNR(Trap-Neuter-Release,通过对流浪猫进行抓捕后绝育手术再放归,减少流浪猫过量繁殖的方法)流程对学校后山这块流浪猫的进行抓捕、绝育和放归。协会的诱捕笼被先一步借走了,她只能拿航空箱加罐头的组合代替。

 

要找的猫是只三花,眼睛又圆又亮,她给它取名“卡夫卡”。因为后山范围比较大,不容易找,她就叫了刚好有空的工藤新一来帮忙。结果他就带了台银色的手持DV过来跟她说些要拍电影的异想天开的话。

 

他们并肩走在后山的小径上,她边喊着“卡夫卡”,不忘对他泼冷水,“电影,那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业余玩的艺术吗?你瞎凑什么热闹。”

 

这女人说话真刻薄!他咬牙,说我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噢,也是。她想起工藤新一家那栋大宅子,以及他的作家父亲和电影明星母亲。工藤新一是完满的人,泡在父母的爱里长大的健全小孩。人群里的焦点,耀眼,自信,自信得过头。她和毛利兰这种成长中嵌了残缺的人很容易被他吸引。圆是没有棱角的形状,她们以为靠近这种人不会受伤。

 

“那你想找我拍什么,性转版《绝命毒师》?再说你手头上不是还有个连环纵火案还没查清楚,你这是心血来潮决定要放弃你的侦探事业了吗?”

 

他额头青筋狂跳,只有他们两人相处时她讲话总是不留一点情面,“不是啦,是我这学期电影鉴赏选修课的期末大作业,教授要我们拍5-15分钟的短片,题材不限。”

 

“那你打算拍什么主题?”

 

“我还没想好。或许……青春校园片?”

 

“荷尔蒙都馊掉了还青春校园片。不如拍女杀手改邪归正,男侦探弃明投暗。”她毫不留情地调侃,又瞥见他手里的银色DV机,是SONY很旧的型号,虽然看上去有被精心保管,外壳上还是有些许划痕。她用手指敲了敲机身,“你这设备也太复古了吧,拍出来不会都是像素块吗?”

 

不知怎的,他像是被踩住了尾巴,把DV机捧在怀里涨红了脸,急急说你这家伙懂什么,我就是想要比较模糊朦胧的镜头效果。又把话题飞快一转,“你这是打算帮我,愿意当我的女主角了?”

 

她闻言收回了手,“没空,我还要找卡夫卡。”

 

“那我帮你找到卡夫卡,你就当我的女主角好不好?”

 

她略一思忖,有点答非所问地说,“后山的猫最近变少了许多。”

 

“你们协会一直在做抓捕绝育,数量变少不是很正常吗?”

 

她回头看山上空无一人的树林,“绝育剪了耳又放归的‘三四郎’、‘阿莱夫’和‘黑一雄’都还在,但怀了孕的‘麦利’不见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有好几只快成年到发情期的小猫也消失了。”

 

“它们又是怀孕又是发情,暂时改变活动范围也是正常的吧。”

 

“嗯……有可能。”她点了点头,但眉头仍然紧锁,“这样吧,工藤,我配合你拍电影,但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协会的活动室收容量已经达到饱和许久,而博士又对猫毛过敏,她提出让工藤新一借他家的一个房间用做流浪猫收容室,需要暂时封一下窗,但她保证每天都会去铲屎清洁。“我想尽快对后山未绝育的流浪猫进行抓捕收容。”

 

“好啊。”他爽快答应,然后把DV机的镜头对准她,“那从现在起我就要收集素材咯。”

 

后来在工藤的一通分析下,他们顺利地找到了卡夫卡并成功诱捕,但仍没有怀孕的麦利和其他小猫的踪迹。卡夫卡性格温顺,比较亲人,她抬头对他说后续应该可以找到领养不用再放归。DV机亮着红灯,安静地记录着三花猫倚过来蹭她手掌的温馨画面,镜头前和镜头后的两双蓝眼睛都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5点15分,日出来得不尽人意。今天天气不算好,云层堆积,风也大,只能看见海平面附近混沌暧昧的太阳轮廓。凌晨气温低,他把衬衫外套借给了她。两人沿沙滩走着,他拍了几条她的剪影,看着温吞的曙光从她的脚踝一点点爬上小腿肚,然后是珍珠白的裙摆、修长的手臂,最后晒在她那头雾棕的卷发上。晴空碧海,披着衣袖翻飞衬衫的女孩。

 

天彻底亮了,脚底沙子的触感也逐渐变得温煦。他们买了点东西坐下来吃,她问他短片脚本写好了没有,“感觉你这一个月都在拍空镜和这种没有台词的无效镜头啊。”也不知道拍了个什么,刚才连她吃便当都拍个不停。

 

“我不打算写脚本了。”他正在吃一只吞拿鱼饭团,单手拿着DV机。沙滩上人渐渐多起来,晨泳的比较少,大多数旅客都像他们一样边吃东西边坐在海边看日出,还有些人牵着狗跑过他们身边。

 

“哈?那你这个还算电影短片吗,充其量就是个vlog或者音乐MV。”

 

他好像被她点醒了那样,眼睛闪过光,“音乐MV不错,我到时候剪成MV好了。”

 

她听后脸色僵硬,身体嫌弃地后仰,“你该不会要唱歌吧?”

 

“喂,你那个痛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满地说,“我就不能给自己的短片配唱吗?”

 

“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的话你作业合格的希望会变得很渺茫吧。”她摇头,眼神充满怜悯,“毕竟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教授能忍着听你唱完一整首歌的。”

 

他对这样的说辞表示抗议,说你这样动摇了我的才华,打击降低了我对音乐创作的自信心。但宫野志保打了个哈欠,表示原本就不存在东西是不会再被动摇或降低的,他的反对被一声嗤笑盖章无效。

 

他们决定原路返回,路上再买一个便当拿回去给小兰当早餐。中途他问她要不要游泳,“来比赛谁游得快。”被她否决。茶发少女装模作样地提了提裙子对他行礼,“工藤少爷,您觉得这条裙子像是能游泳的衣服吗?”又说你不知道电影里在这种大海比赛游泳的两个人一定会死掉一个吗?

 

她擅长拿死亡开玩笑。早两年他很听不得这些,觉得她求生意志淡薄,就连路灯下的影子,他都感觉她的要比普通人的更淡更虚。后来他强拉着她去读书,学校、教室、黑板与课桌、操场的大榕树、便当里多出来的章鱼肠、男同学送的情书、带褶的制服裙,黑色组织曾把这些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从她的人生硬生生挖掉,把她拉进一个温度更低的世界。而他希望这些热量的核可以被重新缝进她的身体里,希望她与世界建立更多更重的牵绊,好让她无法再轻易地作出放弃自己生命的决定。相比起期待她成为比肩爱因斯坦那样伟大的科学家,他更希望宫野志保能眷恋人间、笑得更多。

 

她现在仍擅长拿死亡开玩笑,但他听得出来那真的只是玩笑话,而不再是隐喻或预告。曾半只脚迈进坟墓的84岁老婆婆消失了,她现在是完整的18岁少女,牙尖嘴利,一天能把他气死十来次。但他觉得这是宫野志保最好最美的样子。他拍她足后跟陷进细沙里,拍她裙摆被海浪溅湿,拍她捡到一只被冲上岸的漂亮海螺,她抬起手臂拿给他看,镜头一下子虚了焦。他举低DV机,那瞬间她从手指头感到他嘴唇呼吸的热风,而他越过海螺去看她眼睛,浓缩的海。他想起裤兜里那枚戒指形状的小珊瑚礁,两根手指都探进裤袋里了,余光却瞟到一颗足球朝他们这边如彗星坠落的轨迹。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双臂,侧身把她护进怀里。球砸在他的背上。不响。没有他贴在她肩膀上雷鸣般的心跳响。

 

两个本地小男孩跑过来紧张又乖巧地说对不起,他有点愣神地说没关系,抱住她的手没松开。男孩们捡走足球跑远了,世界的光突然熄灭了一秒,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唇角,盯着她的脸庞,

喊了她的名字。

 

灰原。

 

灰原。一个本已经在世界上消亡了的假名,一个现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名字,他仍固执地在私底下这样称呼她,好像在提醒她站在她面前的仍是那个曾一同出生入死,无话不谈的江户川柯南。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成为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后就不行。

 

那瞬间他是想说什么的,他已经抓住了她,他要消弭那两步的距离,告诉她自己藏在胸腔里被折叠起来的庞大心意。

 

但她说,“嘘,工藤,安静。”

 

有两个漩涡的海面传来呼救的声音,其中一个漩涡正在不断下沉。她说过的玩笑话就要在他们眼前上演“一语成谶”了。

 

他没有半点犹豫,DV机往她手里一塞,脱掉上衣就跳进海里。跑离她身边之前他曾回头喊了一声“灰原”,而她回应,“嗯,知道了。”

 

消防、急救、海场管理处,电话里,她把现场阐述得清晰简洁有条理。很快,他就和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把一个同龄少女救上沙滩,周围陆续围了人过来。

 

溺水的少女尚处于昏迷状态,面部青紫,身体有抽搐现象,他翻动少女的身体向下,先排出她气管、肺部和腹部的水。她跑过去帮忙,蹲下检查瞳孔放大程度与颈动脉搏动情况。

 

“怎么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

 

“无呼吸,心跳微弱。”一旁应是少女男朋友的少年听见她说的话害怕得开始掩面哭泣。她飞快做出判断,与工藤新一对视一眼,口吻坚定,“我人工呼吸,你胸外心脏按压。”尔后她瞪了少年一眼,严厉地说,“不要哭。你现在要做的事是疏散人群,留出气道。”

 

早上8点50分,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两人配合,持续进行了近40分钟的心肺复苏,直到救护车到达现场,彼时溺水者已经恢复自然呼吸与心跳。

 

他们看着女孩被抬上担架,现场指挥的救护人员看见工藤新一汗湿发红的脸和仍颤抖着的手指,用拳头擂了下他的肩膀,“兄弟,CPR做得真漂亮。”

 

他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后续就交给你们了。”那个少年跟着上救护车前跑过来对他们鞠躬说谢谢,他还拥抱少年拍了拍背以示安慰,“已经没事了。”

 

他挥手目送少年离去,宫野志保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被他察觉目光,他别过脸大咧咧地问她,“怎么啦,没人夸你不高兴了吗?谁叫某些人刚才说话语气那么凶恶,人家害怕你也是正常的嘛。”

 

闻言她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丢下一句“走啦,给兰买便当回去了。”转身就走。

 

差点就哭了。她仰头看天空,企图让涌眶的眼泪回流。实在是,太明亮,太耀眼了。工藤新一就是这样的人,纯粹而不顾一切,正义是天性,救人是本能,他跳进海里的那一瞬间,即使知道自己可能就这样死在海里,也不会回头,而事实则是在那瞬间他甚至都不会去想自己的生命安危。就在刚才,她突然发觉,他身上的光已经笼罩这座城市,笼罩她许久,久到她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了。

 

他从后面追上来,拍她的肩膀,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夸奖宫野小姐好了。

 

“宫野志保,你做得很好,辛苦了。”DV机的镜头轻微晃动,画面里是茶发少女微微泛红的眼眶。

 

 

 

 

 

04

 

旅行结束后新的一周,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偶尔见面。工藤跑案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一段时间,期间拜托宫野志保查了两次资料,做了一次化验分析。毛利兰在法学部大课上捏着嗓子冒充他的声音应付了点名,也时不时会去后山帮忙进行流浪猫诱捕。结束后他会收到两位女士的召唤开车过来充当搬运工和运输工,顺便掏出一本某个案子庭审的复印件给毛利兰——她周末有个社团办的模拟法庭的比赛,把案子给他们讲过,宫野志保还陪她练习了好几次。他听完故事后觉得耳熟,像是他经手过的一个真实案例改编的,特意托人帮忙找到了庭审报告复印给她作为参考。说起来他倒是没参加任何侦探社或者推理俱乐部之类的社团,反倒偶尔会去足球队踢两脚。问及原因,他说那些社团平时的部活就是组织一些类似剧本杀的推理活动,“我不喜欢在别人的逻辑里寻找真相”,倒是蛮酷的回答。

 

而宫野志保和阿部介生合作的项目也推进到收尾环节。工藤新一去实验室拍过她,也酸溜溜地聊到你和阿部那家伙最近还有在约会吗?她说有啊,他就急急地问她你们约会都在干嘛。

 

“看电影,去游乐场,逛街……”她掰着手指数,越数他脸色越难看,然后她抬头看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没干。约会地点都在实验室,聊得最多的是实验。”

 

彻底被耍了啊。他却生不起气来,离开的时候反倒很高兴。结果在实验楼底下意外碰到阿部介生,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外套,看到他以后推了推眼镜,说你是工藤新一?

 

情敌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他挺直腰板,说是,我是工藤新一,你在电视或者报纸上见过我?

 

结果阿部介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你是志保的好朋友,她常提起你和毛利兰。”他看了眼他手里的银色DV机,“虽然你是志保的挚友,但我还是想劝你最好不要用无聊没用的事浪费她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工藤新一竭力忍住去纠对方领子的冲动,“和我就是无聊没用,跟你在一起就不是浪费时间了吗?”

 

听完这话,阿部介生反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资料的标题,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你说的对,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浪费。她应该去尖端的研究所,而不是在这里做些过家家的实验。”

 

“工藤新一,你真的了解她的天分吗?”走上楼梯前,阿部介生留下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

 

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天才——作为她缔造出的梦幻药物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他捏紧手里的DV机带子。只是我也有很多私心。

 

 

 

周六的模拟法庭比赛,他和她都去观赛,在台下朝毛利兰挥手。毛利兰拿了一等奖,颁奖仪式结束后他们找了间餐厅庆功,也是三人久违的聚餐。两个女孩都喝了点酒,倒没喝醉,只是微醺。工藤新一还要跑案子和开车就没喝。结束后他分别把她们送回去,毛利兰是学校宿舍,而她是他家——自从借了工藤宅的房间做流浪猫收容室后她每晚都得去铲屎做清洁,也就干脆回博士那住了。

 

他载她到工藤宅前,用怀疑的语气问她还能不能行,她当场下车表演了一个7cm高跟鞋无障碍直立行走,对着车窗里表情无奈的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快去拯救你的世界吧,大侦探。”

 

“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他发动车子,开到巷子尽头又停下,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进屋关好门才打方向盘转弯离开。

 

他配了把自家钥匙给她,毕竟他并不总是会在。他在的话多半是在书房,看他从警视厅熟人那顺来的案件卷宗。她打扫完要是不忙的话,会煮咖啡和他一起喝,给他那杯加很多糖和奶,在蒸蒸的咖啡香气里随便聊聊今天的事,斗两句嘴,不忘夸奖你爸妈收藏的咖啡豆真的很不错。

 

但他今天不在。她走进书房,在他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桌面乱得够呛,各种资料卷宗成摞堆叠,丢了盖的U盘、录音笔、放大镜、针孔摄像头、提取指纹用的一小瓶磁粉(还是从她那讨来的)、复制钥匙的泥胶板……杂七杂八的东西散了满桌。钢笔架旁边摆了两只千纸鹤,是某天他听说她不会叠千纸鹤兴致勃勃从笔记本撕了两张纸硬要教她的成果,结果最后她叠出来的那只反倒圆滚滚的更周正些,他那只则蔫瘪地倒在她的纸鹤身上。

 

她伸手捋了两下纸鹤的翅膀,瞥见桌角的旧铁皮糖果盒。里边装着一些旅游明信片、邀请函、成绩单以及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她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某个自恋狂曾大喇喇地展示过给她看,还不要脸地自卖自夸表示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盖子虚掩着,她只轻轻用食指勾了一下就打开了,除了花花绿绿的信笺外,顶上放着一小块指环形状的珊瑚礁。

 

她一下就认出来。那天去潜水,她看见他在水草和珊瑚礁里东摸摸西翻翻,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个东西,拿在手里兴高采烈地往她这边游过来,脚蹼都打得比平时欢快。只是她看见那形状觉得不妙,就马上找借口脱身了。但她没想到他竟把这玩意带出了海。

 

她远远地看着它。纯白的一小块,像心,表面布着一些幽微的蚀孔。她不知道它是经过如何的潮涨潮退的海水、幼鱼尸体、泥沙、其他珊瑚虫骨骼的冲刷后被打磨成这个形状,但这个这个形状的象征意义对她来说太过庞大,庞大到像一个密封的潘多拉盒子里难耐的噪响。

 

她像要关住什么似的把盒子“啪”地盖上,突然觉得很疲惫。酒意晕眩,她趴在桌面仅存的一小块干净地方,睡着了。

 

 

 

 

05

 

头疼。这是她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大概是睡姿不佳和酒精残余的双重叠加效果。她察觉到肩上披着件外套,这让她意识到他回来了,一下清醒许多。衣服上的味道很熟悉,是她之前留在他家的外套——他们习惯在对方家里留几件自己的衣服,这样很方便。

 

她先是划开手机,时间是6点14,确认没有任何消息后,她在书桌正对着的沙发上找到了正呼呼大睡的工藤新一。四仰八叉,很有安全感的睡姿,没脱袜子。明明是自己家里,有床不睡,偏跑来这里睡沙发。他就不知道把她叫醒吗?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外套盖到他身上。她离开时动作很轻,留了便签条让他睡醒洗漱完到隔壁吃早餐,括号,9点以后恕不招待。勉强算是作为他让她留宿一夜的报酬。

 

工藤新一在8点55分时到达阿笠宅。她正坐在厨房吧台看书喝咖啡,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从书里抬起头来,“欢迎光临,这位客人。”

 

他显然是刚洗完脸,额前的头发微湿,眉毛和眼皮上还有水珠,对她嚷着要吃鸡蛋三明治。

 

“不好意思,本店今天只有蓝莓吐司和咖啡。”她把书倒扣在桌面上,推了碟吐司和一罐蓝莓酱到他面前,“蓝莓酱还请客人您自己涂。”

 

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敢小声嘟囔几句你这什么破店,服务水平不太行啊。在她“嗯?你是说了什么吗?”的提问后又忙拿餐刀往吐司上涂起蓝莓酱,转移话题地问她“博士呢?”

 

“博士最近有个新发明。”她还是从冰箱里取了一只鸡蛋出来,“手机飞行器,装在手机背后可以让手机在空中悬浮,解放使用者的双手,推出后很受欢迎,周围的主妇们人手一个。”

 

热锅。放油。把鸡蛋敲开。“但今天一早有主妇过来找他,说飞行器失控了,背着她的手机在家里乱飞,她都不敢开窗,怕手机从窗户飞走了。”

 

加1/4勺盐。翻面。出锅装碟。“然后博士就急急忙忙跑去修理了。”她把装了煎鸡蛋的盘子递给他,他笑得肩膀直抖,接过盘子问她那个手机飞行器还有没有,他想拿两个寄到美国孝敬一下他爸妈。

 

“地下室里还有几百个,你待会自己去拿。”她说,划开手机检查了一下信息。

 

他敏锐地留意到她检查手机的异常频率——不止今天,从昨天的模拟法庭比赛时就开始这样,每隔10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像在等某人的电话或消息。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用叉子戳破蛋黄,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等阿部介生的电话?”

 

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让她有点意外,她放下手机,想了想,问他,“你觉得阿部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哪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他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自己关于阿部的问题,手中的叉子和盘子撞击发出一些凌乱的声响,难得说话吞吐起来,“非要说的话……他其实还算挺了解你的。”

 

“但这可不是我认可了他的意思。”他又急急补充。

 

她听完后不置可否。他在旁边快用叉子把那只鸡蛋搅烂了,一边不安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就听见她突然来了句,“我跟阿部说周末我跟你和兰要去徒步登山露营。”

 

他听后惊讶地挑眉,“为什么骗他?”

 

“因为我怀疑让后山流浪猫大量失踪的人是阿部。”

 

“啊?”他傻眼了,爱情片怎么突然变成悬疑片了。

 

“有什么证据吗?”

 

她摇了摇头,“全都还处于猜测阶段。一个月前,后山群护点的流浪猫开始不断流失。一般来说,一个群护点的流浪猫数量会在一定范围内浮动,除非是冬天,不然不会有如此大量的流失。而正好是这个时间点,我开始在后山频繁看见阿部介生。

 

“我和他认识倒真的是意外。那天戏剧社的三个男生在后山排练一部跟校园霸凌有关的剧目,问我能不能帮忙搭个戏练习一下舞台走位。结果被阿部误会是真的,两边推搡之下他不小心摔倒,手掌蹭破了皮,还碰到头轻微脑震荡。但就是在医院,我看见他手上有被猫抓伤的痕迹,开始怀疑异常流失与他有关。”

 

“更意外的是,他其实认识我,不但知道我叫宫野志保,还问我之前发表的研究是不是自己亲自完成的。我承认后他又不太相信,当场就在医院里考了我几个报告里的细节问题。”

 

“结果一考,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小天才,你是大天才。”他似乎很乐得听阿部介生吃瘪的故事,一副恨自己为什么不在现场的表情,“不,他应该会觉得,在你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人。”

 

她不知道他突然得意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后继续说,“我当时在医院直接问了他在后山干什么,他回答我说是在做植物保育,对后山植物种群和生长状况进行监测记录。手上的伤痕也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后来我跟他一起做实验,在他的实验室的确看到了记录册,至少证实了在后山进行植物保育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但我研究对比过,猫抓伤和普通树枝划伤的伤口在形状、深度上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这件事他没有对我说实话。”

 

“所以你就顺势提出想跟他合作项目?”

 

“嗯。这件事疑点太多,所以我提出有个实验想让他帮忙。实验操作繁琐,我们平时基本待在一起,那段时间没有猫流失。但上上周末我跟你和兰出去一趟回来后,不见了2只。而上周末我们从海边回来,我去做清点,同样的事发生了,这次失踪了3只。”

 

“未免太多巧合了。周一到周五你每天都会去后山群护点喂食,而犯人恰好是挑你不在的周末去后山带走了猫。这段时间里知道你周末行踪的人,除了我们,就只有……”

 

“阿部介生。”他们异口同声。

 

“你这次谎称周末要出去登山,目的是设置陷阱让他上钩?”

 

“基本上是。我发现已经绝育有剪耳标志的猫一只都没有流失,犯人似乎更偏好怀了孕的母猫以及幼猫。我托博士帮忙做了脚环定位器,在上周喂食时给未剪耳的怀孕母猫和小猫都戴上了,可以用软件实时监测它们的移动情况。”

 

“原来如此。那阿部那边你有采取什么监控措施吗?”

 

“上周末我们去海边回来,我送了一只海豚造型的钥匙扣给他,海豚肚子里边也安装了定位器。”她把手机里的监测画面给他看,后山范围的地图上散落着数个小红点,而跨越整座学校,距离稍远的地方有一个蓝点,应该就是阿部介生在校外租的公寓。

 

“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异常。”他托着下巴沉思,“如果犯人是阿部介生,他的动机是什么呢?消失的猫多是怀孕的母猫和小猫,他可能抓来自己养,也可能是拿去卖掉,最糟糕的情况是如果他有虐待动物的倾向,那么这些失踪的猫很可能凶多吉少。”

 

“他自己养的可能性很低。据我了解,他似乎不太喜欢小动物,态度甚至是漠视。而抓来卖……首先付出/回报比并不理想,其次他的兴趣以及生活重心都在科研这方面,销售经商他应该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做。”

 

“嗯。我之前也调查过,他家庭条件不错,应该不缺钱用。”

 

“你为什么要调查他?”听到这,她突然停下分析奇怪地看着他。

 

“当然是因为你。”他脱口而出,然后又挠着后脑勺说,“你当时突然说在跟他约会,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烂人,我当然得第一时间调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和品性啊。你别这样看着我,小兰和园子都支持我这样做的,不信你去问她们。”

 

他都搬出亲友团来撑腰了,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至于虐待动物……老实说,我不愿意相信他是这样的人。阿部他,正义感意外得很强,这点有些像你,工藤。包括初次见面时他遇见疑似霸凌的场景愿意站出来,即使是以一打三。我的论文初稿署名写了他是一作,因为大部分实验的具体操作都是由他实施的,我自认付出不及他多;但他认为想法和创意属于我,分析与成稿也是我做的,他不可能署一作——他对公平很执着。”

 

“或许他的公平和正义只用在‘人’身上。你也说了,他不太喜欢小动物。”工藤说,又安慰道,“好了,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先静观其变,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他话音刚落,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显示目标发生了较大范围移动。地图上的蓝点离开了最初的位置,而行动轨迹方向是……后山!

 

“看来真相已经迫不及待地朝我们走过来了。”他说。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面色凝重地喊他,“工藤。”

 

“嗯,我知道,我去开车。”

 

 

 

“如果他此行目的是捕猫,那他身上应该会携带一些工具,只要我们在他动手前赶到并拦截,从他身上找出工具,就能确认他就是犯人。”行驶的汽车里,工藤新一握着方向盘分析,“现在他距离怎么样?”

 

宫野志保坐在副驾驶位,正拿着手机实时监测,“从移动速度来看,他应该是骑了自行车。大概还有15分钟就能到后山。”她抬头看了眼目前行驶的车道,“我们可能会晚他5到8分钟。”

 

“我能超速吗?”

 

她划了下地图,“最好不要,沿路探头很多,随时可能会被交番巡查叫停。”但她又叹了口气,“不过,情况特殊,实在没办法了。你听我指挥加减速。”

 

“Yes, madam.”他笑着说,“你也抓稳了。”

 

 

 

 

 

 

06

 

“《星座物语》:本周处女座在工作方面可能会遇到一些工作内容的延迟或中断,需要保持自信,打消顾虑,减少回避心理,不要害怕犯错或是出纰漏,不然可能会迟到或是失去机会喔。”收音机里,电台主播嗓音甜美,正在讲“下一个是天秤座”时,被“啪”地关掉。

 

阿部介生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收听《星座物语》,一个收听率极其惨淡的晨间节目,只不过他每次只听完自己所属的处女座就会关掉。

 

不知道志保是什么星座的,他想。厨房里传来开水烧开的声音,他站起身,决定下次见面问问她。

 

他煮咖啡喝,试着适应黑咖啡的味道和口感,但始终难以接受。太苦了,像在喝某种动物的胆汁。喝完后,他又倒了杯纯净水漱口。收拾好新买回来的磨豆器、滤杯、法压壶等煮咖啡的用具,他又从杂物架的最顶上取下一把铁铲和防咬手套——当初被志保问起手上伤痕来源后他就意识到徒手捕猫是多么不卫生且危险的方式。

 

以及戊巴比妥钠,动物注射戊巴比妥钠后会呼吸受到抑制而死亡,因死去时尚处于麻醉状态所以没有痛感,是实验室里常用于处死实验动物的麻醉类药剂,对他来说申请很容易。

 

收拾好东西,阿部介生取下钥匙出门,在楼下一排自行车里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那辆。上次宫野志保坐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之后,他就给后座装了坐垫,原本光裸的钢架子太硌人了。他网购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坐垫,又自己拆开往里加了很多张海绵垫再缝回去,看上去膨膨软软的很舒服。虽然那天之后她再没坐过他的自行车,但有备无患嘛。

 

他骑自行车到后山,找到位置停车,上两把锁。刚上完锁就看见旁边一只橘猫趴在石凳上眯着眼舔自己爪子,模样慵懒,很肥,肚子都流成一滩在石凳上了。他视线上移,看见它耳朵上有个三角缺口。可惜了。

 

他没理橘猫,往台阶上走,边走边从挎包里取出手套戴上。得往里走一点,虽然是早上,后山还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周末,很有可能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一对情侣。这种事他遇得不少,很有些阴影。

 

远远的,他看见一只黑白两色的奶牛猫,体型很小,应该是只幼猫。他试着走近一些,想看看它有没有剪耳。但它警惕性倒有点强,立刻跑开了段距离。见状,他从包里取出来不少东西,猫罐头、猫薄荷、公猫的尿液……他像个猫专家。

 

但实际上他是个猫杀手。阿部介生看着脚下被吸引过来舔着罐头的耳朵完整的奶牛猫,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戊巴比妥钠注射器,拔掉堵头。右手举着针管,戴了防咬手套的左手则试探性地往奶牛猫身上摸去。以他的经验,最好能按住脖子。

 

就在他的手套快要碰到猫后颈时,传来一阵急速脚步声,奶牛猫一下就被吓跑了,左脚绊右脚地钻进旁边的树丛里。这下再抓就得多费功夫了,阿部介生颇有点恼怒,却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部!”

 

从台阶跑上来两个人影,一个是工藤新一,一个是宫野志保。他越过工藤新一的身体去看宫野志保,“志保?”

 

他太过吃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他……”去登山了吗?他的视线移到工藤新一脸上,眉头锁紧,慢慢意识到这是一个谎言。为他精心准备的谎言。

 

阿部介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凉,情绪激动地朝她走近几步,“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右手还拿着针管,工藤新一怕他突然伤人,下意识地挡在宫野志保面前。但她按住他的手臂,对他轻轻摇头表示没问题,越过他朝阿部走近。这次终于换他看着她的背影。工藤新一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紧攥他衣袖,需要自己保护的灰原哀了,突然感觉有点寂寞。

 

“我可以解释,阿部。但在这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她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他今天的实验是否顺利。

 

或许是受她影响,阿部介生很快恢复了他往日的冷静。他取下防咬手套,又摸出针管堵头把针头盖上,拿着注射器向她示意,“戊巴比妥钠。我在给流浪猫安乐死。死后的尸体都进行了无害化处理。所有的操作都符合实验室规范。”

 

“原因是?”

 

“为了后山生态。猫的数量太多了,志保。你应该私下翻过我的记录册,不用拉轴都能明显看出来的生态恶化——因为流浪猫。”

 

“你不能这么轻率地断定它们是因果关系,或许会有相关性,但……”

 

“IUCN(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把流浪猫列为最危险的入侵物种之一。”他打断她,“澳洲的‘仙女鸥’事件,你应该知道,一只白猫破坏了200多个仙女鸥鸟巢。《Nature》的数据也显示流浪猫每年会杀死几十亿只鸟类。而鸟类对植物生态有多重要,也不必我多说。”

 

“但这个区域的流浪猫数量是否已经超出环境承载力,你并没有做过精细的统计与计算,你只是根据结果主观判定它们有害。协会已经在努力进行抓捕绝育,控制繁殖。生态环境具有弹性的恢复力,假如你和我们商量,我们原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绝育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生的速度,而温和则代表着效率低下,志保。我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他顿了顿,看了眼工藤新一,脸上掠过一个冰冷的自嘲的影子,“也知道你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人。后来你说过欣赏我的话,也只是漂亮的谎言。但很可悲的,我带着那么深的防备心,依旧无法防备地喜欢上你了。”

 

“喂喂……”听到这里,旁边的工藤新一听不下去了,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还在打科学伦理主题的辩论赛吗,怎么突然告起白来,变成爱情片了?他想阻止,却被宫野志保拦住。他本想抗议为什么不让自己发言,却在扭过头看见她脸庞一瞬间意识到,她是在生气的。一般人可能很难看出宫野志保的怒意,因为她生气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会向内收进皮肤里,让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情。但工藤新一心知这女人生起气来有恐怖,知趣地噤了声。

 

“志保,我看过你写的报告,也和你一起做过实验,你是真正的天才。但我有个忠告不得不提醒你——你太心软了,不管是对流浪猫,还是对那些无聊的人,都一概的温柔与善良。可他们实际上是在消耗你、浪费你的时间。在我看来,这些品质或许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但可能会影响你成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你觉得什么才是伟大的科学家?”她问。

 

“爱因斯坦。诺贝尔奖。实现一切不可能的。”

 

“实现一切不可能么……”她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轻声冷笑,然后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他,“阿部介生,相信我,当生命在你手里失去了温度,你只会觉得痛苦,会觉得自己是个恐怖的怪物。而那时候你做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冰冷的、有害的。”

 

“我和你的科学馆和生命观都有极大冲突。剩余的未绝育流浪猫,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在三天之内全部收容,因此请你先停止你的捕杀行为,马上离开。我会通知学校警卫后山有人员携带危险器械与药物,拜托他们加强巡视。后续我会对后山区域的环境承载力进行测算,在合理范围内放归流浪猫。”

 

“以及,”离开前,她补充了一句,“最初我说过欣赏你那句话,是真心的,并非什么漂亮的谎言。但现在我收回。”

 

 

 

 

 

“他对痛苦缺乏想象力。”他们回到车里,她坐在副驾驶上这样说,语气颇自责,“跟琴酒很像。我说服不了他。”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系起安全带,“宫野同学,你已经很厉害了。”女杀手,他想,手起刀落,残忍无情,最后那句一下精准刺中阿部的要害。对痛苦缺乏想象力的话,就让他亲自体验一把痛苦。以他来看,失恋的阿部同学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恢复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想什么猫。

 

“你今天可是破了后山流浪猫失踪案,还和犯人当面对质。你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保护了嘛。”

 

“怎么,听着好像很失落啊。”

 

“……稍微还是有点的啦。”罕见的,他没有反驳,倒让宫野志保有些吃惊。她想了想,说,“可能也有你在我身后的缘故。否则的话,我大概率会选择更加安全保险,同时也会效率更低的方式来和他对质。”

 

果然,他听了这话一下就得意地翘起尾巴,“我说嘛,我还是……”

 

结果被她冷酷打断自我过剩的苗头,“我是说‘可能’。‘可能’而已。”

 

他狠狠吃瘪,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憋屈地发动车子说现在开去找学校警卫,又问她三天之内完成流浪猫收容的计划是什么?

 

结果她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没有计划,“人力物力都不够,最重要的是没有地方容纳。”

 

他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咳,场地嘛,也不是不能解决。我家里还有好几个空房间……”

 

“那……”

 

“但你得请我吃饭!还有,”他装出态度强硬高傲的样子,别扭地说,“没有‘可能’。”

 

太幼稚了。她摇了摇头,还是笑着附和他,“好,没有‘可能’。我能这么勇敢全是因为有大名鼎鼎的侦探先生工藤新一在我身边。”

 

“嗯嗯!”他抓着方向盘,满意地点点头。

 

没有“可能”。她看向车窗,上面倒映着她和他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的确没有。

 

毕竟,不要逃避,是你教会我的东西。

 

 

 

 

07

 

后山流浪猫的诱捕收容行动开展得声势浩大,工藤新一在背后起了不少作用,甚至没用三天,实际上只花了两天就基本全部完成了。

 

他发了张三花猫卡夫卡蹭宫野志保手掌的温馨照片到推特,详细描述了东京大学流浪动物救助协会目前遇到的物资、人力困境,发起了物资募集和志愿者招募。除此之外,他还表示有许多已经被收容的流浪猫正在等待领养,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击外链去东大协会的网站查阅猫咪的照片与详细资料,并在线上填报领养申请表。

 

他破过那么多案子,电视报纸也上了无数次,各行各业的人都认识些,在他的拜托下,这篇推文雪花般在推特上疯转起来,甚至一度登顶推特趋势第一。除了救助流浪猫本身是个有温度的社会话题外,还有宫野志保和卡夫卡那张照片的助力,因为趋势第二的标题就是“照片上的少女”,而卡夫卡的领养申请也已排到了40多号,甚至还在不停往上涨。

 

当天下午,东大流浪动物救助协会就接到了东京市最大的流浪动物收容福利中心的电话,对方表示能够向协会提供诱捕网、隔离笼等工具支持,并且可以协助事后的流浪猫分流,以减轻协会收容压力。而铃木财团的律师也突然找上了门,说铃木财团将会资助协会用以购买猫粮、猫砂和疫苗、绝育等费用,以及在后续承接领养过程中如果发生了什么纠纷,也愿意提供法律咨询与援助。在场的协会成员不多,也就七八个人,知道这些消息以后在会长的带头下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他们一直在用有限的力量做一些很难的事,长期默默无闻,有一天却突然被夸奖被认可,被成千上万只手在背后推动着支持,就像被埋藏已久的“意义”被人挖掘出来,曝光升华成绚烂的烟花绽放在他们头顶一样。

 

当然,铃木财团的慷慨行为拜某个远在美国的大小姐所赐。铃木园子半夜被电话吵醒,接听后是发现工藤新一,听完来意后大小姐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说没问题,我跟家里说一声就行,一天之内可以搞定。然后又问工藤新一还有其他事吗?在得到“没有了”的回答后,园子日语英语双管齐下把他骂了整整5分钟,“工藤新一你是不是有病,你不知道我们有时差吗?我现在这里是凌晨四点、四点耶!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纽约吗?!”

