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鸣佐】平行互换18
29岁佐助的场景
1
鸣人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说得好像你不是的一样,鸣人心有不甘地想着。看着佐助一脸淡定坦然的样子,又不禁后悔起自己撒的这个谎了。
明明小时候还一副傲娇的样子,一撩就炸,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正纠结地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却一偏头看到佐助安静的侧脸,正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佐助……”他无意识地喊道...
29岁佐助的场景
1
鸣人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说得好像你不是的一样,鸣人心有不甘地想着。看着佐助一脸淡定坦然的样子,又不禁后悔起自己撒的这个谎了。
明明小时候还一副傲娇的样子,一撩就炸,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正纠结地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却一偏头看到佐助安静的侧脸,正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佐助……”他无意识地喊道。
佐助抬起眼眸看着他,“怎么了?”
鸣人沉下声音,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佐助一愣,说:“我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
鸣人呼吸一窒,吞了一口口水湿润干涩的喉咙,“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就像那孩子那么大就行。拥有了一定的力量,至少可以把话跟哥哥说清楚,也许不会让他在我面前死去,还有……”还有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谁也不知道他的沉默背后究竟是什么答案。
但是他在说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鸣人一眼,被鸣人犀利地捕捉到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
“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算是现在也不晚。”十七岁的佐助的话在鸣人耳边回响。
佐助像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一样,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后悔,可是现在才发现,不承认后悔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渴望和脆弱罢了。”
因为害怕承认自己心里有难以言说的渴望,因为害怕承认自己内心也有动摇的时候,因为害怕承认了就否认了当时所做的一切。
“但我就是不承认。”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展现出属于宇智波佐助这个人独有的自信和骄傲,毫不芥蒂毫无做作发自内心地说:“我不后悔。”
这种我知道不承认是错的,但我还是这么自信地说错就错了,你奈我何的气势除了他也没谁能这么坦然地做到了。
鸣人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到后面也忍不住跟他一起笑了,温柔地看着他的侧脸,“你果然还是没变,佐助。”
“还记不记得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时候,我说过,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不会再让自己为没做到的事情而悔恨。”
“嗯。”佐助轻轻应了一声,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但是话说起来总是那么容易,做到却那么难。因为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勇气才能做到。”
“有话直说,说到做到是我的忍道。所以……”鸣人握紧拳头,抬起头看着佐助。
佐助保持着自己平静的面容,却在眼底流露出难言的温柔。
“我们现在回去终结谷,说不定有办法换过去呢,你还想见你哥哥吧,还有回去救那两个孩子。”鸣人激动地说。
“……”佐助先是愣了一会儿,似乎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是吗?虽然说起来,另一个世界如何跟我们根本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不去努力一下的话,将来说不定会留下悔恨和遗憾,就像一颗刺一样。”
不愧是七代目,现在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佐助说:“你说的对。”
“那现在就走吧。”
鸣人自然地拉起佐助的手,牵着他走出了帐篷。
谁知道正好碰到了在帐篷外鬼鬼祟祟的鹰小队三人。
香磷正贴着帐篷看起来就像个偷窥者,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佐助护到后面,“哇,你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哈,我当然是来监督你有没有欲图不轨。”香磷完全不怕他,一抬眼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夸张地喊道:“你给我松开,你这个变态色狼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了。”
重吾和水月在她冲上来发疯之前将她抱住,“冷静啊,死女人。”
“香磷,别闹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就像一道冷风吹过,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揉了揉眼睛,吃惊道:“佐助你回来了?”
“嗯。”
“不会吧,我才见到小佐助没有几天,还没看够呢。”香磷伤心地说。
佐助:“……”
“那个时候的你好可爱啊,诶,真是的,早知道拍张照片留念了……”在她说出更麻烦的话之前,水月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理这个死女人,佐助。”
佐助早就习惯了他们几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生气的。
香磷从水月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佐助,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变态色狼对十七岁的你做了什么?”
鸣人听到精神紧张,“喂,你不要乱说。”
看鸣人慌张的样子,香磷更加要揭露真相了,“他呀,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七代目火影,欺负一个孩子,把人家用绳子绑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动手动脚,弄得人家一身青痕。”
“喂!”鸣人想打断香磷没有成功,忙对着佐助解释,“不是她说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我……”鸣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真的?”佐助挑着眉故意问。
“不是……”鸣人下意识地反驳,“表面上是这样,但是实际上不是的,我……我等会儿和你解释。”
香磷不忿地说:“还什么等会儿,你现在就当着佐助的面说清楚呀。”
水月拉住义愤填膺的香磷,无奈地说:“行了,人家都牵手成功了,你还在这当什么恶人。”
牵手成功?
他这么一说,佐助和鸣人才意识到他们的手还交握在一起,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可是这样碰触着对方,竟然自然得都忘了把对方的手松开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心虚地松了手。
“好了,我和鸣人要回木叶一趟。”佐助轻轻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水月几乎要崩溃地说:“我们三个跟苦力一样跟着伟大的火影大人跑到这里找大蛇丸,现在你们俩跟我们说你们要回去?那我们呢?回家睡觉?”尤其是他快被晒成人干了。
佐助才想起这个问题,为什么鸣人会和鹰小队在一起?不是说来参加中忍考试吗?还有去找大蛇丸做什么?
他疑惑地看向鸣人。
鸣人叹了口气,把他之前的打算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佐助。
2
当鸣人第三次被佐助的鹰从翅膀上甩下来之后,非常不解地问:“我哪里得罪它了吗?怎么感觉它在针对我?”上次坐到它背上还很友好的样子,不过它是不是又胖了点,鸣人在心里默默想着。
佐助走到鹰的正面,它果然乖乖地把头低了下来让他轻轻地抚摸,“因为那个世界的你说它胖。”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鸣人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他还是鄙视了一下年轻的自己,就算那么想也不要说出来呀。
“我是我,我可不想给他背锅。”鸣人马上划清了界限。
佐助安抚了胖鹰一会儿,对鸣人说:“没事了,上去吧。”
最后的决定是他们先回去木叶,而鹰小队暂时留在砂之国继续找大蛇丸等他们的消息。这当然遭到了水月和香磷的一致反对。水月的理由是再待下去他快死了。香磷的理由是这个变态色狼已经觉醒了,佐助你最好离他远点。重吾最后把他们两个一起拖走了。
果然在佐助的示意下,这次鸣人稳稳地坐了上去。
胖点有什么不好,坐着多舒服。
佐助看着也瘦了好多的样子,在外面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鸣人盯着坐在他旁边的佐助,飞起时的风吹开了他挡住自己眼睛的头发,一如当年的神采飞扬。
鸣人飞快地结了一个印用查克拉把自己和佐助包围起来,这样不会被风吹得难受。
佐助见状瞥了他一眼,“你比小时候想得更多了。”他现在成长为一个真正成熟强大的男人,会不自觉为别人构筑安全舒适的环境,而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嚷嚷着要人认可他的捣蛋鬼。
鸣人道:“小时候当然什么都没想,我那时候要是像现在一样,就不会你都走了我还在一乐傻乎乎地吃拉面。”
佐助第一次听他提起当年自己出走木叶的事。
“你听起来怨气不小的样子。”
“那当然。”鸣人不服气地说:“因为那让我觉得我就像个白痴,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
“相信什么?”相信我不会离开你吗?
鸣人神奇复杂地看着他,犹豫了半天低声说:“当然是相信你那么强,没有必要离开木叶。”
“没有别的了?”
是他的错觉吗?鸣人总觉得佐助自从回来之后话格外的多,而且总是意有所指的样子。他口不对心地说:“没有了,还能有什么。”
佐助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鸣人心虚地移开视线。
“这么说来,我的离开对你影响很大?”佐助又问道。其实回想起来,这么多年,他们很少这么面对面地去回忆当年的事情,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什么样的心情,很想知道,但是从未问过。
“你说呢?”鸣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现在居然还在问这种话,“从那以后我就对自己说,一定要变强,变到足够强才能让你认可我,才能让你正视我。”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最后这句话鸣人没说,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可是我早就认可你了,中忍考试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也期待和你交手。”佐助回忆起来才发现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鸣人语塞,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又坚定地说: “我想要的认可不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认可而已。”
佐助说:“可是我确实认可你的实力了,你还要什么程度的认可?”
还想要怎么样呢?鸣人的脑袋像是被敲醒了一样,可是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所希望的,他所渴望得到的,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实力的认可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让佐助留在他的身边而已。
鸣人的沉默让周围变得安静。
佐助第一次把自己内心的感受说出来,“有时候我不是很明白你在想些什么,第一次在终结谷的时候你问我要答案,我也认可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可是你还是不愿意收手。”
“你还说呢,边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边说要杀了我。当时我还以为你神经错乱了。我更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鸣人忍不住无奈地说道,又叹了口气,带着笑意,“我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了,后来知道宇智波家开万花筒的秘密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居然在开心在你的心底认可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我大概是疯了。”
“而且你最后还没舍得下手。”他补充道,语气里的得意挡都挡不住。
“不要自以为是,我只是因为……”佐助冷淡地说。
“我懂的我懂的,身体自己会动。”鸣人打断他调侃道。
“才不是这个原因!”佐助难得像小时候一样暴躁起来,到底还要因为年少时的那句话被嘲笑多久。
“我明白的。”鸣人看到佐助久违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佐助两个晚上没有休息过了,鸣人看出他眼底的疲惫,反正即使是以鹰的飞翔速度,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赶回木叶的,便建议他躺着睡一会儿,并且奉献出自己的大腿作为枕头。
在佐助嫌弃的眼神中,把他按倒在自己的腿上。
现在佐助就躺在这里,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垂下的黑色头发遮挡住大部分的面容,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安静,很平和。
佐助能在他的面前这么安心地睡着,是不是说明在佐助的心里,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呢。
“佐助,佐助?”他轻轻叫了两声,逐渐加大了音量,发现佐助是真的睡熟了。
他轻轻地开口,好像佐助就在他的面前闭着眼睛静静地听他说话,“其实我觉得当年我或许做错了,不应该那么执着的让你回来,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呼吸依旧平稳,真的睡着了。
“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很担心你,你说只要能报仇命什么的都无所谓,可是我在乎。”
“看到你难过,看到你受伤,我的心就好痛。你说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所以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密的朋友。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我……”
他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就像三流言情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定是疯了。
漩涡鸣人,你的忍道是有话直说呀,你在这里装什么情圣。
他把头低下来一点,几乎零距离地看着他的挚友。那个人拥有世界上最美丽,最残酷,又脆弱的一双眼睛,有人说没有人比宇智波一族爱得更深,那么,他会爱我吗?
鸣人忍不住慢慢移动,隔着他的头发亲吻了那只流过无数血泪的强大却又脆弱的眼睛。
他带着几乎绝望和破釜沉舟的心情抬起头。
没有醒呢。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仍然安静沉睡的佐助。
鸣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暂时先这样吧,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但是他却没发现,在那一个瞬间,某个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Way Back Home (完)
前情:
在七代目火影就任仪式的前一星期,四战英雄漩涡鸣人从木叶村离奇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踪迹和方向。没有有效的线索,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即将卸任的六代目旗木卡卡西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唯一一种可能的解释,这一切一定都与位于村外的某个男人有关。
原作向,699+,战后第十年,两人已婚未生子设定。
正文:...
前情:
在七代目火影就任仪式的前一星期,四战英雄漩涡鸣人从木叶村离奇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踪迹和方向。没有有效的线索,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即将卸任的六代目旗木卡卡西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唯一一种可能的解释,这一切一定都与位于村外的某个男人有关。
原作向,699+,战后第十年,两人已婚未生子设定。
正文:
1.
木叶村。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小樱几乎立刻放下了监控室发来的报告,一刻不停地冲向漩涡家。
准确的说,那是在鸣人和雏田订婚时,日向家购置的一处房产。她不止一次的在途径那门口的时候回想起鸣人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家。不是因为它们很相似,正相反,它们就像是两个极端。鸣人的小屋是由三代目授意保留下来的,狭窄、简陋、只有必要的生活设施,外部被杂乱无章的电线和晾衣绳占据着。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鸣人可以通过他唯一的一扇小窗爬到外面的屋檐上,方便他做一些惹人讨厌的恶作剧。
现在的漩涡家,则是一栋双层带阁楼的小墅,前后都有着精心布置的花园,二层除去主卧之外,另有书房和两个次卧。显然,日向家已经为他们做好了充分的预期和打算,就连生两个孩子都计划得十分周全。
现在她却没有闲心去羡慕对方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顺便一提,她和佐助的家还在还房贷的阶段),她的思绪被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完全占据了,一时间,她纯凭感觉地找上了这里。她拉开了那精致地铁艺围栏,途径前花园,在门厅前按响了那黄铜质的门铃。
“请问是哪位?”
雏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电波的原因,小樱从中听不出一点焦躁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雏田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想到这,她的心向下沉了一些。
“雏田,是我,樱。”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了,黑色齐肩长发的女生从里面走进来,那双纯白的瞳孔好奇地看她,“小樱?请进来吧。”
小樱并没有多作客气,她甚至没有离开玄关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你知道鸣人失踪的消息吗,雏田?”
“失踪?”原本还在微笑的雏田缓缓地蹙起眉,“什么时候的事?真的确定吗?”
小樱看到对方这个反应,基本可以确定雏田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她缓缓地摇头——甚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上那么剧烈的失望的情绪。她的视线移到了搁在玄关置物架上的那盆紫罗兰上,她的大脑正在无意识地放空。
“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小樱试图模糊地微笑一下,她的手却在下面攥紧了一些,“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鸣人发生了什么?小樱几乎想象不出,在经历过四战那样惨烈的状况都活下来的鸣人,在经历过断肢修复实验的波折以后都恢复健康的鸣人,究竟有什么能让他就这样毫无痕迹的消失。如果是发生了应急性战斗,仙人模式和九尾形态都至少会给方圆十里的地表留下一片狼藉,遑论光是那点声音,就足够引起村中任何人的警觉了。
如果是陷阱……小樱咬着下唇,用力思考着,那也非要是个具有时空特性的陷阱才行。就像飞雷神之术,亦或者是……
不。
她阻止了自己更加发散的思绪,转而从雏田的身上寻找线索,“雏田,你有任何的想法吗?比如鸣人可能会去的地方?”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问法——太焦躁以至于根本不会特别遣词造句,但她注意到了在她问出口以后,雏田眼中一闪即逝的那个困窘。
那是什么意思?小樱眯了眯眼睛。
“你这么问……”雏田顿了顿,视线垂了下去,回答得相当温吞,“意味着,你认为鸣人是自愿离开的吗?”