 

“还有,为什么是你来求我啊,不是志保的事吗?我还想趁机敲诈她帮我写点作业呢。”

 

原本忍辱负重,委屈自己耳膜乖乖听园子臭骂的工藤新一听到这个问题反倒奇怪,“不是吧?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脑袋里的水都被煮开了吗?”

 

“你不知道我喜欢她?!”

 

“……”大小姐沉默了,然后一声“哈??”音调高得差点震爆手机喇叭。

 

 

 

到第三天下午基本上只剩下一些打扫和回收诱捕笼的收尾工作了。毛利兰提着一只笼子陪着宫野志保做最后的检查确认,原本她就经常作为编外人员参与协会的救助活动,这两天更是凭借自己灵巧的身手帮了他们不少忙,协会会长昨天还说到时候致谢名单上一定会写上毛利兰的名字,顺便还会把她像个女特警一样飞檐走壁救猫咪的照片也po上网。

 

“不过,事情能这么顺利完成还是多亏了新一。志保,你知道那篇推文吗?连我爸都看见了,还跑来问我这是真的还是假消息。”路上,她们碰到那只肥得不行的橘猫卧在石凳上,突然提起工藤新一。橘猫刚被救助时还骨瘦嶙峋,名字就是工藤取的,叫“橘核”,来源于《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五个橘核》。结果被救助后它就开始一胖不可收拾,后来绝育放归更是胖得猖獗,工藤每次见到它都会露出痛心的表情。

 

“嗯,我知道。工藤这次的确帮了大忙。”两人往石凳上坐下,一左一右揉抚起橘核的毛。宫野志保难得这样夸奖他,毛利兰听后忍不住抬眼看她,茶发的少女逗猫时笑眼盈盈的,还是个年轻女学生的模样嘛。

 

于是她说,“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嘛,志保。”

 

她又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了句,“那你知道,新一喜欢你吗?”

 

宫野志保猛地缩回了手,这一下惊动了猫,橘核拖着身子还算灵敏地从石凳上一跃而下。她抬起头看毛利兰,蓝色的瞳仁微缩,惊疑不定。

 

毛利兰从来没见过宫野志保这么紧张,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么紧张干嘛,是因为我跟新一谈过恋爱吗?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当事人都过去了,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兰……”

 

“好啦好啦。我不骗你啦,我是最近才真正过去的,我承认。”她看见宫野志保蹙着眉的迟疑表情,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干脆举手投降,“但我这次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刚和新一分手的时候,虽然心里怄气他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分开就分开,但我还是存了点侥幸心的。想着可能我们还是爱得太早、太年轻了,彼此都有不成熟的地方,又年轻气盛,自然磨合得不好。或许再等个五年,或者十年,变得更加理性,我们又那么了解对方,到时候还会走到一起也说不定——在你没来之前,我是这样想的。”

 

“但认识你以后……”她突然轻笑了一下,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动,“打个比方,假设我们每个人都是半块拼图,要去寻找和自己相合的另外一半。我和新一不是不能拼在一起,但我们都得付出点代价,要狠下心来磨损掉那些与对方不匹配的部分。比如他嫌我啰嗦和优柔寡断,我嫌他自大又爱出风头,这些缺点,要么对方砍掉,要么自己忍让,但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疤或埋下刺。可你不一样,你和他是可以严丝合缝拼起来的一对,他的自大和爱出风头在你那里不再是缺点,反而缝堵住了你的一些不安全感。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但你们只认识了一年就能那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那样的默契,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对不起,志保。”她眼眶泛红,表情自责,“我明明知道你们更加合适,但只要你们还没正式在一起,我就始终还是抓着那一点‘侥幸’不愿死心。你察觉到我有这样的心思,也一直温柔地照顾我的心情,这样就像是我们不停地喂养一道迟早会到来的伤口。但我今天才发现,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它甚至只是一点儿愚蠢而可笑的执念——我竟还为此嫉妒过你,但我保证,只嫉妒过一分钟,因为我打从心底里觉得你是我没法割舍的好朋友——你会生我的气吗,志保?”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伸手抱住她,“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兰。”

 

初秋的日光稠醇金黄,晕晕蔼蔼透过枝桠交错的缝隙晒在她们身上,印下一枚枚太阳光斑。毛利兰搭在她的肩头破涕而笑,“怎么搞得我们俩像是在互相表白那样。”她抹掉缀在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分开拥抱说,“好啦,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来聊一聊新一吧。”

 

宫野志保嘴唇微张,喉咙迟滞了一下,别过脸去,“我们……我和他,没什么……没什么可以聊的。”

 

“你别回避我的眼神。”毛利兰抓住她的肩膀,去找她躲闪的蓝眼睛,“志保,他是真的喜欢你,聊到你时眼睛跟聊福尔摩斯时一样亮。你知道他有多喜欢福尔摩斯,连思考问题的动作也要模仿人家。那台他用来拍你的DV机,其实是优作叔叔当初追有希子阿姨时用来拍她的DV机,就像一个定情信物那样,里边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他喜欢你,可你一直回避他,所以他也就一直努力忍着不说,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破案找到了真相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告诉全天下。而你,就是他心的真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这个真相。如果其中有我的原因的话,那、那就像化学实验那样,去掉我这个杂质,原本的你们,是可以沸腾的。”

 

宫野志保怔怔地看着眼前黑发明眸的毛利兰,感觉她的话像某种湿黏的软体动物在她心上缓慢爬行,留下长长痒痒的印渍。“傻瓜,哪有人把自己比作杂质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工藤,我明明……”

 

“明明藏得很好对不对?”她接话,“是啦,志保到底喜不喜欢新一的确很难看出来,因为她实在是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太好了。”

 

她用手指点了点宫野志保的额头,“但是,小哀喜欢柯南,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喔。”

 

“轰!”像有什么在她耳边炸开似的,这是今天宫野志保第二次因为毛利兰的话而感到精神恍惚。还有什么事情是毛利兰不知道的?她张了张嘴,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是哑口无言。

 

“我又不是傻瓜。你跟小哀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可是靠自己考上了东大,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和律政女王妃英理女士的女儿耶,天生就自带优秀的逻辑推理基因。”

 

“和小五郎叔叔亲传的自卖自夸。”宫野志保头疼地扶额,“我现在跟你解释……”

 

“你现在不用解释。”她牵住她的手,笑容灿烂温柔,“我想好了的。或许再等10年、20年,不管多少年,至少在我死之前,总有一天你们会告诉我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背后的故事。你们愿意等我解开心结,那我也会慢慢等的。因为,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是毛利兰的好朋友嘛。”

 

“不要逃避,志保。”她说,“你看,我都已经勇敢面对了,你也一定可以。”

 

不要逃避。这两人还真是,对我说了一样的话呢。她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什么?说来听听?”突兀的男声插入她们之间,同时两罐冰饮也贴到她们各自脸颊上。

 

“好凉——”毛利兰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个青梅竹马铁拳就朝工藤新一挥过去,结果被对方熟练地躲开。工藤正扮着鬼脸说“笨蛋兰,你的拳路已经被我完全看穿了啊”,就被旁边宫野志保伸出来的脚狠狠绊了一个趔趄,“你这家伙也太狡猾了吧,老爱搞背后偷袭。”

 

“你不也一样。”宫野志保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取过冷饮,轻不可闻地说了声,“谢啦。”

 

毛利兰也紧随其上,三个人在追逐嬉闹间结束了最后的收尾工作,顺着日落的方向,像世界上所有的好朋友那样,肩并着肩走下了山。

 

 

 

 

 

08

 

他们晚上计划一起吃饭,毛利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说有点困想在后排睡一会儿,把宫野志保赶去了副驾驶坐。

 

工藤新一敏感地回头看了毛利兰一眼,嗅出了一丝异样。但坐到他身边的宫野志保倒是面色如常地系好安全带,然后转过头对上他一脸狐疑的表情,“看我干什么,开车啊。”

 

“是——女王大人——”他刻意拖长声音应道。

 

结果路上三人一路无话。工藤新一用余光扫视了旁边的女人好几眼,她都头朝车窗,像是在看风景;后视镜里的兰也真的闭上眼睡着了,一切都没什么异常,但他就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你就是他心的真相,志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这个真相”、“不要逃避”……他不知道的是,毛利兰说过的话正在宫野志保脑袋里反复回响、乱成一团,勾起了一些很痛的影像。

 

他们之间那两步的距离,有一步诚然是因为毛利兰而拉开的,而另外一步,则是因为他们高三那年犯过的错。

 

 

两年前,她和毛利兰曾计划一起在帝丹中学的校园祭出演话剧《第十二夜》,她演女扮男装的薇奥拉,而毛利兰演伯爵女儿奥莉薇娅。由于背景设定,她们的演出服必须足够华丽和符合历史,她从学校戏剧社那儿打听到东京下町有条老街全是出租这种戏服的,价格还很便宜,于是就约上工藤新一陪她一起去。

 

结果那天工藤新一骑自行车提前到了,她才打电话过来说最近家里电压不稳,老是突然断电,博士因此不小心在家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原计划只能取消了。他说自己已经到了,这次先帮她看一看,探探路,下次再来也方便找。她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表示“如果博士没有大碍的话我再过来和你汇合。”

 

于是他就推着自行车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兜来绕去。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出租戏服的地方,倒像是一个没落的小菜市场,小摊贩在冷冷清清的街边叫卖,店铺多是一些飘出咸腥味的卖海产的杂货铺、空气污浊的棋牌室、灯光昏暗的按摩店、脏脏旧旧的快餐档和一些二手家具店。彼时是初夏,空气湿热,他没走两步路就湿透了衬衫后背,朝街上的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对方也表示不知道附近有出租服装的店。

 

他挠了挠头,准备先退出去,却发现自己迷路了。那片区域像是处于整座东京城的最下陷处,蚂蚁一样的人们在迷径般的窄巷里碌碌奔忙,仅为了求得一点可供喘息的生存空间。他时不时就需要绕过一洼又一洼发臭的绿水,它们就像生长在地面上的一道道溃疡。这里与他平时所见的红砖白墙的干净学校、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或是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都截然不同。天空逐渐下沉,光线变得暗淡,周围的氧气似乎都稀薄起来,他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昼与夜的交界线,一段黄昏之境、狼狗时光,周围建筑的轮廓模糊出窍,黄昏的光混合湿暗巷道里的灰尘,形成一种颗粒感的雾。他站在巷子的这头,隔着灰蒙蒙的雾影,看见巷子的那头站着一个似乎是刚刚遭受了强暴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的面孔裹着一层光晕,浑身赤裸,在冰冷的空气中,弯腰捡起自己的白色内裤,沉默而麻木地穿着。他被震撼,或是说被震痛了心灵,站在原地看着她迟缓的动作。少女察觉了他的目光,但并不介意,仿佛习惯了这种暴露。

 

他从头皮发麻的刺痛中回过神来,想上前去问她还好吗,需不需要报警,又担心自己给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毕竟他也是个男的。

 

要是灰原在这里就好了,他想起她。但眼下她不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远远跟着那个女孩,她已经套上了一件材质廉价的白纱裙,胳膊和大腿上都似乎遍布着淤青。

 

她拐进了一条更深更窄的巷子,他跟上去,刚好看见她又被一个成年男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带进一间按摩店里。他瞬间理解了这是什么地方,东京的确有这样的提供性服务的特殊洗浴场所,或是按摩保健俱乐部,里边都是些衣着裸露大胆的肥皂女郎。

 

但那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啊!他丢下自行车想追进去,却被一个看起来30多岁的浓妆女人拦住。她穿一件紧身黑裙,脚上是红色搭扣的高跟鞋,正在抽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学生?”

 

他感觉自己现在一定嘴唇发白。他紧张地捏了捏单肩包带,对女人点头,“是。”

 

“帅哥是打算来做按摩?”

 

“唔……呃,是的。”他原本想问那个女孩的事情,但似是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有一个身形颇壮的大汉掀起按摩店门口的帘子走出来冷冷看着他,于是他只好瞬间改口,“我想来按摩。就是……那种事。”

 

女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带钱了吗?”

 

“有、有的。”

 

“有多少?”

 

“两万日元……够吗?”他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他没来过这种地方,的确不了解行情。

 

女人微微挑眉,回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从他手里拿走钱,拉过他的小臂,“够。进去吧。”

 

他汗如雨下,像被挟持那样带进按摩店,进门前手插在裤兜里按了手机上的“1”键,拨通了自己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女人引他在店里的沙发上坐下。这间按摩店是上下两层结构,地面这层倒是真放着不少按摩床。女人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说了声谢谢,却放在茶几上没喝。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紧挨着他坐下,浑圆的大腿贴着他的,“担心水有问题?”

 

他猛地摇头,“不是,我还不太渴。”

 

女人嗤笑了声,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的小臂上抹了一下,摊开手掌给他看上面的淋淋水光,“全是汗,还不渴?”

 

他涨红了脸,心想不能任这女人摆布,单刀直入,“按摩,我要刚才那个女孩。”

 

女人的脸倏地一下冷了些,“我不行?”

 

“我就要她。”他态度强硬。这时,楼上传来女孩疼痛的嚎叫和挣扎的动静,那声音刺得他又头痛起来。女人斜着眼看他,“听见了?她现在有客人。”

 

他咬牙,“我付了两万。”他从刚才女人神情看出这是笔不小的费用。

 

“好吧。”女人认输了,对那个大汉使了个眼色,“你等等。”

 

他点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觉得渴。但水还是不能喝的。

 

没一会儿,另一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匆匆离开。女人叫他,用下巴示意,“上去吧。”

 

他走上那嘎吱作响的楼梯,又听见女人在背后说,“对我女儿温柔点。”他的身体僵在楼梯上,觉得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了许多冷汗。

 

“去吧。”女人催他。

 

他上了楼。

 

 

 

首先扑鼻而来的是汗水发酵出的浓烈酸臭味。天花板很低,他不得不低头屈腰站立。女孩坐在床上,节能灯惨白的灯光照出她惨白的身体。床头有一小扇窗开着,但窗外是一堵墙。女孩没理他,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像发呆,又像是在看窗外不存在的月亮。

 

他背过身,叫女孩先把衣服穿上。背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音。女孩很听话。像本能一般地听话。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还在通话中,已通话时间13分28秒。他故意在二楼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吱吱响,趁机对着手机压低声音描述了大概情况。那头没有声响,但她办事他放心,他只需要拖到警察来就行。

 

他环顾四周,除了背后女孩的床外,二楼还摆了另一张床,半掩着帘子。除此之外,还放着衣柜和书桌,桌上堆放着镜子、口红、烟盒、烟灰缸、指甲刀和安全套。衣柜和墙上贴着一些旧日历或情色女郎贴画。

 

其中有一张吸引了他。画面上的女子穿着浴袍样的服饰,半敞着胸口。想必这是她被贴在这里的原因。但事实上她不是什么《Playboy》杂志上的写真女郎,她是货真价实的希腊女神,厄尔庇斯。

 

“你认识她?”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服,从床头爬到了床尾,用一种带着隐秘的期待的声音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

 

工藤新一回过头,对上了女孩的眼睛,黑漆的双眸涌动着一些“活”的波光,虽是那样哀愁而忧郁的。他点点头。

 

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兴冲冲地走到他跟前,“你是第一个知道她的人。我觉得她跟其他画上的女人都不一样。告诉我,她是谁,有什么故事。”

 

他第一次那么近地看清女孩的脸,她的脸并不脏,但有伤,一张不被主人爱惜的布娃娃的脸蛋。

 

他放轻放低声音,“你听说过潘多拉的魔盒吗?”

 

女孩摇了摇头。

 

“潘多拉是一个由宙斯创造的人类女人。你问宙斯是谁?嗯……宙斯是神,是天上最厉害的神。他创造了潘多拉,同时还给了一个密封的盒子给她。但他没有告诉潘多拉里边装着什么,只告诫她‘永远不要打开这个盒子’。但是潘多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最后还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什么?”

 

“是灾难。邪灵、瘟疫、恐惧、仇恨,嫉妒、偷窃、贪婪……什么都有,它们飞出了盒子,流向世界各地。潘多拉被吓坏了,赶紧关上了盒子。结果有最后一样东西被她关在里边了。”

 

“是什么?”

 

“就是她。”他指着画里的女神说,“象征‘希望’的女神,厄尔庇斯。”

 

“也就是说,希望被关起来了。这个世界没有希望。”女孩看着画上手捻百合花的厄尔庇斯,呐呐地说。

 

“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故事。”工藤新一蹲下来看她,“灾难与不幸的确充斥着世界,甚至充斥着人的一生。但厄尔庇斯并非不存在于世界,她在盒子里,她仍存在于人的内心。希望是人心滋生的力量。”

 

“希望是永不消亡的。”

 

远远地,从女孩床头的那一小扇窗里,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宫野志保没和警方一起,她才办完博士的住院手续,正在骑车过来的路上。警方准备对整栋大楼和周边区域都进行严查清扫,工藤新一在现场解释事情来龙去脉后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抽了身,从按摩店角落摆着的几箱矿泉水里抽了一瓶出来,钻过警戒线到开阔地地方呼吸透气,一边打电话,一边艰难地单手拧着瓶盖。

 

宫野志保在电话里骂他发疯,非得那时候冲进去不可吗。

 

他渴得要命,边咕噜咕噜喝水,边嘟囔着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女孩又被……吧。

 

她在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她对他的正义总是无话可说的,换言之,她拿这样的他没办法。

 

“我马上到了,先挂了,待会汇合。”她最后说。

 

通话结束,他检查了一下手机,电量已所剩无几。这里的巷子跟迷宫没什么两样,担心她也像自己那样迷路,他边往外走边四处张望,在某个拐角转弯时差点和一辆速度超快的自行车相撞。还好他反应快及时躲开了,自行车也猛地刹车,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

 

骑手握着龙头,单脚落地,回头看他,正是宫野志保。

 

谋杀,绝对是谋杀。工藤新一嘴里小声念叨了两句,朝她走过去,“你骑这么快干什么。”

 

“怕你死在里面。”她跨步下车,用手整理着头发冷冷地说。“第二天的新闻头版就是工藤新一嫖娼致死,名侦探魂断淫巢。”

 

她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时仍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嘴唇也有点发白。他知道她是担心他,也不置气,嘻嘻笑着地问她要喝水吗,把手头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过去,“喏,矿泉水,不过被我喝过,你不介意的话……”他无辜地耸肩。

 

她瞪了他一眼,还是接过来喝了。

 

那时他们刚满18岁,他还一直改不了口叫她灰原,好几次差点露馅。他跟她说谢谢,没有你今天的事件根本没法解决。被她一脸怀疑地捏住了脸搓来揉去,“这么能说会道,你是谁,真正的工藤新一哪儿去了?”

 

那天是深蓝的夜,日落早就熄灭,月光栖在她的发梢,少女仰头喝水时白皙脖颈的优美曲线让他挪不开眼,有风穿巷而过,他突然感到一种风穿越森林引起枝条摇曳的微小悸动。

 

它像某种让人瘙痒的荨麻疹,迅速漫布全身。

 

 

因为宫野志保才是实际报警人,需配合做了一些记录,同时他们也从佐藤警官那得知那个女孩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很可能是被拐骗的,后续警方会帮忙找回她的家人。”

 

女孩坐在远处的救护车上,身上披着佐藤的外套,由几个女警陪着。工藤新一想了想,跑上按摩店二楼取下了那幅厄尔庇斯的画,小心地卷起来,拜托佐藤警官转交给她。

 

“这是什么?”佐藤问。

 

他刚想开口解释,身边的宫野志保就说,“‘希望’。”说完她歪头看他,唇角带着柔和的弧度,“我说错了吗,大侦探?”

 

他摇了摇头,笑,“没错。”

 

 

 

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他问她怎么安排,她说要先回阿笠宅一趟,取些换洗的衣服,再去医院守着博士。

 

“要一起回去吗?”她问他。

 

“好啊。”他答应得毫不犹豫,结果等她推出自行车,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的车呢?”

 

毫无疑问,我们细心的大侦探在追进按摩店前因为心急没来得及给自行车上锁,这么会儿功夫,车早就被人骑走了。这种巷子里根本没有监控探头,两人找了一圈无果后,确认车是找不回来了。

 

“没办法。”宫野志保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只能委屈一下我的车了。你上来吧。”

 

“我坐后座?”工藤新一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相信。

 

“不然呢,车后座又没坐垫,我才不坐。”她理所当然地说,“而且,这是我的车。”

 

“可你一个女孩载我一个男孩,也太……”他试图挣扎。

 

“少废话。你坐不坐,不坐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走路回去吧。”

 

他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无电阵亡了。钱包里的两万块也全给了出去,现在正作为嫖资被扣在警方那,想要回来还得等好几天。冷风中的工藤新一意识到,要是自己现在不上车,可能今晚就真的得走路回去了。

 

“我坐,我坐。”他认命地坐上宫野志保的车后座,伸手想扶住前面女孩的腰,却被她惊叫着从车上一把推下去。

 

“你干什么!”她厉声斥问他。

 

“我扶一下还不行么?!”他坐在土里,感觉自己快哭了。

 

“不行!只许抓着自行车。”

 

于是,当晚的工藤新一以一个双腿靠自身发力悬空的非常痛苦的姿势坐在宫野志保的自行车后座,穿越了1/4的东京,历时30分钟回到了阿笠宅。

 

 

 

两人开锁进门后都觉得很热,手忙脚乱地找着空调遥控器。宫野志保直说是工藤新一太重,才害她踩脚踏踩那么费劲。工藤新一反驳说自己在路上提出好几次让他来骑,是她不肯的,现在又来怪他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是因为谁我才要大半夜地骑自行车来回两趟啊。”

 

“喂喂,要寻根究底的话,今天约我出来的可是女王大人您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好不容易找到空调遥控器才暂时收兵。他们挨着站在出风口对着吹凉风,又开始嫌弃起对方挡住自己风。

 

“但是,灰原,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很热。”他感觉自己快热迷糊了,转过脸用颇委屈的语气跟她说。

 

“我也是。哇,你的脸好红!”她惊呼,声音里却也浸着几丝醉意,“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空调的冷风可以把他们发顶的碎发吹缠在一起。她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在他眼底幻作顽皮的红翅蝶,扇出一些夹了麻痹鳞粉的温热气流到他脖子上。他感觉自己的颈部皮肤因她的呼吸一阵酥麻。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发现她的脸颊两边、不、是她整个人的皮肤,脸、脖子、锁骨、双臂,都泛着亮晶晶的粉红,还挺好看的。

 

“你的脸也好红,灰原。”他说,突然冷不丁地稍清醒了些,他用力甩了甩头,从身体升腾起的某些不妙的生理反应中意识到问题的古怪和严重性,“糟了,那瓶矿泉水有问题。”

 

“啊?”

 

 

等他解释完来龙去脉,两个人都开始有了明显的药物反应——皮肤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宫野志保要他跟自己保持至少三米的距离,表情难得那么气急败坏,“那种地方的东西你都敢随便乱喝?!”

 

“我也不知道啊,我喝之前它包装也是完好的,谁知道是那种药啊。灰原,你快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能中和药效的东西啊。”

 

“哪有这种东西。”她没好气地说,“都进血管里了,只能多喝点水等它代谢掉。”

 

她说自己要去洗澡,叫他回家去,别待在这。他还堵在空调出风口,听完萎靡不振地说了声“好”,得到的回应是浴室“砰”的关门声和随之而来的淅沥水声。

 

 

停电来得相当突然,而与眼前全然黑暗伴随的是宫野志保在浴室里惊慌失措的惊叫。他原本都换好了一只鞋,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地摸黑冲回去凌乱地敲浴室门,“你怎么样,灰原,没事吧?”

 

无人应答。

 

心急、药效、或者还有那尚才萌芽的混沌感情作祟,他当下失去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冷静、理智、方寸,大脑被他丢在了客厅,身体却不顾一切闯进了浴室里。

 

混合了沐浴露香味的蒸气泡泡在空气里翻滚悬浮,闷热香甜的朦胧水雾填满了整间浴室。等电压恢复正常,浴室、客厅的灯光大亮后,他们已经在莲蓬头喷洒的水流中接吻。

 

他们坐在水里,像两朵环抱在一起的睡莲。宫野志保的膝盖上还有鲜红的淤伤,而他沾了水的冰凉手指原本捂着那个地方,又在那些呼吸缠绵的间隙中找到了她的手,沿她掌心皮肤的纹路一点点向上滑。骨节与指隙追逐、纠缠,最后狠狠嵌合。

 

他们十指相扣。

 

蒸气不断升腾膨胀,热带夏日灼烈地绽放在她的身体里。她拥抱他时他感觉自己像被柔软的苔藓覆盖。她是他的花园,枝条未曾修剪,蕊瓣与刺都带着充满野性的生命力。他像剥开一枝未熟花苞那样剥开她,直直冲鼻的芬芳让他的前额叶一瞬间沸腾溶泞。蜂的尾针刺破花心,她的美飞溅,薄薄的透明日光在他们身下胡乱流淌。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毒虫、蝮蛇溃然四散,欲望攀爬在他们相交的颈上。

 

 

 

 

 

 

09

 

如果可以,她不愿去做这样的回想。

 

那之后他们大吵了一架。他甚至连她和兰演的话剧都没去看,因此也就不知道《第十二夜》后台的那束玫瑰花。

 

“这是一个错误。”她说。语气就像在判罚试卷上的一道错题那样。

 

“得看我们怎么去理解这件事。”他那时像犯错的男学生一样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提议,“或许我们应该试着在一起,灰原。我……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合适。她皱起眉。她不喜欢合适这个词,也不希望他因任何一丝愧疚感而邀请她成为彼此的恋人,而说爱她,而对她发出贞誓。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如果是因为‘合适’——我跟许多人都合适。”

 

“没有人会比我们更合适。”他用笃定的口吻说,像是在宣扬一条真理,一道不可动摇的结论。

 

合适。他还在强调合适这个词。并非出于喜欢、出于爱,而是因为合适而在一起,甚至结婚,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悲的谎言。

 

“我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当时说。或许还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她记不太清了。但她知道自己擅长说那样的话。她只记得他漂亮的蓝眼睛一点点地暗淡下去,脸色也逐渐变得灰败。疼痛或许在他荒原的心上狂野地奔走。最后,他露出了伤心小狗般的表情,低沉的,失落的,离开了她的床。

 

也离开了她。

 

 

——她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开他。但他后来玩起了找茬游戏,挑剔她所有的追求者,用一种别扭的姿态赖着她。不说喜欢,不说爱,也不再说合适,只说“那些人更不合适”。而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她总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她无视,或是假装无视他那些像护着自己心爱玩具那样护着她的行为。

 

他们——至少从表面来看——是不对等的。而她像是施暴方。任凭那些鲜明的回忆在他们之间奔涌,她却从不做出应答。

 

现在也一样。他们抵达了餐厅,点餐,等餐,三个人一起聊天。毛利兰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引到“恋爱”上,自然就聊到阿部介生。他调侃起她的追求者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惯性邀功般地说还好自己有常帮忙调查。

 

而她今天表现得攻击性格外强,“既然你这么爱指导我的人生——”她拆开糖包帮他加糖,动作殷勤得很得体,手里却一包接着一包不停,转眼五包糖雪花般铺满了他那杯咖啡,她嘴里还不忘用甜美的口吻说些讥诮的话,“不如介绍一些过得了您的眼的高质量男性给我吧。”

 

在车上就有不详的预感,原来在这等着他。她想干什么?工藤新一盯着眼前自己那杯喝了就得马上去医院打胰岛素的咖啡,试图做出推理,中途却走神埋怨这个女人竟想出了这种谋杀他的新方法。

 

“怎么?没有吗?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工藤新一会认识很多优秀男性呢,看来也不过……”

 

“当然有。”他说,像是实在受不了她这种说反话的腔调,“而且要多少有多少,需要安排见面的话你得把今年剩下的每一天晚餐时间都空出来。”

 

他看着她,罕见地不再忍让。两人忽然对视起来,空气中的敌意迅速升温。

 

“甚至——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一个和他见面。”他说。这句纯粹是出于赌气。

 

“好啊。我很乐意现在就去见面。”她抬高音调,举起咖啡杯似要与他碰杯,“还得劳烦您送我,提前感谢您的伟大,工藤先生。”

 

餐厅正放着Radiohead的《Creep》,他在Thom Yorke “she’s running out again”的歌声中不断心碎。

 

“哪敢让您谢我啊,女王大人。是我该感谢您恩赐我服务您的机会。”他露出一个假笑,把面前的高糖咖啡一饮而尽,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居高临下看着她,“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她也跟着站起来,气势不遑多让,“你这么善解人意,死后一定能上天堂。”

 

“哈,算了,我还是不去天堂了,毕竟你肯定不在哪儿嘛。”

 

毛利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人表面上谈笑风生地你一言我一语走出餐厅,实际上却都试图兵不血刃杀对方于无形,忍不住给太平洋那端的园子发了条“新一和志保现在像两只斗鸡”的吐槽信息。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工藤新一那辆带有明显遗传自他明星母亲的爱出风头品味的Alfa Romeo跑车,发出急切的发动机轰响和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带着坐在里边的两只彬彬有礼的斗鸡飞快驶离。

 

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她用汤匙小心地喂了自己一口玉米浓汤。或许这两个人正需要大吵一架。

 

 

 

 

他们在公路上疾驰,目标是地平线,不顾一切地,似飞蛾扑火那样追逐落日。落日,像是企图带走一切,带走爱、野心、嫉妒、生命、美的落日,在烈火般的绝望苍穹上表演下沉,决绝而狡猾。他死死握住方向盘,像溺水之人握住礁石。他用力踩着油门,越开越快,车以狂暴的速度驰行着,仿佛要带着他们穿越海、沙漠、云层、死亡以及断裂的时间。

 

车内的音响正在播放Frank Ocean的《White Ferrari》,显得他们更像是一对行驶在断崖般的环山公路上的失恋情侣,决心在山顶云端正式分手。

 

他想和她说些什么,什么都好,但她只是坐在副驾驶,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捏成拳头,一言不发。他想起从前他们坐在那辆爆炸的公交车上,她也是这样的姿势,那时死亡的恐惧哽在她的咽喉,她害怕时会主动握住他的手。

 

可现在却不会了。

 

突然间,他闻到一种怨恨和心酸的咸味。他不知道这个味道是从哪儿来的,不可能是自己,他不服气地想。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哭了,带着怨恨和心酸味道的泪黏在他的眼眶。

 

他把车猛地刹停在紧急停车带。

 

“我后悔了。”他说,“我突然想起那个人是一个养了只叫‘华生’的鹰的蠢蛋。他不值得我们去见。”

 

她去看他,松松软软的黑头发下一张孩子脸,吸饱了泪水的毛绒小熊。

 

“他在哪儿?”她用缓和的语气说。

 

“……英国。”他有点难为情,“抱歉,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带你去见任何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从没想过要和你的朋友约会。”

 

他睁大了眼睛看她,她却躲过他的目光。这时音乐切到了Kath Bloom的《Come Here》。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领悟到什么,手指轻快地搭在方向盘上,问她有没有看过《Before Sunrise》。

 

“《爱在黎明破晓前》,95年的电影,你看过吗?”

 

她转过脸看他,有点意外他话题的飞转。橙色的夕阳把她的瞳孔都染橘了,茶色头发闪烁着粼粼金光,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就算你没有成为灰原哀,我也只是工藤新一,我们也会在某天、某架火车上……”

 

“因为一起谋杀案互相认识?”

 

“对。没错。你不觉得这就是我们之间会发生的故事吗?或许是一起毒杀案,而你,科学家宫野志保,理所当然地比我更快看出致死的是什么药物。我有些惊讶,于是邀请你一起合作。一开始你对我爱答不理的,但最后我们还是在火车靠站前顺利把案件侦破。”

 

“然后你邀请我放弃原来的行程,跟你一起下火车,在一个我们两个人都陌生的城市里游荡一天一夜——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当然,这多有意思。我们可能会遇到算命的吉普赛女人,写诗的流浪汉,然后在酒馆向老板借一瓶红酒来谈恋爱。更重要的是,你对我感兴趣。”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通过你看我的眼神。侦探可都是很敏感的,很容易通过眼睛猜出一个人的内心。你在我解决火车上案子的那瞬间看我的眼神跟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一样。”

 

“我现在看你是什么眼神?”

 

“爱我的眼神。”他说,身体前倾拉过她的手。

 

黄昏的光从车前窗漫溢到他们身上,像手摇式电影放映机的镜头光要把他们的剪影拓印在幕布上。她看见落日余晖倒影在他海葵纹理的瞳仁里,感觉他的指腹滑过她的手背。他长久地注视她,“你就没有想过,那瓶矿泉水可能根本没有问题。”

 

“我们接吻,只是因为相爱而已。”

 

手摇式电影放映机胶片快转,投影出飞快驶过的汽车残影,十指嵌合,相碰的鼻尖,唇舌柔陷在一起的长绵的吻。

 

 

 

 

 

 

 

10  番外

 

那个学期末,工藤新一的电影鉴赏课最后拿到了A,教授把学生们的作品集放到了YouTube上,他拍的那段名为《蓝色丝绒的陷阱》的音乐MV意外走红。背景音乐是他自己用小提琴拉的《Love’s greeting》,原本他还苦心写了段歌词打算自己配唱,但找到的所有录音工作室在听完他的试唱后都执意要退钱给他。

 

“我可以加钱!”

 

“给再多也不行,先生,您这个声音,我根本没法调!”录音师为难地说。

 

走红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画面,被评论调侃用座机的画质拍出了最清新纯爱的影像。戴护目镜专注做实验的她、被猫咪亲吻脸颊的她、吃便当时伸出筷子要来打镜头的她、猎猎海风中在沙滩上留下一排长长脚印的她、偶尔躲开镜头害羞的她,偶尔不爽不高兴瞪着镜头的她,偶尔会抢过DV机反过来拍黑头发录像者的她。在那样朦胧模糊的影像里,茶发的少女看向镜头的眼睛永远明蓝纯粹,如透明的海洋。

 

有人在视频底下写,“拍摄者是谁,好羡慕他。感觉女生看镜头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被他得意地截图发送给宫野志保。没过两秒他的手机震动,她也回复了一张截图,上面的评论写着“小提琴拉好烂”,把工藤新一气得不行。

 

 

那时她人已经在美国,跟他隔着14小时的时差。大二时理学部生物科与美国某大型研究所的交换实习项目,他亲自送她去的机场。东大被选拔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她和阿部介生。阿部介生后来在学校后山环境承载力的测算上帮了大忙,绝大部分的植被数据都是由他采集的,也算是与他们和解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执拗,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是错的,“我认同你们的计划是最优解,但那不是所有人——像我一样的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正因为同行的是阿部,所以他格外不放心,就连在机场走路他都黏在她背上一样寸步不离。“你是背后灵吗?”宫野志保戳他的眉心。

 

最后到了登机时间,他拉着她的行李箱,步伐非常不情不愿,在排队时突然面朝她半跪在地上,惹来周围人不少目光。

 

她站在原地愣神了半晌,“你在系鞋带吗,工藤?还是说你打算在我飞往美利坚合众国前的倒数40分钟向我求婚?”

 

他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不,这只是一次求婚预演。”

 

她看着他掏出一只蓝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纯白的环形珊瑚。是他的心。以及潘多拉魔盒里的“希望”。

 

她取过来放在手心,露出怀疑的表情,“你该不会在里面装了定位器吧?”

 

 

他也有点故意要表白给阿部看的意思。他站起来,示威般喊了背对他们、像是电影里没有姓名的第三人的阿部介生的名字,想安慰他叫他别哭了。

 

阿部介生转过身摘下耳机,“什么,你在叫我吗,我在听电台的星座节目。”又注意到四周的目光,嫌弃地皱起眉问工藤新一,“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吧?周围怎么这么多人看过来。”

 

 

 

他读大学,大多数时间在破案,偶尔谈恋爱,总是受情敌的气。

 

 

 

FIN.


与或非

侑影 | sweet sweet

*炮|友变情人

*雷,ooc,快跑

同居之后的生活就是一场灾难。

起因是两个人同居之后的第一天早上一觉醒来,跑完步,洗了澡,在沙发上黏黏糊糊来了一发,然后因为没人做早饭而面面相觑。

在向对方坦诚“其实我不会做饭”之前,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做饭,而且厨艺不错。

宫侑感觉生活给了他一个重击,他在说服影山和他搬进一个房子之前,考虑了所有的因素,包括房子的价格,地理位置,几个车位,院子多大,以后养猫还是养狗或者什么都不养等等,周全到他甚至脑内演练了所有影山可能提出拒绝的理由,然后一一反驳,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去向影山正式提出要求,甚至提出要求的地点都是他精心筛选过的,他得保证影山因为不喜欢这个决定而...

*炮|友变情人

*雷,ooc,快跑

同居之后的生活就是一场灾难。

起因是两个人同居之后的第一天早上一觉醒来,跑完步,洗了澡,在沙发上黏黏糊糊来了一发,然后因为没人做早饭而面面相觑。

在向对方坦诚“其实我不会做饭”之前,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做饭,而且厨艺不错。

宫侑感觉生活给了他一个重击,他在说服影山和他搬进一个房子之前,考虑了所有的因素,包括房子的价格,地理位置,几个车位,院子多大,以后养猫还是养狗或者什么都不养等等,周全到他甚至脑内演练了所有影山可能提出拒绝的理由,然后一一反驳,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去向影山正式提出要求,甚至提出要求的地点都是他精心筛选过的,他得保证影山因为不喜欢这个决定而生气的时候有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影山这关最后的boss比他想象的还要纸老虎(应该说影山比他想象中的要单纯?),他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表情:“搬房子……好麻烦,浪费时间。”宫侑一听,这简直就是道送分题,他给了一堆理由,笑得很狡猾,可是说得很真诚,把影山的最后抗拒的理由轻而易举地瓦解了。影山答应了同居的请求。这本该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

那天宫侑开车回家的时候,想起第一次和影山上|床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跟影山说做固定床|伴怎么样,影山对他说好,然后还说了什么?哦,不要太麻烦,太麻烦的话会影响打球。

那时候宫侑一边吃影山买回来的早饭一边思考了半个钟,还是打算跟影山说明他们的关系,这个说明包括他花了半个钟向影山解释炮|友是什么意思,影山一边吃一边点头说:“只上|床,不约会,是这个意思吗?”宫侑觉得影山的总结能力实在够强,当然不排除他惜字如金只是因为他的国文水平其实不太行这个可能。宫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刚洗完澡出来的影山的脸颊热乎乎的又很软:“是的。飞雄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影山吃完烧卖舔了舔手指,认真地把宫侑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说:“没有,这样很好。太麻烦的话会影响打球。”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句怎么会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影山在思考过后还能脱口而出。

宫侑觉得影山的回答堪称炮|友界的标杆,这样的关系真是上天专赐的称心如意。

影山很乖,人前人后都喊他侑前辈,平时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不会做多余的举动引人猜忌,也不会表现过火的感情招惹话题,如果不是他认识的影山就是这样他会觉得影山下床翻脸不认人。只有他和宫侑的场合会更乖,什么姿势都不拒绝,做|爽了下次还会主动要求,情|欲表现得坦坦荡荡,想要的时候主动去吻他,做累了他就会直接去睡觉。

他们上|床的地点随机决定,有时候在宫侑家里,有时候在影山家里,看离谁家比较近,嫌麻烦就直接在外面开个房,酒店里的避|孕|套还管够。

影山好懂,所以他们的关系才能这么简单。

宫侑想起来他们在对方家里留夜的时候,他们还真的没有做过饭,都是点外卖,或者一起出去吃。可是明明……

宫侑不相信是自己的记忆产生的判断出了错,他对影山说:“等一下,有一次我在你家吃晚饭的时候你做的咖喱……”

影山脸上浮现了一点迷惑:“你吃不出是速食咖喱吗?”

宫侑默然,他捂着脸,思考了一会,他想不起来那咖喱的味道了,隐隐约约留下了一个“好像还可以”的印象,原来是……宫侑被生活击垮了,事实上击垮他的是一脸无辜的影山,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害我一直以为……啊,算了,这种大问题本来在同居前应该说明白的。”

影山看了看他,无意识地去摸饥肠辘辘的肚子,饥饿和还不能吃上早饭这个事实折磨得他心情不好,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因为我没想到侑前辈不会做饭啊。”

现在困惑的人变成了宫侑:“飞雄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做饭啊?我看起来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影山听到问题,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里给宫侑按下了这个设定,慢吞吞地说:“因为侑前辈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样子?因为侑前辈的双胞胎兄弟治前辈开了一家很好吃的饭团店?”

宫侑把影山的脸掰过来,如果不是影山脸上过于真诚的表情,他都要以为影山的回答是刻意的。他用一个吻去消解男朋友嘴里因为心情不好而碎碎叨叨的抱怨,唇舌相当熟悉地纠缠,直到影山的肚子叫起来,宫侑最后一个吻落在嘴角,笑着宣布我们一起出去吃早饭。

 

宫侑在他们成为炮|友的第一天就制定了所有的规则,这个活没扔给影山是因为要是影山的话肯定没头没尾地说一句“随便就好”,宫侑隐约觉得没有一点保障可能他们的关系第二天就会吹。

第一条“不要干涉对方的生活”,这是两个人最赞同的一条。说真的,要不是他们嫌麻烦他们就不会节外生枝有了这段关系,他们都不是热衷交际类型的,宫侑跟他说不想因为有的没的事情影响打球,影山点头如捣蒜。

第二条“不动感情”,影山在人前会主动避开和他的所有亲密接触,至少他们看起来,是相当正常的对手关系。影山的身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突然出现不用说原因,不告而别也不会被质问。他觉得这样不需要多余的解释的简单关系就挺好。

第三条,“不用对对方负责”在同居之前,宫侑也想不出有什么要对方负责的,就先把这条暂时保留,等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处再搬出来。影山看着这条半天,说:“负责什么?钱吗?”宫侑让他那小脑瓜子别想了,说“一方交了男女朋友这段关系就断”,影山漫不经心地点头,他觉得这是遥远的未来发生的事情,现在关心还为时尚早。

第四条,“在指定的时间见面”,没写完宫侑就划掉了,他们的生活本来就很忙了,这一条多此一举,宫侑不希望这么忙的生活还有什么东西阻碍他做|爱。他跟影山对了一下俱乐部的休息表,把他们的共同休息的那一天在日历上设了个提醒。他跟影山说,有空就联系我。他怕他不说他的电话就永远躺在影山的联系人的最底层,影山听话地点头。

写了四条,宫侑问影山有什么别的要补充吗,影山慢腾腾地动脑子去想,在他想的时候宫侑突然开口道:“加一条,床|上不要喊别的名字。”宫侑不喜欢被喊别的名字,听了他的心情就会迅速萎缩,脸黑能一直延续到做完爱。影山思索了一会,歪头问:“外卖打电话呢?”宫侑觉得影山真是擅长从出其不意的地方破解自己的命题,他沉默了一阵,说:“别担心,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接电话吧。”宫侑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思考,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影山想了一阵,说:“加一条,性|用品费用平摊吧。”有一次影山到宫侑家过夜,在门口的时候来了一个快递,影山在拿钥匙开门前顺手给宫侑签了,把好大一个箱子搬到客厅放下,跟宫侑说箱子我给你搬上来了。宫侑笑得特别开心给了他一个吻然后说谢谢,拆了胶带,打开箱子的时候,影山凑过去看,发现是宫侑买的好多小玩具,那个时候影山眨了眨眼,问他需要自己付钱吗。现在影山又问了他一遍。宫侑想了想,就算是他一个人付完所有的钱也没所谓啦,平时的时候避|孕|套的费用,开|房的费用(好像大部分时候是影山付的,他去停车,影山拿证件去开|房),平时买的小玩具也是因为他喜欢才拉着影山去试。两个人出的钱基本是扯平的。宫侑说:“就这样也行,没必要算清。”

然后是“第二天有比赛的话就不要用太累的姿势”,宫侑不太明白影山加这一条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在床|上的时候自己大多数时候都能体贴影山的心情,影山的不信任(尽管影山解释并不是这么回事)让他有点受伤。

最后宫侑问了影山对特殊爱好的接受范围,影山明确拒绝了鞭子和绳子,连手铐都列入慎重考虑的范围。有一次晚上宫侑试了一下给影山拷手铐,玩了一晚上第二天影山的手臂还酸着,回到家的时候影山的脸色凶恶得能杀|人。宫侑道歉的时候,含含糊糊地夹杂着狡辩道:“其实我有很温柔地只拷了一只手哦?”

 

关于宫侑为什么要向影山同居,宫侑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不想和影山做炮|友了。

事实上是这样的,前面的规则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失去了强制执行力,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他习惯和影山的一切身体接触,做完之后和影山一起吃饭,睡觉的时候能抱着另一个温暖的身躯,他们也不是除了做|爱什么都不聊,一起看电影或者录像,夜深了就关灯入梦。动情的时候他就会去吻,吻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心生爱意,他也不想刻意地去藏自己的感情。

有一次两个俱乐部的练习赛打完,他跑过去抱了一下影山,他可以发誓,真的是体育界标准的那种公式化的拥抱。他归队的时候,木兔看着他,好奇地问:“你们在交往吗?”吓得他被一口能量饮料呛住了。他说没有,瓶盖好几次都旋不上。木兔点了点头说:“还是单纯你喜欢他?”这种事情是连木兔都能看出来的吗?

 

那个异常尴尬的早上,是以宫侑和影山一起去附近的拉面店排队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收尾的。排队的时候,影山肚子饿脸色就相当不善,看了看自己的号码牌,又埋怨地看了看天,好像是上天害他大早上饿着肚子的。宫侑本来心情也不好,但是看到影山黑如锅底的脸色,他反而觉得心情畅快了一点,好像刚发完一个无接触得分的手感绝佳的球。怎么说,好可爱,影山不开心的时候薄唇会微微地翘起,心情不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像闹别扭就撅嘴的小孩子。

吃到面的时候影山的坏脸色就立即一扫而空,不知道是被蒸汽熏的还是其他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表情幸福得像下一秒就会滚下泪来。

真好哄,宫侑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影山的好哄,之前他们闹了一次别扭,好像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到影山家里的时候,影山还在因为比赛上失误的那个球闷闷不乐,转动房门钥匙的时候钥匙摇得哗啦啦响,让宫侑一度以为影山请他进门不是做|爱而是杀|人弃|尸的。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发球得分比他多吗?宫侑在开门之后熟练地放好车钥匙,摸了摸他的头,即使影山现在和他差不多高,他还是理所当然地习惯用前辈对后辈的姿态对影山的某种行为表示奖励或者安抚。影山还在若有若无地瞪他。看,这个时候就不够乖了。一直到宫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影山还在看比赛的录像,他看得好认真,宫侑都要怀疑他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以及这个人来到他家里是干什么的,他有点后悔他选了影山家而不是酒店,至少酒店没有排球录像。他在这个可以做更多事的夜晚沦为排球录像之夜之前,拿过了影山手里的遥控器,笑眯眯地凑过去吻他,影山刚开始有点莫名其妙(宫侑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忘了自己),然后因为宫侑点到为止又恰到好处的舔和咬渐渐动摇,当影山把手臂环住宫侑的脖子的时候,宫侑觉得排球比赛录像当背景音实在太杀氛围,按了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影山被吻得舒服的时候,就不会去计较宫侑关了录像。像小猫,给个逗猫棒就会跟着跑,影山的注意力也太好转移了。做完到了床|上,影山洗了澡主动向后来上|床的宫侑伸手臂,他还记得那段时间宫侑说想抱着他睡。宫侑关了灯,高兴地挪过去抱住他。影山暂时不会想起这件事了,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他不会再记起来了,但是宫侑不确定影山下一次比赛是否还会翻旧账,毕竟记仇的小猫记得每一个踩过他尾巴的人。

第二天,宫侑制定了一条新的规则,不要把打球的情绪带到床|上。

 

吃完早饭从店里出来,已经将近中午,宫侑在走回去的路上,提议道:“要不我们都试一试学做饭?”既然他们同居已经成了不可逆的结果,他们都不会做饭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宫侑心里跟自己说做饭说不定不难。然后他和影山一起去了超市,买了宫侑记忆中一个冰箱里应该有的所有食材,影山挑东西相当简单粗暴,只要是叫这个名字的,随手拿一份就行。不过要是让宫侑来挑,估计也差不多。

回到家里的时候,影山和宫侑说,轮流做饭,你一次我一次。宫侑点头,先进了厨房。

宫侑说的不会做饭不是谦虚之词,油浇到锅里直接炸了锅,巨大的声响害得在客厅翻着排球月刊的影山提心吊胆地跑过来,那一刻影山明白别人口中的炸厨房不是夸张手法而是确有其事。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是最后宫侑好歹拿出了成品,说好的煎蛋加培根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炒蛋。影山看着盘子里的东西,问:“培根呢?”宫侑理所当然地说:“我怕油再溅到我,我没放下去。”影山沉默,盘子里的炒蛋至少是能看出来是个炒蛋的,这就说明宫侑做得不错。他夹起来吃了一口:“没放盐。”世界随着宫侑的脑子停止运转片刻,然后宫侑镇定地说:“我忘了。”

影山进厨房的时候,宫侑扒在门口问了好几次,飞雄,你真的可以吗?

影山一边切培根一边生气地转头说:“我可以,侑前辈请不要再来烦我了。”

宫侑笑眯眯地回答说:“可是你切培根的表情好像在杀|人分|尸。”又被影山瞪了之后特别自觉地撤退“好好,等油下锅我就走了。”

事实证明影山的厨艺比较好,他说不会做饭的原因是他很少做饭,可是他是有过实践经验的,跟宫侑那种凭想象做饭的还是有点区别的。影山的温泉蛋做得超出期待地好,宫侑用一种在沙漠里挖到宝的表情说:“其实飞雄还是很有做饭天赋的啊!”影山解了围裙诚实地说:“我只会做这个。”为什么,因为影山肯在喜欢的东西上面花时间,反过来说,不感兴趣的就一窍不通。宫侑想了想,说等一会,然后跑去厨房用蒸好的饭做了最简单的饭团,当两道菜摆到一起的时候,宫侑一边吃,一边想,看,他们还是能凑合着过的吧。

 

宫侑跟影山提出同居的请求的时候,前面的规则一条条全违反了。影山在平时对他的态度实在让他无法催眠自己“我们逐渐在交往”,一切好像又绕到了他们建立这段关系的起点,是他提出他们之间做不动感情的炮|友,真的相处起来,他又讨厌影山执行得比他好。哪怕影山的身上都是宫侑的痕迹和气味,但是他一码归一码的冷静就是明明白白地贴着不属于你的标签。做完爱的影山真是比世界上所有无情的人加起来都要无情。有的时候宫侑都在无聊地想是不是只有在做|爱的时候影山才喜欢自己。他喜欢出门前亲吻自己的影山,如果影山的吻落在别人的唇上,那么他的喜欢也失去意义。

宫侑想快点结束这种单方面叫影山男朋友的日子。

他打电话给宫治,怎么跟炮|友建立恋爱关系。

宫治嘲讽地说,是你跟人家说要当炮|友的吧?没有办法,只有你活该咯。

不愧是在一起生活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哪里是雷哪里踩得最开心,宫侑气急败坏,要挂电话,宫治在那边说:“告诉他,想跟他在一起。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宫侑在心里面跟自己说,想出五个影山可能喜欢我的表现就去摊牌。

他给自己想了十个。

但是其实只要有一个就够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他第一天和影山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时候,就应该说这一句。

 

晚饭时间,两个人又面对面饿得饥肠辘辘,宫侑跟影山说我们石头剪刀布吧。影山输了,被宫侑开心地笑着推到厨房里面。两个人吃上速食咖喱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渐次点亮,天被染成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

虽然早上醒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脱了轨,但是晚上的做|爱还是当天的计划完成事项。完事了影山跟着宫侑到客厅补充水分,宫侑在冰箱里找有什么喝的,当他拿出两罐汽水的时候,他看到影山坐在沙发面向着阳台的那一边,阳台的玻璃门大敞着,冰凉的夜风吹进来,东京的天空沦为霓虹的染色池,把手伸进去,捞出来的颜色也是浑浊的。

宫侑把汽水放到影山头顶,问他在看什么。

影山被冻得吸了一口气,把汽水拿下来,两个人拉开拉环时“嗤”的声一声重叠在一起。他说:“在看星星。”

宫侑凑过去,真的能看到星星吗。影山就指给他看。

小小的星星,像脏兮兮的幕布上戳破的一个小洞,又像一颗尘埃,飘荡在空荡荡的宇宙中。人们看星星,像是在问星星,你也是无尽寰宇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灯火吗?每一扇敞开的窗,浮在吹着风的夜里,都变成了星星。

宫侑搬了个椅子坐在影山旁边,跟他一起看星星。影山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靠过去。他闭上了眼睛,易拉罐上冒出来的水汽沾湿了他的手,一直在往下流淌,打湿影山的衣服像露水。房间里陷入呼吸一般很轻的安静,影山的话突然打破了他们的沉默:“昨天晚上一直在想侑前辈为什么要我搬进来。”

宫侑看向他,影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睡着了说的梦话,他觉得胸口奇妙地有点发烫,他“嗯”了一声,影山的话让他隐约觉得接下来要谈的是重要的事。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影山居然会专门地去想排球以外的(以影山的标准判断的)无关紧要的事。

影山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宫侑的视线,他说:“总觉得我们的关系在变得越来越麻烦。”这个不容置喙的结论抛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锁定宫侑,他一动不动,好像也不准宫侑移开视线。宫侑心如乱麻,脸上的笑也漫不经心。

影山接着说:“侑前辈说搬过来一起住会更便利,好处说了很多,但是要是侑前辈是嫌麻烦才提出来的话,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断了这段关系吧?”

一个阴谋要败露。宫侑的笑消失了,他拉住影山的手,他突然有点明白了影山有时在高|潮的时候会露出无所适从的不安,然后紧紧抱住他的举动。当一个人有即将踩空的畏惧感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去寻求带有温度,有回应的身体接触。他看着影山的眼睛慢慢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希望影山能像平时一样无条件地信任他的这句话。

影山眨了眨眼,他回握住了宫侑的手。影山的体温让他感到慰藉。宫侑觉得影山看他的眼神一定是觉得自己拉他的手是因为冷,下一秒影山看向阳台的门的时候他哭笑不得。排球无关的影山如果是一本书,只要读一遍,就会发现里面的内容和书封完全一致。

宫侑反问:“飞雄想过要断了这段关系吗?”

影山看着宫侑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没有。侑前辈技术很好。”

“哪方面的?”

“呃……排球以外的?”

宫侑噗地一声笑了,现在庆幸自己在排球以外的东西还有拿得出手的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严肃的一问一答宫侑突然笑了让影山有点莫名其妙。他想起话题好像有点跑偏了。他说:“关系变麻烦了之后,就会和以前的规则冲突,所以我总有一种这段关系维持不久的感觉。”宫侑听着差点脱口而出“快点忘掉那些规则吧”,但他还是缄口让影山说了下去,影山的神情让他不想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影山看着宫侑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觉得跟侑前辈一起的生活很好。”

宫侑觉得有一瞬间自己的呼吸被夺去了。影山说话从来没有花里胡哨的修饰,质朴的字词直接跳出来,坦荡的,裸|露的,像让人直接把手附在自己的胸口,去触摸自己的心。

他的心也因为这触碰而悸动。

宫侑回过神的时候,手臂已经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抱住影山,隔着薄薄的衣服,他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这是他想要的有回应的身体接触,他想要的体温,和气味。影山碎碎的头发扫在他的脸上有点痒,他问影山:“变麻烦的生活会觉得不适应吗?”

影山嘴角勾起笑的时候是自信而且光彩照人的,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擦过他的皮肤,他说:“麻烦未必是件坏事,等着瞧吧。”影山笑得像球场上他最喜欢的,遇强则强的总是掌握全场的影山,让人咬牙切齿又心不受控制地悸动。那种光芒会刺痛人,又吸引人。

宫侑只能把影山抱得更紧。这样的影山是最容易点燃人的胜负欲的,他暗自地跟自己说,真是情场如战场。

影山真是一个永远不会让他失望的惊喜,他想过怎么让影山慢慢地习惯这种关系再跟他摊牌,影山好像一直是被动地接受,至少是在他的想象中。因为他没有见过,所以他也没想过影山会主动思考自己的事情,像对待重要的东西一样缜密地去思索,这个样子的影山是属于球场上的,突然宫侑发现也是属于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刻的。而且他对他们的未来如此乐观。他心满意足地享受这个特权。

他凑近去吻影山,话语和吻一起落下:“那我们交往吧。”

 

一点碎碎念:

我好菜,写完一看我写了个什么鬼怪玩意。从头到尾都是双箭头,邀请两位回答一下在一段成|人关系里谈着纯情的恋爱是一种什么体验

侑&影,情场如战场,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鱼啾

【研影/all影】前后辈关系(上)

·全文2k5。写这篇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特别特别萌的饭(害怕剧透的话可以看完文再去欣赏,当然也可以先去看再回来(((
原梗出处 

·主研影,但是kgym团宠向



1

研磨一直觉得乌野的二传是和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托球的风格也好、在队伍中的位置也好、对排球的热情也好,都·完全不一样

包括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至少在之前他真正感兴趣事物有且仅有游戏,而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人一猜就知道对游戏有点感觉都没有;他对周围人的情绪格外敏感,而小乌鸦二传似乎在人际交往方面尤其苦手;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他非常讨厌累赘又繁琐的日本前后辈关系,即使是在他自...

·全文2k5。写这篇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特别特别萌的饭(害怕剧透的话可以看完文再去欣赏,当然也可以先去看再回来(((
原梗出处 

·主研影,但是kgym团宠向



1

研磨一直觉得乌野的二传是和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托球的风格也好、在队伍中的位置也好、对排球的热情也好,都·完全不一样

包括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至少在之前他真正感兴趣事物有且仅有游戏,而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人一猜就知道对游戏有点感觉都没有;他对周围人的情绪格外敏感,而小乌鸦二传似乎在人际交往方面尤其苦手;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他非常讨厌累赘又繁琐的日本前后辈关系,即使是在他自己成为受益人时也会有些反感,而那位比他低一年级的他理论上的后辈对此可是相当·在意


按常理来说如果是单纯发现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虽说的确会感到奇妙而加以关注,但同时也会敬而远之。

研磨的确是这么做的,但他的心里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音驹和乌野之前特殊的关系吧,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垃圾场之战被每个人所期待着。

而他们俩支队伍,(从总体上来说)竟然意外的合拍。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和尚头时差点以为是阿虎流落在外的亲兄弟;夜久和长着泪痣的三年级聊的也很投机;阿黑和对面的队长因为某个方面是一样的人反而有种奇怪的“融洽”,和那个很高的副攻也是,虽说不完全是一种人但总有很相似的特质;就连翔阳都和犬冈可以对标的上。

只有他和那个首发二传,是这个“从总体上来说”的例外。


所以,自己对他格外在意也是情有可原的。研磨如是想着。


玩家爪爪,您好。这是您第1207次偷偷关注“小乌鸦二传”,请问是否要主动前去搭话?

拒绝。

研磨在这个独属于他游戏世界的弹窗下点击了那个大大的叉号。



2

第一次单独和小乌鸦二传见面是在春高之前的东京。

当时对方被入选国青队来东京集训,结束后还剩半天时间才需要回去,应家人的要求去买伴手礼,却在偌大的东京商座迷路了,迷茫地转来转去。

而正在挑选新款游戏卡带的研磨,敏锐地注意到人圈似乎特意分开了一点点留下了一小片真空领域。一抬头就发现了一只还穿着训练服的浑身上下冒着黑气的小乌鸦,好像要去寻仇一样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引导牌。


放着不管会造成骚乱吧。叹了一口气的研磨决定做点好人好事。

他磨蹭着走过去,小声说:“那个……”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小乌鸦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看起来非常激动:“研磨前辈!您好。”

“嗯……你好。”


小乌鸦露出了似乎称得上如释重负的表情,事实上他的面部肌肉并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还是研磨凭借自己多年以来的读空气经验才辨别出来的。

“研磨前辈,可以麻烦您帮我指个路吗?”

啊,是想表露出友善的微笑吧,但是看上去真的很像恐吓啊。研磨默默吐槽。不过,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似乎是迷了路的小乌鸦就是了。

“嗯,你想去哪儿,我可以带你去。”



3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小乌鸦在一旁认真的挑伴手礼,而他在一旁用手机发着消息。

话说他还是不能理解身边的人是这么迷路到距离目的地那么远的另一个商场的。在刚刚他们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小乌鸦显得十分抱歉,没过几段路就要说声“麻烦了”“对不起”之类的话,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未免也太有礼貌了一点吧,研磨郁闷地想。


不过,这只是对于不熟的前辈的态度吧。我可不相信如果是队内的前辈来帮助他,他也会显得这么不知所措。

想到这里的研磨按按键的力度都变得大了几分。


这个时候研磨手机对面的那个人也开始回他的消息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笨蛋山在大城市一定会迷路的!!”

“我之前还和他说过在东京就不要一个人乱跑了,小心脑袋太笨找不到回去的路。”

“结果他不仅不听,还敢反过来生我的气说什么‘你这个呆子也有资格说我?!’,这下好了吧。”

“等他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嘲讽他一次!哈哈哈哈哈这一次也算是我赢!!”


接连冒出的信息每一条都很符合翔阳的性格啊。明明他只是问了一下小乌鸦二传之前也有过迷路的经历吗,结果就收到了一大箩筐的话……


包括一开始看到小乌鸦的时候,研磨并没有惊讶他现在为什么在东京,就是因为早在他受到国青队集训的邀请时,同队的翔阳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他当时叙述的时候充满了不甘心。表示自己总有一天会追上影山,和他一起站在国家的、乃至世界的的赛场上。

但在研磨看来,翔阳的话中也掺杂着很多对小乌鸦能选上的自豪以及纯粹的开心,甚至可能也许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无法掩饰的喜欢。


当他察觉到后者的存在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奇妙的感受。他直觉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一时无法捕捉。


就在他游神天外的时候,小乌鸦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有点迟疑的开口:“前辈要不先回去吧?送我到这里就已经非常感谢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研磨应该毫不犹豫的就走了,事实上出手相助这件事本来就对他来说非常麻烦。

但是由于研磨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某只小乌鸦非常表里不一的其实是一个路痴的这个事实,加上他心中骚动的不知名情感,他没有思考多久就回绝了这个提议。

“我接下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比你更熟悉东京,到时候再送你回去吧。”

小乌鸦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鞠躬道谢。察觉出这一点的研磨立刻转移话题:“继续挑吧,不是什么大事。”


无事可做的研磨目光四处游荡,又不由自主地停驻在他的身上。然后研磨意外的发现在认真做一件事情、不刻意做出什么表情的小乌鸦,其实五官立体,长相俊秀,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一张池面脸。特别是他湖蓝色的眼睛,清澈明净,波澜不惊的映射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小乌鸦长得还挺好看的。研磨嘟囔着。

是他喜欢的那种长相呢。至于这一点,就被他本人深藏于心了。


临走之前,小乌鸦还是郑重的给他鞠了一躬。

研磨有些尴尬,本来打算随便说些什么结束这次巧合的不能再巧合了的相遇,却发现当那双他喜爱的眼睛,全心全意的只注视着他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的心脏好像跳动的很快。

研磨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并不是很想弄清刚才那阵心动的含义。


今天运动量超标了。自欺欺人的研磨如是想。



4

从那次会面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研磨总是时常想起远在宫城的小乌鸦。每次翔阳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他只要看到和小乌鸦相关的字眼都会下意识的重读一遍,在脑海中描摹那个人或笑或怒的眉眼。逐渐勾勒出一个生动鲜活的形象,一个他藏在心底的人。


原来以为时间会冲淡这次支线剧情带来给他的念念不忘,但没想到时间只是让他愈加的思念。

而即使是从他人言语中描绘出来的小乌鸦,也让研磨觉得那么的可爱,以至于那一份不可言说的喜爱逐渐膨胀,像一个饥渴的怪兽。习惯了饥饿,变得只要被投喂一点食物就会心安理得的再次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算是在上篇把研磨对影山的箭头写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没写的那个梗()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请务必多多互动!!!有效评论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以及,不太喜欢单发表情包的,会专门建一个屁股楼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可以在那里蹲(在屁股楼以外发的话会删啦抱歉)。






池

【及影】遮目

*有退役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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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问影山:“喂,影山。那个……那什么,日期定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刚结束一天的训练,在更衣室里换衣服。高中毕业后,他们各自发展,常常在网的两侧对抗,鲜少同队——除去这种四年一度,为国家出征的时刻。

影山顿了下,摇摇头。

日向没有追问,自顾自说起来:“我的话,应该就是奥运会打完,回来之后吧。反正已经决定了,下个赛季也不会再上场,发布会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区别……对了,之后做什么,你有打算了吗?”

影山不说话,闷不吭声地褪了护膝,换下衣服,按部就班地折叠布料,塞进包里,再掏出常服。是晚春时节,这天下了点雨,还有些冷。室内虽说淋不到雨,但他的......

*有退役提及


-

 

日向问影山:“喂,影山。那个……那什么,日期定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刚结束一天的训练,在更衣室里换衣服。高中毕业后,他们各自发展,常常在网的两侧对抗,鲜少同队——除去这种四年一度,为国家出征的时刻。

影山顿了下,摇摇头。

日向没有追问,自顾自说起来:“我的话,应该就是奥运会打完,回来之后吧。反正已经决定了,下个赛季也不会再上场,发布会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区别……对了,之后做什么,你有打算了吗?”

影山不说话,闷不吭声地褪了护膝,换下衣服,按部就班地折叠布料,塞进包里,再掏出常服。是晚春时节,这天下了点雨,还有些冷。室内虽说淋不到雨,但他的关节无可避免会感受到那股潮冷,浸润着他的血肉与骨骼。

其实影山算保护得很好的那类。运动员难免受伤,但他做过几次手术,都不算伤及根本。他是年纪到了。四十岁。反应、耐力和精准度都无可避免向下滑。倒不如说这个年纪还能被选入国家队大名单才是堪称奇迹。虽然他自己不这么想。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打下去,他一刻也不想离开赛场。

但外界看来,大名单里有他——日本国家队的二传有点青黄不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就是派他镇场子,定军心。他大赛经验多,又真风光过。年轻的时候,光说个名号就能让人闻风丧胆。只要他在,队里心就稳。

日向说:“我可能会先去巴西,那里几乎是我第二个家。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想着回家看看。”

影山点点头,拎起包,站起身:“走吧。”

转身的时候门响了,有人进来。来人名字叫佐藤,打二传,二十出头的年纪,联赛战绩佼佼,事业如日中天。这是他头一次上国家队大名单。看见影山和日向,他连忙鞠躬。

影山“嗯”一声,算打过招呼。走时又被人叫住:“影山前辈。”

他站住脚步。

年轻的一双眼盯着影山,像鹰隼。锐气、不带惧意:“谢谢今天训练时前辈的指教。等正式比赛……我会带着前辈的份一起赢下去。”

影山眯了眯眼,走过去。他高佐藤一些,走近了后再看对方,便显得居高临下。看了半晌,后辈咬了下唇,到底还是退怯。

影山淡淡问他:“你就确定自己是首发了?”又陈述事实,“我没有指教你。我在做练习,只是正好和你一组。”

末了,他警告:“我还在大名单里。”

给我保持警惕。

 

影山到家的时候,及川正窝在沙发里看比赛录像。屋里没开灯,只有客厅中央的液晶屏闪动着画面,他扫了一眼,是EJP的一场春季常规赛。

听见影山的声音,及川按了暂停键,转过头:“回来了?”他看见影山收伞,“还下着雨?”

影山“嗯”了一声,放下包,走向沙发。及川拿起扔到坐垫上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笔记——给影山腾出位置,影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吃过了?”及川随口问了句,继续看起了录像。有训练的日子,影山都会在训练的地方吃完再回来,一般他不会额外准备影山的饭。

影山应了下,拿过及川手里写笔记本,低头看了起来。本子上记录的内容很细,包括每个人的性格、能力、技术特点,甚至还有发展规划。远超了普通运动员看比赛复盘时的总结。

——但作为EJP现任主教练,这个粒度是正常的。

他闷着头,半晌没说话。两分钟后,及川问:“心情不好?”

影山摇头。

及川“噢”了一声:“那你只是在认真看我的笔记咯?”

影山点头。

及川把笔记本抽走:“随堂测验,刚刚你看的这一页的选手,技术特点是什么?”

影山:“……”

他看的时候心不在焉,回忆自然也磕磕绊绊。勉强说了两个似是而非的形容,便也知道自己骗不过及川,干脆放弃。他转过头,逃避似的不看恋人,身体却往旁边靠,倚在及川身上。一声不吭。

及川两年前退役,退役时和影山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几乎也算在赛场上站到了最后一刻。退役之后,他回日本做教练,当运动员时没接触过的V联赛,做教练后到底还是重头补课。他工作状态好,很快适应了国内比赛的节奏,带领的队伍势如破竹,头一年便从中下游的水平爬升到前列。

影山那时候也忙,膝盖做了场手术,又不想就此退场,天天咬牙复健,一颗心被自己占去大半,几乎回忆不起来那时及川是否情绪低迷过。

他默然不语地想着,及川不强求他说,胳膊搭上他后颈,有一搭没一搭捏着他的耳垂。只是陪伴。

过了会,影山说:“及川前辈,”他还是叫他前辈,“两年前,你……”

说一半,不说了。及川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他没问出口,他就也没回答。

 

周末的时候及川与岩泉约饭,两人在拉面馆大快朵颐。四十多岁的人,除了更注重营养配比之外,在吃上面也没更多讲究。及川早上起得晚,干脆没吃饭,到了后饿鬼一样吞了半碗,才直起身宣布:“我觉得小飞雄的生活需要一点小小的刺激。”

岩泉瞟他一眼:“我相信国家队训练的刺激已经足够了。”

及川自顾自继续:“我打算向他求婚。”

岩泉停了动作。

他抬起眼,审慎地打量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半晌道:“我以为你们不打算结婚。”

及川和影山自高中交往,平时小吵不断,但总的来说感情一直稳定。当职业运动员来这二十多年,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不在一个时区,就这样也坚持了下来,或者说当事双方没觉得相爱是特别需要坚持的事。

及川睁大眼,故作伤心:“为什么不结婚?小岩,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不信任吗?”

岩泉不吃他这套:“少来。你们现在和结婚也没区别了吧?家里人不也早就知道了吗?”

及川摇摇手指:“你不懂,有没有那一纸契约还是不一样的。感情需要时不时注入新鲜感,这就是我和飞雄爱情长跑的秘诀——”

岩泉忽略好友满嘴的跑火车,看出他是真有此打算,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便说:“也好。准备什么时候求婚?”

“我还在想。”及川说,“我想来点大场面……唔,不然就他退役发布会那天?现场肯定很多人,我在外面等他,举超大的灯牌,上面写‘影山飞雄请和我结婚’,完美融入他的粉丝……”

岩泉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一阵恶寒。

及川得意洋洋地继续:“他宣布完消息出来的时候,应该会伤心,但他一抬眼就能看到我,然后被我感动得痛哭流涕——”

“行了,行了,打住,”岩泉受不了了,“低调点吧,不还没公开出柜呢。”

“不挺好吗?”及川反问,“运动员也当够本了,现下名誉地位什么都不缺,圈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是没人摆明面上说,就差临门一脚了。说了也没什么吧?”

岩泉觉得也是。他想了想,又问了件别的事:“决定退役了?”

及川没立刻回答。他收起一贯浮夸的情绪,过了会,“嗯”了声。

顿了顿,又哼笑:“挺不乐意的,这两天总闹情绪……算起来,他十九岁进奥运,还比我多打了几年呢……不知足的小鬼。”

“放谁身上也不好受。”岩泉说,过了会,又问,“你那时候是怎么走出来的?”