小樱如遭雷击。她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究竟问了什么。她的本意只是为了了解鸣人平时可能常会去的地方,好作为搜查他踪迹的线索——她不相信一直将木叶视为家的鸣人会一声不吭的消失,她倾向于认定鸣人只是去了一个没什么人会去的地方,也许只是为了躲清静——毕竟他现在是个家喻户晓的名人了,亦或者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依照他那个时而粗心时而迷糊的性格,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从没想过鸣人会自愿离开。
然而。为什么眼前这个,已经和鸣人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组建了家庭的,他的妻子,漩涡雏田,会下意识地这么想?
小樱张了张嘴,缓缓地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出了一句话:
“……发生了什么?鸣人、鸣人他怎么了吗?这里是他的家啊……他为什么会愿意离开这?”
雏田仍垂着视线,就像是她过去常常面对鸣人时的那个神情,就像是鸣人身上有什么她胆怯得无法面对的东西,只是少了羞怯的红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那个应该知道答案的人?”
小樱难以遏制地为雏田的这句话感到了一阵愤怒。因为那是鸣人!她内心的自己已经大吼了起来。因为那是漩涡鸣人!即使不是作为丈夫的角色,即使不是作为挚友和同伴,作为那个从小时候一直鼓励和为她建立信念的吊车尾白痴,在他离奇失踪以后,雏田都不应该是这种反应!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冷静?为什么她可以做到这样事不关己?小樱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雏田和鸣人结婚以后,她几乎把对方当做是家人一样,当做是七班的一部分来看待。她希望看到鸣人和她过得快乐和幸福,就像是她希冀自己和佐助的婚姻一样。然而她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选择来到这里,却从雏田身上一无所获。
恐怕随便一个木叶村的路人对鸣人的了解也不会比她更少了。
“……我很失望,雏田。我以为你至少是那个最在乎鸣人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人。”小樱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她甚至在那一刻涌上一种无奈。正当她打算离开,决定去找卡卡西老师的时候,雏田突然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对我失望,小樱?”雏田的那双透明到无色的眼睛直视着她,明明没有开白眼,却莫名让她涌起一阵被洞穿的寒意,“你是在为我不够在乎鸣人而失望,还是在为自己失去了唯一可以了解佐助君消息的途径却毫无办法而失望?”
“……你说什么?”小樱怀疑自己听错了。
雏田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小樱,你记得我们上次聊天时,你和我说过的话吗?关于佐助君的那些。”
她顿了顿,“你想过为什么佐助君虽然已经和你结婚了,却从来不回家吗?”
2.
木叶村外。
几乎还没落地鸣人的肩膀就被佐助放开了,那一下害他险些脚一崴从树枝上掉下去,他祭出多年不练的凝聚查克拉的技巧,在险些掉下去的最后一刻倒挂金钩般,稳稳地倒立在上面。
“……混蛋。”鸣人双手抱胸,喃喃骂道——因为他发现佐助根本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舍得关照他一下。
佐助肯定听见了,但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绕过树干到另一边坐了下来。鸣人知道这是因为他刚刚使用过的瞳力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他撇了撇嘴,翻身跳到上面来。
鸣人难得无事可做,揽着树干,在佐助身后探头探脑。
佐助依然没有理他。
他一直觉得佐助这个斗篷的造型有种波西米亚风——尽管可能本身这一切和什么时尚追求无关。使用斗篷的理由在他看来非常充分。佐助是个不会轻易暴露给任何人自己的弱点的人,他从不示弱,也不给任何人留下一丝破绽。鸣人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在眼前攥了攥拳,思绪从这个细节上越过去。他学着佐助的样子,在树干的这一边盘膝坐了下来。
鸣人看不出自己身处何方。他不知道佐助带他们到了哪。这里不是什么他曾经出任务而途径过的地方。周围的绿植繁杂而茂盛,夹杂着一阵阵虫鸣鸟叫,一片喧嚣中难得的宁静。他眼下的确很“平静”,虽然这么想很怪异了,毕竟他从未意识到自己何曾有过“焦躁”。鸣人倚着树干,听着微风打着旋从树叶间隙吹过,听着不远处潺潺的溪流从石缝间隙淌过,那均匀而规律的循环往复的声音,令他鼓噪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这里让他隐约想起很久以前七班一起去波之国的路上修行的那片树林,却又有些微的不同。那种无法言明的不同。
这一片宁静,正适合他将盘踞在脑海中的千头万绪暂时撇到一边。
鸣人摘下自己的护额,看着上面的那个木叶忍的标记,绑着绷带的手指从那光亮的金属表面上面划过。说实话,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希望离开木叶。但这一切真实地发生了。在最后一次和佐助的通信里,他在信尾写了那三个字——当然以一种不会被任何试图拦截信件的人发现的方式。
带我走。
佐助没有回复。从那一次他传信过去以后,他等待了一周也没有收到任何回答,不论是同意还是否决。鸣人内心多少有些焦灼,但一大半都是因为担心佐助是否出了任何意外的状况——佐助每次的回信虽然言简意赅,带着常年累积下来的精确修辞,不赘一字,却从未出现过在他传消息之后一周之内不回复的状况,至多五天。鸣人曾经因为佐助拒绝使用任何电子通讯设备而抱怨过,不过,鹿丸也提到了佐助所在的地区不一定有忍村和五大国首府现代化的设备。他当然了解。但那并不能阻止他在看见佐助的信里明明白白写着“拒绝”时那种不满的心情。
不过他亦没有想到,佐助会在这个清晨,出现在尚且无人出没的河边,一句招呼也没有打,就抓着他的肩膀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带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的地方。
鸣人的后脑靠在树上,抬头透过茂密的树枝望着水洗一样纯净的蓝天。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在释放胸口积压着的情绪。他的掌心里仍攥在护额,甚至攥得更紧了,金属的边缘硌得他掌心发疼。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想要“逃离”木叶,虽然“逃离”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逃避问题的人。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来思考。对,思考。鸣人的视线随着翕动的树叶而游移。尽管他并不确切的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许是个答案,也许什么也没有。但他真的需要一个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地方,没有人会关注自己的地方,思考。
思考他为什么会在写给佐助的信里,写下“带我走”。
而佐助又为什么一言不发、二话不问的这么做了。
鸣人听到树的另一边,佐助的衣料窸窸窣窣的发出一点声响,他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
“佐助?”他探出脑袋,“你好了?”
佐助瞥了他一眼,三勾玉藏了起来(大约另一边的轮回眼也是一样的状况),变回通常漆黑深邃的眸子。他的视线接着下移,注意到了鸣人拿在手上的护额。
鸣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护额,两条黑色的绑带随着微风飘动着。他犹豫了一下,飞速地卷了起来,收进了裤子口袋里,然后用袖子蹭了蹭他沾着汗水的额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佐助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护额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阵,看得鸣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想要开口解释:“那个……我是觉得……”
佐助则在他开口解释的时候转过身去,向着他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出发了。
鸣人费解地盯着那个背影,皱了皱鼻子,低咒了一声,跟了上去。
鸣人随着佐助在树林间穿梭,隔着大约两跨步的距离,清风擦着耳廓沙沙地吹过去,规律得像是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他集中注意力在这唯一的一件事上,没有无数的影分身。他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任何事,也不需要为任何人的任何事而奔忙。唯一需要做的仅仅是简单地逆风奔跑,跟在佐助的后面。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
也许他需要的正是这个。
鸣人不知道和佐助跑出去了多远。但至少离开了那片丛林,来到边缘。他们停下来取水和补充能量。佐助一直没有和他说话,但并不像是在思考的那种沉默,反而更像是看穿了他并不想交流而维持着缄默。鸣人咬下一大口苹果,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边咀嚼,一边看佐助走进河里躬身洗脸。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佐助摘下斗篷以后连灰色衬衫也掩饰不了的瘦削的身材,也倒映出自己那显眼的金发、蓝眸和因为九尾而留下的六道猫须。鸣人一边将一颗苹果啃完,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做点伪装——好在他们尚未途径任何看上去像是有人烟的地方,但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为了补给,走进村子或者城镇是迟早的事,而他一旦被人看到,被木叶村得知只是早晚的问题。
鸣人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去。如果他能想明白,他就会回去,回木叶去,因为那里有他的家。他会接纳一切他应得,不论是责任还是惩罚——很有可能因为佐助这种突然的举动,令木叶村上下目前陷于某种恐慌中——尤其是在他成为下一任火影已经基本确定的情况下,自己的失踪甚至一定程度上会给村子带来震荡。
半年前,卡卡西老师就已经借着疗养的借口,将木叶大部分的事务转移到了他和鹿丸身上。他多少有些内疚,如果因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而导致了政局变动,鸣人可能会因为悔恨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不过,在这之外,他多少也有些微妙的自弃。
那个七岁的自己仍住在自己的心里。他想即使没有自己,光是卡卡西老师和鹿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内部有长老团和日向家会出面处理问题,外部也有我爱罗会作为盟友支持。
即使没有自己。
所有人都会以“战争英雄”之名称呼他,怀着尊敬和喜爱,一部分的自己为此感到满足——毕竟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认同”和“关注”,然而另一部分的自己却挣扎于自己是否值得。
那其实不是他的功劳。不完全是。有个人在这中间至关重要,却被所有人想当然地忽略了。宇智波家的老宅已经破败不堪,无人修缮,也似乎没有那个修缮的必要。因为没有人会谈论这个名字,或许再过五十年,这一代人老去、死去,“宇智波”就会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木叶的历史里。鸣人可以洗刷“宇智波”的污名,为宇智波鼬和佐助的“叛忍”之名平反,却无法创造新的有关“宇智波”的历史。
因为佐助无意如此。他以为佐助愿意和小樱结婚传递的是积极的讯号,事实上自始至终和佐助维持联系的人依然只有自己。小樱会相当规律的来拜访他,有时是火影后备的办公室,有时是他和雏田的家,然后从佐助的通讯信件中了解有关他的近况。
他在给佐助的信里抱怨过这一点,他问佐助为什么从不直接和小樱联系。
佐助回:那和你有关吗?
鸣人险些将那封信撕成两半。
最终阻止他的是上面那段话的最后一句。
鸣人,我可以感受到相同的东西。
你不需要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
鸣人将苹果核随手丢开。佐助已经走上岸来,放下裤角,穿上靴子,套上斗篷,系上纽扣。他只靠右手也可以很迅速的完成这些动作,就像是他一向精确从不出错的单手结印。斗篷的下摆因为他转身朝向鸣人的动作而飘逸的荡开。鸣人跳下那块平坦的石头,双手在脑后交叠,眯起眼睛看了看明亮的天光,摇摇晃晃地穿越布满石子的河床,走到距离佐助一步远的地方。
佐助冲他挑了一下眉。鸣人则眨了眨眼,“嘿”地轻笑了一下。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
因为佐助从不需要他解释。
因为佐助什么都明白。
3.
木叶村。
参谋部办公室的大门在一天中卸下两次,这绝对是奈良鹿丸也算不到的事。他能预期到小樱会在拜访过漩涡家以后会造访这里,挖出一切他已知的可能的讯息。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个令大门坠地的,会是自己家里的那位。
“……喂喂,你明知道木叶的财政预算一向很紧张的。”
鹿丸咋舌一声,挠着脑袋,从窗台边走到房间中央。他一手插着裤袋,倚着自己的桌子,无奈道,“这么说,五代目风影已经知道了?”
“这个举动真的太愚蠢了。”手鞠单手插着腰,眉头紧蹙,以相当严肃地口吻道,“鸣人究竟在想什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省省,我不相信你一点征兆也没有注意到。”
“……”鹿丸本来打算张嘴说点转移注意力的话,一个字还没挤出来,就被手鞠那个“省省”彻底噎了回去。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麻烦死了”,干脆弃疗地坦白道,“我只知道鸣人在最近半年,尤其是在他通过火影预备测试以后,逐渐开始有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说真的,我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关键的问题是,尽管我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六代目在听到消息之后就得出了佐助回过村把鸣人带走的结论——但没人能知道他们在哪。我确信,以鸣人和佐助的能力,一旦脱离了五大国的范围,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甚至都不需要轮回眼的帮助。”
手鞠沉默了一阵,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插在腰上的手放下来,转而问起:“为什么你会那么说?”
鹿丸从口袋里掏了支烟点上,“你是指鸣人变得不一样吗?”他随口反问着,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将一些他注意到却没有特别联想在一起的细节串联起来。他吸了口烟,神经在化学作用下变得更加清晰分明。
一边思索着,他喃喃开口,“那家伙……鸣人原本并不是那种事无巨细的人,我们都了解这一点。比起对事情,鸣人一向对人更在意,特别是和他联系紧密的我们这群人。我们都知道他在成为‘战争英雄’以前,遭受过什么样的待遇。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能够在村子的认同下,接受火影预备役的这个推举。我也可以理解他急切的想要改变宇智波家的历史,想要改变日向家、为宁次做点什么的心情。但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佐助的事是因为借着四战的功绩,解决得相当顺利,但日向家的继承制度和宗分家的陈腐思想,并不那么容易改变。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和雏田结婚以后,了解到这里面更复杂的情况,所以有些焦虑,但他在这半年里,有些太过沉溺于工作了。就算是忍者学校购置毕业护额这种细节,他也要一一过目。那本该是后备部的工作。”
手鞠向鹿丸靠过来,也倚坐桌边,一手挽在他的手臂上。鹿丸模糊地朝她勾了下嘴角,就听手鞠道:“你和他谈过这些吗?”