及川没说话。

他喝了口水,转过头,目光很淡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走出来。”他简短地回答,“我想继续打球。我嫉妒他还能站在场上。”

 

但告别都是终须面对的课题。

国家队出征前及川去训练基地看影山。这地方原则上他不能进,但他名气大,熟人多,来“探亲”也不是头一回,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进去后他站在休息区看队员练习,时不时和教练聊两句。影山练得很专注,到结束时才注意到他。

他擦着汗跑过来,接过及川手里的水:“及川前辈。”

及川问:“你是不是逼自己太狠?”

影山一愣:“什么意思?”

运动员做到这个级别都会很注重身体状态,但很多时候身体的紧绷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还是旁观者清。

教练在一旁听,暗暗有些惊讶。他原本没觉得,但及川说了又有些恍然。这是注视了几十年才能培养出来的敏锐,是只有及川才能察觉的细节。

回家后影山还在想那些话,他没理解。于是及川举例:“你的跳发,虽然效果不差,但动作太勉强身体。”

影山反驳:“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及川点头:“但你不是一直二十岁。”

影山哑然。

及川问他:“想再上场吗?”

当然想,做梦都想。他已经很久不是首发,被派上去救场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及川说:“想要再上场,就不要逼迫自己恢复以前的状态,而是适应现在的状态。现在的你,就是跳不了那么高,没有那么大力气,体能也不足——要真正承认这一点,然后,改掉迄今为止的肌肉本能,从最根本的战术思路开始切换。”

影山沉默很久,他在排球上的悟性高,自然是听懂了,也不再需要更多解释。过了一会,他问另外一件事:“及川前辈,两年前……你也是这样做的么?”

及川顿了顿,说:“有一些调整……但几乎是本能,没有理论支撑。我是当教练后,才真正理解这一点。”

运动员和教练的视角不同,做教练最重要的一点是因材施教,每个人的特点都不同,要顺应特点去引导发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后来及川才意识到,所谓因材施教,并不仅仅是针对不同的人,更多的,是同一人的不同时期。

在时间的长河中,人每时每刻都在流动。心智、技巧,身体状态——如果不能意识到今天的自己,颠覆习以为常的、昨天的自己,那迟早会因为思路与现实的不匹配而落在后面。

哪怕这种颠覆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弱小。

“飞雄,”及川看着影山,相信自己的爱人并不懦弱,“我想看你打个漂亮仗。”

 

一个月后的奥运会,日本国家队首战告捷。

被寄予厚望的佐藤到底年轻。他作为首发上场,一开始锐气逼人,却在几次失误之后状态大跌。主教练换上影山,本来只是想过渡一下,却发挥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媒体评论,影山飞雄打得不再像影山飞雄:攻击性没那么强,但是灵活、圆滑,并且陌生。他像是换了个人——而这尤其让对手大乱阵脚。

比赛结束后,佐藤找到影山,垂头丧气:“我还有很多比不上您的地方。”

影山说:“下一场的首发还是你。”顿了顿,又说,“但如果有任何能上场机会,我不会让步。”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咬了下嘴唇,经此挫败,他难免质疑自己的能力。影山看了看他,突然开口。

“今天第二局局点,对方拦网有一瞬间的空档,如果组织起快攻,应该不至于失分。”

佐藤困惑地抬头:“那您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对托球的速度要求很高,我做不到。”影山飞雄平静地说。

佐藤睁大眼。

“我以前做到过,”影山看着佐藤,“现在不行了。但你应该可以。”

停了停,影山又说:“我想看你做到。”

这一届奥运会,日本队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止步八强——对比往届,已经是不差的成绩。

尘埃落定的那天晚上,及川给影山打电话:“感想如何?”

影山说:“及川前辈,我在看您作为主教练加入EJP之后的比赛。去年十月份和AD的那场,第二局,5:10的时候你叫了暂停,你和队员说了什么?录像里没录到。”

“……哈?”及川扬起嗓音,“输了比赛,你就在想这个?”

“比赛已经结束了。”影山说,“及川前辈,我在想一件事。”

“在想我暂停时说了什么?这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重复,”及川觉得好笑,“但很可惜,我的脑子也不是什么都能装下。你要想知道答案,等我找时间翻笔记吧——”

“不,”影山否认,“不是这件事。”

及川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影山沉默很久,说:“我在想,运动员这条路,我走到终点了。”

 

回国之后没多久,影山定了新闻发布会的日子。及川没打算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出柜,只是嘱咐朋友,请他们把后台休息室好好布置了一下。装潢有彩带,气球,带着细闪的彩片,五彩缤纷,几乎像是梦里的花园,极尽浮夸——但在摄像机镜头下正正好好。

及川这样对猛描述他的宏伟蓝图:“你想想,飞雄开完发布会,应该伤心欲绝。他回到后台,看到房间的模样,估计要愣一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突然单膝跪地,掏出戒指,他一定特别感动,泪流满面。这一切都会被记录到摄像机里,等到七八十岁我还能拿出来,在他面前得意洋洋——”

猛打了个哈欠:“你真无聊。”

岩泉点头赞同:“我还听过一个发布会门口的版本,一样无聊。”

及川忍辱负重,在亲人好友的贬损中终于完成一切安排。发布会当天,及川坐在台下,抬眼看正襟危坐的影山。

两年前他曾坐在异国他乡的同一位置,宣告他运动员生涯走向终点。此时昨日重演,几般玩闹心情,终究落归肃穆。

发布会的时间不长。关于影山退役的消息,在此之前已经有过诸多猜测。如今他坐在台上,要讲什么内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及川听见旁边有记者对朋友耳语:“退役应该很难过吧。”

及川彻心想:难过这个词,都只能说是最浮于表面的形容。

他当年退役后回国做教练,没有什么比这个职位更适合他。他有一双擅于洞察的眼,可以用语言调动,可以用情绪感染,他知道如何改变别人,让他们发挥出体格赐予他们的潜能。他不讨厌这件事。

但他最想的仍然是自己能上场,做梦都想。

发布会结束后及川起身,走入员工通道。影山在那里等他,表情很平静。及川心想这孩子是难过傻了吗?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影山皱眉,不解地看他。

及川故意说:“还以为你要哭鼻子,纸巾都准备好了。”

听出是捉弄,影山撇着嘴不理他。及川笑着拉起他的手,走向他一早布置好的、花团锦簇的房间。员工通道里灯光明亮,他们穿梭于其中,脚步轻盈,好像还只有十八岁,正走向光亮的未来。

影山问:“及川前辈,不是这个方向吧?”

及川不理他,把他推到屋里。

亲朋好友们藏在暗处,摄像机一早设置运行。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及川转身,看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恋人。

影山转头,看室内的装潢,没闹清楚状况,发愣。

一切如预料进展,及川从口袋拿出戒盒,藏到身后,笑意盈盈:“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

影山说:“我没有很难过。”

及川:“……”

这人,怎么这种时候还要跟他嘴硬,但及川决定不跟他计较:“总之——”

“之前确实有一点。”影山突然说,他很认真地看着及川,“但我最近一直在看您做教练之后的比赛。”

“……怎么突然说这个?”

“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自己打比赛。但……”影山顿了顿,继续道,“及川前辈让我觉得,离开了排球——不,不是离开排球,是离开了自己打排球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可怕。”

及川顿住了,他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明亮的房间里,影山飞雄站在他的面前。岁月在他的五官上留下细小的纹路,他有一张不再年轻的脸。然而,看向及川时,他的目光却仍如国中时那般纯然,如清澈的海。

恍惚间,及川想起中学时代。那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世界上最矛盾的关系——仰望彼此,又追逐彼此。如同莫比乌斯环,在循环中无解,或者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解,好似生命之初便注定纠缠的宿敌。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们始终盯着对方,像警惕对手,也像审视自己,不曾将视线挪开半秒。

 

而偶尔午夜梦回,他会想揪着影山的领子质问:

——你从我这里,到底找到了连我也不知道的什么?


Fin.

乌龙茶加冰

【佐久影】手折る花 (上)

作者:∠ハル

作者P站ID:4853150


haru太太的文我是都很喜欢的。喜欢嗑影右的可以关注一下,太太的冷门影右质量很高。强烈安利。还有及影也写了好几篇。

这对CP在P站的粮还没有LOFTER多,所以真心感谢haru太太的产出!喜欢的可以去看原文给太太ღ( ´・ᴗ・` )比心。无授权渣翻,请勿转出LOFTER谢谢。


  影山飞雄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

  在排球之外,这个男人安静得像个摆设,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因为不热闹所以显得很冷淡。尽管如此,他还是格外引人注目,总是让佐久早注意到他就在...

作者:∠ハル

作者P站ID:4853150


haru太太的文我是都很喜欢的。喜欢嗑影右的可以关注一下,太太的冷门影右质量很高。强烈安利。还有及影也写了好几篇。

这对CP在P站的粮还没有LOFTER多,所以真心感谢haru太太的产出!喜欢的可以去看原文给太太ღ( ´・ᴗ・` )比心。无授权渣翻,请勿转出LOFTER谢谢。






  影山飞雄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

  在排球之外,这个男人安静得像个摆设,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因为不热闹所以显得很冷淡。尽管如此,他还是格外引人注目,总是让佐久早注意到他就在那里。

  这样的影山,时隔许久再次出现在佐久早面前。

  不擅长在人群中游走,于是走到院子里的山茶花旁,和避开人群的影山视线相撞。

  反射性地停下脚步,机械性低下头的影山,与人相撞了。他的肩膀被撞了一下,朝着山茶花的方向摇晃着,但就在被茂密的叶子刮到脸颊之前,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重新调整好了姿势。

  影山的手触碰到了帮助他的男人牛岛若利。指尖触碰到瞬间,微风轻拂,心变得荒芜。厌恶感独占了佐久早的情感。

“要习惯人群。”

  说完这句话,比影山先一步来到眼前的牛岛若利对他说好久不见。嗯,这样想着。这个声音很悦耳,对这段不太近的距离颇有好感,这句话所蕴含的分量让人感到沉稳。

“好久不见。”

  回应了之后,他点了点头。本想和他说几句话,但是听到了“牛岛先生”这样的声音,他转过身去。

“非常感谢。”

  说完,影山一个人先往前走了。把一起来的牛岛晾在一边,对他的行为产生了些许反感,但是对他的离去还是由衷地表示感谢。佐久早不擅长和影山飞雄待在一起。

“一起来的?”

“因为是同乡。而且,影山不能换乘。”

“超逊。”

  呵呵地笑了。若利君也微微一笑。高中时,这个看起来很高压的男人,现在多少变得柔和了一些。这就是所谓的长大吗?但佐久早却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变化。

  两人一起来,似乎是因为在日本国家队的召集里面,是唯一的同乡。这其中似乎没有什么深意。但一向表情严肃的牛岛的嘴角微微上扬,直到现在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走在前面的影山身上。

  擅长想象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却不擅长摆脱它。

  这和害怕新型汗国时的感觉一样。想起刚才在山茶花旁发生的事,心里更加不安了。

“你很中意那家伙啊。”

“中意吗?”

  对人不分优劣的他,似乎没有做出好恶这种庸俗评判的习惯。所以,还没有注意到。他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抓住那家伙的手。

  佐久早心想,真是不够注意。

  爱和恋爱不是突然的,而是像病毒一样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心灵,等意识到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所以,对于不能喜欢的人,必须提高警惕,不要过于接近。

  也许他认为,对方是男人的话不会这样。

  但是佐久早知道没有这回事。总是神经紧绷地活着的佐久早,很擅长察觉这种心情。

  如果若利君迷恋上了那家伙,变得不知所措了怎么办?

  佐久早咽下了口水,好像咽下了不快的感觉。

  别弄错了。那样可不行。只有那样不行。那是非常不好、不平坦的事情。

“像若利君这样的男人适合女人。适合那种清秀、贞淑、没有一点伤痕、一边做家务一边等着你回家的女人。这样才好,这样更好。”

“这话什么意思?”

“所以说,不行。”

  若利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为难。

“像影山这样的是不行的。”

  刚才摇晃着的的庭院里的山茶花,啪嗒一声落在了路面上。

 

 

『手折る花』

 

 

“你是危险分子。”

  突然被人用充满厌恶感的声音打了招呼。那是日本国家队集训的最后一天,在体育馆后面仰望天空的时候。

“若利君可能会爱上你。”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太明白。是忠告、警告还是预言?不明白,就这样看着佐久早圣臣。站在眼前的佐久早望着躺在沙地上的山茶花,继续说道。

“我非常讨厌这样,若利君适合一个比你更漂亮的女人。”

  那倒也是。如果不是在球场上,应该是这样吧。大概,一定,恐怕是这样的吧。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应该是这样的。

“若利君不会去拿别人的东西,他有这样的道德观。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别人所有物,他一定会注意不去喜欢你……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完全不明白。但是影山点了点头。因为明白对方在很认真地表达。

“所以,也就是说……”

  说到这里,他流畅的语言停住了。他的表情与其说是不愿意说,不如说是为了说这句话必须舍弃某种东西。

“也就是说,什么?”

  好想快点回去练习。

  催问后,“也就是说”再一次陷入困境的他,语速很快地说了。

 “你好像没有恋人,可以和我假装交往。因为是不接触的交往,所以不会给你造成负担。只是向若利君暗示我们是那种关系,那种关系。”

  解释的很模糊。他使劲瞪着眼前的山茶花。塞在口袋里的手臂用力摇晃着。脚尖也像在抖一样震动着。我觉得他是一个真实地表现出自己不安的人。

“我要和佐久早先生交往吗?”

“还没有决定。”

“不是吗?”

“……你要和我交往吗?”

“因为,只是形式而已吧?”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提议交往的,佐久早却吃惊地看着这边。终于四目相对了。那双眼睛确实显得很惊讶,就像在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

“……只是形式的话,你愿意吗?”

“要是拒绝的话,可能会被要求找个恋人。”

  但是,这么麻烦的事,我不可能做得到。而且,影山也知道对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并不是毫无伤害。

  因为佐久早先生将我看作细菌之类的。也许其他人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比如,那是昨天体育馆里球跳起来的事。

  追着体育馆边上滚着的球,拿到手上,另一边也有球滚过来。刚要把它捡起来,手要碰到的时候,声音就飞了过来。

“不要碰。”

  这是明确的表态。

  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佐久早圣臣站在那里。他的脸明显扭曲了。额头上深刻着皱纹,像是在说着“不要给我添麻烦”一样。

  轻轻低下头,抛下球,回到队友身边。牛岛问“怎么了?”。影山眨了眨眼,歪着头,回头看。看到捡到球的佐久早回到了队伍的方向。。

“没什么。”

  这样回答之后,牛岛说了声“是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问。这件事,影山很快就忘记了。但是,这一幕却留在了记忆的边缘。直到现在,“不要碰”的声音仍然支配着大脑。这样的男人,提出这样奇怪的提议,如果他这么努力,对自己这边没什么伤害的话,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交往的过程中,有三个约定。

  第一。

“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相对的,我这边只对我认为有必要的最低限度的人说。”

  第二。

“我不会做你讨厌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做我讨厌的事。”

  第三。

“你想要分手的时候,我会马上就结束这段关系。”

  我保证,佐久早说,眉间浮现出神经质的皱纹。

 

 

 

  最主要的目的,对牛岛的欺骗,在一个月后终于实现了。佐久早很谨慎,经常原地踏步,好不容易才安排好这一天。

“稍微靠近一点,你不要动,为了不露出破绽所以也不要说话。”

  按照他的命令,影山一动不动。

  那是料亭的包厢,对面坐着牛岛。坐在旁边的佐久早看起来很紧张。因为额头上冒着汗。但他似乎没有工夫擦拭。

  佐久早说自己正在和影山交往,语速很快,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听起来真的很假。

“你们在交往吗?”

  如果不知道这是假的,应该会相信吧。对牛岛的提问,佐久早点了点头。影山一动不动。因为被告知不许动。

“那真是件喜事啊。”

“没什么可贺喜的,也不会公开。对若利君是第一个说的,我想也会对星海说,但我应该不会对其他人说,也希望你们能保密。”

“你的队友呢?”

“我不会对那种嘴巴先生出来的家伙说的。”

  佐久早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他的队友成员,影山心想,对他来说身边就像聚集了一堆话匣子吧。

“影山”

  被牛岛搭话了。可以对这个做出反应吗。瞥了一眼佐久早。那里传来了不要无视若利君的无理言论。

“这家伙是个非常好的人。”

  牛岛叮嘱般地说道。旁边的佐久早好像动了一下。影山点点头。对他还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非常好的人。

 

 

 

  佐久早圣臣一心追求现实。

  为了不让若利君对你和我交往这件事产生违和感,我会送你礼物。他这样说的时候,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几周后,佐久早的包裹寄到了影山手上。

  那是装在桐木箱里的茶叶。

“这是什么?”

  拨通了假装交往时他告诉我的号码,对面愤愤地嘀咕说“我不是说过要送你吗?”并不是忘记了,但为什么是茶叶呢?

“若利君也能喝吧?”

“你是说给牛岛先生泡茶吗?”

“这是可以吃进若利君嘴巴的不是什么粗糙的东西。”

  当然,那东西装在桐木箱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也给佐久早先生送点什么东西吧。”

“你那样的话我的队友就会察觉到这种关系。”

  也就是说,驳回的意思。

  影山把装在桐木箱里的茶叶送给了牛岛。

“茶叶吗?”

“是的。”

“是佐久早送给你的吧。”

“是的,牛岛先生……牛岛先生和,那个,啊——星海先生也送给你们他也这样说了。”

“……下次回送点什么吧。”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样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只要是这个人给的东西,除了腐烂的东西之外,一定不管什么都会很高兴。他一定会露出不像对别人那样的稍微有点高兴的表情道谢。

“那家伙喜欢什么呢?”

  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这样啊……”

  牛岛一脸为难, “被这么喜欢着,好像有些过分。”他说的话有些含糊。如果被这个人这样想了就没有意义了,所以觉得还是理解喜欢的东西比较好。

  这样想着,就给他打了电话,但却只得到了一个像墙一样的回答,“我不会特别喜欢什么”。

 

  第二次、第三次的礼物没有间隔地送来了,第四次的礼物也到了。

“那个,是不是送的太多了?”

  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对方说你是和我交往的立场,所以不用太在意。

“但是,感觉每次送的都很贵重。”

  这次是包装得很好的巧克力。

“我只是为了吃进若利君嘴里才选择高档的东西,不好吗?”

“不,我没说什么不好。”

“又是佐久早啊。”

  星海刚洗完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打了招呼。就在这时,电话中断了。啊,影山看着挂断通话的手机皱了皱眉。

“上个星期也送来了吧。那个美味的年轮蛋糕。”

“送来了呢。巧克力吃吗?”

“吃,吃。”

  撕开尼龙纸,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个精心包装的巧克力。放进嘴巴里,“好吃!”星海眼睛闪闪发亮,“话说回来,佐久早还真是能干啊。”他喃喃道。

  在跟牛岛说了交往之后的事后,佐久早好像向星海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被星海说了 “感觉你在做很麻烦的事。”回了他“我是在做麻烦的事。”星海愉快地笑着说:“哦哦,还真是冷谈的说法呢。”之后两人成为了一起吃佐久早礼物的好朋友。

 

 

  收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礼物,是在第七次礼物送达的时候。

  第一次收到了不是食物的礼物。

  纸板箱上没有写“要冷冻”,也没有食品的记载。从重量上看,也不是食物。但是,如果只是这样还说得过去,平时负责收东西的宿舍长冴岛先生(推定66岁)苦笑着递过来“还有这样的花束”,让我很困惑。冴岛把花瓶借给了自己,影山道谢后收下了。抱着花束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从前面走过来的星海, “那家伙真是童话!”他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来的不是食物。”

“啊,原来如此。你不明白吗?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漫不经心地抱着花瓶的星海说道。倒了水之后,一起走向影山的房间。

“一下就明白了是什么?”

“嘛,你打开看看。”

  星海一边把花插进花瓶里一边说。按照他说的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着一件简单但是功能性很好的运动服。

“……交给牛岛先生?”

“不,这明显是给你的。”

“那么,把花束给牛岛先生?”

“不,所以说,是给你的。”

  星海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历,说:“这是他送的真正的礼物吧。”影山不明白。佐久早把不能分给牛岛的东西送给他,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样的礼物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送和平时不一样的礼物呢?”

  如果知道答案的话希望能够告诉我。星海随意地坐在床上,提问:“12月会有的东西是什么?”

“比赛。”

“不是这样的,也不是圣诞节,只有你才有的那种。”

“只有我才有的那种?”

“22号。”

“……今天吗?……写着赤口。”

  看着日历上的小字说着。“不是!”星海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你的生日啊!这是给你的惊喜!”

  影山睁大了眼睛,很吃惊。

“那个人,知道我的生日吗?”

  星海无奈地垂下了肩膀。

“你的个人资料是很专业的,到处都有刊登。”

“我不知道佐久早先生的生日。”

“你好歹稍微关心一下那家伙吧,姑且算是在交往吧。”

  被星海警告小心不要暴露。资料是记载在黑狼的主页上吗?

“刚才我说了,大家都想给你一个惊喜,你等着吃惊吧!”

  我还在准备中呢!留下这句话星海走出了房间,影山终于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礼物。那个人竟然送只给自己的礼物。

  今天第一次拿着充电后一直放着的智能手机,收到了很多人发来的生日祝福,真的是有这么多人记住了自己的生日,一边感叹着,一边想要回复信息,在那之前给佐久早打了电话。

  明天,在他那边的体育馆有比赛。不过,今天应该先向他道谢。

  他总是很快就接起电话。但是,如果响了三声还没有接起,他就不会说“喂”。

“我是影山。”

“我知道。”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也会去查一下佐久早先生的生日。”

“不用了,不用。我不需要。”

“我可以问一下吗,那件运动服不是牛岛先生,我可以穿吗?”

“如果你知道这是你的生日,那就别问了。”

“谢谢你。”

“没什么,这种奇怪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这点回报都没有的话你也不会做吧。”

  那倒也不是。影山看到旁边架子上放着的花瓶里的花束,又说了句“谢谢”。

“不用多说几次。”

“现在的是花的份。”

  佐久早没有回答。心想这难道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吗,然后听到对方反问“花?”

“花,你送来了吧?”

  听完后佐久早又沉默了一会,小声说没有送。

  就在佐久早回答的时候,“影—山—!”从门的外边传来了队友们愉快的呼唤。

 

 

 

  收到队友的生日祝福后,完全忘记了花的事情。吃了好吃的东西,把明天要用的练习服和从佐久早那里得到的运动服塞进行李里,钻进了被子里。

  窗玻璃碎的时候,是在快要进入深度睡眠之前。

  听到硬物碰撞的响亮声音,从床上爬起来,看见窗帘在晃动。以为是鸟撞过来的,打开灯一看,地板上倒着花。

  眨了眨眼睛,看到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花瓶里插着整整齐齐的花。

  这么轻的东西不可能击碎窗玻璃,他捡起来看,才知道原来是雪白的百合花被绑在石头上。

  影山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裂开的大玻璃窗后面,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人。即使眯起眼睛看,也只有一片寂静的夜晚。一阵风吹过,落下的碎片掠过脸颊。一阵剧痛袭来,影山的脸开始皱了起来。

“影山,我听到什么声音了!”

  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喊。是星海的声音。打开门,让他看里面,“怎么回事!”星海大声说。

“这是什么?带花的石头?找茬吗?”

“是百合花,不知道是谁干的。”

  听到回答,星海一脸的复杂,“好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脱口而出。

“这朵花也在那束花里。”

  说着,星海把脸转向花瓶。

“这么说来,花不是佐久早先生送的。”

  为了佐久早的名誉,告诉他对方并没有送花作为礼物给自己。“啊?!”星海叫了起来,然后不顾花瓣的散落,粗鲁地抓住花束,取出了夹在花茎之间的东西。

“哇!这个!让人恶心!”

  是黑色的芯片。影山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星海毫不犹豫地踩在那个小小的黑色芯片上。

“喂!影山!马上从房间出去!”

“怎么了?”

“怎么?你难道没有这种直觉吗?”

  星海疲惫地缩着肩膀。

“你被那种黏糊糊的粉丝喜欢着呢。”

  真是讨厌的感觉,星海眼睛蹬得很大。

 

 

  窗户玻璃马上就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收拾。花束里装有GPS的窃听器被星海报告了。明天和后天的比赛要是有影响就麻烦了,所以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

“我来守护影山!”

  星海可靠地说。一旁的牛岛小声说了句“脸颊。”

“脸颊被碎玻璃掠过了。”

  被指出后,影山用纱布遮住了伤口。

  虽然队友们都说要小心,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小心。比赛时,会有成千上万的客人进来,慰问品也会不厌其烦地送来。揣度所有这些,分辨糟糕的粉丝和不是这样的粉丝,是一件很费力的工作,也很麻烦。本来就不认为打破窗户的家伙是自己的粉丝。找茬。这种说法更合适。

 

 

  第二天,在黑狼队的主场,顺利地结束了比赛,正要去自己球队的大巴时,有人叫了声“影山”。不用看就知道是佐久早。听到声音就能明白,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这样啊,也许是最近打电话最多的人的声音吧。

  回头一看,果然是刚才还在对面球场上比赛的佐久早。

“有伤口。”

  被佐久早指出,我想他应该是注意到了。脸颊上的伤口在一天内没有愈合。因为纱布太显眼,已经取下了,伤口像划出的一条红线,浮现在白皙的脸上。

“还有昨天说的花是什么?”

  就像是询问。说要守护的星海也好,引起佐久早注意的牛岛也好,应该都在和其他选手说话,不在这里。也就是说,影山必须要想办法回答。

“昨天收到了花,我还以为是佐久早先生送的。”

“收了没有寄件人名字的东西的宿舍长,可以信任吗?”

“冴岛寮长以为不是送到事务所而是送到宿舍的礼物都是佐久早先生送的。”

“……我没有送过花……然后呢,那伤口怎么回事?”

“这个是……”

  应该说明吗。

  从哪里到哪里?话说这个可以说吗?

  就在犹豫不决的瞬间,突然有人从旁边搭上了肩膀。“找到了。”宫走到身边,吓了我一跳。“不要突然出现。”佐久早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您好。”

“今天你没有表现出想跟谁说话的样子。为什么呢?不是你喜欢的比赛吗?还是被窃听器事件牵连影响?”

  这么干脆地戳穿,影山的表情僵住了。为什么会知道呢?应该是AD的某人说的吧。他偷瞄了一眼佐久早的脸,眉毛周围刻着厌恶的线条。

“怎么回事?”

“那个,昨天是飞雄君的生日啊……我给他发了祝福短信,他却没有回复。好寂寞啊。”

“对不起。”

“没事,不仅如此,还听说寄信人不明的花束里装了窃听器,GPS追踪的时候窗玻璃被打碎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会不安地彻夜难眠。”

  真可怜,宫摸了摸他的头。影山无法抬起头。四周弥漫着一股不愉快的气氛。他向上瞥了一眼,佐久早果然还是在眉间散发着可怕的愤怒。

  本想说的,这样的谎言会被揭穿吗。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视线的边缘映出了白色的东西。

“哦,下雪了。”

  听到宫的声音,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在很低的位置,雪花开始飘落。是初雪,影山眨了眨眼。

“那个伤口,细菌要进去了。”

  佐久早说。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他是在担心自己。

  这个人也会为自己担心吗?

  雪一点点地落在身上,飘落下来。雪下的很快,很大,土地很快染成了一片白色。

 

 

 

  雪越下越大。

  巴士司机断言说,不能保证能准时到达附近预订的酒店。明天也会在同一个体育馆进行比赛,所以AD决定去黑狼的宿舍借住一下。

“打扰了。”

  影山低下头。佐久早一副无法言喻的表情看着影山。

  前辈们填满了空房间,没办法住进房间的AD的年轻成员决定住在黑狼的年轻成员的房间里。最年轻的影山和佐久早当然也不例外。

  佐久早圣臣的房间很漂亮。没有放着不用的东西,全部都收纳起来了。觉得有点像自己的房间。

“可以铺被子吗?”

  这样询问之后,佐久早点了点头。把发放的被褥尽量铺在离床较远的地方。背对着佐久早坐下,取出纸巾和指甲锉。

  安静 的房间里只有指甲锉的声音。因为背对着所以影山不知道佐久早在做什么。但是有衣服摩擦声。之后传来了麻木一般的声音。

“被那么迁就我反而会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说的,迟钝地回头看。佐久早看着这边。从墙的对面传来热闹的声音。星海借了宫的房间。很烦躁地,佐久早用拳头敲着墙壁,似乎在告诉对面你们太吵了。

“迁就吗?”

“不是这样吗?”

“我只是做了和平时一样的事。”

  这里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注意到而生气呢?总是不能读懂对方的想法。对着那样的眼神。

“……细菌要进去了。”

  说着,佐久早从架子上取出急救箱。用吧,他递过来纱布和胶带。和被当做细菌对待那时候比,现在应该是当做人类对待了吧。

“非常感谢。”

  脸颊其实几乎没有疼痛。但在这里反抗的话,会浪费时间,所以顺从了。

  把胶带弄断。知道佐久早的视线就在他的手上。

“小心点。”

  抬起头。即使戴着口罩,他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

“你要小心,当心那些奇怪的家伙。奇怪的、肮脏的家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对这些东西有点迟钝。”

“我迟钝吗?”

“……很迟钝吧。”

  佐久早叹了口气,然后,一边抚摸着头发,一边像想起来一样,嘟囔了句“吃饭”。

“嗯?”

“所以说……”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影山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锁门了。

“机会难得一起去吃饭吧!”

  肚子饿了吧,附近有好吃的店哦,被入侵的宫拉住了手。但是一瞬间,佐久早以宫侑的脸为目标向他扔了枕头。

“阿臣很痛啊!”

“别随便进来。可恶,害我得换枕头。”

“我是细菌吗!?”

“出去!”

  脸皱得很难看。

“声音传到外面来了。呐,出去吃饭吗?”

  星海隔着宫的肩膀露出了脸。“不去。”佐久早立刻回答。从柜子里取出熨好的枕套。影山看着佐久早的侧脸心想不去外面吃,难道是在食堂吃吗?

“影山去吗?”

  星海再次问道。

“……我在食堂吃。”

  回过神来,已经这样回答了。

“诶~一起去吧。”宫抱怨道。

“他不是说了要在食堂吃吗,那么再见。”

  星海带着垂头丧气的宫关上了门。房间再次充满了寂静。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取下枕套递给他。佐久早的眉间依旧有皱纹。影山觉得自己的手并没有那么脏。难道又被当作细菌了吗?

“你不去吃吗?”

  慢了一拍,这样问道。

“食堂好像有咖喱。”

  立刻回答。没错。食堂里好像有咖喱。所以自己才留下来了吗?

“哼—”

  佐久早重新套上枕头,放下枕头。发出了一副兴味索然的声音。

“记得把门锁上啊。”

“……非常抱歉。”

  刚道歉,肚子就响了。挂钟指向19点。

“现在应该很少了。”

  他没有看这边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大概过了两拍,才反应过来是食堂的事。影山站了起来,佐久早也站了起来。是打算一起去吗,影山有点吃惊。

“要邀请牛岛先生一起吗?”

“和若利君同住一个房间的男人不可能不带他一起出去。而且,也不是那么好的关系。”

  他说若利君是前辈。对我来说,你也是前辈,但没有说出口。影山心想,牛岛的同屋是木兔,确实是同岁。

  食堂离宿舍很远。如果不经过没有屋顶的走廊,是无法到达食堂的。雪还下得很大,佐久早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准备好的雨伞。影山已经做好了跑过去的心理准备,但他的视线中出现了斜着伞的伞尖,他朝佐久早望去。

“你想感冒吗?”

  说着,被邀请进了伞里。“不要碰”这句过去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现在这样可以吗?稍微能碰一下肩膀,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真的可以吗?

  斜眼一看,佐久早另一侧的肩膀被雪淋湿了,知道他并没有勉强靠近自己。果然是细菌以上人类未满的认知。

  但是,我心想。

  这个人有想要触摸的人吗?

  一边想着,影山心想,自己不也被这种心情驱使过吗?如果告诉他这是两人意外的相似之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还是不说吧,影山望着夜空。

  走在很不舒服的距离。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为停不下的雪感到着急。







berkelium
小排球官方对二传的角色类比经常...

小排球官方对二传的角色类比经常是司令塔和指挥家,最近又看了一次乌野对阵稻荷崎,感觉影山vs宫侑真的很像棋手对弈!所以画了国象棋盘上的排球比赛,让二传用“爱”或者读作信赖写作“胁迫”的绳子操控“棋子”……

排球的位置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二传,私心很想再多看一点两位最强二传之间的互动。话说影山在春高赛场上蜕变成真正的王者很大程度上也有宫侑青训时“乖巧”评价的助推,感觉两位在球风上都会多少受到一些对方的影响吧,所以把分界线搞成这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画提线(x的时候发现除去二传场上是五个人,人类的一只手正好是五根手指真是太好了(?


1.25编辑:改啦!谢谢评论区提醒!

小排球官方对二传的角色类比经常是司令塔和指挥家,最近又看了一次乌野对阵稻荷崎,感觉影山vs宫侑真的很像棋手对弈!所以画了国象棋盘上的排球比赛,让二传用“爱”或者读作信赖写作“胁迫”的绳子操控“棋子”……

排球的位置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二传,私心很想再多看一点两位最强二传之间的互动。话说影山在春高赛场上蜕变成真正的王者很大程度上也有宫侑青训时“乖巧”评价的助推,感觉两位在球风上都会多少受到一些对方的影响吧,所以把分界线搞成这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画提线(x的时候发现除去二传场上是五个人,人类的一只手正好是五根手指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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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chsoda

【及影】【P站小说翻译】ふざけんな、にやけんな、のろけんな

       ふざけんな、にやけんな、のろけんな


   p站地址:id=7119411

         作者:くつ下


     【少女心的及川桑x男前的影山君】

     【侵删】...


       ふざけんな、にやけんな、のろけんな

 

   p站地址:id=7119411

         作者:くつ下

 

     【少女心的及川桑x男前的影山君】

     【侵删】

 

 

 

 

 

      

  「啊————————————!!!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小岩大~事~不~好了!!」

   午休时间,我冲进隔壁的教室,抱着青梅竹马的桌子叫了起来。叫到第N声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倒嗓了,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 SOS! SOS! 」我摇晃着桌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一半。小岩咂着嘴用脚踹了下我小腿。痛得我一激灵蹲了下去,看到这坐在前面的男生出于同情把座位让给了我。

   我把椅子转向小岩一屁股坐下去后,先翘起二郎腿,摆了个忧郁地遥望远方的帅气造型。这时和正好看到正穿过走廊的松川,我向他挥了挥手。

   「….不好了小岩」

   「哦这样啊,遭到天罚了吧。」

   「好过分!」

    我看向即答的小岩,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便当。啊,有炸鸡块和烧麦。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不公平!

   「你好烦啊!不好了不好了的,到底是怎么不好了啊!」

   「是飛雄大事不好了啊!」

   我压低了声音沉下视线,小岩终于开始对这个话题提起了点兴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是影山?」

    「恩」

    「…不会是,受了什么不妙的伤吧?」

     本性单纯的他但心地皱起了眉头。

    「不是啦。是因为飛雄他太男前了我很困扰啊!」  

    「啊?」

    「飛雄太帅了,怎么办啊?」

     小岩盯着我的脸沉默了30秒。我跟他这样无言对视好像还是第一次。正想趁机会难得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发问了。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影山,从以前开始就长得不错啊。怎么,你现在才注意到然后觉得受到了惊吓?」

   「不是。我老早就知道飛雄只要不说话就算的上美型,我指得是他性格这方面太帅了!我和他不是在交往吗?但他比身为男朋友的我还要有男子气概这不是很不妙吗。所以,现在才要找男前度NO.1~虽然跟受欢迎程度不成正比~的小岩来商量啊。」

  「喂!」

  「嗯?」

   小岩放下手中的筷子抱起了胳膊。   

  「我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了,你先让我问一句。…你和影山在交往?」

   「恩,没错。」

  「我都不知道。」

  「不会吧?我还以为这一开始就跟宇宙的真理一样。」

   小岩面无表情的把视线转向空中,望向天花板,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地板,再看了我一眼,之后向教室四下顾盼了一周。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对话和午饭当中,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高结束之后。所以说,也刚开始没多久。」

    现在是二月份…我翻开了脑中的日历。看到飛雄在球场上的活跃,心中的气愤、嫉妒、憧憬、承认、欲望……各种感情混在在一起突破了临界点…总之那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事。明明是为了向他发出第N次宣战布告而去找他的,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我喜欢你」这种话。

   小岩盯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

   「…这样啊。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不去纠结那些有的没有。不管这么样,你们俩从中学开始就互相执着。话说回来,男前有什么不好,他也是男人啊。」

   啊,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的小岩果然有男子气概啊。

  「确实,男前起码比很逊要好。但是那种不知不觉想让他抱的那种男前就很困扰啊!」

  「我又无所谓。」

  「薄情!这样,你稍微想象一样…

  

   …人潮涌动的仙台车站前的大街上。迟到的我。

   在人群之中找不到飛雄的身影正着急的时候,我不小心和一个大块头的路人撞上差点摔跤。心里正想着「糟糕」的时候,有人过来抱住我身体拉住了我。

 

   “谢谢….诶,小飛雄?”