鹿丸摇摇头,又吸了口烟,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睛,“我应该和他谈谈的,是不是?但恐怕就算我试图谈了,鸣人也不会真的说出来。也许你不知道,鸣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一目了然,而且他看待事情的方式也和大多数人很不一样。”
手鞠闻言轻轻笑起来,“我听出你有点遗憾,是不是?不过,就算是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四战英雄漩涡鸣人’的名字,我猜真正了解他的人也几乎没有。没有料到这个发展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鹿丸点点头,低头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手鞠的意思他很明白。他想起不久前离开他的办公室的小樱的神情和语言,还有从她的反应里透出的雏田对此事的看法,这一切都指向了和手鞠相似的结论。
即使是这两个和鸣人的感情联系最密切的女人也不了解他。
有谁真正了解漩涡鸣人这个人呢?
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他们自认为的那个“漩涡鸣人”,充满能量、精力充沛、永不停歇的漩涡鸣人。
甚至可能包括鸣人自己。可能从什么时候开始,鸣人就在“扮演”自己了。他太容易察觉到其他人传递出来的希望或者心愿,就像过去努力的获得认同一样努力的满足这些心愿。鹿丸不确定鸣人是否有这个自觉,意识到他的每一次的决定都是在受了诸多影响的情况下作出的。不管是长老团、血继限界的家族、忍者联盟,还是来自他的——参谋部的、小樱的、雏田的……甚至是死去的自来也的、宁次的、宇智波鼬的、宇智波带土的、他的父母的……
鹿丸忽然想起,他从很久以前就再没有听鸣人讲过类似于“我想”“我要”之类的话了,不仅仅是这样,鸣人甚至甚少说“我认为”或者“我觉得”,他不会说他自己对事情的感受,他也几乎从不在会议上发表任何看法,不像以往那样聒噪个不停,逼迫其他人听他的声音。他变得只做决定,像个完美的领导者,听取所有人的话,然后得出可行性结论,井然有序地安排工作。
这些从不曾被认为是问题的细节,现在想来,却变成了极其怪异的事情。
就好像过去那个从不懂何为识时务而被打倒在地又一遍一遍爬起来的稚嫩的漩涡鸣人,正在逐渐从那个名叫“漩涡鸣人”的躯壳里逐渐褪去颜色。就好像,一切源自木叶村加诸于鸣人身上的责任和愿望,像只无形的怪兽一样一口一口蚕食着他的自我。
那会是鸣人消失的原因吗?
鹿丸在自己的脑海里轻轻发问,却不确定他能够从谁身上得到确切的答案。
4.
木叶村外。
鸣人仍跟着佐助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游荡。景色从山川变为河流,从荒漠变为绿洲。他没有问佐助究竟打算去哪里,佐助也没有向他做任何说明。
这一切都不重要。目的地并不重要。鸣人眼下并不在乎自己究竟在哪。仅仅跟在佐助后面令他感到安全。一开始鸣人还在想,其实以前七班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通常冲在最前面的人是自己,不像现在这样,但他转念又想起,一旦他们任务结束回村以后,第一个挥手离开的,永远都是佐助。
他在梦里也常常看见这个场景,就像现在这样,他看着佐助的后脑,看着他在空中炸开的发尾,和他向来深蓝色系的衣服。他看着佐助背朝着他,像是随时准备离开。以前那上面还会有红白相间的团扇图案,现在却不再有了,就连那一向高傲的扬起的发尾也温顺地垂在肩膀上。但这个背影并没有改变。
他以前总在追着他,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里,就像是本能和习惯。内心里永远有什么在驱使着他这样做。那是他自己的意愿,甚至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佐助的意愿。佐助从不需要他那么做,他不需要他“拯救”他,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佐助自己的选择——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也从不为此找借口。但是,是鸣人自己想要那么做,跟佐助的意志无关。他想要追着他,确认佐助不会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开。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如果真的放开佐助,自己会面临什么的局面。
他不是为了佐助才这么做的。甚至跟他和小樱的约定毫不相关。
他是为了自己。自私的、自我的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
入夜以后,他们找了一处隐蔽而干燥的洞穴休憩。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型的瀑布,哗哗作响的水声隔着山崖令他们所在的石窟也偶尔有些微的震动。鸣人没有立刻进入梦乡,而是团坐在洞口,望着树梢的残月,听着水声,以及佐助整理东西的声音,放空大脑。
即使有瀑布声作为催眠曲,现在要入睡也很困难。他习惯了在火影后备办公室里工作到凌晨才回去休息的作息,这时间对他睡眠而言属于尚早。过了一阵,背后佐助的动静停了下来,火光的亮度和温暖的感觉同时从背后传了过来。佐助生了火,但他没有回头去看。背景音里多了火苗噼啪爆响的动静,很像是冬天他和雏田的家里点燃壁炉时的感觉。
鸣人一直竭力避免自己想起有关雏田的事。无可避免的避免着——如果他真的希望找寻一个答案。那不是说他对雏田有任何不满,何况她一直以来,都在为了家庭和他的工作任劳任怨地付出。对此他并无抱怨。
雏田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柔弱,出身于木叶历史悠久的血继限界家族,令她常常流露出一种不动声色的清明,和家教良好的自持。鸣人总是对那种神情感到熟悉和亲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她作为妻子。更不要提,在四战中,日向家为木叶作出的牺牲,在过去,雏田为他作出的牺牲,那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的挺身而出。想起那一幕幕悲壮的场面,感动总是让鸣人胸口隐隐作痛。
他知道雏田期望的从他身上获得的是什么。他想他并不是不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所以他求婚了。他在火影岩下面的平台上,火影塔的顶端,向雏田求婚,看着对方喜极而泣。日向家乐见其成,尤其那是在他已经通过了火影后备役的考试以后,这意味着日向家在木叶的影响力将会更加的不可同日而语。伙伴们也感到很高兴,称雏田的倒追终于修成了正果,将之称为“真爱”。鸣人和伊鲁卡老师一起去吃一乐,伊鲁卡老师也在为他有了新的家庭而感到开心。鸣人冲着烟雾缭绕的拉面碗模糊地咧嘴微笑,就像是他真的对一切感到无比满足一样。
说真的,为什么他会有所不满呢?在他几乎已经实现了成为火影的理想,在他已经有了雏田这样完美的妻子,在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以后,他大概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他不应该不满足的,他不应该像个贪婪的小孩,各式各样的玩具抱了满怀,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渴望着橱窗里展示的那个公仔。
但是他是真切的有种不满足。可笑的是,鸣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做得越多,他就越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战后的五年里,他还知道自己应该尽可能的帮助重建村落,寻找那些在无限月读中失落在世界各处的人;战后的十年里,他还知道在新的能源和技术的革新的情况下,作为忍者的职能和角色不可扭转的发生转变,他应该帮助一切他能够帮助的人。
然而就在他真正要实现自己的梦想的这一刻,他忽然忘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无数次,凌晨时分,鸣人站在自己家的玄关,看着橱柜上摆着经过修剪的精致的紫罗兰。昏黄的光线透过厨房的纸门照出来,空气里飘着清新的洗衣液和香薰气味。他将鞋子脱下来,按照雏田的习惯整齐地摆在那里,途径空寂无人的起居室,来到餐厅。光洁一新的桌面上摆着罩在网兜下的冷炙。生活规律的雏田早就已经睡了,陪她躺着的是自己的影分身——影分身会在他坐下来的那一刻随即变成一团虚无。
通常这种时候,雏田都会知道他回来了。她会下楼来,揉着眼睛,朝他温柔地微笑。
“辛苦了,今天工作顺利吗。”
“啊……嘛。”鸣人一边咀嚼着,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抱歉,我回来得太晚,又吵醒你了。”
雏田摇摇头,白皙柔软的手指会在这个时候搭在他拿着筷子的右手上。那是个在诉说“你不需要和我道歉”的手势。她会坐下来,和他隔着一个桌角,用那双透明到无的眼睛,温柔的持之以恒的注视他。
鸣人偶尔会回视,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在垂着头扒饭,一边吃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讲一些工作上的趣事。雏田会为某些他描述里的情节而笑起来,甚至笑到眼角都掉下眼泪来。鸣人看着她蹭着眼角的动作,将自己勾起的嘴角藏在碗里。他一边想着“这就很好了”,一边将碗底吃得一点不剩。
纵然是这样想着,无可抑制的内疚也会涌上来。雏田从来不会因为他晚归而发牢骚。她就像是明白他的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一样,永远展现着善解人意的温柔。鸣人知道自己应该多花些时间陪伴对方,甚至小樱偶尔在他办公室的时候,还会对他诸如此类的耳提面命。但是雏田从来没有朝他抱怨过。
然而越是这样,鸣人的内疚就越明显。内疚感和负罪感有时候太过沉重,沉重到他几乎无法与雏田对视的程度,与之相对的,他的回家时间变得更迟,这就像是个恶性循环。越是迟归,他的负罪感就越强烈,他就越不愿意回家面对雏田那张什么都可以原谅的温柔的脸。
他是什么样的丈夫啊。他明明知道雏田在期望他什么,却完全无法实现对方的愿望。
他试过。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鸣人记得他给佐助写最后一封信的前一天。在他连续三天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以后,他终于在早晨回了家。那时间雏田正在清理花园,她惊喜地发现他回来,立刻三两步跑上来想要拥抱他,却在察觉到自己手上的花泥时堪堪止步。她当时的神情颇像是小时候面对自己时那样,双手藏在下面,不敢与自己对视一样的垂着眼睛,脸微微红了。
“我……鸣人……”她的舌头像是有点打结,“你回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鸣人非常少见地没有立刻回答。他一直盯着对方,直到雏田抬起眼睛打量他。鸣人和对方对视着,看着那双无色透明的眼睛从兴奋和好奇逐渐褪色变为平静,再到忧郁和思索。
那神情就像是在问:你怎么了?
鸣人张了张嘴,那句“你为什么从来不生气”并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拦截在了喉咙里。他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在办公室和鹿丸吃过了,最近和草之国建立通讯网的事让我们一阵忙。家里一切都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吗。
问出这句话时,鸣人才意识到,那就像是他和雏田仅仅是熟知的亲戚,而他一个人在外游历偶然路过对方家门时会说的话一样。那听上去仅仅是个礼貌的询问,并无任何深入交谈的意思,言外之意似乎是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或早或晚。
听到他的话的雏田破天荒的没有回答,而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那个表情,就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即将冲口而出的什么话。
鸣人发出一个询问的鼻音:“雏田?”
雏田严肃地注视着他,问:“鸣人,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和我结婚的?”
这个问题令他措手不及。
鸣人愣住了。他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雏田依然紧紧咬着嘴唇,与平静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的耳朵涨得通红,“我并不想这样说出来,但我也不想看见你一直这样为难自己。鸣人,你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意愿才和我结婚的吗?”
“雏田……”鸣人找不出恰当的话,他熬夜过度的大脑也并没有起到任何帮助,“……我……不是……我其实……抱、”
“求求你,别再说‘抱歉’了。那是仅次于‘谢谢你’的最残酷的台词了。”
鸣人不明白那个“谢谢你”究竟出自何处。也许是什么最近在木叶的家庭主妇之间流行的电视剧,亦或许是雏田和谁谈过什么曲折离奇的感情经历。他的“抱歉”被雏田带着哭腔的请求梗在了喉咙里。鸣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脖子,飞速地瞥了眼花园里的那棵梧桐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它的枝杈早就茂盛得伸出院墙外了。
鸣人想要找点什么别的来跳过这个话题。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斩钉截铁的说出肯定的答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就想要道歉,就像是他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什么一样。他当然是愿意才和雏田结婚的。如果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他为什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和雏田结婚?
对了。
因为这是雏田想要的。因为雏田的清明和自持让他感到熟悉。因为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他想要实现她的愿望,实现他们的愿望。
因为那是宁次的愿望。鸣人默默地想,我的命是宁次救的,我应该实现他的愿望——让雏田过得幸福。
疲倦渐渐涌上眉梢。鸣人倚在石壁上,歪着头靠在上面,冰凉的温度和他脸颊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条件发射地瑟缩了一下,却依旧倚在上面,倚在那崎岖的表面上,隔得发疼也没有挪开。
鸣人没有想过雏田会那样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他听出了对方的不满和责备,对他不坦率的不满和不真诚的责备。鸣人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认为“不坦率”和“不真诚”,尤其是还是来自一直以来以那样的方式欣赏自己的雏田之口。
在那死寂一般的沉默以后,雏田转身离开了漩涡家,直到很晚也没有回来。第二天,首先找上门来的却是小樱。
鸣人以为小樱已经知道了他和雏田的事。然而小樱仅仅是来询问他最近有没有佐助的消息。
鸣人想:为什么佐助从来不会给小樱寄信呢?那是否意味着,佐助其实并不想让小樱知道自己的事呢。
过了一会儿,等小樱离开以后,鸣人又想:为什么小樱从来不会给佐助寄信呢?凭借她的通灵之术,要找到佐助并非是很困难的事。
她在害怕什么吗?
可是,谁会害怕自己真心喜欢——尤其是像佐助这样实际上非常心软——的人呢?
5.
木叶村。
预备役火影失踪的消息根本没有办法掩饰,只是一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通讯发达更是加剧了这种现象。不光是街头巷尾,网络上也尽是诸如此类的消息和推测。日向雏田在接二连三的访客离开以后,在晚饭后接到了来自家族的指示。她在月色中回到了日向家的府邸。
她在抄手游廊下,不需要特别思考也知道该在那里转弯哪里直行。穿过一道道院门,她回到了主宅,在起居的正屋门外跪坐下来请安。
父亲的声音悠悠从里面传来。雏田俯身挪了自己的位置,跪坐在门边,将纸门拉开,然后起身走进,再跪下来将门拉上,俯首走到父亲面前的软垫前,重新跪坐下来。
父亲没有立刻说话。雏田在这缄默中,想起鸣人第一次来这里时那笨拙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好笑地在父亲看不见的角度弯起一点嘴角,接着,因为意识到什么而笑容蓦地敛去了。
也许鸣人那并不是单纯的不知所措。也许那是尴尬的格格不入。
毕竟他与日向家里这一切陈腐的井然有序和恭谨有礼都相去甚远。雏田不知道鸣人在那一次造访中是否察觉到她在家族中的处境,她是一颗弃子的事实。她唯一的价值被鸣人放大到了极致,那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她在日向家的地位,影响力,不论什么。而这一切在鸣人失踪的这一刻——在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的前提下,再度被扭转了。雏田不需要抬头就能想象出父亲眼中内心无尽的失望情绪,但她可以肯定,那些与她的家庭幸福没有关系。
她从小就在学着忍受这些,忍受无数人加诸的期望,和他们的期望落空了以后的失望。作为血继限界的继承人,她的资质与宁次哥哥相比,或许连平庸都算不上。在花火出生以后,她的存在开始变得更加可有可无。她从小看着鸣人因为无人知晓的原因被孤立被忽视,一定程度的收获了一种同病相怜,直到后来鸣人渐渐走出了阴影里,走进了阳光下。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视之为一个“奇迹”。看着鸣人,她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一样。她学习他的精神,学习他的坚韧,学习他努力追求别人的认可,就像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为第二个“漩涡鸣人”一样的拼命着。
也许是她还是先天的缺少了什么——她学着鸣人的样子,用尽自己的一切对他好,关心他,让他开心,让他满意,但总有什么,像是永久的残缺着,鸣人似乎并不满意——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不曾抱怨过。可是就算是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猜到鸣人那些欲言又止背后的内容。她不知道鸣人想要什么。
她想起半上午时,小樱对她的控诉。
小樱没有直说,但雏田却读出了那背后的意思是:你怎么可以不了解他。
失望。又一次的。像一个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父亲的问话唤回了雏田的思绪。
“你对于七代目的去向一无所知吗?”
雏田仍然垂着视线。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内心却为父亲那个“七代目”的称呼而感到一阵讽刺。那是多么直接又显然的态度。父亲关心的只是“七代目”而已,并不是鸣人本身,甚至也不是鸣人的任何其他的头衔。
因为只有“七代目”和他有关吧,雏田想。转念,她不禁怀疑起,她认定的“漩涡鸣人”,她的丈夫,是否也并非鸣人本身呢。
那个被她认为是“希望”、是“奇迹”的漩涡鸣人,真的是漩涡鸣人吗?她真的了解他吗?鸣人是怎么看待他自己的?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雏田放在膝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手臂隐隐发起抖来。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问一问?
身体的战栗变得更加明显。寒意从心底逐渐蔓延开来。雏田察觉到一周前,他们不自然的对话里潜藏着的鸣人的不安,但她当时太过集中于害怕鸣人因为自己那样出言责备他而彻底放弃她——就像是失望的父亲放弃她一样,根本没有等到鸣人的回答就匆匆离开了。
她一直努力想要成为配得上他的人,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妻子,却在那一刻功亏一篑。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鸣人当时原本要说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听下去而是阻止了他?
为什么鸣人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抱歉对不起?
雏田的指甲已经嵌进的掌心,但她并没有觉得痛。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就连父亲在之后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注意听。她想起鸣人从半年前开始归家的时间一迟再迟,她想起鸣人每次回来时都变得比前一天更加憔悴的神情。她以为鸣人只是因为负担了火影的工作而太过疲惫,这种情形下她唯有更加努力的照顾他,料理好一切家务琐事,做一切她力所能及的事,她希望能够减轻一些鸣人的负担。
但是。也许这个负担,并不来自于任何事。
也许这个负担正是来自于她自己。
可是为什么?
6.
木叶村外。
鸣人不记得自己前一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睡前思绪漂移到某一次他偶然途径自己以前的家时的情形。破败而混乱的环境已经历经木叶的几次破坏和改造而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因为看到附近那根电线杆上他以前涂鸦的杰作,大约连他自己也会错过。
他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住在那,以前是三代目的爷爷时常会来照看他,后来变成了伊鲁卡老师,卡卡西老师,还有好色仙人。但和好色仙人相遇之后他就不经常待在村子里了。他还记得自己的床头挂着的那个奇丑无比的佐助样子的稻草人,记得他在橱柜里放着的成箱的拉面和牛奶,记得卡卡西老师提着蔬菜篮在窗口乍现。但没什么人真的去过他那里,没人知道他生活的情形。
那是他的第一个家,第一个属于他的地方。
和雏田的家是第二个属于他的地方。曾经。日向家将这处房产作为他们订婚的礼物送来的时候,上面写着的却仅仅只有他自己的名字。他没有告诉过雏田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雏田后来他偷偷将那上面的名字改成了雏田一个人。
他希望不论日向家会如何看待雏田,她都有自己的庇护所——就像某种无法解释的提前补偿。
鸣人伸了个懒腰才惊觉山洞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他心下一紧,立刻去摸冒着白烟的柴堆。那上面的余温令他一阵安慰。佐助并没有走远。
鸣人从那荫蔽里走出去,熹微的晨光将他的脸孔打亮,暖洋洋的,也让他的心情也明媚了几分。他眼尖地瞄到瀑布下的水池中,那个修炼中的半裸身影,嘴角不由得咧开了一点,向那个方向疾跑过去。他边跑边简单粗暴地甩脱自己的外套,只穿着单衣和短裤,一跃而起,将自己像个球一样的抛向佐助的方向。他的拳头在拉起来之前就在一边暗自蓄力,一边注意着佐助的任何反应。佐助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的,连肩膀的肌肉都没有绷紧的痕迹,直到在他即将一拳击中他的颈部的时才蓦地全身爆出一阵千鸟流。鸣人眼疾手快,迅速地抽身而退,朝着水面向后翻滚,那闪烁的电光却像是长着眼睛一样,一路追随着他的每个落脚点,直到鸣人退到池边的石堆上结了印。
他看着无数个影分身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从各个角落方向向佐助进攻,找寻着佐助的弱点。
你说左臂?不存在的。
鸣人看着上千的影分身被消耗到只剩二十几个时,佐助终于转过来找到了本体的方向,他偷笑了一声,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策略。他重新跃上水面,冲了上去,手心的螺旋丸打向水面——一时间,千鸟的电光、他那剩余不多的影分身和佐助全部被卷在旋风似的浪花中。他借着这个时间,另一个螺旋丸聚集在手中,刺穿了高耸的水柱,袭向了他透过影分身确定的佐助的位置。
“哼。”
佐助的鼻音在他要袭上的前一秒响了起来,再下一秒天旋地转中,他被佐助的刀背击中飞了出去——螺旋丸自动从手心里消失了,鸣人在即将摔出去以前踩着这一瞬间制造的影分身的手,跃了回去。他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佐助亮起了写轮眼。
“混蛋。”他笑骂了一句。在水面上急速翻滚了几下,冲到佐助的眼前,赤手空拳地出了招。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大约已经交换了几十招。他没有留情,佐助也没有,招招到肉的感觉真的很疼,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鸣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直到他们筋疲力竭地躺下来,躺在水池边上时,他才发觉自己笑到发酸的面颊。
他笑得抱着肚子在草地上翻腾踢腿,侧过脸去看佐助。佐助苍白的脸上泛起运动过后的红晕。他眨了眨眼睛,又扭头回来望向逐渐变得晴朗的天色。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想,这多半是因为剧烈的活动,和兴奋的情绪。
像是逐渐平复了呼吸。佐助忽然道,“你变废了,吊车尾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切。”鸣人立刻反驳,“你才是呢混蛋佐助,动作又慢又迟、”他还没说完,四肢和脖子就被佐助的手脚缠住动弹不得。他的喉咙被佐助唯一的手臂卡着,几乎快要窒息一样,他唯一自由的手去掰佐助手,无果,又去推他的下巴,想让他脱离自己,不得其解,只好拼命拍着他的手臂,哼哼着要佐助松开他。鸣人屏住呼吸,在察觉到佐助松手的刹那一个翻身骑到对方的腰上作势要揍,却被佐助一个蹬腿踹飞到一边去了。
【不得不说,你的确变迟钝了,鸣人。】
他朝偶尔才会睁一次眼睛一睁就嘲笑他的九喇嘛低声回了句“少啰嗦”。但这也许是事实——这半年来他熬夜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修炼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他这一下从池边的石子地上滑出去老远,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后背立刻火辣辣地痛起来。
鸣人的视线越过自己的鼻梁,看见佐助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叠在岸边的衣服逐一套在身上。鸣人不会看错这家伙勾起的嘴角,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一脸掩饰不了的任俊不禁。鸣人撅起嘴,想要说点什么表达抗议,但故作生气的样子没坚持到十秒钟就彻底放弃了。鸣人扭脸朝着佐助看不见的方向,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为什么和佐助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容易、那么轻松?
他们随便吃了点干粮果腹以后又重新上路,鸣人跟在佐助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不可抑制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想到了刚刚,想到了昨天,想到了以前。
除了有关佐助自己的事,佐助从来不会向自己发问,也从来不打探他的任何事,就好像他的任何想法或决定都是理应如此一样。他们以前同在七班出任务时,他经常会出一些看上去相当不靠谱的点子。卡卡西老师并不会参与他们的讨论——忙于看他的小黄书而对他的点子不感兴趣,小樱则会在这个时候认为他说了蠢话而打他的头,阻止他讲下去,或者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质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佐助在这种时候鲜少会叫他“白痴”,而是会在他和小樱吵嘴中间进行一段沉默的思考,得出“很有趣,可以做做看”或者“无聊透顶,恕不奉陪”的结论。
那种时候,如果是后者,他多半会极其不服气地想要争辩直到被小樱彻底“镇压”,如果是前者,他则会不可救药地冲佐助咧嘴笑,掩饰不住的那种傻笑。他会脸微红着,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朝佐助说诸如“算你有眼光”一类的话,然后被佐助鼻腔里的嘲笑声刺激到重新和他斗起嘴来。在他们还远不够了解彼此处境的当时,就算是他们以相似的忧郁和孤独在河边偶遇,佐助也从来不会问他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也不问他为什么总是被排挤在外。
也许是因为佐助什么都知道。
也许是因为佐助和他一样。
鸣人,我可以感受到相同的东西。
你不需要解释。
午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村庄的痕迹。炊烟,远远的形成一团云雾,掩映着山坳处的村落。鸣人站在山崖边,一个肩膀之外就是佐助。他刚扭头过去,想问一句他的打算,就听佐助忽然道:“待在这里。”
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
鸣人不满地“切”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在悬崖边坐下来,晃着腿。这也非常佐助了,依旧我行我素。他躺下去,头枕着手臂,在强烈的阳光下闭紧眼睛。心跳似乎是这山林间最响亮的声音了。他数着自己的脉搏,直到第十九下的时候,佐助就回来了。
“这是……?”鸣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看着佐助手上拎着的两个像是路人的男人——昏迷的。他并不真的想知道佐助对他们做了什么。希望至少不要和写轮眼有关。
佐助冲他勾了勾嘴角,“你的变身术没有废了吧。”
半分钟过后。鸣人变成了路人甲的样子,而佐助仅仅是换上了路人乙的衣服。而那两个无辜的被佐助下了“毒手”的路人,则被他们暂时藏在灌木丛中。
“嘿!为什么只有我需要变身?”鸣人愤愤不平道,就算他的查克拉很多了吧,“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因为我不是‘四战英雄’?”
佐助挑了下眉,就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鸣人朝他的背影皱眉——这是第一次,佐助用那个名字叫他。他以为佐助不在乎这个。也许他本就应该在乎——毕竟那个名字实际上有一半是属于佐助的。也或许他就是不在乎所以才这样揶揄自己的。也许佐助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鸣人却升起一种古怪而复杂的情绪,那让他在走进村子的时候沉默得异常。
佐助没有理会他的这种异常,而是和村民交涉,交换消息以及物资。鸣人插着口袋,听从他的安排,去帮助村民在田间耕作——那就像是他们以前的那些D级任务,只是这一次,他们都要假装自己不是忍者。
这个村子的规模受到了地形的限制,人口有限,现代化的程度也较低,电气设施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少量的机械设备依靠能源作为动力。村中中年人和老年人比重很高,像是大多数的年轻人都走出村子另谋出路了,留下女人照顾家人。村子没有太多的劳动力,人们依靠山坡上的梯田自产自销,供给分配由村长决定,显得颇为与世无争,但也多少有些死气沉沉的,就像是“过去”一直循环往复,陈腐停滞在空气中,天然地缺乏木叶村那种蓬勃向上的感觉。
鸣人并没有太惊讶于这种现实——放在过去,他也许会纠结上很久,甚至想要放话以一己之力改变它。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年里,鸣人在佐助的来信中,了解了他以前从未想过的木叶村之外、五大国之外的世界。佐助很少在信件里发表看法,多数都是描写观察到的事物。那种中立的客观的目光,反而给了他相当触目惊心的认知。那不是说那些他不了解的世界的生活状况有多么“悲惨”,或许未必,更多的实际上是“不同”。
透过佐助的眼睛,他看见的几乎是许多个和过去不同的世界:有的国家(或者地区),女人不事生产、不做工作,而是仅仅作为生育的工具,繁衍子嗣;有的则正相反,整个社会是由女性构成的中坚力量,就像是蜜蜂和蚂蚁的社会形态;有的凭借着宗教信仰形成紧密的人际关系;有的则是以法律制度和分权体系维持着社会的运作……
每个地方的情形,都与木叶村的情况相去甚远,但又非常相似,相似的有着幸福的时光和痛苦的回忆。
在他作为火影的后备役进行训练的过程中,学习了很多真正决定宗主国和忍村运作的机制。实际上在作为“国家机器”的忍者村中,真正具有决策权和影响力的却并不是“影”——“影”更像是忍者群体的领袖,接近于精神象征而非掌权者。“影”的决定的事很有限,仅仅与麾下的忍者的事务相关:生存基础、执行任务、伤员救治、基础教育和技术研发,大抵如此。而在这之上,作为宗主国代表的长老团和决定忍村核心战斗力的血继限界家族,其对决策的影响力甚至可以超越“影”。
他察觉到了战后日向家对他的倾向性,以及对他和雏田婚姻关系的支持。他不会单纯的认为那仅仅是因为对他个人的欣赏——除了雏田,他接触的每个日向家的人都不会叫他的名字。就像是这个“七代目”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只是他,只是“漩涡鸣人”恰好站在了那个位置上。
他在那个时候真正地理解了为什么佐助会失去自己家人,而宁次……宁次又为什么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他发现短期之内,这种社会运作机制,凭他一己之力无法颠覆。他也不知道“颠覆”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种念头似乎有点向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土靠拢了。佐助和他在信件中谈论过这些事,也向他坦陈他走得越远,看过的地方越多,就越发现他们想要找寻的那个答案变得越模糊,越不真切。什么是对的?或许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正确”。
这么想真的非常怪异。少年时期,世界永远看上去黑白分明,对的错的,正义的邪恶的,泾渭分明被一条界线分割成两个部分。鸣人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困惑和迷茫,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理解怎么样做才是对的。他追随着好色仙人的理想,希望给忍者寻找一个光明的出路,而他之所以仍没有找到那个答案,都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他知道得还是不够多。但是现在他成年了,他和佐助都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忍耐着孤独和痛苦的小孩,变成了有力量决定和改变很多事情的大人,但他们却不像过去那样肯定了。那不是说他不相信人性的善,佐助不理解人性的恶,而是他们开始不确定所有的问题是否真的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了。
“你思考得太用力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们干完活以后,坐在树荫里休憩,喝着村民给他们提供的山泉水,清凉而微甜的液体。鸣人仰着头,吞咽了好几口,忽然听到佐助如此说道。
鸣人立刻低头看他,蹙眉,“我什么风格?”