    “你在发什么呆啊。走路的时候请好好看着前面。”

   他的语气有点焦躁,但与其语气相反的担心的皱起了眉毛。

    “人多的时候,请抓着我的手臂。”

   如少女般面红耳赤的我,及川徹,身高184。」

 

   「……」

 

   「雪花飞舞的无人公园,还是迟到的我。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话说,”

   飛雄站在路中间把我散开的围巾重新围好,弯着眼漾出一个微笑。

   “是跑着过来的吧?”

    如少女般面红耳赤的我,及川徹,身高184。」

 

   「……」

    

    「穿过住宅区那头的小咖啡店。依然迟到的我。」

    进店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了坐在店角落里被数个女大学生围着的飛雄的身影。

    “你是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聊聊天?”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诶~~女朋友吗?”

    “不是,是比这个还重要的人。”

  如少女般面红…」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耳赤的我,」

   「都叫你闭嘴了!」

     难得我刚进入状态,小岩伸出手在面前摆出个STOP的手势。

    「这确实不太妙啊。把你衬托得跟女主角差不多…。影山还真是个让人恐惧的男人啊」

     我撑在桌子上探出身体。

   「我说的没错吧!」

   「啊,还有,你也迟到太多次了吧混蛋川。而且你模仿影山模仿地超极烂。」

    「好过分!迟到的问题我下次会注意的。重要的是怎么让小飛雄比我还少女地说出“及川前辈请抱我吧”这种话?」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吧!」

     我坐在一副冷漠脸重新拿起便当开吃的小岩前面握紧了双拳。

     

    「喂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这时,拿着面包的松川和花卷大驾光临了。肯定是刚才和他对视的时候被他注意到了这边有好玩的事于是把花卷也给拉来了。两人借了附近的空椅子搬到小岩桌子的两边坐下。从一堆面包中拿出了一个丢给我。

    「你们愿意听吗?实际上是因为飛雄太男前了让我很困扰!太嚣张了!」

     谢谢,我一边咬着甜甜的面包一遍控诉着。

    「啊?为什么是飛雄…及川你别瞪我…影山君的男前让你困扰啊?你们在争女人?」

     我冲着说到一半笑起来的花卷板起脸。因为我经常提起飛雄所以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全名。

    「怎么会,我们俩互相沉迷着呢。」

    「哈哈,我就说嘛。那个看起来一板正经的影山君和你抢女人什么的………嗯?」

     花卷像慢动作重播一样朝小岩看过去,又不禁再一次「………嗯?」地说了一遍。松跟他就像照镜子似的也做出同样的反应。

     「他们俩是在交往。及川和影山。然后混蛋川很想宠影山但影山一直太男前了让他很烦恼。」

      就这点小事。小岩说完又抱起手臂。这时松和花卷对视了一眼。

    「是这点小事那就没办法了呢花卷」

    「……是啊。这点小事的话就让我们来搞定吧松川」

     两人猛然握了个手然后同时看向我「交给我们吧及川。」

     他们 80%只是单纯起劲了,剩下20%是在认真地说着。看着这两人,我表情也缓和了一点。

   「恩,主要就是怎么样才能让影山对你撒娇。」

   「让那个一本正经又自尊心很高的影山君…」

     两人托着下巴思索着。

   「啊,对了。虽然很老套,但让他吃醋怎么样?」

     没一会花卷就打了个响指。

    「吃醋?」

   「对。利用你很受女生欢迎这一点,让他嫉妒。让他说出 “请及川前辈只看着我”这种话怎么样?」

    我脑补了一下。

    飛雄垂下一向凛然的眼角,透亮的眼眸里含着泪水,手紧抓着我胸口的衣服….

   「…makki,这个点子太赞了。」

 

 

 

*********

   「就一回也好」,我和以前对我这么拜托过的女孩子约会了。这当然不算出轨,因为我们连手都没有牵。

     傍晚时候,当我默守男生的本分把她到家门口时,她突然抱住了我。———柔软的胸部抵着我的身体,长发在风中飘散开,随风飘来一阵花香——这种情况下我都没有动心,这全部都是那个超狂妄的家伙的错。我说了些无伤大雅推托的话,跟她告了别。

     转过身,我看见黑色的群山投影在燃烧一般染满橙色的天空下。我强压下想跑起来的心情,加快了脚步。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手机,给飛雄发了个讯息。

    “谢谢。今天相处地很愉快。”

    再迟钝的他应该也会察觉到吧。我心扑通扑通地盯着屏幕,在到达约定好见面的公园前时,消息终于显示成了‘已读’。我在原地等了一会,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我皱了皱眉向公园里看去,看见穿着运动服的飛雄坐在一个兔子造型的玩具上。就是那种下面连着弹簧,可以坐在上面摇晃的东西。那是给儿童用的,飛雄的腿因为太长而只能放在地面上。

   「…你在干嘛?」

    飛雄看到我来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摸兔子的耳朵。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挺可爱的…」

    白色的兔子的脸颊处涂着粉红色的颜料,看上去就像是因为飛雄的话而害羞了一样。

    哪里可爱了。我板起脸,跨坐到旁边的小马上。屁股感到一阵冰凉,我不禁裹紧大衣打了个寒颤。只穿了运动服加一条围巾的飛雄难道不冷吗?

   「你今天和谁出去了?」

    我刚想转过脸看向他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尖锐眼神给捕捉到了。清冷的表情让他的脸看起来更端正了,同时压低的声音让我的心不禁一哆嗦。飛雄依然跨坐在玩具上面,他倾过身体把脸靠向我,鼻尖凑到我的颈部轻吸了几口气。

    「有花的香味。是和女孩子出去的吧。」

      在颈边说话让我感到一阵酥麻。这一瞬间,我的大脑就跟处男一样地停止转动了。

    「…啊,恩。」

    「出轨了?」

    「…不是、这个、对不起。」

    「你们上床了吗?」 

    「…….没有。」

    「接吻呢?」

    「没有。」

    「哦」

     回应了一声后,飛雄抬起头在无比近的距离差下盯着我。我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见他每根睫毛的根部。然后他就这样侧了下脸,无比轻柔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贴上了我的嘴。绢丝一般的黑发划过脸颊,泛过一阵柑橘香味——不知道是来自他的洗发水还是沐浴液。这阵细微的香气却比刚才那股浓郁花香更深深地抓住了我的心。我睁开眼看向他——「这算赔罪,这次就先原谅你了」他一脸从容地说出这番话。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接吻,没想到居然是他先主动……。话说你怎么一副那么熟练的架势啊!

    我忿忿打向小马的头,手伸向还留着刚才余韵的嘴唇。融在夕阳余晖里,如少女般面红耳赤的我,

 

 

 


 

*********


   「…………………………………及川徹,身高184。」

    第二天午休时,我向他们说了事情经过。小岩,松,makki三人一齐叹了口气。

   「失败了啊。话说你反正也没打算让对方目击到,没必要真的和女人去约会吧。大便啊你。」

   「一直以来的那个深谋远虑的及川到哪去了?」

   「你要在对方耍帅之前先下手为强啊!」

     我对这帮无顾忌只逞口舌的家伙们心里升上一股怒火。

    「你们吵死了!说的简单,那是因为你们没跟飛雄约会过!都不知道当时以夕阳为背景的他看起来多有型!」

    「…那你就乖乖让他压咯。」

     我看着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松,你要是见过北一时期小个子的可爱的小飛雄还能说出这种话吗?那家伙确实很帅,但他理应是有着在此之上的可爱的潜力股!

   「 我决不放弃!……要抱他的肯定是我。」

 

 

 

*********


    仙台站的彩绘玻璃前。这次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20分钟。透过框架眼镜望着人群,跟预想一样,有群女孩子们凑了过来。她们胆子还真是挺大,因为一般周末在这里站着的男生大多都是在等女朋友。也许因为是有一群人壮胆的原因吧。

 

   「打扰一下,莫非你是青城的及川君?」

  一个编着辫子的女生向我搭话了。她的这种时髦的发型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但我时不时会疑惑这发型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恩,没错。」

     我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她的表情瞬时明亮了起来。“我是你的粉丝”,她用这种决定性的语句一气拉近了距离。我回应着她的握手,浅聊了些关于排球和我的进路的话题。她们似乎是别的学校的同级生。

    路过的主妇看见我被一群粉丝围着,似乎以为我是什么年轻的艺人,偷偷的用手机拍了个照然后离开了。

   「话说,你是在等什么人呢?」

    没聊一会她就没对我用敬语了。她圆圆的眼睛向上看着我问道。由「话说」两个字带出来的话题后接着的通常才是说话人是最想知道的内容,我心里这么想着。

   「后辈。」   

   「男排的?」 

   「不过是其他学校的。」

     她耸了耸鼻翼,向旁边的女孩子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等女朋友呢。」

     她非常自然地碰了碰我的手臂。她长得很可爱,一定也是对自己很自信的类型。

   「叫上你的后辈一起也行,我们找地方吃个饭怎么样?。」

   「这个嘛,那家伙不擅长和别人说话,而且眼神很凶看起来很吓人的哦」

   「没事,有及川君在就没关系。」

     这是什么理论啊,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她大胆的挽上了我的手臂。

   

    「及川前辈。」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流利悦耳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了穿过人群向我跑来的飛雄。……他今天没穿运动服,V领毛衣加上修身的黑色大衣看起来非常适合他。我一时哑然地忘记了回话。明明以前都没见过他这样的打扮。

     女生们一副兴奋的样子合了个掌。刚才和我对话的那个女孩手依旧挽着我,她把视线转向飛雄。

   「你是乌野的影山君吧?」

     看她熟悉的样子应该是一个球迷。

   「是。」

     飛雄边回答边打量着我们俩。

   「果然!我看了春高的比赛!太感动了。」

   「谢谢。」

     喂,在我面前提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啊?虽然在心里这么腹诽着,但是回头一想这比被旁边担心要好。反正我也没有让飛雄就这样一直赢下去并超过我的打算。女孩对着没几句话的飛雄绽开了笑容。

   「对了,刚才我和及川君说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不行。」

   「诶?」

    看着比我想象中拒绝的更干脆的飛雄,和一副不知所措样子的女孩,我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今天来是要和他讨论些关于排球的事。想两个人慢慢地聊。」

    啊?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机应变了?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啊,是这样啊。」

    什么啊~周围的女孩子们也一副失望的样子。

   「是的。那么,可以请你松手了吗?」

     飛雄一副冷静的表情指着女孩正挽在我身上的手。女孩子可能是通过他这副决然的态度判断出这不是个会轻易让步的人,不情愿的松开了我。

    「谢谢。那么,我们走吧,及川前辈。」

     飛雄摸了下那女孩的头,拉着我背包的带子迈开了脚步。我余光看到女孩一副瞬间坠入了爱河的样子死盯着飛雄的背影。

   

   「喂,你」

   「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让别人碰?」

     走出车站前的平台,刺骨的寒风卷起衣角。

   「啊,那不算什么吧」

   「不行。」飛雄眼神望向我,身体却没有动。「我生气了。」

     他的语气却是和他说的生气不相符的平静,这反而让人更害怕了。

   「你生气了?….恩,那能原谅我吗?」

     也许是他穿着和平常不同的衣服的原因,我异常地态度变得软弱了起来。

    「除非你让我叫你名字…」

    「嗯?」

    「及川前辈你一直叫我飛雄吧?我也想直接叫你的名字。」

      我一下站定在路中间。飛雄也连带着停下脚步,猫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我的心哗的一下沸腾了,吹过的冷风也顿时变得跟春风一般温暖。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小飛雄的超级可爱潜能力。

      我顿时一阵无敌的心情涌上,摆出付胜利的表情。“徹前辈”….我已经幻想这个场景多久了啊….

    「可以啊,叫来听听?」

      我用无比甘美的声音低声说道。放马过来吧,“徹前辈”。

    「徹。」

      飛雄扬了扬下巴,无意地摆出了付抖S的表情。

    「…….诶?」

    「下次再和别人挽手花心的话,我就要惩罚你了。」

      请做好觉悟。

    一阵强风刮过,吹起飛雄的黑色大衣的衣角。冷淡又带着艳丽的声音无数次在我脑中回响,眼前出现了陌生的大门的影子。……这种就像是被霸道男友欺负一样的感觉……我急忙摇摇头,但抑制不住自己高涨的心跳声,如少女般面红耳赤的我,

 

 

 

 

*********

 

   「……………………………………………………及川徹,身高184。」

    放学后的快餐店,热闹的客人中只有我们这一桌霎时安静了下来。

   「……你够了这个结尾我们已经听腻了。」

   「……打开新大门是什么鬼哟。」

   「……今天你请客啊。」

    三人同时酝酿出“我们已经放弃了”的态度,亲密无间地看着追加菜单。

   「喂你们别这样,有句老话“事无三不成”。别进入放弃状态啊!」

     嗙~!我以拍桌子的气势按下服务铃……,虽然不情愿,但能和我讨论关于飛雄的事的只有这仨个人。要让他们听我说话也只能委屈我的钱包了。 

  「没辙啊。那下次快让他看到你男人的一面啊混蛋川。」

    我在这个一直关注着我们、与小飛雄相关LINE信息的已读率NO.1的青梅竹马背后仿佛看到了佛光。

    「小岩……!」

    「会不会是这样,你让他吃醋的手法太弱了。不表现得更明显一点是没法打败影山的男前精神的。不过,你要是真出轨了我饶不了你啊!」

     听着小岩这略显淡薄的话我不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就是这样。对了,我和花卷来帮你想出轨的设定吧!」

     我看着松和花卷一边撑着脸一边挑着眉露出坏笑,有点犹豫。

   「诶?你们俩……?不要啊,感觉要变成什么狗血连续剧。」

    「啊?那你能接受就这样下去被影山压吗?被超级可爱的后辈扒去衣服然后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就心里一阵恶寒。

    「……那拜托你们了,松川大老师。花卷大老师。」

 

 

 

*********

 

     虽然不知道原本的用途是什么,但这个从松川那搞来的吸盘可以在身上做出小的淤血痕。MADE IN USA。用这个我在穿着制服也能隐约看见的部位弄了好几个假的吻痕,然后再特地冲了个澡,用上和平时不一样的沐浴液。这个设定被命名为“放学后在出轨对象家打完炮后还冲了个澡的男人”。为了证据更确凿还找女同学要了一根长发沾到在领口上。我就保持这样的状态走向了飛雄家。

   「今天因为工作都不在家。」

    在玄关,我问飛雄怎么一直停在车库里的车不在的时候,他这么回答道。

   「这样啊。」

   「是的。啊,及川前辈,请穿那个蓝色的拖鞋。」

    又还是叫回及川前辈了。衣服也换回了乌野的运动服。

   「谢谢。」

    我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松了松领带。这样他应该能看见那个假的吻痕。

   「我去倒茶,你先去房间等着可以吗?」

     感觉他往我领口瞟了一眼,应该是发现了吧。

  

     飛雄的房间里东西一如既往的少。呆站了一会,发现他床边堆着的排球杂志的最上面一本就是登着我的报道的那期,不禁痴笑了起来。

     咔嚓,听见开门声我慌忙收起表情。飛雄手上拿着的不是茶而是矿泉水。

   「诶,是没有茶叶了吗?」

     飛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严肃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人偶一般,难以读取他现在的心情。

   「喂,你怎么了?」

     飛雄把矿泉水瓶放在床边,刷地拉下的拉链,脱掉穿在外面的运动服露出白色的T恤。

     然后他突然抱着我,趁势压倒在床上。

     诶?诶?

     我来推到他是可以,但这相反的状况我可不能接受。

     他不会真的想上我吧,我一下冒出一身冷汗。但怎么也拉不开拼死抱住我的飛雄,慌乱的双手有些彷徨。

     「等等小飛雄,你先冷静一下怎么样?」

     他要是再来个帅气的回应这可怎么搞。我太阳穴跳动着发出警戒时,飛雄静静地抬起了头。

    「……你又出轨了吧?及川前辈你这个笨蛋、白痴、玩弄人……」

     飛雄垂下一向凛然的眼角,透亮的眼眸里含着泪水。他紧抓着我胸口的制服死不松手。

     这样子由妄想变成了现实,因为太可爱了我全身都跟被定住了一样。

     飛雄伸手解开我的领带扔到一边,又解开我衬衣的扣子,一颗、两颗,用食指摸着露出来的淤血痕。

    「果然。我就觉得今天身上的味道跟平时不一样。」 

    他像兔子一样动着鼻子。把脸埋在我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及川前辈你先向我告白的,但每次约会都迟到。为了让你回头关注我都那么尽力努力了,你还是不主动吻我。难得一次看到你提前到了,但又被一堆女孩子围着,……出轨最差劲了。要给你惩罚……」

     chu。他的薄唇贴上我的胸口,印上了一个新的吻痕。和用吸盘伪造的那些不一样,MADE IN TOBIO的这个让我心醉神迷。

     「……徹,再多喜欢我一点啊……?」

     怯弱的声音、摇晃的眼眸。果然无论说了多少帅气的台词,飛雄本质还是可爱到爆啊。我这么一回想,顿觉得他迄今为止说的所有话都是那么可爱。因为无论哪一句,都是为了让我看向他而做的努力不是吗?

    「……你可别太得意了混蛋小鬼、」

     我翻过身,体势逆转把飛雄压在床上。他睁大了夜色一般的眼睛,艳丽的睫毛颤动着。我凑过去用舌头舔走他眼角的眼泪。

   「如果你想对我提要求,那首先要把你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怎么样?」

     飛雄有些不甘心地眨了眨眼,

 

 


 

*********

 

  「………………………………… “可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他歪着头对我说。

    因为恋人太可爱了,如少女般面红耳赤的我,及川徹,身高184。」

 

 

 

 

FIN


 


   新年快乐!第一次用lof,如有疏漏请见谅。

  从13年春天开始喜欢上及影马上已经要第五年了,好像第一次喜欢一个CP这么长时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出不了坑。正好最近比较闲,想着自己又不能画又不会写的,也就只能靠渣翻来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了。喜欢请点去支部给原作者打个分吧:)这个作者的文都很可爱。

    一直以来都是纯野生靠支部和推找粮,前几天才摸来这边还不是很会用,如果投稿内容有重复的还请告知,错字误翻也麻烦指正。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希望能和同好互相交流,做野生舒服自在但也寂寞如雪🙄。


 PS:排版我真的尽力了,但好像还是没对齐...





行舟

【牛影/哨向AU】无畏山海(下)

Summary:“辅助型向导更适合我。”牛岛若利说。而与他契合度90%的,是进攻型向导影山飞雄。


*全文2.3w,已完结,(上)见合集前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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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新搭档的哨兵向导将要进行第一次合练。虽然没有明说,但合练的主要目的是让牛岛和影山适应相互配合。

  

在此期间影山已经得知了牛岛的精神图景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从本人那里得知,而是由队长交代。

  

“上级的意思是说,希望能够早日解决若利

的问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昼神福郎略带担心地问他。

  

影山单纯地答道。“意味着我需要与牛岛前辈结合。”

  

昼神福郎发现他并没有表示出...

Summary:“辅助型向导更适合我。”牛岛若利说。而与他契合度90%的,是进攻型向导影山飞雄。


*全文2.3w,已完结,(上)见合集前一篇


  

  

  

-

  

很快,新搭档的哨兵向导将要进行第一次合练。虽然没有明说,但合练的主要目的是让牛岛和影山适应相互配合。

  

在此期间影山已经得知了牛岛的精神图景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从本人那里得知,而是由队长交代。

  

“上级的意思是说,希望能够早日解决若利

的问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昼神福郎略带担心地问他。

  

影山单纯地答道。“意味着我需要与牛岛前辈结合。”

  

昼神福郎发现他并没有表示出异议或者排斥,与某些非常抗拒因为一纸鉴定而被迫与并不熟悉的哨兵结合的向导不同。于是昼神队长多问了一句,表达关心。“你不会觉得别扭或者担心吗?”

  

“没有啊。”影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我可以接受。”

  

“那是我的担心多余了。”昼神福郎笑道。

  

  

合训刚开始,考虑到他们俩分别的战斗能力,昼神福郎直接上了最高难度。

侑、佐久早、木兔和星海在旁边看着。

  

“你不一起吗?我以为队长会让你们组三个一起练。”侑问道。

  

星海将注意力从模拟舱中转移回来,回答道。“主要是要让他们两个适应互相配合,之后我加入就比较容易了。”他回忆了一下某两个契合度90%的哨兵向导之间别扭而生疏的气氛,于是补充。“要让他们俩互相信任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至今不知道影山对哨兵的不信任的起因,而且牛岛似乎也不太喜欢向他人敞开他的精神图景,而更喜欢不侵入精神图景的疏导。”

“而且归根结底,塔里希望他们能够结合。”

  

佐久早没有加入谈话,而是专心地看着模拟舱中的景象。两个人分别操纵着自己的机甲,而训练室中的大屏幕很好地呈现出了模拟的景象。

塔内的普通训练强度都比军校毕业考核的强度要高,源源不断的兽潮涌来,两台机甲在其中显得分外渺小。出乎意料地,刚来报道不到两周的影山飞雄对这个强度也适应良好,看得出这段时间在训练室付出了不少。

  

考虑到自己是前辈,牛岛主动揽过了指挥权,第一次训练先选择采用了一种并不需要配合太过于精密的方式,很顺理成章地下达了指令。“我主输出,你清理那些没有完全被击倒的模拟变异生物。以你的战斗能力应该能够跟上。”

  

“好的前辈。”影山飞雄对此没有异议。不用多费口舌,他便操纵着机甲,与牛岛若利形成了一前一后的阵型。

  

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力,牛岛霎那间启动了机甲上的重型热武器,炮口重重地轰向前方的兽群。密密麻麻的兽群被这坚实的一击直接撕裂成了两半,被直接轰击到的生物顷刻间倒下,而其他的向两边分头逃窜。

  

武器所能发挥出的强度与操纵者的精神力成正比,这是机甲战斗的铁律。第一次与武力这么高的哨兵合作,纵使是向来在训练中情绪起伏不算大的影山也难免心潮澎湃,胸中升起浓浓战意。他操纵着机甲紧紧跟上他的前辈,炮口对准几只靠他们太近的变异生物,将激光送入心脏。

  

两台机甲步调完全一致,牛岛可以开出他最快的行进速度,因为影山完全能跟得上,起初几分钟过去后,他甚至无需回头。

他与许多向导合作过,其中不乏在某个方面的佼佼者。但白布更像完全牺牲自己的特质而磨出的他最好的盾,优点主要在于防守,而宫侑是他们全队的向导,永远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与影山合作的这种感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一个同样强大而独立的向导,只是恰好与他战斗风格相近、能够跟上他的步调。

  

牛岛发现他最初对影山的判断不足,甚至大错特错了。

  

他曾经觉得向导是那个为哨兵做乘法的人,在战场上完全是哨兵的辅助,而向导本身所能发挥出的战力与哨兵相比几乎不值一提。但影山飞雄不一样,他们俩加在一起,便是1+1大于2。

  

最高难度的双人训练牛岛从来没与任何一位向导完成过,反而跟星海或者佐久早试验性质地通关过,毕竟哨兵和向导的战力一般而言有高高的壁垒。他和宫侑也在日常训练中尝试过,但契合度不高,毫无默契,两个顶尖哨兵向导甚至没坚持到最后一波。可是这一纪录被他和影山第一次合训时就打破了——有影山精准的打击,他们甚至没陷入任何一次险境,所有妄图靠近两台机甲的变异生物都被他先一步处理掉了。

  

这就是契合度90%以上的搭档一起上战场的能量吗……模拟舱中的两个人,以及外面看着他们的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一两个简单词汇,便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意图。事实上战场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精力做详细的战术意图布置,因此这一点格外重要。

昼神福郎满意地拍了拍手。“看来我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佐久早在旁边点了点头。

  

  

随着数据面板的弹出,牛岛先一步停下,走出了他的机甲。

  

看到顶部的难度系数,他才恍然想起竟是模拟演练的最高难度。这场战斗并不艰难,甚至有些过于轻松了。那是先前与向导搭档是从没有过的战斗体验,牛岛不需要影山的精神调节,因为他甚至没有动用过多的精神力——

他只需要不断地向前进军,而后半程适应了这一点后,完全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这位向导。

  

从前他总想让自己无所不能。

  

成为最全能的哨兵,让队友能够在战斗中放心地将决定性命的瞬间交给他,这是父亲从小给他描述的,最强的哨兵的样子。

  

但这次由于前半程的顺畅,他卸下了那些强加于自己的压力,试着把剩下的责任交给影山飞雄。

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只要危险范围内再无变异生物存在,便无需另外分心于防守端。

  

于是,他终于得以成为那柄最锋利的矛。

而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牛岛又抬头看了一眼数据面板。

他自己的数据大致上心中有数,虽说战斗体验截然不同,但熟悉的地图中数据一般在特定的区间内波动。他好奇的是影山的数据,对方无疑出色地完成了自己交予他的任务,甚至超出他预期。

牛岛若利的眼睛霎时睁大,他所好奇的那行数据映入他的眼眸,甚至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影山飞雄,向导,击中要害率,96%。

  

如星际气体与尘埃云在某一瞬间坍缩成恒星,如行星和其卫星在某一刻观测恰巧相合,霎时间有什么长久以来固有的东西正悄然发生改变。

  

“影山飞雄。”牛岛低低地对自己唤了他的名字。“是我之前错误地低估了你。”

  

而后他从思绪中脱开,发现影山还未从机甲中出来。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他这样想。

  

快步迈向停驻的两台机甲,途中凭哨兵超群的听力也并未听见任何细微的响动,牛岛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大跨步走上前,担心所致,摈弃了他一向先寻求同意的礼貌,靠近了属于影山的那台机甲。牛岛顺理成章地发现这一行动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低着头的影山。右手紧紧攥成拳抵在控制台上,侧脸脸颊飞红,嘴角的笑显示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模拟中。

  

于他而言那确实像个美好的梦。

  

自分化起,超出常人太多的精神力与对战斗十年如一日的执着让他始终难以找到合适的队友。影山不善于表达,旁人也无法完全理解他的思路,起初许多善意的纠错在他人眼中变成了刻意的挑刺,又对搭档要求远超于一般情况,因此被安上了“独裁”“暴君”这样的形容词。

  

这同样也是影山第一次感受到与同一水平甚至强于自己的哨兵合作歼敌。

  

如大梦初醒,他终于听到机甲门异常的响动,抬头望向推开门的牛岛若利,才恍然发觉模拟结束的这段时间他竟一点都没有使用精神力向他的搭档设防。

  

牛岛的目光撞进影山的眼眸里。

抬手抹开额前细细的汗珠,掩饰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影山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牛岛掏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他一张。

  

“谢谢你,牛岛前辈!”他说道,尾音止不住地上扬,似乎在指纸巾,又似乎在说些别的什么。他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脸意犹未尽般的跃跃欲试。“能和这么强大的哨兵合作真是太好了,好想再来一次。”

  

牛岛也被刚完成第一次模拟战斗的小向导的情绪感染。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被那沉郁的颜色吸引着向前。

  

脑中浮现出曾在录像中看到过的,影山飞雄的毕业个人作战。

但这次他的视角是无垠宇宙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台机甲,而跟随着影山的眼睛时,牛岛看到了目的地。

  

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受,对于不善言辞的人而言,用语言描述抽象化的情绪太过于困难。但牛岛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曾看到过的形容。

  

眼中有星星,他想到,而结束战斗后影山飞雄因兴奋而放大的眸里不止有星星,还有属于他的征途的整个宇宙。

  

-

  

“最近和牛若怎么样了?”

  

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在影山的床上坐下,望着正坐在桌边专注地写着训练日志的后辈,侑问道。

  

距离影山飞雄正式入队已经有约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间,小队的所有外勤都由木兔、佐久早和侑三个人负责,星海偶尔会前往帮忙,而精神图景还没恢复的牛岛和刚加入的影山暂时还没能出外勤。

  

期间每次训练结束,影山都会对牛岛进行例行疏导,就像每一个向导对其他哨兵做的那样。由于契合度极高的向导的疏导,牛岛的精神图景检测报告显示恶化程度已略微减轻,这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但要根本上解决仍需结合。

  

因此,上级要求同为向导的宫侑去跟影山旁敲侧击一下。侑知道问题应该不出自这一头,但经过了两周高强度的外勤,他也迫切希望问题能快速解决给他减负,因此顺势领了这一任务,去找他可爱的后辈“谈心”。

  

“挺好的。”影山答道。“牛岛前辈很强,最近每天的模拟都是开的最高强度,我们一次比一次用时短。”

  

“我知道你为什么跟他契合度高了,你们俩真是一模一样。”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当然不是让你汇报训练,这个我们自己会看。”

  

他发现,对待影山的方式必须与对待牛岛的一样,想问什么必须直白地提出,拐弯抹角地问,这俩脑回路笔直的家伙根本听不懂。于是侑重新组织了语言,站起来走到影山桌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你成功进入他精神图景了吗?”

  

写字所需的光线被挡住,影山被迫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笔,把那本被他自己翻得皱巴巴的记录本合上。

“还没有试过。”他只是这么答道。

  

侑盯着他,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生物。“居然还没试过吗?”由于震惊,他的声调明显地上扬了几度。

  

怎么会呢?他想。

第一次模拟演练结束后,连他们几个非当事人都能够看出牛岛和影山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进展。那些生疏和局促都在默契的战斗后初融,日常相处也更为自然。

只是,似乎谁都还没提精神图景的事儿。

  

“我暗示过了。”影山说,用谈论天气的口吻,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牛岛前辈没有反应。”

  

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太糟糕了……听到这话,一向不正经的侑面部表情略有些扭曲,眉毛不自然地上扬。

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像新婚夜引诱未遂。

  

若是更了解影山一点,或许会明白他的这句“暗示”有多少水分。影山飞雄理解的暗示,不过是在训练结束后旁敲侧击地问牛岛精神状态如何、需不需要帮忙,而模拟下牛岛当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便礼貌地说没事。

但这句话落在宫侑的耳中,他显然无法凭借这窥见事件的全貌。

  

“牛岛若利是不是不行?”侑恍惚地说。怎么会这样?他不也对他精神图景的问题挺着急的吗?

  

影山飞雄认真地纠正。“牛岛学长的状态挺好的。”他想到牛岛若利在每次训练中骁勇的表现,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许是真的暂时不需要?”

  

救命啊……侑在心里呼喊,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嘈多无口”的感受。

得赶紧把这事说完,他想,不然我也会被传染成笨蛋。

“我不知道牛若现在有什么顾忌,”侑说道。如果宫治在这里,一定会为他这段少见的良心发现发言所震惊。“他精神图景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而且也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整个精神领域都会崩塌。”

  

影山虽知道牛岛若利的精神图景出现了问题,但对于这严重性还是第一次耳闻。他瞬间扶着桌子站起来,一下子拉近了与侑的距离,问道。

“侑前辈,我该怎么做?”

  

给人正经出主意可不是我擅长的,侑想。一句“按着他强来”在舌尖打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下,一半是因为万一他说出来影山可能会当真——他应该不具备强行进入牛岛精神图景的能力,另一半是因为这似乎并不是插科打诨的好时机。

“直接找他开诚布公地聊一下吧。”侑最终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

  

这两人实在是难搞。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功成身退,得以离开影山房间时,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再也不揽这种活儿了。他心里思索。不行,为了抚慰受伤的心灵,得把这段好笑的对话告诉其他人。

  

-

  

从侑前辈那里得到了“指导”后,影山深觉这一问题刻不容缓,于是他向着牛岛若利的房间走去,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里面的声音说道。

  

推门进去,影山看到半伏在桌边小憩的牛岛,对方刚下训练,似乎在进行休整。

“打扰到你了吗?”他略微窘迫地问。

  

“并没有。”牛岛答。“只是准备休息一下,你进来坐会儿也是一样的。”

  

他望着影山飞雄,小向导明显藏着心事,无意识咬着嘴唇的牙齿和摩挲着裤缝的手指将影山出卖了个彻底,眼神却是坚定。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寻找牛岛若利这件事太过于急切,影山没有打好腹稿,甚至都未完全想好如何启齿。

如何进入一位哨兵的精神图景?

对于那些精神力远不及他的,影山完全可以强行侵入,但这一方式显然不适用于牛岛。

方才宫侑对他说要开诚布公地提起,而影山不知道直接请求进入一个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否会过于突兀。

  

于是影山伸出手,轻轻将指尖搭在牛岛的手心上。

  

他想起军校时期那些与他争吵的哨兵对他说的话。其中一位在毕业考核结束后尽管已经难过得泪流满面,但还是用尽了全力朝他大吼。

“影山飞雄!在你索求哨兵的信任之前,你也得先信任别人才行!”

  

影山在当时就早已意识到这句话是正确的,但曾经的他没能践行,时至今日也无法再回头。

  

但至少现在他已经懂得——

  

“牛岛前辈。”影山定定地看着对方。牛岛诧异于他突然的动作,但仍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影山感觉到那只手像靠近了热源,给予他源源不断的暖意,也赋予了极大的勇气,塔用一种极为庄重的语气询问道。“你愿意进入我的精神图景吗?”