“平时聒噪不停,做事一头脑热。”佐助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带着调侃。
鸣人咬住下唇,拼命阻止自己咧嘴笑,“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宇智波,啧啧,”他煞有介事地咋舌,“我以为你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是那样了。小看我可是会吃苦头的。”说完,他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我知道。”佐助简单地回答他,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鸣人本来还打算迎接他的下一轮嘲讽——他连回击的台词都已经想好了,却被佐助这个简简单单的“我知道”完全噎住了。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茶杯。水面上还倒映着那个陌生的路人甲的脸。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不是什么“四战英雄”,也不是即将就任的“七代目火影”,甚至他的躯壳看上去都不是“漩涡鸣人”。没有人会在意他是谁。但这么久以来,至少半年以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
仅仅因为佐助说了他知道。
他知道真正的漩涡鸣人。
他可以看见真正的漩涡鸣人是怎样的人,残缺的、忧郁的、孤独的、痛苦的,挣扎在获得认同中却渐渐迷失的漩涡鸣人。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和佐助待在一起时总是那么轻松和容易的原因。
也许就是因为佐助永远看见的都是他,都是他本身。他不需要假装自己是任何人。
7.
木叶村。
小樱对着监控室医疗报告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尝试了很多次,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惜有关鸣人失踪以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她索性从椅子上起来,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草坪和另一边的医院走廊出神。时隔许多天以后,雏田的话依然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先是她的话里话外透露出鸣人是自愿离开的意思,再之后则是那个突如其来的质问。
小樱,你是在为我不够在乎鸣人而失望,还是在为自己失去了唯一可以了解佐助君消息的途径却毫无办法而失望?
你想过为什么佐助君虽然已经和你结婚了,却从来不回家吗?
小樱扶在窗框上的手无意识地施加力道。听到那句话的那一刻,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扇在了脸上。她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她只是在每一次思绪盘旋在这件事情上时,下意识地避开了。
为什么每件事都必须要搞得一清二楚?她并没有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任何不满。佐助的工作很重要,他要做的事情是比留在村子里儿女情长要更重要的事,她不怪他不关注她。
从以前开始,佐助的眼中就永远只有他自己的目标——不管那是什么,他没有真的看向自己过,为什么她会期望他今后会?他愿意和自己结婚就已经足够好了。那意味着她终于有了更加正当的理由参与佐助的人生,那是比他们是同期,比他们都在第七班要更加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她终于和佐助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所有与他们的婚姻关系相关联的事情只有佐助填好了表格,放在了信封里,交给了她,如此而已。他们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为什么要举行仪式呢?小樱想,如果佐助不愿意,那么它就不重要。她将那个结婚函交上去的时候,手还微微有些发抖。橱窗背后的那个中年女人就像在用目光审视她,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她终于获得了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她想要参与佐助的人生,她终于做到了,她的开心写在脸上。然而在她拿着正式的一式两份的结婚证书走出来时,空旷的街道上,阳光却变得格外刺眼而难以忍受了。
佐助在交给她信封以后就走了。
去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不对。是去了除了鸣人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所以雏田的话也不能算是说错了,不论她的失望从何而来,她的确是失去了“唯一”可以了解佐助消息的途径,而在卡卡西老师的推测里,鸣人是被佐助带走的。她是因为佐助才失去了她和佐助之间“唯一”的联系,这简直是个荒谬至极的结论,就好像佐助从头至尾都不曾希望自己知道他的任何事一样。更可笑的是,每一次都“自愿”地和他分享有关佐助的一切的鸣人,大约可能或许这一次是“自愿”走的。
她又一次地被他们两个人抛下了。
除了结婚,回想以前,佐助几乎拒绝了自己所有的请求。她请求佐助解释离开的理由,佐助拒绝了;她请求佐助带她一起走,佐助拒绝了;她请求佐助停下来,佐助拒绝了;她请求和佐助一起去旅行,佐助拒绝了……唯一一次她没有请求,是在他们得知佐助袭击了八尾遭到雷影通缉以后,她想着如果不能阻止佐助,就干脆和佐助一起死吧。
但那终究没有成功。佐助看着她,面无表情毫无情绪,就像她是随便什么人,就像她全然陌生没有名字。她被那彻骨的冷意冻住了,动弹不得,直到鸣人在佐助动手前的最后一刻将她救走。
她从来不懂佐助在想什么。她以前不认为这有什么——她崇拜他,崇拜他的强大和野心,崇拜他只要想要就一定能做到,她希望自己也可以变成那样的人,如果不能就和他无限的靠近。她后来则变得看不明白了。
佐助会对她说“谢谢你”,在他每次离开以前。小樱以为他是在感谢她愿意等待和陪伴他。
也许那不是。
也许那只是在说: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个了。
“你再发呆下去,医院的墙可能就要彻底裂开了。”
有个揶揄的声音在她办公室门口响起。小樱扭头望去,“……哦,佐井,你回来了。”她匆忙地将手松开。果然如佐井说,窗框已经被她捏得变形到出现裂痕了。小樱有点窘迫地从那里退开。
“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佐井歪着头打量她的样子,一时间小樱竟然有些看不懂那神情,“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是六代目而不是鸣人的时候,老实说我吓了一跳。我以为鸣人是在玩什么play。”即使是在结婚以后,他的糟糕的玩笑话依然没有任何长进。
小樱模糊地冲他笑了一下,重新拿起那份报告看。佐井见她没有任何要继续交流的意思,于是道:“你没事吧,小樱?听六代目的意思,鸣人大概是和佐助出去浪了。你不会不好受吧?”
即使知道佐井只是随便那样说的,小樱还是不由得窜上一点恼意:“为什么我要感觉不好受?”
“因为……”佐井就像是看不出她在生气一样,抱臂倚在门框,意味深长道,“鸣人和佐助,有些很特别的东西只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而你并不那其中?我以为你知道,毕竟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他说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小樱分辨着佐井究竟是在无意识地嘲讽她,还是仅仅在回答她的问题,她绷紧了嘴角,“……我当然知道。”她垂着视线,装作毫不在意,尽管报告上的一个字也没有进入她的脑子。她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特别的东西”,以及,“你并不在其中”。
仿佛错觉似的,她听到佐井发出了一声轻笑。
小樱忍不住抬头去看。
“以前我就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佐井的嘴角扬了起来。他没有看她,而是盯着一个不存在的点,像是在回忆什么,“只是我没想到鸣人会出人意表地选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他是七代目的情况下。更让我意外的是,六代目看上去也没有多惊讶,就像是早该如此一样——那简直和他得知鸣人是《亲热天堂》系列的代笔时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听佐井说这些的时候,小樱的眉头缓缓地收紧了。她发现佐井的口吻中透出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和她自己的第一反应截然相反。那就像是他对鸣人非常了解一样——但他究竟了解鸣人什么?他不知道鸣人从来没有放弃过成为火影的梦想,他不知道鸣人对木叶的感情有多深厚,他也不知道鸣人为了得到如今的一切有多么努力——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得到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就是被这样“从不放弃”的鸣人拯救的,就连佐井自己也是,不是吗?
但是小樱也提不出任何其他可能的解释了。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要抓来鸣人仔细地问清楚他脑子里的每个想法——就像是他过去那些从不按理出牌的莽撞和冲动。
她想问鸣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才做出这么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明明他答应过的,不是吗?他答应过她永远会让佐助回来的,不是吗?
那为什么佐助还没有回来,鸣人却先消失了?
8.
木叶村外。
在他们那个早晨打过架(准确地说是鸣人偷袭佐助)之后的每天,都会在上午出发前做那种对练。鸣人的习惯也渐渐开始受到佐助的自律影响,变的规律起来。晚上他会强迫自己在月上树梢时闭上眼睛,努力入睡,早晨则会在听到佐助的动静的那一刻准时醒来。佐助会在晨光熹微中间修炼至少三个小时,而从第三天起,鸣人也加入了他。晨练过后他们会吃东西,然后整理好衣物和储备,再度上路。
永远都是佐助一言不发的跑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佐助从来不解释他们究竟要去哪,鸣人也不问,就算他有着满脑子的问号。他直觉佐助不会回答他,而那个答案也并不重要。他们在路途中间甚少交流,唯有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才会插上几句闲谈。接着又是赶路,休息,赶路,休息,简单到枯燥的循环往复。
然而经历了一段时间这样的生活以后,鸣人感觉自己沉重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起来,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心思也更加纯粹。他和佐助过招的时间开始变长而不容易疲倦,偶尔他也会有赢的时候,就像今天早上,他的狡猾的策略终于起效——佐助一个反应不及,被他击飞出去摔进河里。
他想这多半得益于这种规律而简单的生活方式。甚至,就算他明知自己是“逃”出来的,内疚和负罪,却并没有一开始那样明显了。
甚至,鸣人挽着裤腿在河里捉鱼时,看见了河面上倒映着的脸上有他并未意识到的淡淡的笑容。
佐助在河岸上生好火以后,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他的草薙剑。新的刀鞘躺在他的膝上,鸣人眨了眨眼,记起旧的那把在他们和辉夜的战斗中丢失了。相比那一把的精致,新的刀鞘朴素得像个竹竿,一点装饰也无,仅仅两头系着细绳,方便佐助背在身上。作为大约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男人(鸣人忍笑),佐助的生活一向遵循简单有效的哲学。以往还带着点自我证明的欲望,现在他却再也不需要那么做了。
“鱼呢?”