  

-

  

连绵不断的山。

  

黑鸢熟练地穿梭在精神图景中,牛岛的白隼紧跟着黑鸢,在那条蜿蜒曲折于山间的小径上空滑翔。

  

好静谧的山。这是牛岛若利对影山飞雄精神图景的第一印象。

发出鸣叫的黑鸢引着他的精神体一路向前,而那声鸟啼很快地迷失在了层峦叠嶂之中。两侧的树木排布规律,向前行十步、或是二十步,仍是一样的景象。

  

精神图景外,两人的手仍交握在一起,谁都没有先松开。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影山解释道。不同于哨兵,向导的精神图景鲜少会被进入。第一次将自己的精神图景完完全全地向另一个人敞开,如同把自己完全地剥开展现在他人面前,虽是由他自己提出,却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窘迫。

他生长在多山的县城中,父母均长期忙碌,无暇看护两个孩子。爷爷是退役的塔内的训练负责人员,没有太多带小孩的技巧,便终日带着他在野外山间奔跑,释放影山孩提时期最初的活力。

关于服役最初的种子由爷爷种下。幼时美羽偶尔会对父母的长期缺席表示不满,于是爷爷便寻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下,给姐弟俩讲述塔内的工作多么艰辛、却又多么重要,让他对哨兵和向导所能看到的世界心驰神往。祖辈父辈均为哨兵向导群体中的成员,影山飞雄也从未怀疑过他不会分化,只是他一直以为将会分化为哨兵,同样也是在家附近的山间,跟在爷爷的背后有模有样地学习初级战斗技巧。

  

直到15岁那年,爷爷离世,他也分化成了向导。

  

后来在军校的理论课中,影山学习到了关于哨兵与向导精神图景的章节,其中的一种精神图景便是由最深刻的记忆构成的。那时他终于知道,他的精神图景为什么会是他在其中度过了无数光阴的山峦。

  

“我的精神图景比较单一。”影山从记忆中脱出,忐忑地跟牛岛解释。

军校中讲述精神图景的时候,老师曾描述过一些丰富而绚丽的图景,而影山发觉自己的是那么的单调,只有连绵不绝的山与树木,满目皆是深绿与棕黄,仿佛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处于精神图景中,牛岛也被动地接收到了这一部分属于影山的记忆。他能看到小小的影山如何日复一日地主动跟着爷爷完成那些对于少年都颇有难度的训练项目,也读到了那些不太愉快的、被同龄人指责“无聊”的瞬间。

他突然就明白了影山那令人咂舌的精准度是怎样日复一日地堆积起的,影山的内核也如他的精神图景般,在这条小路上不断前行,翻过一山仍有一山,永远不会停下,也没有终点。

  

“很令人安心。”牛岛说,他想起自己精神图景中的那片没有彼岸的海,这么说道。“与我的精神图景很相似。”

  

牛岛拉着影山,带着他进入了精神图景。

  

白隼领着黑鸢,飞入了那片海。

他也将自己的精神图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向影山敞开。

  

生怕惊扰了对方,汹涌的浪为初次飞向大海上空的黑鸢暂时停驻,影山得以窥见牛岛精神图景原本的模样——

平静的海,吸收着天空的颜色而显得更加广阔。海面上泛起的波纹又被庞大无尽的水体吸收,与影山精神图景中的山峦同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安定,水面下却涌动着无尽的力量。这是影山对牛岛精神图景的第一印象。

  

精神图景异常仍没得到解决,强行控制下的平静很快就达到了临界。一瞬间,那片海又变回了凶险的水体,浪花拍击着水面溅起一簇一簇的白沫,如倒放的暴风雪,夹着咸涩的海水扑向上空用力扇着翅膀的两只猛禽。

  

白隼刹那提升了自己的飞行高度,高亢地啸叫一声,提醒着黑鸢突发的危险。而黑鸢却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黑鸢展开翅膀,轻触涌起的浪花。它似乎并不在意羽毛被打湿,也更不畏惧那片大海。

  

牛岛睁开眼睛,惊讶地望向影山。

  

“我也并不畏惧这片大海。”影山轻声说。

  

-

  

特战队近几天流传着好消息。

  

牛岛若利的精神图景终于稳定了下来,被评估为能够继续承担较为艰难的外勤。新的分组架构即将正式被启用,对此最高兴的是宫侑,从此他既不需要一人负责四个哨兵的状态,也再也不用像过去两个月似的出双倍外勤。据说他为了庆祝此事甚至“斥巨资”给他的双胞胎兄弟买了双份布丁。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证明此事为真的目击者佐久早圣臣评价道。

  

“所以,结合后的感觉与之前有什么不同?”星海光来自诩为结合上的前辈,要对“后辈”牛岛送上适时的关心。

  

结果收获了牛岛充满疑惑的眼神。“星海,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他一板一眼地纠正道。“我并没有结合。”

  

“啊?”这回疑惑的变成了星海。“可我早上明明收到了通知,你已经可以承担正常强度的外勤了。如果没有结合的话,精神图景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发现自己似乎产生了误解,担心之色再次漫进了他的眼中。

  

牛岛举起水杯,喝下一大口水。他将白隼从精神图景中放出,从星海的角度看,这只白色猛禽外观上明显比几个月前更加神采奕奕,似乎终于得到了良好的休息。“在影山的帮助下,已经可以较长时间地控制住精神图景的问题了,所以评估结果是不影响日常任务和出外勤。但如果要根治,需要对精神图景做一个比较彻底的修改,所以大概还是需要结合才能完成。”

  

“那真是太好了。”星海发自内心地为牛岛高兴,圆圆的眼睛写满了欣喜。他本想说所有人都在等着牛岛的回归,但他长了张嘴,发现太过直白的话难以启齿,于是话锋一转,调侃道。“你知道吗,你出不了外勤的日子我们都快累死了。真得赶紧把你和影山抓过来做苦力,出双倍的任务,感受一下这段时间我们的艰辛。”

  

“嗯,我一定尽可能地将这段时间的任务强度补回来。”牛岛一本正经地照单全收。

  

不再担心正事后,星海好奇地问。“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申请结合?”

  

牛岛握着杯子,回顾着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除了增加了每次训练后的调节之外,由于影山发现了自己能够对牛岛的精神图景产生正向影响,每天晚上他都会前往牛岛的房间,进入牛岛的精神图景帮助疏导。

这种深入精神图景的规律疏导太过于亲密无间,几乎让两个原本对对方一无所知的人变成了世上最了解对方的存在。现在的影山深知礼尚往来的道理,在深入牛岛的精神图景、获悉了牛岛一些埋藏于记忆深处的故事后,也会对等地将他领入自己的精神图景,让牛岛多了解自己一点。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牛岛终于得知当初军校中的影山不擅长与人合作的成因。他的精神与心智超出同龄人太多,又不善言辞,造成的误解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早已脱出影山的掌控。

牛岛并不为当初自己下的推断而感到后悔,对于他和影山而言,过去的事情都已是既定发生过的了。他们也都认为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如影山不成熟时对同学所说的酿成误解的话语,也如牛岛过于武断的判断,并没有对与错之分。

  

但他偶尔也会感到庆幸。还好没有因此错过影山,牛岛想。

  

在这样隐秘而暧昧的精神共鸣下,牛岛无法拒绝地慢慢向影山飞雄的心靠近。

  

他发觉分化那天晚上父亲对他说的话的正确性。精神共鸣与记忆交换下,牛岛愈发地分不清藏在他和影山意识深处的那些想法与坚持到底哪些属于谁,抑或他们本身就共享着同一份执着与热忱。90%契合度以上的哨兵向导注定会在现实中无比契合。

  

他想要与影山飞雄结合。

  

在结合这一问题上,他也愈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但他仍不知道,或者说,不敢确信影山的想法。

  

“结合与否需要征求影山的意见。”牛岛答道。

星海扬眉。在他眼里牛岛向来是不愿意便直接拒绝的人,正如当时明确地反对引入影山这位搭档,即使这一想法早已随着深入接触推翻,但牛岛直白的特质始终未变。星海飞快地读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作为第一个当面看着牛岛承认自己对影山感情的人,他忍不住想开怀大笑,为这位精神图景命途多舛的同僚感到高兴。

  

“我猜影山不会拒绝你的。”大海鸥嘀咕道,“我的海鸥最近都不乐意去找你俩的精神体了,它总是被冷落,回来跟我抱怨那两只鸟天天靠在一起。这很能说明问题。”

  

牛岛点了点头,纵使是他,听到这番话也红了脸。看到这稀奇的景象,星海笑得更欢了。

  

“得去旁敲侧击一下影山的想法了。”星海一锤定音。“不能让侑去,侑大概率会用他的‘未结合向导才是自由的向导,世界上那么多哨兵何必单恋一棵草’言论给影山洗脑,或许我该拜托一下幸郎……?”

热心的海鸥挥了挥手,飞一般地跑走了。

  

其实我自己去问就行……牛岛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但他发自内心地感谢星海的帮助。

  

-

  

“影山,你愿意跟我结合吗?”

  

牛岛若利带着一纸契约,在早晨的训练室中询问影山飞雄。后者才刚放下随身物品准备开始热身,听到这样的问题眼睛倏尔睁大,似乎有些惊诧。

  

“非常抱歉,突兀地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牛岛恍然觉得唐突,赶忙道歉,但此时此刻他发现他竟紧张得脑内搅成了一团浆糊,说出的话全凭本能。

“我很喜欢作为向导的影山,也很喜欢影山飞雄本人,想要与你结合。但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件事情,不需要因为我精神图景的原因勉强自己,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影山从惊诧中回过神。他感受到牛岛在话语间将一片真心笨拙地捧到他的面前任凭他处置,影山的一句话便能决定这颗心是兴高采烈地跳动,还是——

怎么会有第二种选择?

  

“我也非常喜欢牛岛前辈!”影山知道牛岛在给他建起台阶,给他留足拒绝的余地,但他并不希望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唐突地打断。

第一次被喜欢的人表白,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停止了运转,凭本能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才发现自己好傻。

“不是因为精神图景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契合度,而是我喜欢牛岛前辈这个人。”

  

牛岛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然后他感觉到手一松,紧紧攥着的结合申请和笔顷刻间就被影山急切地抢走了。

  

唰唰两下,纸的右下角又多了一个名字。

  

-

  

牛岛若利再也没被精神图景的问题困扰过。

  

精神图景中一望无际的海上多了几座面积颇大的岛屿,上面是层叠的山峰。结合后影山飞雄与他一起重铸了他的精神图景,而在牛岛潜意识的影响下,构筑出了与影山的精神图景十分相似的一角。

  

山巍然不动,而海面也很平静,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滔天巨浪。

  

-

  

“拥有彼此后,牛岛和影山再也不需畏惧精神图景中的山海,正如机甲时代的哨兵向导无需畏惧浩瀚无垠的宇宙。”

——记载自《特战队纪事》

  

  

  

end.

  

  

  

一个彩蛋: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两个怪人简直天生一对!”

  

宫侑眉飞色舞地指着另一张桌子上的牛岛和影山,这两个人虽然一如往常,但没有人想去打扰刚结合哨兵向导的二人世界。

  

他问木兔:“阿木,你六点半起床了吗?”

  

“好像还在做梦?”木兔沉思到。“唔……梦到什么了来着?”

  

宫侑马上打断。“这不重要。臣臣,你醒了吗?”

  

“我还有半小时才醒。”虽然不知道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向作息规律的佐久早还是如实回答。

  

瞥了一眼旁边的星海光来和昼神幸郎,侑说。“你们两我就不问了,肯定也还没起床。”

  

没等被剥夺了话语权的星海炸毛,侑自顾自地吐槽下去——

“你们看!六点半都没人起床!但这两个怪人却能在这种时间提交结合报告!真的是怪到一块儿去了!”

  

  

  

  

 

  感谢阅读到这里!

  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写完了这篇哨向。从九月份开始构思,到打下end三个字母过了整整一个月,期间努力搭建了比较丰富的平行世界,按想到的所有内容走下来感觉得有十万字左右,又碍于没有写中长篇的笔力,大部分都没有呈现出来,最终只留下了与两位主角的感情直接相关的故事。

  故事在写下结合申请的那一刻就完结了,或许以后有能力和合适的契机的话会把结合后的故事也写一写,但相应的感情成分就会少很多。副cp昼星其实本来也想好了比较完整的故事线,但是因为和主线关系没有很大所以也没往里写,同样也是以后有精力的话可能会写下来!(大胆发言:其实我很喜欢昼星的向哨设定,向导x哨兵搞颜色格外香喷喷)

  下篇中稍微点了一下“无畏山海“这个标题的意义,这四个字是在初步构思好故事线和两位的精神图景后突然闪进我的脑海的,虽然后来越想越觉得有点牵强,但又不舍得改掉,只能努力试着圆一下。实在抱歉!

  这对牛若而言是个打破第一印象、学着去信任的故事,对小影而言也是个学会沟通与信任的过程,感觉我流牛影都以成长线为主,而感情线一般集中在牛岛这边,以后可能要多练习一下写小影的感情线🤣

  总之这篇写得很开心!收到了很多表达喜欢的评论和催更的评论也很开心!以后也会努力地多多给同好们产粮!

  (指了指合集名)1120是AD牛影的背号,不是真的要搞那么多AU的意思


Trista Cherry

【月影】皆大欢喜

预警:1w2小品故事一则,全是ooc,主要是想好笑,不好笑也不要骂我


CP只有月影,可能存在all影友情向,我也不确定,感觉只是一群发疯人


  summary:以日向翔阳,山口忠,菅原孝支为首的乌野男排宣布对月岛萤影山飞雄的恋情负责


  日向绕到洗护用品的货架,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排洗发水沐浴液,家里的已经用完,他受妈妈所托出来买,只不过他没什么头绪,只想随便拿一瓶就算了。

  “……真的假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货架对面透过来,瓶瓶罐罐的缝隙里可以看出对面有两个女生正一边选着东西一边聊天。日向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随即......

预警:1w2小品故事一则,全是ooc,主要是想好笑,不好笑也不要骂我


CP只有月影,可能存在all影友情向,我也不确定,感觉只是一群发疯人





  summary:以日向翔阳,山口忠,菅原孝支为首的乌野男排宣布对月岛萤影山飞雄的恋情负责








  日向绕到洗护用品的货架,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排洗发水沐浴液,家里的已经用完,他受妈妈所托出来买,只不过他没什么头绪,只想随便拿一瓶就算了。

  “……真的假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货架对面透过来,瓶瓶罐罐的缝隙里可以看出对面有两个女生正一边选着东西一边聊天。日向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随即继续穿梭略过他不熟悉的品牌,随便选了个眼熟的伸手去拿。

  “……那个影山和月岛,在交往?”

  日向一巴掌扇翻了四五瓶洗发水。

  对面的说话声吓停了,女生们从另一边古怪地看过来,日向尴尬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重新慌慌张张地扶起瓶子。

  诅咒世界上的所有相同姓氏!日向心里抱怨了一句,这也太恐怖了……

  “怎么会认识的啊他俩……”

  “好像是,排球吧?”

  日向再次一巴掌掀翻了一排洗发水。

  这世界上当然也还会有其他因为排球认识的月岛影山!日向唾弃自己,别发疯了!他抓起一瓶洗发水放进自己的购物车里,推着车一脸痛苦地走了。

  “……没公开吧?”

  “迟早的事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很明显的呀……他们当时看对方那个眼神……”

  “说的也是……大概是他们不好意思吧……”

  “月岛那么高大的男生也会不好意思哦?”

  日向推着车撞上了堆成金字塔的洗衣液墙。

  

  






  

  

  “日向,”山口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也很高兴阿月跟影山关系能够缓和,但是并不是他们可以正常说话就是在谈恋爱的。”

  “我真的听见了,山口你相信我,”日向手舞足蹈,“绝对是说的月岛和影山,绝对是,不是别人,而且她们说排球哦!排球!”

  “即使是排球也可以是其他人的呀!”山口连连摆手,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个话题,远处负责今天收拾和打扫的月岛和影山已经快要收拾完了,如果他们俩过来听到日向的话后开始谋杀日向,他真的没有把握保证日向不缺少身上任何一个部件。“阿月不会跟影山谈恋爱的啦。”

  “说不定是你不知道呢,”日向自信地说,“说不定他不想告诉你。”

  山口直视日向的双眼,“阿月虽然有点口是心非,但是他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哦。”

  日向摆摆手,“那不一定吧。”

  “哪怕他不直接说我也能看得出来,”山口心中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人生中少有的几次挑衅道,“我很了解阿月的哦,即使他真的跟影山谈恋爱我也能第一个发现。”

  “不过影山一定会告诉我,”日向摆摆手,“因为我跟影山是最厉害的组合!”

  “看起来你也不知道,只能靠听不认识的女生聊天嘛。”山口温和地笑了一下,冷气森森。

  “山口,你表情好可怕。”日向打了个寒颤,后面影山大声尖叫着冲过来“bbbbbbbooooookkeeee”他瞬间把山口抛在脑后,咆哮着“这次我会赢”也冲了出去。

  月岛单肩背着包慢慢地走过来,耳机挂在脖子上,“走吧山口。”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介于他平时训练完几乎都是这个状态,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阿月,”山口突然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月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 

  月岛翻了个白眼,直接自己往前走了。山口跟在旁边坚持不懈:“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阿月一定要告诉我哦,就像你告诉我明光哥后天就回来一样,都可以告诉我的。”

  “闭嘴,山口。”月岛萤不胜其烦。

  

  

  

  









  

  

  “我跟影山在谈恋爱。”月岛明光说。

  月岛萤手一抖把茶水倒到杯子外沿,又哐当一下把杯子撞翻,他来不及把东西扶起来,猛地回头几乎把脖子扭断望向站在门边的月岛明光,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你滚出去。”月岛萤颤抖着说。

  “虽然我们还没有确定,但是我知道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月岛明光表情如梦似幻。

  “他甚至还没成年,而且他连脑子都没有。”月岛萤颤抖着坐下,“你疯了,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

  “他?”月岛明光怔住几秒,随即后退两步,“我说的是你队友的姐姐美羽小姐!”

  月岛萤猛吸一口气,感觉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至少他现在能把杯子扶正了,“那么你可以坐下了。”他把茶倒进杯子里,“能不能对你弟弟的身心健康负责?”

  “我去东京出差顺便参加小学同学聚会,”月岛明光自顾自地说,“我甚至不知道她后来去了东京工作,大部分以前的女同学都还留在宫城,她倒是去了东京。她看起来跟小时候真不一样了……变得更加漂亮了……我记得以前我为了跟她能多说上几句话,特意去找茬气她……”

  “很恶心,你不要再说了。”

  “结束聚会以后她问我要不要她带我玩一玩东京,她带我去看天空树,说她在这里生活很久已经成了个东京通……明明只是重新待在一起一个星期……这跟她待在一起的一整个星期简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们聊了好多东西,排球也好,这几年的生活也好,我从来没见过跟我这么合拍的人,甚至连我们的弟弟也在同一个排球队!”

  “你滚出去吧。”

  “所以我问她,打不打算回一趟宫城,我们的弟弟关系很好,我们可以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什么的。她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微笑着望着我,然后说,好呀。”月岛明光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我比她先回来一天,而我几乎没办法忍受见不到她的每一秒钟了……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笑起来的嘴角……”

  “你再重复一遍?”月岛萤不可置信。

  “她的头发……”

  “上一句!”

  “我比她先回来……”

  月岛萤抓起杯子摩挲一下,对准了月岛明光的头。

  “好了好了!”月岛明光举高双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约了美羽小姐明天她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虽然是以你和影山的名义!到时只要你们一起吃饭就好!就这样就好!美羽小姐我可以来陪!”

  月岛萤稳准狠地把杯子丢了出去。

  

  

  









  

  

  第一,菅原孝支是一个好人,他富有责任心,热爱自己的后辈,关心他们,愿意为了他们尽最大的努力,第二,他尤其关心他的二传手后辈影山飞雄,因为从各种角度来说影山都是一个迟钝的人,第三,他可能稍微有点过于容易担心影山了。

  但是,周日晚上,影山飞雄一个人在闹市步行街人流中乱窜似乎在找什么店的景象相当少见,而且令人担心。菅确认了好几次自己没有认错那个圆滚滚的脑袋,因为影山出现在这里真的有点奇怪,从不知道他会喜欢出来玩,说实话甚至不知道他能有多少朋友,难道这里新开了一家健身房?还是有排球运动员在这里签名?

  他看见影山最后迟疑着在一间情侣餐厅门口停下来——无论影山到底找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是这个地方,他决定去跟后辈打个招呼顺便帮他指一指路,刚回头跟自己的朋友说了一声“我看到熟人了去打招呼”再一转回来看到月岛萤从餐厅里走出来,皱着眉朝影山招招手。

  菅的笑脸僵住了。

  当然了!月岛出现在这什么都说明不了!菅大声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如刚入学时关系那么差了,周末一起出来玩也是很正常的事!一起去情侣餐厅说不定是因为有折扣!或者这是他们高一的新风潮只是他还没了解到罢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恰好遇到!

  菅几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店里,餐厅里装饰着偏暗的暖黄色灯光,从天花板顶上垂下一个一个花式繁复的顶灯,门廊的地方还挂了榭寄生,墙壁上贴了几句浪漫的话。菅原孝支仔细检查,确定没有一点能够吸引影山的排球元素。

  他再一抬眼看见黑金发色两个人坐在拐角处的四人桌椅上,刚好在一个盆栽的后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们的背,两个人是并排坐的,对面空出两个位置。啊啊,说不定是还叫了日向和山口呢,那也很正常嘛——

  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菅没办法听清,只听到影山抱怨了一句,月岛有点烦躁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坐到对面去,王者,还要庶民跪下来乞求你吗?”

  “为什么。”影山不满道,后面夹杂了一句听不清的咕哝。

  “……情侣肯定会想面对面看着对方的脸坐吧,拜托王者你动动脑子——我忘记你没有了,对不起——”

  菅原孝支极速后退过程中左脚拌右脚差点摔在服务员和他端着的红酒上,温和可靠的三年级头晕眼花,耳中嗡嗡直响,他一边念叨着不可能一边全力倒退离开这个可怕的,不真实的地方——是那个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真的吗?他从来没发现过?他也配自称是关心后辈的人?

  肯定有解释——他现在就要解释——菅绝望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瞬间几乎想报警——您好有两个男高中生在餐厅里互相用刀厮杀,还没开始厮杀但是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最后选择了山口,因为无论如何山口都是更加可靠的那个,而且他足够了解月岛。但编辑了消息发过去后还是选择多发给日向一条,虽然他几乎无法相信日向做的任何事。

  菅:[只是随便问一下哦……月岛跟影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呢?]

  山口秒回:[日向说的吗?不是这样的,阿月没有跟影山交往]

  日向消息紧跟着传过来:[交往吗!是的是真的!!!]

  哪怕有一个人没提到交往他都不会感觉痛苦加倍,他们都能想到交往吗?看到月岛和影山可以直接联想到交往上吗?是很明显吗?一年级都知道?

  山口重新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前辈也是听到有人这么议论吗?]

  还有人议论吗?他们在搞地下恋情?这些议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影山被人用言语欺负了吗?他发现自己被欺负了吗?月岛有反击吗?他会不会光凭借说恶毒话就把自己送进监狱?菅手指发颤,一字一顿地打字。

  菅:[我看到他们两个了]

  菅:[在情侣餐厅]

  〔您已被“山口”拉入群聊〕

  〔“日向”已被“山口”拉入群聊〕

  山口:请详细地说一说,菅前辈。

  

  

  









  

  

  

  月岛萤只想死。他用了一整天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即跟影山飞雄一起吃饭不会要了他的命,但当他看到影山像个世界第一蠢蛋一样在餐厅门口探头的时候就后悔了,为什么他要受这种苦?为什么山口忠不能有一个姐姐?至少跟山口一起吃饭不会让他因为空气中白痴含量过高而感到头痛。

  影山坐到他旁边,看起来有点不自然,“为什么他们都没到?姐姐早就出门了。”

  “因为月岛明光只想让我死。”月岛抱怨道,明明两个小时前他哥已经出发去接影山美羽,却给他发消息说两个人现在正在逛街,可能会迟十分钟到,你接到影山的话可以先开始吃哦。“你坐到对面去,王者。”

  “我不要,我想坐哪就坐哪。”

  “坐到对面去,王者,还要庶民跪下来乞求你吗?”月岛提高一点声音。

  “为什么?”影山不满地瞪着他,在模糊灯光下显得五官线条有点软化,“我不听你的。”

  “我求你也替你姐姐着想一下,留个位置给他们发挥可以吗?情侣肯定会想面对面看着对方的脸坐吧,拜托王者你动动脑子——我忘记你没有了,对不起——”月岛单手撑着脸,心中烦得大骂月岛明光。

  拐角后面传过来什么东西撞在一起和“对不起”的声音,没有吸引走影山的注意力,他盯着月岛看了一会儿,不甘不愿地起身换了座位,面对着月岛坐了。月岛看了一眼时间,预估着大概那两个也差不多快过来,食指敲了敲桌面,“王者,听着,等下我们快点吃完,然后直接走,理由就是……随便吧,就说我们要去打排球。”他绝不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约会的情侣身上一分一秒。

  影山有点惊讶地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另外两个主角就到场了,大家互相打了招呼。月岛萤第一次见影山美羽,只觉得跟影山飞雄五官长得极像,而且很美,看起来开朗大方,望向月岛明光的时候会微微的脸红,显得非常可爱。似乎跟影山飞雄除了脸再没一点相似之处了。

  而他哥——看看他那个争气的哥吧,看起来容光焕发而且爱得快要死了。月岛把视线移开,挥手招呼大家一起来点菜。

  

  

  

  

  

  群聊(3)

  山口:[我绝不相信……]

  日向:[哈哈哈!我说的是对的!我说过他们在交往!我听到了!]

  山口:[我完全不知道,这不可能]

  山口:[他甚至没说过他要跟影山一起出去吃饭]

  日向:[他不告诉你!]

  山口:[影山也没有告诉你!!!]

  日向:[你天天跟月岛一起走他都没说!影山那种笨蛋不会自己讲但是只要我问他他一定会说的!]

  日向:[小气岛肯定不会告诉你真相]

  山口:[我!是!阿!月!最!好!的!朋友!]

  山口:[我现在就去问他!]

  山口:[我问他他就会告诉我!]

  菅:[不,你们也先冷静一点……]

  日向:[月岛根本什么都不告诉你!]

  日向:[哈!那我也去问影山!]

  











  

  

  

  月岛萤听见自己手机响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屏幕。

  山口:[阿月,准备要吃饭了吗]

  山口:[准备跟谁吃呢]

  服务员准备上菜了,他也懒得回复山口消息,伸手拿过柠檬水喝了一口。

  他的手机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山口:[回复我]

  山口:[我知道你看到了]

  山口:[阿月!我赌上了我的尊严!回复我!]

  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跟日向打了什么赌吧。月岛翻了个白眼,不过山口忠作为他多年的朋友,他对对方的智力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不至于跟日向那种白痴打赌。

  他轻飘飘地打字回复。

  月岛:[跟我哥吃饭。]

  消息已读,但是山口没再用消息轰炸他,月岛挑了挑眉,这时他点的牛肉丼饭上桌,他也就把视线移开了。

  影山还在等他的猪肉咖喱饭,表情看起来很无聊,他的手机也滴滴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看到日向的消息。

  日向:[笨蛋影山!你今晚要干嘛!]

  影山愣了愣,不知道日向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思考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在打听自己的训练计划,但很遗憾这次他要彻底地赢日向了,他自信地发了消息。

  影山:[我要跟月岛一起去打排球]

  

  

  

  












  

  

  

  群聊(3)

  日向:[消息截图.jpg]

  日向:[打排球得分欢呼.gif]

  “山口”已将群聊名称修改为“我恨月岛萤”

  菅:山口……

  菅:别这样……

  山口:我目前还没有办法原谅他

  山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山口:他还骗我说在跟明光哥吃饭?

  山口:我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朋友吗?

  山口:甚至日向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日向:?

  山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菅:好了!我们冷静下来!

  菅:我们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我们说的一切都跟月影在谈恋爱有关!

  山口:前辈你连他们名字的组合都写出来了

  菅:为了减少打字而已

  菅:真的

  菅:但是这名字还不错吧?

  日向:菅前辈好厉害!

  山口:挺好的

  “菅”已将群聊名称修改为“月影疑似恋爱调查总部”

  菅:我要更多的证据

  菅:山口!即使月岛想要瞒着你!你也会向他证明最了解他的人是谁!

  山口:对!!!

  菅:日向!你不想一直赢下去吗!

  日向:我一定会!!!!!!

  菅:很好,去做吧

  

  

  















  

  

  月岛萤觉得不舒服。

  因为山口忠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他几乎被那种眼神看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愧疚了,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而且他已经够累了,周日就是个灾难,影山飞雄吃东西的速度几乎比平时还要快两倍,简直像一个吸尘器,月岛萤甚至替他感到丢脸,尽管根本没人注意他,哪怕是同桌的那对男女也只注意着彼此。

  月岛的饭似乎才吃了三分之一,影山已经吃完了,坐在那里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满嘴都是食物残渣,他抽了张纸巾不轻不重拍在影山脸上,监督着影山把嘴擦干净。

  “什么时候走?”影山小声问。

  月岛萤那一刻甚至觉得高兴——王者终于有一次能跟他保持在同一频率上,理解正常人的情绪了,他真怕对方还傻兮兮地留在这陪那对狗男女吃饭 ,所以他回复了一句再等等,屈尊降贵地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两个人提出要先走的时候月岛明光跟影山美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月岛萤几步走出去餐厅,新鲜的晚风!自由的人群!他几乎要放声高歌,然后一回头对上影山飞雄亮得像探照灯一样的蓝眼睛,影山问:“去哪打?体育馆吗?”

  月岛正准备接一句王者你可以不用演了你是drama king 吗下一秒如遭雷击。是了,他早该想明白的,他怎么会现在才想明白?影山那种单细胞蠢才当然会把他编的理由当真,也只有说去打排球他才会那么积极。疯了,现在是周日晚上八点半,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休闲时间去打排球,他已经付出得够多了。

  “我不去。”他冷酷地说。

  影山飞雄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简直像断了电,“为什么!”他质问,“是你提出来的!”

  “休息时间做这个太蠢了。”月岛皱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不嫌累!”

  “可是,可是,”影山结结巴巴,“明明是你……”

  “我在说借口!王者!清醒一点!借口!假的!”月岛厉声道,“周日!晚上!人类可以有很多活动!而不是打排球!”

  他的声音可能是稍微大了一点,总之影山僵住了,过了几秒影山看了他一眼,表情重新涂抹上一种钢铁般的坚硬色彩。“我本来以为你叫我是因为……是因为我们关系变好了之类的。而且,我问你什么时候走,你还挺高兴的样子,”他几乎算得上是平静地说,“我不知道是假的,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提起脚从月岛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月岛萤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准备再重新看一遍侏罗纪公园,尽管他都快能背下来了,他还是打算再看一遍。看了五分钟觉得莫名其妙有点烦,想到影山吃东西的样子简直像迅猛龙又有点想笑,再想到他眼睛一下子没有光的样子又开始烦了。第一,本来就是影山理解错误,并不是他的问题。第二,他可能确实因为高估了影山的智商而表述不清。第三,他本来没有想看到王者不开心的样子。

  他越想越烦,烦得快要死了,烦得想把月岛明光房间砸了。月岛明光一个小时以后回到家面对他弟弟的臭脸依然笑得容光焕发,告诉月岛萤“美羽小姐要在这里呆一个月,我们约了下周末四个人一起去游乐园玩”。

  月岛萤大叫:“你们俩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月岛明光摇摇头,“美羽不想自己回来了还留弟弟一个人在家。本来她在东京工作,父母也常常出差,影山经常都是一个人住呢。”他转身找了个位置坐,“美羽说影山还挺寂寞的,周末也没什么人陪他,不过今天有你在就没关系啦。”

  月岛萤沉默两秒,决定还是要把月岛明光房间砸了,不然他身上原来几乎灭绝的自责就要把他淹没了。

  总而言之他一晚上没睡好,起来还要接受山口的死亡目光,月岛萤烦不胜烦,转身问山口:“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山口笑眯眯:“阿月知道吗?就是说哦,有一个人,被他很信任的人,欺骗了。”

  月岛萤确定自己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因为山口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跟那个人说的自己准备去做的事跟现实完全不符哦。”

  “很过分是不是啊,”山口说,“那个人把他的朋友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月岛直视前方,胸中惊涛骇浪。首先,他没想到影山会去跟山口讲这件事,影山并不是那种善于诉说的人,或许他真的很难过。再而,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影山心里是“最信任的人”,甚至到了“最好的朋友”,以山口说话要打八折来计算,当时影山的表述至少也是“挺信任”“关系不错的朋友”。

  很好,他现在觉得更加愧疚了。

  山口发现月岛大乱阵脚,心中十分满意,正准备乘胜追击,月岛含含糊糊地开口了:“……我不知道影山想说这件事。”

  这跟他想的回复有点不一样,他本来希望月岛最好能正面道歉……等等,是真的,所以真的是真的。山口忠双目圆瞪,脑子嗡嗡直响,意识到自己依旧是最了解月岛的人,看看!不过几句话!月岛萤全盘招供!他稳住呼吸,谨慎发问:“你没有跟他讨论过?”

  讨什么论?昨晚就差吵起来了。月岛皱眉,“没有。”

  公不公开这种事你们还不讨论?山口大为震撼。月岛没有看向他,心乱如麻地望向前方。他看到月岛无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有话要说,而且会是很重要的话。

  “……我昨天晚上没有想让他不高兴。”月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月影疑似恋爱调查总部(3)

  山口:他们真的在交往

  山口:阿月承认了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口”已将群聊名称修改为“月影恋爱进行时”

  日向:哇嘴硬岛居然承认了!!!

  山口:但是他们昨晚吵架了

  山口:我看阿月很郁闷的样子

  菅:为什么原因吵啊?

  山口:不知道,跟公开不公开可能有关,不过我觉得关系不大

  日向: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都肯定是小气岛的错嘛

  山口:那确实是这样

  菅:那确实是这样

  菅:今天下午训练我去问问影山怎么了

  日向:!前辈让我来吧!!!

  菅:不

  山口:不

  日向:[排球哭哭.jpg]

  

  

  



















  

  

  

  

  菅原孝支自认为是全世界最能看懂影山飞雄微表情的人之一,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影山心情不太好,再通过影山走进体育馆的时候故意避开了跟月岛的眼神接触就明白还是跟月岛有关。明明在情侣餐厅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过没多久就吵起来了,虽然有点离谱,却又很符合他们俩的气质。

  他关心他的所有后辈,觉得每个人都是好孩子,但即使是这样影山也属于比较突出的好孩子,因为他太迟钝了,几乎有点笨笨的,菅没办法不多关心他一点。月岛跟影山交往的话没什么不好的,两个人在一个队伍,而且月岛很聪明,影山需要多一个人来保证他不要被骗。菅真心希望他们吵架后能和好。

  热身运动时他悄悄走到影山身边,问后辈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拉伸,影山当然答应了。两人走到稍微偏远一点的位置坐下,脚并脚拉伸了起来。

  “影山,”菅问道,“感觉你不太开心,怎么了吗?”

  影山飞雄明显地僵了一下,小声地说:“没有。”

  菅不接话,温和地望着他。

  无言地运动了一会,影山最后选择直白地说:“我跟月岛吵架了。”

  “嗯,说实话倒是不少见呢。”菅故意说道,满意地看着影山撅起了嘴巴。

  “……我觉得有一点点,”影山说,“难过。”

  “发生什么事了吗?”菅继续问道。

  “他,”影山组织了一下措辞,“他骗我了。”

  菅笑容僵了一下,语气变得危险起来,“他骗你了?”

  “就是,”影山困难地打了个手势,他真的很不擅长说话,而且想到昨晚的事情觉得有点丢脸,好像是自己没有理解对月岛的意思,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很蠢。不好意思把故事全部告诉菅。“我以为,他本来想跟我一起出去玩……呃,但是他说那个是假的,我,”影山结结巴巴,“我好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可能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懂,因为我不算很聪明。”影山放弃了解释,“我是不是讲不明白?”

  “我明白了。”菅吐出几个字。他当然明白了,他完全明白,他了解月岛,月岛固然毒舌,但绝不会真正地故意去伤害谁,他可以用生命担保。但是无意识的伤害同样是伤害,即使月岛不是故意的,影山也觉得难过了,而且听山口的说法,月岛自己也不开心。

  乌鸦妈妈将永远保护他的所有孩子!

  菅最后开口了:“影山,首先最重要的是,月岛肯定是喜欢你的。”

  影山猛地抬头,“真的吗?”

  “当然了!”菅循循善诱,“他因为昨晚跟你吵架所以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我不知道,”影山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鞋带,“我以为他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菅断然否认,“不然他为什么要带你去那个情侣餐厅!”

  “啊,菅前辈你居然知道我们去了那里吗?”影山一脸困惑。

  “月岛告诉我的。”菅昧着良心说,“他希望我能帮他开导一下。”

  “嗯,但是我们去那里难道不是因为……”

  “没有什么因为的!”菅打断他,笃定道,“月岛喜欢你,爱你,随你怎么理解都行,无论他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开心的话你都不要信,不要觉得难过,他其实很喜欢你。”

  “他……爱……?”影山茫然地望着菅,耳朵红得快要爆炸了,“我?不……我跟他不……”

  “他亲口说的。”菅自信地说,“他是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你而已。”

  “这样。”影山呆呆地回应。现在他的脸已经完全红了,几乎要发出沸腾的嗡响,“菅前辈。”影山喃喃,“我好像要中暑了,我去洗把脸。”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同手同脚朝盥洗室走过去。菅欣慰地望着他的背影,转移视线到不远处场边的山口上。菅指指影山,比了个OK,又指了指月岛,示意山口来点作用。

  山口心领神会,拍了拍月岛的肩膀,小声道:“影山叫你过去,有话跟你说。”

  

  

  














  

  

  

  月岛很多年没有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了,他面上八风不动,慢吞吞走到盥洗室的时候发现影山正在洗脸,或者用疯狂往脸上泼水比较恰当,其力度之大几乎让人担心会不会让他毁容。月岛皱了皱眉,最后制止了对方的自残行为。“王者。”

  影山被惊得抖了一下,抬起湿淋淋一张脸,水珠从五官锋利的轮廓上滑下来,显出一种美感。“嗯?”他含糊地问了一声。

  月岛不知道影山想说什么,但是他决定先开口,否则那种自责就快把他折磨疯了。“对不起。”他干脆利落地说,几乎感觉嘴唇被割伤。

  影山震惊地望着他。水珠渗进衣领里,变成一颗一颗圆圆的水迹。

  “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月岛开口,已经觉得无话可说,该死,让他现在当场嘲讽两个小时日向翔阳都比给影山道歉容易。“我,没有,呃,不想跟你待在一起。”看看啊,大名鼎鼎的月岛萤在结巴。

  “我知道。”影山说。

  “……你知道?”月岛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影山飞雄自信地望着他,连接耳尖的那两片脸颊还是有点发红,“月岛萤是胆小鬼。”他心想,菅前辈全都跟我说了。

  “我是胆小鬼?”月岛萤心中直呼污蔑,“谁跟你说的?”

  “我跟你是一样的感觉,”影山脸上的红显得更加明显,“但是我敢当面说出来。”

  “你敢说什么?”

  “我敢说——”影山飞雄眼睛发亮,几乎像昨晚的探照灯——不要,月岛那一瞬间就知道他又要语出惊人,而且他有直觉他这次绝对招架不住,为他留一点好名声吧,想办法阻止这个单细胞的可爱混蛋说出下半句话。月岛萤头脑高速运转,最后得出一个只能把对方先吓住才有用的结果。

  “我知道你跟山口说我是你信任的朋友,”月岛打断影山的话,“但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影山果然被吓住,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巴:“我跟山口说……?”

  虽然跟他想象的结果有出入但是也无所谓了,高手出招即在瞬息之间,月岛萤深谙先抑后扬之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不过,”他有技巧地停顿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早就想这么说了,久远得根本追溯不到源头,他发誓他一开始真的真的讨厌王者,但是现在他感觉真心话已经卡在嗓子眼,说话技巧马上就要失效了,“咳,男朋友还是可以的,我喜欢你。”

  影山依旧茫然地望着他,但是眼睛彻底地亮起来了,月岛萤差点为那种目光而摔倒,影山飞雄看起来烫得嘶嘶冒烟,脖颈处的水珠都快蒸发了。

  “知道你会这么说和听到还是有点不一样,”影山喃喃,单手捂住胸口,“心脏好像要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月岛萤在心里大叫,让可爱得要死的混蛋闭嘴吧,不然这里只会剩下影山飞雄和一具月岛萤的尸体。他面上镇定自若,几乎是云淡风轻了,好在他看不到自己的耳朵颜色,以至于他有闲心最后嘲讽一句:“影山飞雄,胆小鬼。”

  

  

  












  

  

  

  

  其实这里还会有一具日向翔阳的尸体。

  日向的洗手间魔咒还没有离开他,他真的只是进来上个厕所,准备出来的时候影山飞雄就像旋风一样席卷洗手台开始毁自己容,然后月岛就进来了,他再也找不到机会出去了,至少他带了手机进来,而且他手速非常快,可以给外面的人直播。

  月影恋爱进行时(3)

  日向:影山说:知道你这么说和听到还是不一样,心脏要爆炸了

  日向:最后月岛说:影山飞雄,胆小鬼

  日向:现在没人说话了,只有开水龙头洗脸的声音

  日向:[给自己鼓掌.gif]

  菅:bciekdkoandkcoa

  日向:?菅前辈?

  山口:菅正在抱着东峰大哭,说他的心脏也要爆炸了

  山口:我的意思是东峰也在哭

  山口:回复乱码的是田中或者西谷

  山口:泽村和缘下在安抚山口和谷地

  山口:我是清水

  山口:日向啊先别出来,再听一会

  日向:OK!交给我就好了!!!

  日向:[小巨人比大拇指.jpg.]

  

  

  












  

  

  月岛快把自己的脸洗烂了,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摧残能不能让他出去的时候不被山口看出端倪,影山的脸红还没有消下去,事实上他每次偏头看月岛就会再次脸爆红,然后他的表情就会使得月岛只能再次开始洗脸试图洗去脸上的热度,恶性循环。

  打破循环只在一瞬间,月岛咬牙开口:“这周末要去游乐园。”

  从镜子里他看见影山眨了眨眼睛,好可爱,月岛萤低头猛洗脸,“噢,”影山说,“跟他们一起吗?”

  “是吧,”月岛说,“反正我有空。”

  “我不想去,”影山平平淡淡地回复,月岛的动作停下来,改为镇定自若地关掉水龙头,“你想去打排球?”

  影山明显地犹豫了,“……我不想去。”

  “你生病了?”月岛震惊地望向他。

  “不是,”影山解释道,“我们平时都在打排球啊。”他挠挠头,“你不是说,人类可以有很多活动吗?你决定吧。”

  月岛忍不住想嘲讽他,“王者连庶民的日常活动都说不出一个吗?”

  影山耸了耸肩,“一起吃饭?还有什么?”他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陪我过周末的人,其他人怎么过的我不知道。做你想干的就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月岛萤没有说话,低下头去开水龙头洗脸。

  

  

  







  

  

  

  

  这次他们说的话有很多,最主要的是日向一下子忘了庶民两个字怎么写,所以到后面有点赶不上了,他火急火燎地打字,外面洗了两秒脸又开始说话。

  月岛萤声音不太稳,“或者我们可以去我家,呃,周六来然后过夜。有时候是这样的,去另一个人家里玩。”

  日向紧急打字:月岛说一起去他家过夜

  影山反对,“我家里没人在,来我家吧。”

  月岛:“你会不会麻烦?”

  影山:“我不想打扰叔叔阿姨。我爸妈不在家比较方便。”

  日向十指生风:影山说去他家方便,他家没人

  月岛想了想觉得确实去影山那里更方便,“那我到时买东西。”

  影山有点困惑:“买东西?”

  月岛啧了一声,“难道你那天晚上还想睡觉?有很多事可以干的。”他觉得已经不用洗脸了,做了个手势示意影山一起出去,跨出盥洗室门的时候继续道:“看电影,打游戏已经很耗时间了,有时再吃点东西,一晚上就过去了。”他这次终于可以安心再看一次侏罗纪公园,可喜可贺。

  日向后半句听不清,但是手指依旧翻飞:月岛说要买东西,影山问为什么,月岛说你那天晚上别想睡觉了

  日向翔阳功成身退,终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手机往兜里一放,走出去洗手了。

  

  

  

  

  

  

  月岛萤走出盥洗室没两步,远远地一看就意识到乌野男排又发疯了,而且看起来已经彻底疯狂。菅看起来已经觉醒了什么黑暗的一面,嘶声喊着:“我绝不允许——!他们都还小!我绝不——”东峰跟泽村两个人都压不住他。田中跟西谷看起来已经完全石化,只剩嘴在说着什么“居然连后辈都有这样的生活,太狂野了”山口已经半瘫软在地上,看起来正尝试用缘下的手指挖出自己的眼睛,谷地脸涨得通红,跟清水抱在一起。

  月岛左右看了看,突然觉得不对,影山同时开口了:“笨蛋日向呢?”

  “我不知道,”月岛皱着眉头,“我有一种感觉,我往后所有的不幸都会与他有关。”

  “我同意。”影山点头,“他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他想了想,“你是代表好运的那部分。”

  “我警告你别让我再回去洗脸了。”月岛说。在第一个乌野男排的人转头发现他们并且开始大叫之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你也是。”

  

  

  











  

  

  好运日向再一次遇到了那两个女生——这一次是在糖果零食专区。他这次才发现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年纪都要比他大,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认识月岛和影山的。

  “我说啊,他们俩公开了吧?”一个女生说,“月岛影山他们。”

  “是啊,”另一个说,“很甜蜜嘛。”

  日向几步蹦过去,激动地朝她们问道:“你们也知道月岛影山公开啦?”

  女生们吓了一跳,但对一个小个子橘子却生不起气来,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聊天:“欸——小弟弟你也认识他们吗?”

  “我跟他们是排球队队友啊!而且是好朋友哦!”

  左边女生眨了眨眼睛,“跟影山吗?影山是女生欸,”她愣了几秒想明白了,“你是影山的弟弟的队友吗?”

  日向茫然:“是啊!影山飞雄!他有姐姐吗?”

  “是的啊,我们说的是影山美羽和月岛明光啦,月岛明光,好像也有个弟弟来着吧?”

  “啊,”日向说,“月岛萤是他弟弟,应该。”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所以他们兄弟姐弟分别在一起了!!!真了不起!!!!”

  两个女生也惊呼起来:“真的假的……有缘分欸!”

  那一秒其实日向翔阳脑子里有闪过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想法,只是太过迅速,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想,就已经过去了。

  所以他就不想了,笑得很开心:“超——级有缘分。”







照夜清

【影花】Kepler 19 有个问题

  summary:或许在那些连影山飞雄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间里,目光所及都是谷地仁花。

  ————

  “发生什么事了?”

  昼神福郎在走廊远远地就听到更衣室里传来星海夸张又魔性的笑声。

  “福郎前辈,我跟你说啊!”

  嗯嗯,他洗耳恭听等下文。

  星海还没开口说话,自己先笑起来,昼神静静看了他好几秒,装作不耐烦抬脚要走。这人死拉住他胳膊,咳了一声蓄势待讲又故态复萌先笑个半死。

  反复几次,他对光来同学彻底不抱希望,扭头问绝对靠谱的若利君。

  “影山邀请谷地さん共进晚餐被拒绝了。”牛岛言简意赅,用词讲究。

  “就这?”听者没有细想。

  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summary:或许在那些连影山飞雄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间里,目光所及都是谷地仁花。

  ————

  “发生什么事了?”

  昼神福郎在走廊远远地就听到更衣室里传来星海夸张又魔性的笑声。

  “福郎前辈,我跟你说啊!”

  嗯嗯,他洗耳恭听等下文。

  星海还没开口说话,自己先笑起来,昼神静静看了他好几秒,装作不耐烦抬脚要走。这人死拉住他胳膊,咳了一声蓄势待讲又故态复萌先笑个半死。

  反复几次,他对光来同学彻底不抱希望,扭头问绝对靠谱的若利君。

  “影山邀请谷地さん共进晚餐被拒绝了。”牛岛言简意赅,用词讲究。

  “就这?”听者没有细想。

  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小谷今天有事吧?”昼神推测。小姑娘也不是次次都有空和你们这群臭小子一起用餐的呀。

  即使小谷不在,飞雄你吃得也比谁都多都香,至于摆出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吗?

  “是,谷地さん和朋友一起来的,有约在先,所以走了。”

  昼神点点头,“那孩子一向有原则。”

  不会言而无信,不会重色轻友。

  即是说,在谷地内心的感情天平上「影山」和「朋友」是同等质量的。

  昼神再望向影山的目光里不由多了一丝同情。

  被一打岔,差点忘记正事,他拍了拍星海的背,“快点换衣服,记者在隔壁等着呢!”

  “要不,麻烦若利你先接受采访吧?”昼神跟他商量,抬手指指近处俩个呆子,“他们估计要等一会儿。”

  

  语言系统恢复正常后,星海光来三言两句把事情再描述了一遍,免不了夹杂他个人情感与理解。

  “我先问小谷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明确表示了不行,影山不服气,非要再问一遍。”

  这不是服不服气的问题。昼神不赞同地挑起一边的眉。

  “影山这家伙居然想不带大家,就他们两个人去吃独食,结果被小谷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了!”

  仿佛控诉般的悲愤声音说到最后一句又染上笑意,语气里尽是对谷地为人仗义的赞美。

  重点好像不对吧?昼神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光来,等着另一位当事人申辩,却见他神色恹恹好似快要睡去。

  “飞雄,你是不想小谷和光来一起吃饭,还是不想她和朋友去吃饭?”昼神故意提高声调问。

  影山睁眼,奇怪地侧头望了前辈一下,“我只是想跟谷地さん一起吃饭。”

  其他人在或不在都无所谓,不在当然最好。

  得知谷地事先已经和朋友约好结束后去吃中华料理后,影山本来想问,能不能带他一个?反正他什么都吃。

  没等他说出口,工作人员上前来提醒他们注意把控粉丝交流时间。谷地眼疾手快地抢走签名板,拉起千代唯,拔腿就跑了。事情发生得太快,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自从他们毕业之后,虽保持联系,但相见甚少。每次见面,只能匆匆一聚,然后又是漫长的别离。

  影山不懂这算不算「一期一会」,却常怀「难得一面,世当珍惜」的心情对待每一次见面的机会。

  没什么比一起吃饭更惬意开心了。

  

  趁着四下无人,昼神单刀直入地挑明,“所以,飞雄是想和小谷单独约会吗?”

  约会,是说date?这不是用来形容情侣之间约定会面的词吗?他默默复习了遍「约会」的定义。

  “不是。”影山下意识否认,磕磕绊绊地说,“就、就吃顿饭……”

  饭饭饭,你是「饭桶」吗?

  昼神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本着不轻易放弃救治队友的原则,淡定地顺着他的话循循然道:“哦,看来是我误会了,把异性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狭隘,两位从来都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只为真心的朋友,对吧?”

  影山点头到一半,歪着脑袋懵懵地看着他,人有点糊涂,前辈想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飞雄是喜欢小谷的,原来不是啊。”昼神惋惜地拉长了语调,全程端视他,像是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似的。

  话题跳转得猝不及防,呆滞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可疑的脸红,双目圆睁手足无措地比划几下,他张了张嘴,“我……”

  昼神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么说,小谷喜欢上其他人比如光来也没关系吧?”

  “什么!小谷喜欢我?!”

  耳畔的惊呼鬼叫让昼神警醒到光来的存在,低低地“靠”了一声,头疼地叮嘱,“别自我攻略。”

  

  过了好一会,才等到影山冷静的回答,可惜答非所问。

  “谷地不喜欢星海前辈。”

  “喂,你小子几个意思?你怎么知道?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星海被他笃定的口吻弄得有点火大,毫不留情地选择互相伤害,气呼呼地说:“依我看,小谷最不可能喜欢的人就是影山了。”

  “凭、凭什么这么说?”他梗着脖子争辩。

  “你们不过是同一时间和空间束缚了三年才勉强形成的友情,出了球场私下还有联络吗,除了排球还有别的话题吗,比赛之外她还有主动约你见面吗,你有主动找过她吗?”

  影山怔住,有片刻的失神,目光茫然定在虚空,过去种种画面浮上心间。

  他想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是体育馆里镇痛喷雾的气味,像是长跑必经公园的那只路过蜻蜓,像是从森然到多摩美似而不同的林荫道……

  多的是你们不知道事情,才不要一一告诉你们。

  他决定不动声色,像是怀揣着什么隐秘的喜悦,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挑又克制住。

  

  见影山没有反驳,星海断定他是被怼得哑口无言,悠悠地下结论。

  “相处四年多还是普通朋友,你们的关系已经到此为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昼神愕然,这孩子不傻啊。有些人一旦做了朋友,就很难越过那道界线变成情侣。

  影山显然不认同他,却异常沉默。比赛的结果瞬息可变,人际关系比排球复杂多了,未来有谁能预测呢?

  星海嘿嘿一笑,“乌野排球部里,小谷不是和日向翔阳最亲近嘛,所以更喜欢我这种类型一点都不奇怪。算是我赢了!”

  “……”

  什么跟什么嘛,星海奇葩的脑回路令人无语,但给影山敲响了警钟。

  搞不好……谷地喜欢日向?

  电光石火间冒出来的念头,将他暗藏在内心角落那点欢喜清除殆尽。像被防不胜防飞来的排球袭击了后脑勺,发懵生疼。

  他在回忆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搜寻到大把论据,三年来谷地设计的每一幅海报占比最大的永远是那家伙,那些自主加练的夜晚他们都会结伴回家,春高比赛获胜后总是自然地击掌甚至拥抱庆祝……

  “别过度脑补。”

  昼神再度警告星海。经他这么一说,影山反如久梦乍回,神色异常迷惘。

  到底是不忍心,他一语破的指了条明路,“你们在这里争来辩去地瞎猜有什么用,不如直接问小谷。”

  星海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影山阻止了他。

  “万一吓到她,明天的饭,又吃不成了。”

  还惦记呢!

  

  

  回酒店的大巴车上,昼神福郎猛然反应过来他被两后辈给驴了,分明是想试探飞雄的心意,看情况推个波助下澜,怎么跑偏成小谷喜欢何种类型男生的讨论会?

  影山言之凿凿地讲“谷地不喜欢星海”的样子,不像是意气用事信口胡说来气人的,倒像确有真凭实据。

  他怎么知道的?该不会他问过小谷?不会吧?不会吧!昼神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影山飞雄,完全能干出这种事。但女孩子口是心非这种情况他能分辨出来吗……发觉这种先预设再补全的逻辑思维有向星海靠近的趋势,昼神及时止住,虚心请教。

  “看出来的。”

  “你确定?”昼神难掩震惊和怀疑的样子。

  如果此刻是在赛场上,影山飞雄这么说话,他会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顶级二传手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委实不容小觑。那双鹰般锐利的眼睛足以洞察秋毫之末,既能辨明队友的状态,亦能看透对手的意图。

  可这家伙一下场就自动切换超级省电模式,在很多事情上迟钝到完全读不懂空气。

  这样一个不会察言观色、全凭本能行动的单细胞生物竟能不显山不露水将一切尽收眼底?

  “谷地さん看星海前辈和看其他人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远不如她看到喜欢的食物时明亮有神。

  影山的声调一如往昔的平淡,波澜不惊。

  他不明白,星海前辈打球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昼神前辈的半句话就罔顾「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对谷地产生那样的误解。

  

  这话在昼神心里掀起惊天骇浪,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连影山都明白的道理。

  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扶额,这孩子到底盯着人家的一举一动观察了多久。

  或许在那些连影山飞雄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间里,目光所及都是谷地仁花。

  “那她看你时是什么眼神?”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清楚。”影山如实回答,似乎有点困惑,“她看我的时候,我回看她一眼,她就不看我了。 ”

  昼神噎住,像是被强塞了一嘴什么。这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

  “不要过度关注别人,忽视了自己的感受。”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影山默默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人呐,必须得先看明白自己。”

  他低头,像是自我审视般沉吟良久,提了一个既简单又深奥的问题。

  “前辈,喜欢是什么?”

  

  

  翌日赛前,谷地仁花拎了一个纸袋,挂上为球员亲友特制的身份牌战战兢兢地进到后方,全程贴着墙根走路,竭力缩小存在感,生怕擦肩而过的敌方阵营球员把她当可疑人物扭送保安室。

  阿德勒方的休息室门半敞着,她没敢擅自踏入,从走廊路过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探头往里面瞄了一眼,大家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战术什么 。

  “小谷谷!”

  正面向门的星海光来瞧见了她。他那样的个子,目光是如何穿过背对着门站立的昼神福郎和牛岛若利两尊大山呢?

  被高调招呼后,所有人一下子朝门口望去。

  谷地腼腆地笑笑,下意识地在他们当中找寻最熟悉的人,目光落在影山身上,然后好像就安心了一样。

  影山看到她,眼中立刻浮起一丝笑意,不由地走近几步。

  作为旁观者,昼神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荡来扫去,果然眼神不会说谎。

  “哇,小谷你还带了慰问品呀!”星海窜到她面前。

  “来的时候路过这家店就买了些くず餅。一点小心意……”

  ——也算是昨天的赔礼。

  星海主动伸手来拿,谷地便将点心礼盒和小册子拿出一并递上,寻思着反正给谁都一样,没留意到后排影山想接又收回的手。

  “食材都是纯天然的,运动员吃应该没问题。但我不知道大家的忌口和过敏食物,所以向店员要了配料表。”

  “我知道这家店!每日限量,售完即止,队伍可难排了。我好几次想买来作为伴手礼送给家人但都没买到。”

  “哎,我去的时机巧,没排多久,早知道多买一盒了。”

  “没关系啦。”

  说着,他打开盒子,夹起一个精致可爱的和果子塞入口中,还没尝出味道就直呼好吃,转手把点心盒给另一个伙伴,转完一圈最后回到影山手里后,已空空如也。

  数量应该刚好,谁吃了影山的那份?难道是她买少了?谷地不确定了。

  影山微蹙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斜眼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对方毫无愧疚,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双手虚捧在嘴前,无声质问难道要我吐出来给你吗?

  

  打从进这扇门起,谷地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星海前辈热情得让人毛骨悚然,昼神前辈微笑的弧度像她姨母,现在连影山也……

  他一贯不会隐藏情绪,此刻的神色恼怒之余带着明显的委屈。

  “抱歉……”谷地自责不已,试图安抚地拍拍他,又无从下手。

  “不用道歉。”他习惯性地回。

  影山垂眸望向她,眉间缓缓舒展,咬紧的后槽牙也松开,俯身附耳过去低语,“以后不要把东西给别人了。”

  谷地的眼睛微微睁大,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举在半空的手轻轻落在他背上胡乱地拍了两下。

  好,都给你。

云里耘

【及侑影】顽石 2

关键词:分化 拧巴 很拧巴 超级拧巴

被雷到也不要骂我)心情平和的准备过节


ch2.


一与住院了。

课间的时候,教头找到影山,告诉他一与住院的消息。

影山跟着教头走进办公室,阳光透过一扇很窄的小窗照进来,落在身上的时候几乎没有温度。他仔细记录下美羽的嘱咐,在放课后去医院看望一与,和一与的陪护见一面,回家后清理干净冰箱里的易腐食物。

放课后,影山向教练告假,提前结束社团活动去医院探望一与。

及川在热身的间隙里抬头看了影山一眼,他一个人安静地收拾好球包,还给前辈的水壶里灌满了水才离开体育馆。

体育馆外是蓝得容不下一朵云的天,......

关键词:分化 拧巴 很拧巴 超级拧巴

被雷到也不要骂我)心情平和的准备过节



ch2.


 

一与住院了。

课间的时候,教头找到影山,告诉他一与住院的消息。

影山跟着教头走进办公室,阳光透过一扇很窄的小窗照进来,落在身上的时候几乎没有温度。他仔细记录下美羽的嘱咐,在放课后去医院看望一与,和一与的陪护见一面,回家后清理干净冰箱里的易腐食物。

放课后,影山向教练告假,提前结束社团活动去医院探望一与。

及川在热身的间隙里抬头看了影山一眼,他一个人安静地收拾好球包,还给前辈的水壶里灌满了水才离开体育馆。

体育馆外是蓝得容不下一朵云的天,还有明亮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天地间,让影山单薄的背影显得更突兀又陌生。

“他好像没在天这么亮的时候就回去过吧。”及川小声地嘟囔,“请假的话完全可以拜托金田一他们啊?”他偏头看向金田一的方向。金田一的脸上挂着和探照灯一样晃眼的担心。

“还有像小飞雄这样的笨蛋知道探望病人该准备什么吗?”及川没完没了的窃窃私语招来岩泉的白眼。

影山好像能一个人处理这些琐事,却偏偏来到体育馆晃悠了一圈,告诉及川他只是不擅长向人求助和诉说。

 

正如及川所料,影山两手空空地赶到一与的病床前。他把球包放在共用的一张小矮桌上。

矮桌上面还有一束曳曳的百合。

影山沉默地站了一会,把放在球包侧面的光碟塞得更里面一点。

“要看比赛录像吗?”一与笑着看向影山,把他细小的无措都看在眼里。窗外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眼角的皱纹和笑意都照得清晰。

影山坚定地摇头。

“那飞雄可以讲些社团的事给我听。”一与转了转眼睛,提议道。

“国三的前辈里,有个人的跳发很厉害。”影山平板地讲述了前辈们的身高和摸高之后,突然坐正向一与分享及川的发球。在频繁地使用那些激烈的语气词时,他的表情也变得鲜活起来,一层熠熠的光亮闪过他的蓝色眼睛,“传球也很厉害,但他就是不肯教我……”

他吐露自己的苦闷,或者是藏不住的苦闷悄悄溜出来。

一与反而笑了,发出一声轻而爽朗的笑声,“毕竟你既是他的队友,也是他的竞争对手啊!”

影山的眼睛变得更亮,眼尾缀上一点闪闪的笑意。他有些理解及川对自己提问“失礼”的评价,就像一与说在发球的问题上,及川前辈是把自己当成竞争对手。那么在信息素上呢?难道及川前辈认为自己也会分化为alpha?但及川前辈在分化之前就有了很多追求者。

影山细长的眉毛又拧到一起。

及川就像一本没有答案的解谜书,当影山得到一丝灵感时,下一个谜题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会分化成alpha吗?”影山托着脸问。

“你想分化成alpha吗?”一与有些惊讶,甚至稍微直起身子。

影山注意到一与的动作,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和腰,他才发现一与现在是那么轻,像一片树叶一样轻。是一与的身体难以支撑他智慧的灵魂和温柔的内心,所以他才生病了吗?

在扶正一与之后,影山思考了一会后摇头。

他还不能理解第二性征背后的吸引力法则。单就排球而言,第二性征并不会给排球生涯带来大多的阻碍。和那些小型攻手一样,beta和omega或许并不各大高校、球队要搜索的第一选择。但只要具有足够的实力,无论身材是高大还是矮小,是alpha还是omega都能在球场上活跃。

所以,影山并没有在意过第二性征,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觉得分化成什么性别都没关系。”

 

影山背着球包离开医院时,他看见及川站在对面的马路上,举着一小束紫色和白色的花。及川看信号灯变来变去,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影山等信号灯变色,大步走到及川面前,礼貌地鞠躬问好。

及川显然被他吓了一跳,慌张地用有些变调的声音说,“小飞雄也是来探望病人的吗?”他把花束藏在背后。

影山歪歪头,觉得奇怪,但他很快又想到或许是自己和教练请假时及川恰好没听见,“是的,我来探望一与爷爷。”

及川悄悄松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影山并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不会将问题回抛给自己,只会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及川既觉得安心,又觉得不爽,“那小飞雄准备探望礼了吗?”

影山用有些警惕又心虚的眼神看向及川。

“如果准备礼物的话,对方会更开心吧。”及川把手里的花束塞到影山手里,有些粗糙的指腹擦过影山的手心,像喂给他一颗传球一样不容反驳,“及川前辈的花就让给小飞雄了。”

在微风中曳曳的花轻扫过影山的脸颊。细瘦的花朵并不足以挡住影山的脸,和那双含着淡淡情绪缓慢眨动的蓝色眼睛。他们和白的花、紫的花一起组成一副绚烂明丽的画面,铺展在影山素白的颜面上。

“那及川前辈怎么办?”

“我探望的病人刚好出院了。”及川偏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看见信号灯跳转成红色,告诉他不可越过。

“那这就是幸运花了。”影山真诚地感叹,“我会转告给一与爷爷的,谢谢及川前辈。”

及川摆摆手,焦灼地等待信号灯跳转。

“这个花的味道和及川前辈的味道很像。”

及川将掀起波澜的眼睛转向影山的方向,他缓慢又沉重地吸了一口气,才能把话语平板地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来,“飞雄,如果觉得不舒服,要告诉我。”他说完话,在信号灯跳转的第一秒就跟着人流穿过马路,没有给影山任何提问的余地。

影山将及川的花束带回了家,找到一个长颈细口的玻璃瓶,仔细地清洗了两杯,再把它们插进瓶子里,放在清早就会落满阳光的窗台上。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一与,分享及川将花束赠送给他的经过。

在吃咖喱饭的时候,影山想到及川所说的不舒服,抬头想提问时发现一与的位置空空,只有雪一样的灯光落在上面。

 

及川所谓“不舒服的时候”来得很突然。

就在一场练习赛的第二局,坐在一旁观战的影山忽然昏昏沉沉地倒在国见的身上。他的脸红成一片,垂在额前的发梢也被汗水浸湿,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他像一块烙铁,烫得国见惊讶得喊了一声。

在国见弄清事态之前,及川就抛下手里的球,三步并成两步地跑向影山,用肩膀撞开挡在路线上的其他人。

岩泉也一头雾水地看向及川慌乱的背影,直到转头看到网对面的alpha一下红着眼睛看向影山的方向时,才恍然掌握了情况,冲着教练大喊,“影山分化了!”

球场上立刻吵闹起来,对方的经理迅速组织人隔离开是alpha的队员。岩泉也快跑到及川的身边,踹开浑身低气压的及川,“你也是alpha,好歹给我自觉一点啊!”

岩泉身为beta,并不能理解alpha和omega之间信息素上的吸引力。而在他看来,及川虽然表面轻薄,但并不是会被本能支配的人。在及川分化以后,也有omega向他释放过信息素,他都像重度鼻塞患者一样云淡风轻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但这次不一样,及川正在失控的边缘,他的手指攥成拳头,用力到指节都泛着青白。此刻唯一拽住他的是一种巨大的、出离的愤怒——面对正在分化的影山,及川可能更想揍他。

岩泉把及川拉远,让国见和金田一赶紧把影山带到医务室去。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哦,小岩。”及川用完全不令人信服的表情说道,从背包里找出一剂抑制剂,面无表情地消毒、注射,看针管里的药物全部推进静脉里。因为药剂的温度很低,他的手臂上出现一层小小的战栗。及川再拿出两个抑制剂贴纸,贴在手腕上,“十分钟以后抑制剂就会生效。”他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然后我会去医务室看飞雄。”

岩泉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表示自己会跟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及川看着对方球队的alpha攻手,声音低哑地从牙缝里泄出来。

攻手皱起眉,眼睛发红地瞪着及川。

岩泉虽然不理解alpja之间的相斥,但就表情而言,他也能感觉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也是去医务室做了信息素处理啊。”等他和攻手道过歉之后回头,只在走道的尽头看见及川飘起来的衣角。

 

医务室里还有影山信息素的余韵,生姜的辛辣良苦和百合厚重的脂粉香融合在一起。

尽管及川清楚在注射了抑制剂之后,自己对信息素的反应几乎降到最低,但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是下意识地摸过贴在手腕上的贴纸。

影山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脸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用含着水色的眼睛轻轻扫过及川的方向,又忙不迭移开视线。

“什么时候开始发低热?”及川站在靠门的位置发问。

第二性征的分化虽然猛烈,但并不突然,在分化前能够隐约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在分化时也会伴随着持续的低热,直到信息素完全爆发。

在影山的沉默里,及川再次捏紧拳头,“之前我和你说什么了?”他忽视影山的沉默和嘴角的抽动,“我说过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没错吧。”

及川倚着墙,站在离影山三步开外的地方,但他仍然注意到及川手臂上泛青的针孔,无端地认为那是由粗鲁又用力的按压造成。

“…对不起。”影山嚅嗫着说出道歉的话,垂下眼睫,颤动的目光仍然轻轻拂过及川手臂上的淤青。

岩泉硬着头皮打破几乎凝固的沉默,把像岩石一样冷硬的及川搬走,再折返回来安抚垂着头坐在病床上的影山。

“及川是担心你。”岩泉略显苍白的开口,“分化也是很危险,你看今天的现场还有其他的alpha。”

影山躺下来,把下巴和嘴唇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就在岩泉以为影山是要掉下眼泪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tbc./我的本意就是写拧巴爱情和修罗场 宫侑下一节一定能出场🥺🥺

 

小林一桃

【及影】海月

语言匮乏,和文字的关系还不算很好,一些小故事的杂糅,很多自我捏造,情感可能过于泛滥,难免ooc,人称杂乱,为了自己身心健康阅读中如果觉得不适请点×。全文1w4


“嘭嘭嘭!”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证明今天来的又是小勇士,想到待会的劳累,王座上的魔王盯着自己崭新的华美斗篷,深呼吸几口气后终于只能认命:

“进来吧,小勇士。”

伴随着魔王的许可,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城堡中,小小的一点。

“魔王大人,您怎么知道是我?”

换作他人,这样的询问让人难免怀疑此人狗胆包天到了此刻还敢调戏魔王,但放在这人身上确实再真心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魔王不禁扶额:“小勇士...

语言匮乏,和文字的关系还不算很好,一些小故事的杂糅,很多自我捏造,情感可能过于泛滥,难免ooc,人称杂乱,为了自己身心健康阅读中如果觉得不适请点×。全文1w4




“嘭嘭嘭!”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证明今天来的又是小勇士,想到待会的劳累,王座上的魔王盯着自己崭新的华美斗篷,深呼吸几口气后终于只能认命:

“进来吧,小勇士。”

伴随着魔王的许可,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城堡中,小小的一点。

“魔王大人,您怎么知道是我?”

换作他人,这样的询问让人难免怀疑此人狗胆包天到了此刻还敢调戏魔王,但放在这人身上确实再真心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魔王不禁扶额:“小勇士,除了你没人会在攻打魔王时还敲门的。”

“原来是这样!魔王大人观察得真仔细,以后我也会向您学习,在这方面更加努力!今天我一定会打败您的!”

魔王想不通这人的脑子是怎么从“学习”转到“打败”的,不过他每次来无论说什么到头来都是一句“今天我一定会打败您的!”多可爱一个小勇士,说这种挑衅的话语时还要用上敬语——往常魔王总这么想,但今天魔王眼里只有他等了3个月才收到的斗篷,这片大陆上最擅长纺织的鲛人的杰作。


和往常的战斗一样,小勇士打不过魔王,魔王也杀不死小勇士,只能两败俱伤,一起瘫倒在城堡的地板上。魔王垂眸看见自己吊着破烂碎布条的斗篷,转头幽怨地盯着一旁伤痕累累(除了脸)的小勇士,有点后悔自己太善良怎么刚刚不给他的漂亮脸蛋儿来上一击。

“咕噜~咕噜~”

突然的响声,打断了魔王心里的愤恨,他盯着声音的来源——小勇士害羞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你也懂什么叫害羞,魔王妥协地开口:“今天城堡准备了咖喱,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小勇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一束月光打在海面上:“好的,谢谢魔王大人!!!”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及川彻很少做梦,正如他很少想起自己大洋彼岸的故乡一般,偶然这样绵长却激烈的梦境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抓起一旁的手机,屏幕光亮有些许刺眼,先眯了一会眼睛,才看清不过5点钟。还以为是梦里的斗争太过激烈,躺在床上的及川彻也出了一身的汗,却原来是房间里的空调坏了。一月的热气在阿根廷的土地上翻涌,及川彻不能忍受身上的黏腻,他决定好好泡个澡,在香薰和热水的拥抱里忘记夏日的闷热。


或许是今天少有的梦,躺在浴缸里的及川彻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大海的怀抱,宫城的海,日本的海,而不是没有海的圣胡安。“大海啊大海 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他本来就是大海的孩子,从有记忆起的生日,在影山飞雄出生前5个月,在他10岁以前,他的生日是海之月的海之日。及川彻童年的每个生日不仅有精心包装的礼物,还有最简单也最难得的陪伴。素来忙碌的父亲总是格外珍惜那一天的假期,全家人带上隔壁的好友小岩驱车赶往海边,参加海的庆典也为及川彻庆生。沙滩上的小铲、海底珊瑚丛里乱窜的小鱼、在家人的笑意里和小岩追逐的日落、远望有浮光跃金抬首看花火如雨的夜,最重要的是来自家人和友人的爱意,构成了及川彻最初对生日的印象,这让他总是喜欢生日的。

在及川彻刚刚知道“天之骄子”这个成语的时候,他还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是“海之骄子”,因为自己就是“海之骄子”,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一旁的姐姐和小岩吐槽“彻的脸皮真厚,依我看他就是一条桃花鱼~”,妈妈倒是宠溺地把小小的及川彻拥入怀中:“是呀是呀,我们小彻是‘海之骄子’,更是妈妈的宝贝。”


想起故乡,想起大海,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真正的“天之骄子”——“我老是想起你,想起你用那双海水一样蓝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情景”——那注视我的蓝色双眼。随即他有点恼羞成怒,怎么会想起这样的话,这是佩德罗思念苏萨娜的话语,苏萨娜是佩德罗的初恋,是他一生最爱也唯一爱过的人——怎么怎么也该是小飞雄这样想起及川大人,小飞雄一生仅一次的初恋,想起我棕色的眼眸,想起我眼里他的身影——天啊!怎么说得像我经常注视小飞雄一样,可恶实在可恶!

及川彻越想越气,打开line给置顶的排球头像发了消息:

“小飞雄,不要再想及川前辈了!!!打扰到及川前辈休息了(◦`~´◦)”

请不要惊讶,及川彻和影山飞雄比大家想象中更早拥有彼此的联系方式,甚至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和对方聊天,话虽然不多,但也这样真切地参与着彼此的生活。


等及川彻跑完玩澡准备好早餐,用着排球头像的人已经在休息的午饭时间回了消息,和他一样横冲直撞。

“及川前辈,对不起!”