佐助忽然抬起头来,鸣人的偷看猝不及防被他逮了个正着,他险些一脚滑倒摔进河里。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形,鸣人移开目光,不好意思地挠着脸,一句“还没捉到”窘迫得说不出口。他刚垂下眼睛,立刻就看到一条鳟鱼嚣张地从他腿间游开。
佐助在他背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鸣人的耳朵不禁发起烧来。
午餐过后他们继续朝着某个方向出发。鸣人却因为那一点有关草薙剑的念头,转而思索起有关佐助的事来。他想着佐助在这战后十年的变化。
在短暂的拘押继而被释放以后,佐助就决定离开木叶村了。鸣人在那时候是不赞同的,只是因为当时的局面尚且处于紧张阶段,他没有更加充分的理由让佐助留下来——雷影的通缉仍没有取消,而木叶村内部,为宇智波正名的要求也遭到了强烈的反对。他那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担保、尽可能的夸张描述佐助为解除无限月读所作的一切,就是那样才换来一个销毁佐助叛忍档案的结果。
条件则是佐助的离开。
那倒恰好满足了本人的意愿。佐助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连接续断肢的手术也拒绝了。鸣人知道那是佐助特有的接受过去的方式——永远记得,就像是他自己截然相反的选择了修复。不是说他会忘记,而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不会耿耿于怀,他更希望自己记得的是从佐助身上收获的东西,而不是失去的。
所以他将佐助的护额还了回去。一并还回去的,还有一些他知道佐助希望记得的事。
现在鸣人却有些感激那个时候佐助选择离开了。那不仅仅提供了他另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尽管不可否认佐助的信件,除了情报之外,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了他对事物的认知,那还提供了他一个“逃离”生活现状的空间——尽管在他真的在信尾写下那三个字寄给佐助以前,他从来没有以那样的方式想过自己在木叶的生活。
每一次收到佐助的信,每一次读佐助在字里行间传递的内容,他得以在那短暂的半小时内,“逃离”他的办公室,“逃离”他想不明白的事,“逃离”身边人传递来的各式各样的期许,“逃离”他们设想的无数个“漩涡鸣人”应该有的样子。他在那半小时中间,只是他自己,那个坚持着“说到做到”的自己,和那个想要寻找一个光明的未来的自己。
佐助没有提供给他任何答案,但他在佐助持之以恒的游历和观察中间汲取了希望和能量。
过去,常常他是那个提供者。
现在,佐助是他的提供者。
也许在很早以前,从那递来便当的手上,从那拉他上岸的手上,从那抓住他脚踝的手上,传递来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温暖的能量。
佐助的方法永远都是那样简单而有效。如果他想要得到什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追求直到得到它,那让他在达到目标前从来不会动摇。鸣人想起当他听到大蛇丸被佐助杀死的消息的那一刻,困惑和震惊的背后是某种释然和希望。不是单纯的看到了佐助会回来的希望,而是佐助依然是“那个佐助”的希望。
那个想要就会去得到的佐助。
那让鸣人认定了自己也一样可以做到。
残月渐渐变满,悬在树梢。听着佐助平稳的呼吸声,鸣人背靠树干上闭着眼睛,也放轻放慢自己的呼吸声。草丛里隐隐传来或是蝈蝈或是蟋蟀的鸣叫。夜来香静悄悄的深夜绽放。鸣人大约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一阵,却因为眼前的一片光亮而不自觉睁开眼睛。
他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在发觉这是什么以后,蓦地瞪大了眼睛,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数不清的闪烁的荧黄色的光点,一个个,一只只,因为他的动作而敏感地聚集起来,向远离他的方向飞去。鸣人察觉到这一点,不禁屏住呼吸。他放缓了自己的动作。一旦他慢了下来,成群的流萤又随着微风在他的周围上下飞舞起来。鸣人沿着他们爬升的方向仰头去看,它们飞得高不见顶,徜徉着,漂浮着——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驻。
不由自主地,鸣人缓慢地伸出双手去,拢住自己眼前不远处的一只,将它拢在手心。他好奇地看着那小小一只昆虫翕动着羽翼,在他掌心间那狭小的空间里飞舞着。它孤独地在他的手心里闪烁着,黄绿色的光芒明明灭灭,过不多时,竟像是耗尽了能量一样的逐渐变得黯淡了。鸣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它,胃部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又留恋不舍地摊开手掌,任由它找到方向,回归群体。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一只萤火虫,看着它回到自然中,回到属于它的地方,看着那暗淡的光芒又再度闪烁着变得耀眼起来。
鸣人就像是打碎了花瓶害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下意识地看了眼佐助的方向。佐助在不知何时也醒了,在一片亮如白昼的光芒中看着他,眼神平静而安稳,与往常无异。鸣人那因为一只虫而紧缩的胃部,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就像是那里原本有个结,却在佐助的视线中被解开了。鸣人模糊地笑了一下,接着倏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不确切的笑转成了微笑、大笑、他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捧腹,扶着树干,逐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眼泪掉下来。那些燃烧着生命点亮着夜空的流萤,被他的笑声惊得蓦然飞远了。
鸣人没有为此收敛自己的笑,而是追在后面,奔跑起来。他随手抓来手边的一只,又将它从手心里释放,又随手抓了另一只,放开,反复多次。他跟着这一群萤火虫跑了很远的距离,跑到他想起佐助了,才忽然停下来。尽管不过片刻他就感觉到佐助追上来了。
鸣人没有回头。尽管他能感觉到佐助的视线。那让他感觉安全。
为什么他竟然能迟钝到这种程度。
鸣人在半山腰上,注视着从森林的这一头向河谷蔓延过去的如同银河一般的光带。他已经无法分辨出那只曾经在他手心里险些熄灭的萤火虫究竟在哪,但他肯定它正精神饱满的和同伴往更远的地方飞去,飞向它属于的地方。
不是属于它的地方,而是它属于的地方。
只有在它属于的地方,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和自然。
那就是为什么了。鸣人朝着那一片像是铺开的荧黄色的鎏金地毯缓缓微笑起来。那就是为什么他想要离开。
他以为他属于木叶村,因为那里有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他的老师、他的同伴,他们都像是他的家人,因为认同他而和他紧密相连。他以为他属于那里,他以为他属于那个他和雏田建立起来的家。
事实是,他们属于他。那个家属于他,他的朋友属于他,他的老师属于他,他的同伴属于他,因为对他的认同或者对他的头衔的看重,将所有的期望和责任加在他身上——那让他们不得不仰赖他,不得不属于他。
但他不属于他们。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正是因为他想要找到一个地方,找到自己属于的地方,所以才想要离开。
鸣人转头回去看佐助,佐助对他询问似的抬了抬眉。鸣人冲他摇摇头,笑着指山坡下面,“佐助,你快来看。”
“我看到了。”佐助安静道,语毕几步走上来,并肩和他站在山坡上朝下看。他们之间隔着半个肩膀的距离。
鸣人朝着那一片光芒绽开大大的笑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宝藏,语气里充满骄傲,“我知道你看到了。”他说,“但我还是想让你看。”
不仅仅是这一片照亮星空的瑰丽奇绝的荧光,而是我。我想让你看到我。鸣人在心里默默道。
因为只有佐助看着他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漩涡鸣人。
也许他属于的不是一个地方。
也许他属于的是一个人。
在那些光点渐渐止息下来,夜色最终回归沉寂以后,鸣人仍沉浸在那种汹涌起伏的心情中。他收回视线,望向由月色勾勒出的佐助的侧脸。他思考自己何曾这样近距离的仔细的观察过对方的剪影。
那是个好看得过分的剪影,即使是那么多年不愿意承认,他依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佐助早已经从最初嚣张臭屁的小鬼,变成了现在内敛深沉的男人,那面部的轮廓仍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他盯着那每一道弧线,仔细的描摹刻画,就像是在拍一张像素级别的相片,认真的注视着,直到佐助转过来看他。他们没有说话,就这样单纯的对视着,鸣人在佐助的眼底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曾经映在其中的光点。鸣人看见佐助的视线像是在他的脸上找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归于那种清明和自持。
就像是什么都看得很明白。
鸣人不禁想知道他究竟在自己的脸上看见了什么,于是问道:“佐助,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提出那个要求?”
“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佐助简单地答道,视线收了回去,望向了这会儿变得黑黢黢的山谷中,不知名的某个地方。
鸣人冲他的侧面眨了眨眼睛。他假定佐助说的是他在信里写了“带我走”三个字。但这仍然不足以回答他的问题。他想知道佐助为什么毫不惊讶他会想要离开木叶村。
但似乎佐助并没有解释他的回答的意思。那意味着什么?鸣人无意识地鼓了鼓腮帮。佐助的意思是说,如果那是他的愿望,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佐助都会毫不犹豫帮他实现?还是说,这意味着佐助根本不在乎那个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亦或者,这意味着,佐助知道原因却选择不说出来。
但是,为什么?
鸣人甚至有点想要听佐助是怎么看他这种非常不“漩涡鸣人”的逃避行为。甩下所有的工作,抛弃所有的责任,为了找寻一个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答案。但是佐助从不评判。以前他只会激怒他或者嘲讽他(二者的效果通常相同),而现在他只会调侃他或者用沉默表示理解。他相信佐助是真的理解他。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理解他。不仅理解他们的相似,更加理解他们的不同。
想到这,鸣人又情不自禁地咧嘴笑起来。
第二天早晨,在他们完成早间的例行功课,继续前进时,他们在途径某座大桥前停了下来。是佐助先停下来的,鸣人紧随其后。他注意到佐助站在大桥的正中央,朝着大约是桥头的方向,凝视着什么。然而鸣人走过去,沿着佐助的视线去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想要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抓耳挠腮,引得佐助先开口了:
“你还记得波之国吗,鸣人?”
被佐助这样提醒,他才忽然想起,这座桥看上去和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鸣人大桥”有些相似。佐助望着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是后来桥头刻有他名字的木牌的位置。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愿为了再不斩而自我牺牲的白,由血继限界而决定的宿命,他在那次任务中第一次从别人的身上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更多不公平——不仅仅是发生在自己和伊鲁卡老师身上的不公平。那也是他第一次,了解了“重要的人”的含义——当佐助口口声声叫着他“胆小鬼”激怒他却又挡在他身前时。他第一次发现看见佐助被伤害竟然会让他愤怒到无法控制。他本来以为佐助很讨厌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很讨厌他,看他受伤害时应该感到欢欣鼓舞,事实上,看见佐助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为什么”和“怎么可以”。
他几乎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了。就只有佐助那个背影,像是会发光一样,存在感强烈到让他无法直视的程度。那变成了佐助留给他的身体记忆,成为了他无数次挺身而出的原动力。中忍考试的时候,和我爱罗战斗的时候,找回纲手婆婆的时候……尽管他从没有承认过。
然而佐助又是为什么充满留恋地停驻在这呢?
“佐助,你在想什么?”他问。
“你知道达兹纳大叔为什么用你的名字给他的桥起名吗?”佐助忽然发问。
鸣人挠了挠头,“呃……不是因为我们当时帮了他的忙,然后他又在最后认同我了……吗?”
佐助闻言勾起了嘴角,那是个嘲笑的意思。鸣人冲他翻了翻眼睛,不耐烦道,“所以呢?是什么?”
“桥是连接的意思。对于波之国而言,桥还有希望的意思。你也是,你是这两者。这就是为什么。”佐助解释道。
鸣人扭头回去,和佐助看向了同个方向,就像那里真的有个木牌,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连接”,那的确是他们致力于做的事,“希望”,或许吧。但是就连他的“正确”都开始变得不明晰的情况下,他不再容易觍颜接受这样的称赞。他或许给了许多人希望,包括死去的宁次和活着的雏田,他曾经认为自己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鸣人想要改变,但他尚且在寻找答案,鸣人想要让雏田幸福,她却从来不会让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就好像她对一切都十分满意。
但如果她真的十分满意了,为什么她会问他们究竟为什么会结婚。
那就像是在怀疑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一样。
“连接”,鸣人想起定时来向他了解佐助情况的小樱。或许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是佐助和小樱的“桥”没错。他在信里问过很多次为什么佐助从不直接和小樱联系,他也在小樱来拜访之余问过她很多次为什么她从不直接和佐助联系。他没有得到他们中的任何人的回答。
也许是因为他问错了问题。
“佐助,”鸣人踌躇了一下,转而问,“为什么你几乎不回村,却还是和小樱结了婚?”
佐助立刻低下头来看他,唯一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东西。
“为什么你要问这个?”佐助反问他。
鸣人耸耸肩,他听出了佐助的心理防御,“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
佐助又盯着他看了一阵,摇摇头,“我只是在奇怪你还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说着,嘴角扭曲成一个讽刺的笑,“因为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你指什么?”
鸣人皱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
佐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鸣人眼疾手快地隔着斗篷抓住了他的右臂。
“在你回答我以前,我是不会松手的。”
佐助盯着他的手看,旋即,视线又转移到他的脸上。鸣人抿紧嘴,困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佐助说那是他想要的,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要求——况且佐助和小樱之间的事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如果那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你总在信里写有关樱的事?”佐助说着,嘴角又嘲讽地勾了起来——那一瞬间,鸣人几乎看见了那个居高临下逆光而立的十五岁的佐助。他听见他叫他的名字,听见他冷酷地质问他:你不去好好修炼当火影,来这里做什么?
鸣人的声音就像当时一样完全哽住了。他拼命想要说点什么出来,说他只是被小樱请求了,说他不愿意看见她失望的样子,说他觉得如果佐助能喜欢上小樱也许佐助就会回到村子里来。但是他彻底地失去了自己声音。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佐助突然将手臂从他的手心挣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里。
鸣人在那一刻倏然升起一丝恐惧——就像是一种没来由的预感,预感佐助就要这样,因为他问了错误的问题,再度离开去到遥不可及的远方。鸣人在终于找回他的知觉以后,立刻转身跟了上去,甚至拔腿跑了起来。他甚至忍不住开了仙人模式,向着各个方向搜寻着佐助的查克拉的位置。终于,他在距离不远的东方,探查到佐助那温暖的查克拉——那像一簇明亮的火苗,却从来不会到达灼人的温度。鸣人朝着佐助的方向追去。
鸣人只想追上去,告诉佐助:
我再也不会勉强你解释任何事。只要你不再离开。
9.
木叶村。
鸣人失踪当天我爱罗就接到了手鞠传来的消息。当晚他又收到了另一封加密邮件,是关于具体情况的说明。但他当时正在砂隐之外,处理一批非法改造公共运输设施和倒卖稀有资源的流浪忍者,暂时没有找到空隙过问。
在忍村和宗主国首府初级现代化的今天,对于忍者的一部分需求已经逐渐开始被机械取代,更多的忍术研发都开始和科技结合,而不再单纯依靠出卖体力。更多过剩的忍者,开始逐渐转向地下,流窜在国与国之间,而不再依靠忍者村的编制和管理。
他正在致力于建立一个以法律为框架的体系,以严酷的法制遏制这种情况在风之国的土地上滋生。但我爱罗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更核心的问题是忍者的生存方式正在发生剧烈的转变,可以预见的未来正在向他们一步步的逼近。我爱罗记得上一次来木叶时和鸣人谈论的内容,他们谈到了宗主国对忍村的严重掣肘和对灰色地带的轻纵。
当时鸣人的手边放着一叠保存完好的信件。
他注意到那些信上没有任何标识,但他并不需要任何标识也可以猜到那些内容来自谁手。
宇智波佐助。
这个男人在战后逐渐隐匿了踪迹,少有人见到他的本尊,这让他显得像个活在世间的幽魂。但不像是大多数已经开始缄口不语,忽略他的存在,淡忘他的名字,甚至是抹消他的历史的人,我爱罗仍能强烈的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即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当他和鸣人谈到诸多现实的、未来的、可能的问题,那些尖锐的聪敏的有预见性的想法背后,仍然是这个人轮廓分明的影子。他了解鸣人,因为他们相似的人柱力的处境和相似的理想主义的愿景,既了解他的隐忍和坚韧,又了解他的挣扎和追寻。所以他并没有太过于惊讶,不论鸣人是以什么理由选择离开了木叶村。
世界的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结束了一整个上午的会议,我爱罗将文书递给站在他旁边的手鞠。她最后检查了一次,确认无误,就走到了鹿丸那边,等他签上那个代理的名字。鹿丸合上那份未来五年的资源协同的文件,略无奈地往椅背上一靠,“抱歉……原本这里坐的该是鸣人才对。六代目也因为有要事处理,来不及赶回,暂且就只好由我越俎代庖了。”
我爱罗点了点头,“依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吗?”
手鞠瞥了眼鹿丸,鹿丸歪了歪头,示意她但说无妨,她才开口道:“没有太多情报。目前已知的是,至少在忍联内部还暂时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他?”我爱罗微眯起眼睛。
“他,”手鞠确定道,“木叶的倾向是,越少提及宇智波佐助的事就越好。所以官方公布的信息只是火影预备役在未知的情况下失踪,具体原因正处于调查中,没有提到任何有关‘是宇智波佐助将他带走’的可能性。”
我爱罗了然地颔首,对木叶的这种对“宇智波”的避讳没有作任何评价。鸣人私下向他抱怨过这件事,牢骚一部分是指向保守派和他们对维持假象的坚持,更多的还是自己暂时不能为此作任何事的不满和内疚。我爱罗没有试图安慰鸣人,也没有说任何“本该如此”的话,尽管从他继任风影以来,像鸣人这样的挣扎也在他的身上反反复复的出现过——那并不像是两人发生了口角不和,简单用拳头朝彼此发泄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没有安慰鸣人,只是因为鸣人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安慰。他们都在持之以恒地寻找着某个或许存在的答案,鸣人抱怨,只是因为他仍然想要做什么。仍然在努力地争取什么。
那之后他们离开了会议室,转而到鹿丸的参谋部办公室用餐和休息。在他们才要结束时,有个不在他们预期之内的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雏田?”少见的,鹿丸显得有点惊讶。
来人在看到我爱罗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打扰你们了。我爱罗,好久不见。”
“嗯。”他简洁道。上一次见还是鸣人结婚的时候。再上一次,则是鹿丸和手鞠结婚的时候。他不能算和对方很熟,尽管对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好朋友的妻子。那不仅是因为他只有在有公务的情况下才有机会顺道拜访鸣人,还是因为他和鸣人不论是谈论是正事还是闲聊中间都极少会提到她。我爱罗打量着雏田,看着她安静地缓步走进来,微微垂着视线,向鹿丸询问鸣人留在办公室的物品。
“你还不需要把它们从火影后备的办公室带走的,”鹿丸挠挠头,显得有点为难,“我暂时还没有接到任何要撤销鸣人作为七代目火影后备役的指示。至少近期,这件事还不会有一个定论。”
“我……”雏田刚一开口就敏感地看了眼他的方向,但视线很快就转移回去了,“其实我并不是想要收拾鸣人的东西。鹿丸……鸣人的信,有一部分留在办公室里,对吗?”
鹿丸挑了挑眉,“你要带那些信回去?”他只是问,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要去寻找的意思。
雏田咬了一下嘴唇,视线和鹿丸对上,“我可以吗?”
某种不协调的感觉从这简单的对话中间浮现出来。我爱罗打量着这位拘谨而内敛的女性,看着她的手指抓着衣角,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那是个极端忐忑不安的手势,我爱罗有些好奇,那是否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又是否决定接受那个不论是什么的拒绝。
可是,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事实是,鹿丸在打量了她一阵以后,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回来的时候,那一叠整洁如新的信件拿在他的手里。雏田接过那一叠信件,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露出一点松了口气的激动的神情。她感激地朝鹿丸鞠了躬,随即便离开了。
鹿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转而点起一支烟陷入沉思,但我爱罗在和手鞠交换的视线中间,看出了彼此都明白的意思。
她从鸣人身上看到的是什么呢?我爱罗盯着对方离开的那个位置想。鸣人在结婚的当晚还和他讲过,有关雏田在过去舍命相救的事迹。但是在他看来,鸣人就像是在在努力地自我说服着,一遍遍的讲着他应该这么做。他讲着日向家的事,他以前不知道现在却一清二楚的事实。鸣人还说起那个英年早逝的天才,谈到他的歉疚和负累,最后又对他反复说,他应该这么做吧,这样做才是对的。
她从鸣人身上看得到这些吗?我爱罗怀疑鸣人根本不会和她说这些。因为她看上去已经被什么压抑到难以承受了。
是责任和义务,期许和愿望,像沉重的锁链将漩涡鸣人束缚在了这个地方动弹不得。所以他并不惊讶鸣人会突然离开。
我爱罗一直以为,像鸣人这样人会选择和自己一样坚强的人作为另一半。就算他表露出来的是乐观主义和积极向上的精神,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特别是童年经历过的失落和痛苦,依然有如实质地坠在他的心上。他还记得第一次他们面对面的搏斗,直到他们都完全失去了力量,倒地不起。当时鸣人的额头还渗着血,面容脏污不堪,他的手脚都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靠着下巴,一寸寸地匍匐着向他靠近,断断续续地对他说着那些话。
他对鸣人的认同,不是因为鸣人表现出的对一切不合理的原谅打动了他,鸣人没有那样做。那是因为他在那张乱糟糟的脸上看到的鸣人的泪水,疼痛的苦涩的寂寞的不知所措的泪水。那一刻,他在鸣人的脸上看见了自己。
他们在追寻的是相似的东西。他们渴望着有人能看见自己,真正的自己。不是人柱力,也不是杀人工具,不是英雄头衔,也不是影之名,因为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它们都会随着时光消逝。人们会遗忘,就像是遗忘“宇智波”一样的遗忘。最后的最后,他们依然是自己,仅仅是自己,充满残缺和瑕疵的,倒在地上流着眼泪说着“我也有一样的感受”的自己。
鹿丸的一支烟燃到最后时,我爱罗忽然开口了:
“你知道鸣人为什么会离开吗?”
鹿丸诧异地看向他。手鞠也是,可能更多的是好奇。
我爱罗续道:“他不属于这里。”
鹿丸缓缓地放下指间的那支烟,将它熄灭在烟灰缸里,他的眼神追随着手指的动作。那之后,他收回手,掌心扶在桌沿,眼神闪烁着,沉默着。
半晌过后鹿丸才抬起头来。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赞同着他的答案。
10.
木叶村外。
他并没有要甩下鸣人的意思,佐助向着他的目的地一边前进一边想着。他甚至没有生气。他并不是在赌气所以说出“那是你想要的”那种话,他陈述的是事实,至少是他观察到的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有一段时间了,至少鸣人在来信中告知他和日向结婚的消息,并向他发牢骚为什么他没有回去参加典礼之后,他的信件中间开始有意无意的增加有关春野樱的事。先是聊到医疗技术研发,再之后是扩建医院和医疗班,相关事宜中间总会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春野樱在中间扮演的角色,再然后,他就开始更多的讲述樱在看到他的信以后的各种评论与反应。
他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为什么他要生气?鸣人这家伙从来不会拒绝对方的任何请求,应该说,他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如果那是樱提出要看的,鸣人多半会毫不犹豫地递给对方,说不定还会有点讨好地向对方描述起里面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让对方看个明白——就好像不那样做,就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一样。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读出了鸣人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然后满足了他的愿望,和春野樱结了婚——如果只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证件上面就可以算作是结婚的话。
但至少现在春野樱姓“宇智波”了。不大不小的变化,证明了这件事的确发生过。
而对佐助而言,更重要的变化则发生在鸣人的信中。他终于不再在信里提不相关的人的事,而是专注到有关他们共同追求的真理上来,佐助对此有种说不出的满意——也许,他的确说错了。也许那不是鸣人想要的,而是他想要的,想要鸣人专注到他的身上来。
毕竟,鸣人渐渐开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最后一次接到鸣人的信的时候,位于土之国中部的一个建于绿洲边的中小型城镇。那里电视刚刚普及,有限的几个频道反复在旅店的大厅里滚动播放着。他知道鸣人还有十天就要正式就任火影,新闻里也凑巧在播放着相近的内容,除了四战英雄这种陈词滥调,还提到了他在战后五年间参与的无数搜寻和救援行动和战争孤儿的福利改革,以及他在战后十年间,为由于伤病退役的忍者创造生存条件的贡献。
佐助不需要看节目里的解说也一清二楚,甚至更多不为人知的事,在他与鸣人往来的信件中被反复提及。没有哪一件事是像这样,寥寥几句般轻而易举,甚至有一些工作,在看到实效前曾经长时间的被质疑着、被抨击着。但是现在却因为成功而被大肆的宣传着。
佐助为此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尽管那只有短暂的一瞬,很快回归平静。
因为他看见了鸣人写在信尾的那三个字。
带我走。
那一行甚至和他写在最后的名字还隔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在那一片空白中潜藏着无数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绪,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亦或者挣扎而难以挣脱的心情。佐助盯着那一片空白,想象鸣人在写完这封信以后,犹疑再三,将说未说,叹了声气的样子;他想象着鸣人耷拉着脑袋,就像是什么东西沉重地坠在他的脖子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想象着鸣人对着那一片空白出神,心里想着,带我走吧,佐助,带我走吧,去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地方。
像是低吟,又像是叹息,直到他最后极其缓慢,又极其认真地写下了那三个字。
佐助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这么做了。在那每一封都比上一封都要更加中性色彩的信里面,真正的漩涡鸣人也藏得越来越深了。他不再说“我要”或者“我想”,也不说“我认为”或者“我觉得”,理解、接受、消化,然后再反馈给他一个可能的结论,那让佐助每一次展信时,都不由得皱起眉来——直到时隔多时,那是鸣人第一次提出了要求。他说,带我走。
他没有回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在将一切准备妥当以后直接就那么做了。
如果鸣人不想待在木叶,那么他就可以不待在那。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去什么都不是的地方,去没有名字的地方,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的地方。
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的地方,他们依然是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
佐助不需要特别担心也知道鸣人会追上来。从他们出发到现在,已经隔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鸣人总是跟在他的后面。他总是时不时用那种令他熟悉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自己。那让他感到安全。那不是说佐助常常感到不安,但被鸣人注视的时候,总有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像蝴蝶一样从他的胃部翕动着飞出来。鸣人不需要特地解释什么,光是随便扫上他一眼,佐助就知道鸣人在想什么了。
虽然他们在战后极少见面——次数可以少到忽略不计,但那不会妨碍他们越来越熟悉,熟悉得就像是一个人。
相似又不同的两个灵魂。
“佐助!”
鸣人在后面叫他。佐助没有停下来,直到他的手臂又一次被冲上来的鸣人抓住。他们在一片红松林中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上停下来,他被鸣人抓着,被迫转向他——鸣人的仙人模式正在慢慢褪去,衣服和瞳孔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鸣人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湛蓝透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紧皱的眉间充满了忐忑不安的情绪。佐助不需要他开口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鸣人在担心自己会消失。
“我……”
佐助截住了鸣人的话头,“你不需要解释。”他淡淡道。
鸣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像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平静,也或许是因为他说的是他常常写在信里的那句话。
鸣人,我可以感受到相同的东西。
你不需要解释。
鸣人眉头的结渐渐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却收得更紧了,疼痛的感觉从那里传来。佐助没有提醒他,等待着,直到鸣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他凝视着佐助,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确定着什么,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要解释。”他说着扬起一点嘴角,那是个很帅气的表情,非常漩涡鸣人的表情,就像是在扬起嘴角的一瞬间,他的自信和坚定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那就像是在说,我明白,佐助,我明白。
鸣人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说,你也是,佐助,你也不需要解释任何事。我不会再问那样的问题了。”
佐助抿了下嘴。他有点想笑,但尚且可以克制着。也许他刚刚就是生气了,他生气鸣人明明知道却逃避着不肯面对那个事实,逃避着他根本实现不了任何人的愿望的事实,逃避着他根本不属于那个地方不属于那些人的事实。他想要补救、想要挽回、想要报偿的那些东西,事实上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在一直试图说服自己,那些是他想要的,自欺欺人的把那些东西承担起来,就好像如果他做得越多,从别人那里获得的在乎就会越多。
究竟有谁真的在乎他是谁呢。他们在乎他,是因为他是漩涡鸣人吗?是那个躲在树下,坐在秋千上,埋头哭泣的漩涡鸣人吗?
如果那不是那个漩涡鸣人真正想要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实现的了呢?
“佐助,为什么你从来不会要求我做任何事?”
又一次,他们停下来休息时,鸣人忽然问。他微微嘟着嘴,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那样子更多的像是在好奇着一个无解的问题。
要求别人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佐助想,如果他自己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他为什么要去要求别人?如果是连他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他又凭什么去要求别人?
但是,他没有解释。他仅仅是反问,“我需要那么做吗?”然后仰头喝了口水。
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在咀嚼着食物的同时,沉默地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视线沿着峭壁悬崖攀上去,望向那一线天色,秃鹰从中飞过,昂长的一声啼鸣回荡在山谷里。当鸣人再低下头来时,那一双湛蓝透亮的眼中已经被泪水溢满了。
佐助看着他,他的腮帮还因为塞满了食物而像松鼠一样鼓着,眼泪却随着一次眨眼而坠落下来。他看着鸣人低下头,刘海垂下来,将眼泪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飞快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用袖子粗鲁地蹭了蹭脸颊,眼泪并没有就此停下来,反而变得更加汹涌了
佐助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过去,将他唯一的手放在了鸣人的头顶上。
那不是安慰。那只是单纯在说:我在这。
接收到这个讯息的鸣人只是更加深的埋头下去。过不多时,那些细碎的抽泣声,被吹起的风卷走了。
尾声
距离他们离开木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的停下来。
黎明时分,他们并肩沿着沙滩上那道海浪留下的痕迹散步。耳边,浪潮拍岸的声音仿佛和脉搏心跳同步。鸣人一边轻快地走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故意去撞佐助的肩膀。佐助以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瞥他,但很快像是被他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娱乐到了,嘴角勾了起来,留给他一个好看的侧脸。鸣人并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会有什么,也许只是又一片山川,又一片树林,也许什么都没有,但那并没有关系。
通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将那一片沉闷浓郁的云从中拨开,墨色的天际蓦然被金黄和粉红的颜色侵染,变得灿烂而耀眼。他们在晨风中朝着远处走着,走向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鸣人并不在意他们将会走到哪里。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在寻找的东西。从有记忆以来的这么多年,鸣人没有哪一刻就像此刻一样强烈地意识到,他回家了。
那不是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人。
全文完
【Frostcup\Elsanna】关于堆雪人这件事
#沙雕向小段子
#好久没搞霜杯了,诈尸一下
#最近吃上了elsanna,试图安排
#避雷注意
#梗源半次元首尾限定
“我是一个超能力者。”
“我的荣幸。”
1.