“及川前辈怎么知道我在想您的?”

“为什么想念及川前辈会打扰到及川前辈休息?”

“那我以后在及川前辈没有休息的时候想及川前辈可以吗?”

真是犯规,怎么可以这样直白地诉说想念,简直就像一个二次进攻,让及川彻无法控制绯红的色彩爬上脸颊,虽然一直停在两人的聊天界面,但及川彻直到吃完早饭才慢悠悠地回复:

“哼哼,看在小飞雄如此诚恳的请求下,及川大人就大发慈悲允许小飞雄一天至少想我七次吧╯^╰”

解决完午餐的影山飞雄发现手机终于收到了半小时前就显示“已读”消息的回复,总算让他松了口气,看来及川前辈没有生气,虽然不懂想念及川前辈为什么会让及川前辈生气,但及川前辈没有生气就好。不过这则回复又让影山飞雄陷入新的纠结,七次未免也太多了,他一天最多也只想及川前辈三次而已,打排球想一次,有时吃饭会想,偶尔睡前会想,从哪里还能找到四次想念及川前辈的时段,这属实难住了影山飞雄圆圆的小脑瓜。

后来影山飞雄向及川彻坦白自己一天只想了及川前辈三次后的鸡飞狗跳这里先暂且不提。




城堡的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不懂规矩的小勇士没有坐在长桌的另一头,他依偎在魔王身侧埋头吃着咖喱猪排饭,哼哧哼哧的自己倒像是一只小猪,魔王则恶狠狠地用刀切着餐盘里的牛排,这可怜的牛排在魔王的刀叉下仿佛变成了撕扯新衣的小勇士。新来的管家小精灵在一旁偷笑,虽然她才接任上一位管家的工作不久,但她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精灵姐姐交接工作时说虽然魔王最喜欢牛奶面包、鹅肝和拉面,但城堡里要时常准备好做咖喱的材料。


说起来第一次在城堡看到小勇士的时候,小精灵还吓了一跳,毕竟童话故事里,勇士和魔王总是势不两立,这不,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打了起来,小精灵贴在旁边的小门上,偷瞄两人的战斗。她一点儿也不担心魔王,魔王是这片大陆上最强悍的存在,她从出生起就知道魔王的威名——好吧,其实首次看到有勇士不打招呼闯进城堡向魔王宣战时,她还是担心了一下魔王举世无双的美艳脸庞和自己这份刚刚到手的优渥工作,谁让童话的结局总是“正义战胜邪恶”,勇士打倒魔王,她已经准备好一旦看到魔王出现颓势就飞奔去拿自己的行李找下家。幸运的是,魔王不过随意挥了挥手那不礼貌的勇士就被打倒,带着一身伤灰溜溜地离开,小精灵瞬间觉得自己接下来三年的工作都有了保障,而且关键是,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么帅气的魔王,自己真是最幸运的精灵。

她有点担心的是这个小勇士:他实在太小了,虽然身形已经挺拔得像一棵小松柏,但看脸不过才十四五的样子,想到这张漂亮脸庞待会就要布满伤痕,小精灵就是一阵止不住的心疼(或许还有一点小小的不可言说的兴奋,只有一点点)。这个小勇士总爱出人意料,比如他会先敲门直到魔王许可后再进入城堡,比如魔王会先和他逗笑几句,比如他说话的样子呆呆的和他聪明帅气的外表一点也不搭,再比如他竟然能和魔王打得平分秋色!不,不对,他出招的样子就像是另一个魔王,而魔王以同样的招式回敬他,并没有动用他的魔法。只见两人体力耗尽双双倒地,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说话,小精灵努力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这时魔王的呼喊突然钻进了她烟囱一样直立的双耳,小精灵哆嗦一下,晃了晃尖尖的耳朵,立刻跑到魔王面前,接到了今天晚餐要再准备一份,是两人份的一份,咖喱的任务。“欧,老天感谢!两人的脸都没有受伤。”小精灵一边往厨房跑去一边在心里感叹。

这样的事情发生两次以后,小精灵已经习惯听到敲门声就去准备咖喱,在厨房哼着歌同时夸赞自己是得力的小管家,难怪可以得到这份全世界最好的工作——薪资丰厚不说,还能经常看两个帅哥养眼,光是想想脚步都轻盈起来仿佛可以在厨房跳一支舞。


小勇士把没有浪费一粒米的空碗递给小精灵,乖乖地坐着等待一份新咖喱。他现在坐在城堡的椅子上已经不会双脚离地了,小时候他无处安放的两条小腿只能在空中晃来晃去,偶尔会踢到魔王的衣服,惹来魔王用力掐一下他的脸颊。回忆起这事时,小勇士本来是想告诉魔王大人自己长高了,结果发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条破布,视线顺着破布走是一件脏兮兮的烂斗篷和一个散发黑气的魔王,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小心翼翼地抓过斗篷的一角,虽然怕魔王生气走掉,但小勇士并不敢用力,害怕又扯下新的布条,和动作一样细小的声音:“魔王大人,对不起,我把待会的咖喱给您好不好?”本来看着他这丧气小狗的样子,魔王已经有几分心软,听清小勇士的话后,怒极反笑,他拎过小勇士的一只耳朵:“小勇士!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吗?我没有听错吧?你打算用我、用我城堡里的、用我差人给你准备的咖喱,向我道歉?”魔王仿佛给嘴里吐出的每一个“我”注入了魔力,让每一个“我”都从耳朵震到小勇士心里,明明小勇士对魔王除治愈以外的一切魔法免疫,他想这或许就是前几天老师教过的“心虚”。

小精灵端着新一份满满的咖喱饭来到饭厅,本想逗趣小勇士都多大了怎么还拉魔王的衣角,却发现两人间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不敢出声轻轻地把碗放在饭桌上,便蹑手蹑脚地离开,顺带掩上了门。


小勇士怀疑今天自己是不是战斗得太累都生病了,不然为什么桌上的咖喱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却一点也闻不到香味,明明是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魔王大人……魔王感觉城堡里溜进了一朵乌云,只驻足在小勇士的头顶,为他下一场雨,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眼前的小狗像被雨淋透一般,浑身都湿漉漉的,抖一抖毛就能引发一场山洪。其实不过思考两秒,魔王就明白这人是想给自己他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可是这明明是我为他准备的,唉,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小孩,何必和他计较?魔王还未开口,小勇士先说话了。

他依旧抓着魔王的衣角,竟有些许哽咽:“魔王大人,我下次给您带美羽做的牛奶面包好不好?或者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您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给您带来的……”

只是哽咽也让魔王失了色,认识这小孩差不多10年,他连小时候追不上自己膝盖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都没有哭过,还会在自己给他施展治愈术后,眼神亮晶晶地感叹“魔王大人,真厉害!”

“好了好了,小勇士!我不生你气了,这片大陆上难道还有什么魔王大人想要却得不到的吗?你还是快吃饭吧,再不吃就该凉了,不要浪费小精灵的精心烹调。”趴在门上的小精灵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没站稳一个踉跄,还好没摔倒在这两人面前,听着两人应该是和好的样子,小精灵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放心地去整理厨房。


坐回咖喱饭前,小勇士迟迟没有动筷,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魔王:“可是魔王大人,我还是想送您礼物。虽然您不肯教我魔法,但您每次都陪我打斗,会安排每一任小精灵给我做喜欢的咖喱猪排饭,之前有几次太晚了您都特意送我回家,所以我想送您礼物。”

“但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怕我选的东西您不喜欢。我知道就像您说的那样,这片大陆上没有您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可我还是想送您礼物,所以您能告诉我吗?您想要什么。无论是什么,下次我都一定会带来给您的。”小勇士的眼睛好像把全世界的真诚都容纳其中,让人不能无动于衷。

“真能说大话啊小勇士,那如果你不能带来我想要的礼物,可是会有惩罚的,就罚你3个月不准挑战魔王大人吧!”哪怕是魔王也会用嘴硬掩饰心动。

刚听完这话小勇士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振旗鼓:“无论魔王大人想要什么礼物,我都会给您带来的!”他又坚定了一遍。

魔王也不禁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回忆自己这长河般的一生,过去和未来一样望不到尽头,他突然想起故事的起点,在长河的发源地,那时他还不是君临天下的魔王,他只是父母的儿子,朋友的友人,老师的学生……他是故乡的小孩,他喃喃道:“故乡,我的故乡。”

“好的,一定没问题!”不过刚刚说出口就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然而下一秒,“魔王大人,什么是故乡?”

魔王一时好气又好笑,忘记了刚刚一瞬的寂寞,他弹了弹小勇士的额头:“准备好认输吧,小勇士,想到即将拥有3个月没有你打扰的假期,魔王大人就觉得生活真美好~”

“啊?!我不会输的!”

三下五除二吃完咖喱饭,同魔王和小精灵告别,小勇士便背上弓箭带着坚定的信念去寻找魔王的故乡。




月亮是一种隐喻

现在让我们去往两个人故事最开始的时候——2009年的4月,影山飞雄去了一个很厉害的中学,刚刚加入很厉害中学的男子排球队,那时他还未曾拥有新的12号队服,只能在体育馆里捡球,抱着一堆球跑来跑去。某一天发球的声音划过耳边,他看见一个人起跳,排球好像能听懂那个人的指挥,凶狠又温驯地落在那个人要求的位置,分毫不差。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奇怪奇怪,明明好好抱着排球,影山飞雄还是觉得怀中的排球好像已经散落一地——原来厉害的只是那个人。

12岁的影山飞雄脑子里只有排球,他就每天抱着球对那个人说:“及川前辈,请教我发球。”可那个人总是拒绝他,或者说一些文不对题的话,影山飞雄不在意,他人生第一次接收到的拒绝是——“抱歉飞雄,爷爷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再陪你看好吗?”一与履行着明天的承诺,所以影山飞雄总是想明天会不会就不一样?


夏天的时候,为了减轻高温对人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体育社团会统一去凉快的地方集训,北一作为排球豪门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儿陪着室外的影山飞雄一下又一下,让手臂和排球发生接触。哪怕在湖畔针叶树林里,北一也有一座宽敞明亮的体育馆,可是这体育馆再大也只能分出小小的一块给中一的影山飞雄,排球不该只有这小小一方天地,所以他一个人抱着球去了室外,没有人陪也没关系。

水龙头发出的哗哗声惊飞了还只习惯排球声存在的鸟儿,影山飞雄随着声音转头,看见了站在洗手池前的及川彻。


及川彻正在用凉水冲打手臂上的蚊子包,盯着手臂上不断发出痒意的红点们,难免后悔自己觉得驱蚊水的味道刺鼻难闻,偷偷把妈妈放在行李箱的驱蚊水换成了香水,一件在此处毫无用武之地的事物。他忍住不去挠,不想让手臂留下一片片不漂亮、不体面的红色印记,所以他试图用水的凉意驱赶痒意。及川彻感受到熟悉的、专注的、比起猎人捕猎更像巢中雏鸟等待父母觅食归来的饥饿眼神,他转头和那双求知的眼神对视——原来在这里,难怪没有在体育馆看到他。


影山飞雄小跑过来,鞠了个躬:“及川前辈好。”

倒霉的小孩撞到了枪口上,“小飞雄,都怪你!就是出来找你,及川前辈才会被树林里的蚊子咬,痒死了,你要对及川前辈负责!”

影山歪了歪脑袋像在思考,抓过他的手腕——天啊,小飞雄不会要像一些弱智偶像剧一样给我来个呼呼吧,好恶心——刺痛打断了及川彻的想象——他看见影山飞雄用自己大拇指常年修剪得很好、短而整齐的指甲在蚊子包上用力扎了一下,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甲痕。

“痛痛痛!小飞雄你干什么!!!”

“痛的话就不会痒了。”影山飞雄一脸理所当然。

“小飞雄说些什么歪理!不对,为什么小飞雄身上没有刺鼻的花露水味却没有被蚊子咬?!”及川彻盯着影山飞雄裸露在外的皮肤愤愤不平。

影山飞雄拉过自己的衣服下摆,指着上面一个蓝白色有着大耳朵的贴纸——是玉桂狗,女孩子们喜欢的,及川彻打赌,小飞雄肯定不知道什么是玉桂狗,如果让他自己选,一定会是排球样式——“是美羽给我准备的驱蚊贴,她说这个和北一的衣服颜色比较搭。”

及川彻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小飞雄你明明有驱蚊贴,却眼睁睁看着你尊敬的及川前辈被蚊子折磨,你真是不乖的小后辈。”

影山飞雄有点迷糊,他并不知道蚊子会咬及川前辈,怎么能怪自己没给及川前辈驱蚊贴?但他听出了及川前辈好像是需要驱蚊贴的意思,“所以及川前辈需要驱蚊贴?那我去给及川前辈拿。”影山飞雄抱着球往更衣室跑去。

真是个一刻也离不开排球的笨蛋,及川彻没有跟着他,驻足在原地等待,影山飞雄的“歪理”好像有几分道理,他暂时忘却了蚊子给予的瘙痒,他盯着左小臂内侧影山飞雄留下的痕迹,或许是被痛意麻痹了神经,他竟然觉得这像一细弯弯的月亮。


及川彻没有挠蚊子包是正确的决定,体育馆也有女孩子们安插的眼线,没过多久大量及川彻集训的照片就出现在北一的校内论坛。女孩子们正为及川学长一如既往的英姿倾倒,却意外地在一些照片上看到及川学长的衣服上有玉桂狗的贴纸——这绝对是女生才会买的!!!究竟是谁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及川学长该是属于大家的才对!那夜的北一论坛,碎了一地的,是无数少女萌动的春心。



新学年快开始的4月,影山飞雄没有去做成为前辈的准备,反正他也不过16岁,排球部里还有缘下学长他们,所以他现在只用按部就班地在宫城奔跑,如果不是在跑步途中遇到及川彻,大概半小时后他就会回到家,在院子里规划今天下午的排球训练。但是他偏偏遇到了及川彻,所以此刻他和及川彻一起坐在了目的地叫“大河原站”的电车上。


及川彻背着相机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宫城的街道,埋怨UCI的春季学期怎么3月底就开始,小岩此刻已经在加州的教室上课,其他人也在为开学做准备,让素来群星环绕的及川大人只能一个人寂寞地用镜头记录下宫城的点点滴滴。这时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日前额乖巧服帖的刘海划过空气与风共舞。“咔嚓”一下,没来得及对焦,他奔跑的样子也被框住留下。影山飞雄及时在及川彻身前刹住车,他弯腰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及川……及川前辈……好!”

及川彻感受着影山飞雄带来的风,却觉得这风太单调差了几分意思,所以他拉起影山飞雄膝盖上的手往仙台站跑去。“小飞雄今年还没看过樱花吧,就让好心的及川前辈带你去白石川堤看赫赫有名的一目千本樱。”直到在电车上落座,影山飞雄才从刚刚的喘气中回过神来。


下了电车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就是著名的白石川堤,藏王雪山融进了晴空里,天上的云是薄薄的几片,像被打散了的棉絮,飘过来,又飘过去,始终凑不到一起,下不成雨。天上的云不成体统,地上的粉色云霞倒绵延无尽。千余棵樱花树从不辜负时令,一听到4月的脚步声,就一个个笑开颜迎接她的到来,对镜自揽,水面也留下她们的喜悦。影山飞雄看晕了眼,他想对正在记录春天的及川彻说点什么,一转头好像带起了一阵风,樱花也跟着飘落,落在他的发梢,落在他的衣领;也落在及川彻的发梢,及川彻的衣领,还有他举起的相机上。及川彻将眼前的风和落樱,还有16岁影山飞雄的回眸一同定格,好像这就是那差的几分意思。影山飞雄看着眼前阳光下、微风中、落花里的及川彻,就只说出了一句:“及川前辈,好漂亮。”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漂亮。

一路上走走停停拍拍闹闹,不过半程天色就已暗了下来,还没欣赏够余晖下的美景,夜樱点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上枝头。两侧热闹的路边摊上多了时令特色的限定花见便当,正在暖黄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热气和香味。走了一个下午的两人自然已经饿了,及川彻清了清嗓子:“今天及川前辈带小飞雄看了樱花,作为回报,小飞雄就请及川前辈吃晚饭吧~”

影山飞雄还没来得及反驳明明是及川前辈非要拉我来,就想起确实是及川前辈给他买的车票,正准备接受这个“交换”,低头看见自己的运动服,最终默默伸手把两个口袋拉出来:空空如也,不要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个硬币的踪迹。及川彻无奈只能掏钱买了两份便当,把其中一份递给他:“小飞雄可又欠了及川前辈一次。”


今天的及川前辈很怪,他没有规划地想一出是一出,才吃完便当他又拉着影山飞雄去赶海,说带他看看海边的夜色。影山飞雄没有办法拒绝,毕竟他既不认识路又身无分文。两人的鞋被安放在岸边的礁石上,裤脚也被挽了起来,一步步朝海与沙的分界线走去。影山飞雄的国文成绩不好,他不懂“今晚的月色真美”,若让他回忆起这个晚上,他只会说那晚有个硕大的月亮,大得让他觉得自己伸手就能触碰,反倒是身旁的及川前辈,明明和自己不过一步之遥,却感觉怎么也抓不到;明明那天的月色像水一样温柔,但月光里的及川前辈却格外刺眼,影山飞雄不敢看他,怕看坏自己的眼睛,他只好低着头看海水在他双脚上爬过来又爬回去。海边的风把及川前辈的话吹到耳边:“飞雄,我明天要去阿根廷了。”

“阿根廷,为什么?及川前辈不在日本念大学了吗?”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阿根廷打排球。”

“那祝及川前辈一路顺……利。”

及川彻没有心思嘲笑影山飞雄突然卡壳只能换一种说法的“成语”,他追问:“只有一句祝福?没有其他想问的吗?比如为什么要去阿根廷?家人和朋友同不同意?”

“阿根廷的排球很强,及川前辈去了阿根廷会继续打排球,这就够了。”

“是的,我还会继续打排球,这就够了。”及川彻温柔地笑了,他甚至摸了摸影山飞雄的头,“小飞雄也要好好加油,我还等着你来被我打败。”


及川彻有时也会想是不是太贪心,明明是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扰而改变的决心,但他在有了亲人的同意、朋友的祝福后还觉得差了点意思,连对手的支持也都想拥有。幸运的是,在18岁的海边,他的贪心得到了所有他期待的回应,每个人都认可他的梦想,所以第二天,他带着全然的理解和宫城道别,以回路已断的姿态飞向热情的南美大陆。


或许是影山飞雄的嘴太笨,上帝没有听懂他的祝福,又或许是上帝搞错了祝福的对象,及川彻的一路并不顺利,就像布兰科教练说的坚信“自己的实力绝非仅此而已”的道路要艰辛得多。

2016年19岁的影山飞雄在马拉卡纳齐诺体育馆大展身手,世界的观众发现他。

2016年21岁的及川彻是CA圣胡安默默无名的候补二传手,他克服了语言的困难,收获了队友的信赖,他观察圣胡安的每一个人,自然没有错过管理层的偏见。队友和教练的认可并不足以让高高在上的管理层相信一个东亚人可以坐稳阿根廷顶级球队的首发二传,所以他从未在正式大赛中获得上场的机会。及川彻有足够的自信,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可是机会,它也许明天会来,也许永远不会来。


这一年的6月底,及川彻随俱乐部来到里约热内卢,CA圣胡安和巴西的Sada Cruzeiro准备了集训。

他在Flamengo海滩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即使在宫城也没怎么碰见过,却在这地球的另一端相遇——乌野的小不点,小飞雄的攻手之一。及川彻开玩笑让巴西的小乌鸦做东,最终又是小乌鸦没钱他请客的结局,虽然这是另一只。在日向推荐的餐厅,及川彻哼着小曲挑选营养又爱吃的食物,对小不点的品味做出点赞的回应,闲适轻松的气氛却被不合时宜的问题打断。

“及川学长,你有看影山最近的比赛吗?”

“……没。”

不过这只小乌鸦会看人脸色,于是交谈的话题很快就变成了及川彻去阿根廷的原因,倒是让及川彻回忆起自己和二传手最初的交集还有挑战世界的决心。


震惊日本岛的球虫双人照被他们发给各自的伙伴,手机此起彼伏响起滴滴的讯息,金田一代表国见一同做了“虽然有点搞不清状况,不过请多保重”的回复。“搞不清状况”精妙地概括了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两人的心声,两人都有一种脱离现实的感觉,但通过第三者金田一重新审视自己微妙的情况,终于找到了现实感。

及川彻突然发问,“你收到飞雄的回信了吗?”

“没有啊。”

“这个时间影山他应该还在训练,没看到消息。”


在日向的邀请下,及川彻第一次尝试了沙排。奇妙的感觉,脚下的触感一变,人的身体也跟着脱离大脑的控制,结果并不像自己期待的那样发展,换一片土地的排球比自己想象中更难上手——第一次沙排体验大失败。虽然很快就摸到了一点窍门,收获了日向的崇拜,但最终及川彻才兑换没多久的巴西雷亚尔还是为两个陌生人换了啤酒。


和日向告别回到酒店,及川彻的line收到了两条信息,来自下训后看到照片的影山飞雄。

“及川前辈,我好像喜欢您。”

“及川前辈,请把上一条忘掉,不是好像,及川前辈,我喜欢您。”


离开里约前,及川彻已经可以坦然和沙子柔软的触感相处,从室内换到沙滩虽然困难但并不是没有可能,那从日本来到阿根廷、从宫城的土地换到圣胡安当然也有可能,这或许也是日向喜欢的升级。及川彻想起第一天和日向遇见时,他感激地说:“……我,今天,有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很消沉……但在遇到及川学长后,已经超超超级精神了!!”当时及川彻让他下次请自己吃大餐,但现在及川彻认为应该是自己再请日向吃一次饭。在Flamengo海滩,观察、思考、尽最大努力为“接下来”做准备这些再一次在他脑中演练,成功的喜悦再一次伸出手拉起他,他再一次回想起排球的快乐。也许海边真是及川彻的幸运之地,构成他幸福童年的一环,又为此时前路渺茫的他找回自己的初心,当然及川彻还是认为更应该感谢自己从未放弃。

回到圣胡安的时候,有队友跟他说:“彻,感觉你去了一趟巴西,好像变成了气排球。”

及川彻感叹这群人果然都是排球脑袋,丢掉的负担和困扰在他们嘴里就是气排球要轻的那150g。


直到7月20日上午,自上次没头没尾的告白后,及川彻终于再一次收到了影山飞雄的line讯息:“及川前辈,祝您生日快乐。”

什么嘛!就一句生日快乐,而且明显就是想起了就顺便发的都没有卡特殊的时间点,告白后就消失不见的臭小鬼!

“小飞雄!你这样是不会收到回应的!哪有人告白在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后就没了下文,怎么也该每天发条消息嘘寒问暖。那告白不会是你当时和小不点准备的整蛊项目吧?你在俱乐部跟谁学坏了,我就知道小牛若不靠谱,他就是这样照顾后辈的?”

影山飞雄的回复来得很快,“不是整蛊,我喜欢及川前辈,我知道的,而且牛岛前辈很照顾我。所以我是需要每天给及川前辈发消息吗?我现在和及川前辈是情侣了?情侣要做什么啊?”

“才不是!!我可没有答应小飞雄的告白,不过你确实应该每天给我发消息,毕竟你可是在追求我~万一哪天及川前辈看你表现不错,心情好答应你也不一定(๑>ڡ<)☆”

“哦,我明白了!及川前辈,今天已经发过消息了,我明天再给您发。”

及川彻想他可能永远不会答应影山飞雄的告白。



2017年4月,宿敌Bolivar直落三场零封多年霸主6次冠军的CA圣胡安,捧起阿根廷男排联赛的冠军奖杯,CA圣胡安内部的检讨会开了一轮又一轮,管理层大换血,在教练和队友的举荐下——及川彻早已获得这里的拥戴——这支阿根廷球队第一次选择一个东亚人担任首发二传,虽然只是暂时的。


10月,大学毕业的岩泉一因为工作刚好来阿根廷圣路易斯——圣胡安的邻市出差,及川彻自然也赶来圣路易斯尽半个地主之谊。事实上,虽然就在隔壁,但及川彻根本没来过圣路易斯,反而是中间隔了两个省的布市去得比较多。圣路易斯的街道从卫星图上望去四方八正,但它坐落在潘帕斯草原和安第斯山脉的过渡区间,海拔跨度大,是一座立体的城市。及川彻看着手机导航上的前进标识,再抬头望着面前这堵高大无法翻越的墙壁,只能转头看向岩泉一:“小岩,我认为吃饭也是要讲究缘分的,原本想去的餐厅看来和我们没有缘,我们应该去偶遇有缘的餐厅。”

“垃圾川!我就说打车去吧,你非说什么隔得又不远认识一座新城市就要在它的街道中感受它的文化底蕴和风情,现在好了迷路了吧!懒得说了,快找个地方吃饭,我下了飞机还什么都没吃,再有下次我必暴打你。”

两个日本人在圣路易斯的街头晃荡,忽然瞄到两个熟悉的文字“中秋”,及川彻灵光一闪:“小岩,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圣路易斯的中国城,你看!为了在这里迎接你,我可是好好做过功课,结果你居然忍心说暴打我这种话,太让我伤心了。”

岩泉一没有搭理他,他打量着这块写着“中秋xx”的招牌,再往店里看了一眼,估摸着这是一家中国餐馆,拉着一旁“闷闷不乐”的及川彻走进去,点了菜单上的中秋限定套餐。

店里的中秋氛围很浓厚,餐桌的花瓶里飘着淡黄色的桂花香,收银台后是一串坠着灯谜的花灯,上菜时还给每桌送了月饼,月饼圆圆的,就像十五的月亮。

“小岩,好像只有我们日本人才更喜欢残缺的美,比起十五的圆月更喜欢十三夜,只有我们才庆祝残缺的月亮。但是我们爱的残缺也是有限度,就只爱到十三夜,所以我这种旧历十二的月亮就得不到重视,只能和初十、十一共享宵月的称呼。像小飞雄那样的‘天之骄子’肯定从出生起就是圆满的,和他最喜欢的排球一样,和我们这种人可一点儿也不一样。”

岩泉一开始还在认真听,以为发小现在成熟了不少,应该不是在恶作剧?——呵,完全没变!

“白痴川,你不会又在讲什么‘我可比不上天才’的屁话吧?你早就不这么认为了,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不过补充一点,影山和你一样是在旧历十二出生的,也就是你说的比十三夜还残缺一点的宵月。对了,及川你知道吗?在南北半球看月相的左右是颠倒的,所以没准你两是同一轮月亮的正反两面。”

“啊?是吗?”及川彻原本假意酝酿好的所谓“伤感气氛”此刻荡然无存,但他很快就找回了情绪,“小岩,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和小飞雄是一样的,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信赖我。但小飞雄他现在可是日本顶级排球俱乐部的首发二传,不像我,只是一个暂时的首发,明年没打好可能还会卷铺盖走人哦。”为了配合自己的话,他还补充了一个捂心口的动作。

“及川彻,难道你会输吗?CA圣胡安的首发现在属于你,并且将来也属于你。”岩泉一只是很认真地回答他,没有带一点安慰。

及川彻也放弃了表演,该说不愧是小岩吗?他笑了,带着少年意气和绝对自信:“当然不会输!CA圣胡安的历史会留下及川彻的名字。”

及川彻和岩泉一又一次碰拳。


2018年4月,Luján体育馆内,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抛球、助跑、起跳,发球得分!伴随着及川彻双脚的落地,身后的观众席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队友们向及川彻涌来,拥抱、赞美和胜利一起到来。他没有辜负任何期待,没有辜负教练和队友的信任,更没有辜负自己的选择和努力,率领CA圣胡安击败Bolivar,最后一局25:13的巨大分差,最终3-0的绝对实力。CA圣胡安的第七个阿根廷男排联赛冠军消灭了所有质疑的声音,CA圣胡安的首发二传从此彻底刻下及川彻的印记。

家人的赞美、朋友们的道贺在比赛结束的瞬间蜂拥而至,甚至还有阿猛的语音“干得不赖,彻!”仿佛此刻他的line是早高峰的地铁,不容错过。夹杂其中的,来自影山飞雄的信息格外不起眼,没有长篇大论的夸奖,没有花里胡哨的表情,没有生动的语言,只有简单的一句:“及川前辈,恭喜!期待以后能和您在赛场相遇。”不过有“期待”就够了,影山飞雄会永远爱排球,影山飞雄要永远期待和及川彻在世界舞台的较量。



从阿根廷男排联赛出发,南美男排联赛和世界男排联赛让越来越多排球迷认识到这位生于日本却在南美活跃的排球选手,但距离世界的瞩目还差一个契机——东京奥运会,一场在及川彻祖国举办、全世界关注的运动盛典,也是所有运动员梦寐以求的最高舞台。

他从来都知晓时间的古怪,明明他上一次回家时还觉得宫城和18岁那年留在相机里的照片没有区别,不过半年光景,此刻却感觉宫城发生了惊天巨变,不再是他注视过18年的故乡,每一寸空间都陌生起来。

像小说和偶像剧一样的巧合,他在宫城的土地上,刚刚和家人谈论了未来的规划,又一次得到了无需理由的支持和拥抱后,遇见了回国准备第二次出征奥运的影山飞雄,他简直要怀疑这是及川彻的世界里安排的一场戏。这一次影山飞雄朝他走来,照例是乖巧的问好,然后他们肩并肩一起走。

“小飞雄,半年后我会在东京奥运会的比赛上打败你们所有人,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得意忘形吧。”

“才没有,和及川前辈比赛我不会输的!”

影山飞雄下意识地反驳,又走了两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东京奥运会?!意思是及川前辈会代表阿根廷国家队出战吗?又可以和及川前辈打比赛了,真好!”

“飞雄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啊。你觉得为什么及川前辈可以代表阿根廷国家队?”

影山飞雄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及川前辈是厉害的二传手。”

“那飞雄不也是厉害的二传手吗?为什么飞雄不能代表阿根廷国家队?”

“因为我已经代表日本队了,一个人不能代表两个队伍,及川前辈不知道吗?”

及川彻本来内心的怀疑感伤在听到他真诚的疑问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只后悔怎么没学医不可以在手术刀的帮助下看看这人脑子究竟是怎样的构造,“我当然知道!但是日本人不能代表阿根廷,只有阿根廷人才可以代表阿根廷”,那份感伤再一次爬上他心头,“以后,我就是阿根廷人了。”

“但是及川前辈,排球的舞台不是在日本,是在世界,不是吗?所以以什么样的身份打排球有什么关系吗?在日本可以打球,在阿根廷也可以打球。”

看着眼前影山飞雄认真的神情,及川彻一时分不清这是18岁还是26岁,原来在物是人非的故乡至少还有这个笨蛋除了身高和发型以外未曾改变分毫。他想,影山飞雄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他却在排球上和他贴得最近的人——及川彻想挑战的舞台从来都是世界。

“小飞雄,难道不会觉得及川前辈很可怜吗?将来有的报道可能就会这么说哦~在日本默默无名的选手,只能做‘逃兵’去其他地方之类的。”

“为什么要可怜一个国家队的正选二传手?而且阿根廷排球比日本要强。”

此话一出,及川彻一边笑一边捂住影山飞雄的嘴:“好啦好啦!不可怜,你快别说了,我俩现在可是在宫城,日本宫城!”



阿根廷是地球上离日本最远的国家,是在日本海之日出生的及川彻的第二个故乡,但圣胡安永远不会有宫城的海,圣胡安也不必有海,因为这是及川彻跨越人生之海到达之地。



血液里住进蝴蝶

若将恋爱比作一场寻找圆满另一半的游戏,那及川彻和影山飞雄永远不会胜利。他们的骄傲和对成功的渴望注定了他们不适合做半边拼图,通过寻找另一个人来弥补自己的缺陷。

他们生来是残缺一点的月亮,因为对方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彼此的缺憾被一览无余:你有我只差一点的天分,我有你艳羡的拥护。及川彻和影山飞雄,不用做彼此锦上添花的对象,更不是雪中送炭的那一个,这样的人该是他们的亲密的家人和好友。他们的人生只适合为对方火上浇油,在熊熊大火里涅槃重生,就像蝴蝶破茧而出,实现了自我圆满,他们唯有自我圆满才能正视爱,坦然拥抱彼此。

2021年8月,影山飞雄身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他用16岁的自己替换了社交软件上多年不变的排球头像,二是睽违学校多年的他不得已开始学起了新知识。可惜换头像简单,恋爱一事却易学难精,只能找恋爱导师兼任他恋爱对象的及川彻,恶补。




一周后,又是熟悉的敲门声,同样在得到许可后进入城堡的小勇士,他的头上戴着一个浅黄色头套,显得更呆了一点。魔王继续观察他,除了左手提了一袋烤得有点焦糊的牛奶面包,便空无一物了。

“哎呀呀,这不是一周前才放下大话的小勇士吗?看你的样子是一无所获呀!别以为带上我喜欢的牛奶面包就能贿赂魔王大人改变心意,而且好像还是失败品吧!我可是说一不二的魔王,说3个月就是3个月,一分一秒都不会少的3个月~还有,你头上是什么鬼?”

听到魔王的话小勇士摸了摸头,绒布的触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取下头套就跑来了城堡,怪不得美羽替他装牛奶面包时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过他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这是今天学校话剧表演用的头套,我演月亮!”说完他把卖相不好的牛奶面包递给魔王,“魔王大人,这是我让美羽教我做的牛奶面包,虽然美羽说我烤的时间超过了一点,但我尝了一下还挺好吃的,就给您带来了。”

魔王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这可不行,不能让这小小勇士得意,他立刻指挥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按理来说该有几分滑稽,可到了魔王脸上,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嫌弃:“看在是你亲手做的份上,魔王大人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不对啊,你除了这失败的牛奶面包什么也没带?再说一遍,魔王大人可不会心软!”

“魔王大人是在说‘故乡’?我带来了呀。故乡,我不就是您的故乡吗?‘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没有人/是异乡客’,我是和您诞生在同一地方的同一轮明月,我和您有着同样的追求与荣光,我和您都是彼此最认可、最想打败的对手,都说‘然而,然而……’可我是这露水般的尘世中、您漫长的岁月里,始终未曾改变的那一个。所以我不就是您的樱花树、您的花月夜、您的思念海、您的故乡吗?”

及川彻笑了,那个笨蛋小鬼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看来这是自己的一夜好梦。


全文完。


海节(海の日)是日本于1996年设定的法定节假日之一,此节在2003年(平成15年)前的日期为7月20日。

桃花鱼:Zacco Platypus,是及在巴西和日向第二次一起打沙排时衣服上的字(第一次是醋饭SUMESHI😙)在日本这个鱼被叫做Oikawa。

巴西篇有下划线的部分是直接引用的漫画和原作小说。

2017年的中秋节在10月4日,搜了日语里“中秋”和汉字是一样的。

设定CA圣胡安原型是官宣及川入队的阿根廷男排俱乐部UPCN,对战的Bolivar也是阿根廷男排俱乐部,借用了一下,所谓“宿敌”是虚构,自己查不到更多信息,但提到的比赛结果均来自现实。

“在盛开的/樱花树下,没有人/是异乡客”:是一茶的俳句,原文是“花の陰赤の他人はなかりけり”,我是按苏轼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来理解的。


虽然情节是虚构的,但几乎所有和原作现实有关时间点我都是考证过的,如果哪里出了错或者有疑问,欢迎和我探讨!如果有人愿意和我做剧情讨论大欢迎,因为想确定我逻辑思维下的产物能不能符合大众的逻辑,对于两人情感的转变大多数是借用别人的文字来完成的,有些情感和意象的描写因为自己难以表述所以也写得很模糊隐晦,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到位。

排球、地理和月相等专业知识完全不了解,几个搜索引擎拼凑编造出来的信息,欢迎指错!


第一次写文的时候用了点讨巧的手段,因为有原作387话的漫画加持,所以哪怕自己文字功底不到位,大家也能自然而然地想象出画面。等到全部靠自己构建的时候(好吧,有的地方还是在依靠原作),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差一点火候,所以还是感谢看完的大家,谢谢包容☺️

笑白

又是弱智改图......

还剩两门考试

大无畏

又是弱智改图......

还剩两门考试

大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