“我是一个超能力者。”
“你只是会操控冰雪,Jack,谦虚点。” ...
#沙雕向小段子
#好久没搞霜杯了,诈尸一下
#最近吃上了elsanna,试图安排
#避雷注意
#梗源半次元首尾限定
“我是一个超能力者。”
“我的荣幸。”
1.
“我是一个超能力者。”
“你只是会操控冰雪,Jack,谦虚点。”
对于守护者突然的炫耀倒是让Hiccup有些哭笑不得,他难得把视线从自己还在构思的尾翼图纸上挪开转而落定在Jack身上耸耸肩。
“但是我能这样——”
Jack对于Hiccup的不以为然非常不满,作为对自己的证明,他挥了挥手在男孩的书桌上做出一只迷你冰霜版本的Toothless。
“好吧——但是你还是在操控冰雪这么做,它甚至不是活的。”
Hiccup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只冰雕的小家伙吸引了去,他努力不让自己表达出惊叹,而是想趁机捉弄一下Jack。
Jack当然欣然接受Hiccup的挑战,只见他双手挥动让风儿轻轻托举起小龙的翅膀,小家伙像模像样的绕着Hiccup转了一圈,走上去用龙吻碰了碰Hiccup的鼻尖,随后化作银色的闪烁消逝在半空。Jack得意洋洋的双手抱臂看着已经愣住的男孩,嘴角扬起一抹笑。
“承认吧,Hiccup,我的超能力很酷!”
“好吧,bud,是很酷,但是并不是最厉害的。”
Hiccup咳了咳努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把手摊开笑着朝守护者眨眨眼睛。
“他不会说话。”
“嘿!”
Jack几乎是不服气的快要跳起来,用木杖使劲戳了戳Hic的肩膀。对于维京少年的“得寸进尺”守护者表示非常不服气,没人能让雪人复活,就算有魔力也不行!
而Hiccup似乎是看穿了Jack内心所想,深呼吸一口气耸耸肩。
“你应该知道Olaf吧?”
2.
“然后他的表情就像是,你知道的,就是非常看不起我的样子,天哪,我的守护者生涯简直在遭受第一次怀疑!”我们的守护者先生非常受伤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颊。另一旁冰雪女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Jack,无奈地把手摊开。
“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帮你,但是我想也许我可以...”
“再帮我造一只Olaf!然后我就告诉Hiccup那是我造出来的!”
“No way.”
Elsa拒绝的非常直接。Olaf是属于她和Anna的回忆,是她们相互表达爱意的独特方式,那个喜欢温暖拥抱的小雪人是独一无二的——她并不打算和Jack以及Hiccup共同分享。
Jack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再度泄气的把脑袋垂下来。月中人给了他冰霜能力——但是没有教给他如何用能力造人——更何况如果真的要造人也不是他,应该是Hiccup来!
总之他大概是没有办法给Hiccup一个大惊喜了,就像是Elsa给Anna的那个生日礼物那样,作为一个守护者却不能让自己的恋人对自己感到惊喜,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真是个失败的守护者。
“Jack,振作一些。”Elsa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Jack的肩膀作为安慰。“我们会有别的办法的。”
3.
“Wow,Hiccup,你今天怎么来阿伦戴尔了,惊喜?”原本正在和Olaf在野餐布上享受闲暇时光的Anna有些惊讶的微微转头看向从龙背上下来,低头调整着自己义肢的青年。
“如果严谨一些的话算是路过,Anna。不过你看见Jack了吗?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见他出去了,实际上,我们今天约好了一起出去晨飞但是我一直没有看见他。”Hiccup抬手替自己摘下头盔,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刘海顺便抬手挡住了准备用舌头尝尝Olaf味道的Toothless,后者有些不满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但是在Olaf“温暖”的拥抱下逐渐咽回喉咙。
“Oh,Jack今天好像早上去找Elsa了,也许是一些关于冰魔法的事情?”Anna有些不确定的尾音上扬,看了看在一旁正绕着Toothless转圈的Olaf嘴角上扬。“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看看呢?而且你可是很少来拜访我们,Hiccup,你真该多来来!”
“OK,OK,you got me bud!”青年故作投降的样子双手举起,随后转身拍拍巨龙的龙吻示意他跟上,龙背上的Olaf笑着把自己两只树枝手臂举起来表示自己的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骑上龙背!
而不知道为什么,Hiccup感觉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是因为今天有些降温了吧,虽然严谨的来说现在还属于秋季,但是如果两位冰系都在一个地方的话,似乎也并不奇怪。
4.
“好吧,Jack,感受一下赋予冰雪生命的感觉,现在这个雪人就是你们的孩子,慢慢的。”
Elsa抿紧嘴唇看着面前已经成型的小雪人,不由得攥紧自己的双手以防自己忍不住插手,而守护者一脸严肃的看着在一点点有模有样的小家伙——似乎和Hiccup有点相似,他挥动法杖,落下一些银白色的闪烁在上面。
“很好,Jack,再加上一些想法,很快就会好了...”
冰雪女王深呼吸一口气,她有些紧张的深呼吸一口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让雪人拥有生命会那么难——毕竟她打一个喷嚏都会有小雪人笑着跑过去。
“Elsa!你绝对猜不到...等等,你们在堆雪人吗?”
然而事实证明Anna推门进来得确实不太是时候,Jack拿着法杖的手一抖,他为Hiccup造的第560个雪人失败了。
“Oh, Fu......马上就已经快堆好了,如果我能够帮Hiccup堆出一个有生命的雪人的话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刚刚几乎都要做到了!”
“但是很显然你已经忘了我们的例行晨飞?”
“Hiccup?你怎么在这里?”
Jack手忙脚乱的想要站在自己刚刚做出来的残次品前,但是似乎其余的559个雪人是没有办法挡住的。此时整个王宫大厅都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模样,很难想象守护者是如何大展身手的制造雪花。
“好吧,这显然是我想问你的问题?”Hiccup一脸无辜的把手摊开看着男孩。
一旁Elsa有些无奈的看着Anna耸肩,后者有些茫然的看回去,三两步向前习惯性揽住自己恋人的手臂,Olaf站两人之间,三人俨然一副一家三口的样子,和对面正僵持不下的情侣形成对比——有点类似于健康和不孕不育的家庭对比。
有点尴尬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Oh,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听完Elsa几乎是咬着耳朵叙述完事情经过后Anna想起来什么一样伸出一根手指打破沉默,“你们应该一起堆雪人!就像我和Elsa一样,是我们一起让Olaf拥有生命——爱拥有远超于魔法的力量,甚至可以赐予冰雪生命。”
Elsa 微笑的转头看着Anna一脸认真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后看回Jack和Hiccup的位置。
“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Jack,你不能否认。”
好吧。Jack认命般耸耸肩,转而转头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Hiccup,故作邀请的姿势露出特有的帅气微笑。
“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
Hiccup有些微妙的上挑眉峰倒吸一口气,
“实际上,我只是想给你开个玩笑,我们不一定非要让那个雪人会说话,你已经足够……”
Hiccup正准备继续解释下去时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男孩像是败下阵来夸张的叹了口气,无奈地将自己的手放在Jack伸来的手中。
“好吧,Jack,如果你坚持。”
看着两人有些笨拙的开始堆雪人并且为是否要用胡萝卜作为雪人的鼻子而争吵的时候,一旁的两姐妹倒是忍不住笑了。Elsa抬手在雪地里稍作比划,些许闪烁落下。
“那么我亲爱的Anna公主,是否想和我一起堆雪人呢?”
Anna闻言故作夸张的眨眨眼睛,似乎非常惊讶,随后笑着提了提裙子朝自己的姐姐行礼,
“我的荣幸。”
试阅=w=仅参考,以实物(正文)为准
永安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段,就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的那几天,天已经很冷了,没开始供暖。
城郊的西山自然保护区平均温度比市区还要低五度左右,这里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地浮着一层冰冷的水汽,满地落叶里间或站着几棵松树,松针是绿的,却仿佛没了鲜活气,只留下了一具长青的躯壳,在沉寂的深秋里慢慢地熬。
西山对外只开放了一小部分,作为旅游景区,这里规划得相当敷衍——景点就一个“红叶坡”,不高,沿途没什么名胜,四十来分钟就能爬到山顶,山顶有个循规蹈矩的庙,整个景区弥漫着“懒得营业,爱来不来”的气质。
两场秋雨过后,红叶都掉秃了,也没什么游客过来找气受,这会不年不节,红叶坡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
永安一年中最难熬的时段,就是十月底十一月初的那几天,天已经很冷了,没开始供暖。
城郊的西山自然保护区平均温度比市区还要低五度左右,这里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地浮着一层冰冷的水汽,满地落叶里间或站着几棵松树,松针是绿的,却仿佛没了鲜活气,只留下了一具长青的躯壳,在沉寂的深秋里慢慢地熬。
西山对外只开放了一小部分,作为旅游景区,这里规划得相当敷衍——景点就一个“红叶坡”,不高,沿途没什么名胜,四十来分钟就能爬到山顶,山顶有个循规蹈矩的庙,整个景区弥漫着“懒得营业,爱来不来”的气质。
两场秋雨过后,红叶都掉秃了,也没什么游客过来找气受,这会不年不节,红叶坡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道旁穿林的风声。
肖征夹着公文包,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直接走员工通道来到了小庙的后院。他三十来岁,长得很端正,宽肩窄腰、浓眉大眼,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有点不苟言笑的样子。
后院有个老僧在扫地,老远看见他,就笑呵呵地打招呼:“肖主任来啦?”
“您忙,”肖征步履匆匆地冲他一点头,又问,“宣教没走吧?”
“没呢,”老和尚回答,“正上课呢,您找他可得等会。”
肖征皱了皱眉:“今天他不是上午的课?”
老和尚笑了笑,含蓄地说:“上午有事耽搁了吧。”
肖征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心说:他能有狗屁事,准是又睡过了。
跟老和尚告别,肖征从后门出去,走过一条写着“游客止步”的小径,就进了一片树林。就在他走进那片树林的瞬间,周围忽然凝起了厚厚的白雾,能见度迅速降到了一米以内,肖征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一道白光飞快地从他身上扫过,随后一声轻响,他脚下那一小块地面漂了起来,载着他穿过浓雾。
五分钟以后,肖征身边浓雾散尽,他来到了树林深处——那有一座风格古朴的二层小楼。
楼门口赫然是一对持枪岗哨,见肖征过来,齐刷刷地立正敬礼。
大门缓缓朝两边分开,人声忽地涌了出来——那小楼里竟然是一个颇有现代特色的大厅,门口是前台,一楼是等候区,二楼有一字排开的二十来个办事窗口,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肖主任。”
“主任好。”
肖征飞快地冲众人点头,问前台:“宣教今天在哪上课?”
前台翻了翻日程,告诉他:“基础理论区,阶梯五。”
这建筑从外面看只有两层,可大厅中间却居然有一排电梯井,十来个电梯,人来人往,没有一刻停息,片刻的功夫,进进出出能有百十来号人,就跟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块触摸屏。肖征输入了“996-01-05”,电梯里传来机械的女声:“第九百九十六层,基础理论区,五号阶梯教室。”
电梯“嗡”一下,发出长而微弱的尖鸣,两三分钟后,轻轻一震,电梯门朝两边打开,正对面就是一间大阶梯教室。
肖征进门后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地方,这会正中间讲台上的多媒体设备正在放视频。屏幕上是一道大裂谷的俯拍画面,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那仿佛是大地的伤口,绵延数千里,看不到头,裂谷中滚滚流过的不是河水,而是岩浆,两侧是滚烫的沙漠,寸草不生,深谷地下回荡着龙吟似的“隆隆”声,被三百六十度音响放大,整个教室都跟着震颤。
随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中央,他身披盔甲,手里拎着头盔,长发曳地,英俊的脸上混杂着说不出的癫狂意味。一步一步地走到崖边,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路,笑了笑,然后纵身跳进了深渊下的岩浆。火焰高高地喷起,旌旗似的,融金化玉的岩浆一口将那男人吞了下去,他在被吞没的一瞬间猛地仰起头,镜头给了他一个痛苦中混杂着快意的特写,随后,片头跳了出来——《暴君》。
视频结束,教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都知道这电影拍的是什么吧?”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
肖征循声望去,只见那人坐在第一排桌子上,说话间,他懒洋洋地把伸出八丈远的长腿收回来,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走上讲台。
底下有人“嗡嗡”地小声回答:“齐高祖自尽。”
“嗯,”讲台上的男人高挑、瘦削,脸上几乎不见血色,苍白得有点病态,绝对不是青春洋溢款的,但似乎也没有什么风霜痕迹,一时说不准究竟多大年纪,“这是我助教从网上下的宣传片,最近还挺火,不过还没看过的我建议你们别去了,预告片里这镜头基本是照《指环王》抄的,人跳进岩浆里不是这个造型……”
他说着,目光扫过来,看见最后一排的肖征。
肖征冲他打了个手势,那男人顿了顿,冲他点了下头,继续对学生们说:“国外有人做过模拟实验,如果一个人掉进岩浆里,还在半空中的时候,皮下的油脂和内脏就烤焦了,血会蒸发,将干未干的时候口感最好,尤其那些体脂率高口又重的,更有滋味一点。然后外焦里嫩的你会把粘稠的岩浆撞出一个洞,岩浆可能会炸出一簇小火花,欢送你去往生。”
肖征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活生生地让他说饿了。
“当然,这说的是普通的岩浆池,‘赤渊’里流的不是普通岩浆,齐高祖盛潇也不是普通人——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上课之前,你们每人交份作业,给我讲讲这个过程应该是什么样的。”
“宣教官,”有个学生“喵”声问,“什、什么过程?”
男人笑眯眯地回答:“关于这位陛下是怎么熟的,几成熟。”
学生们的脸上纷纷浮起菜色。
“还有别的问题吗?”男人捡起扔在前排的外衣,“没有的话,记得在你们的论文里阐述理由,每一条理由我都要看到文献出处,一万到一万两千字,好,明天见。”
学生们一个个好像被当堂诊断出了绝症,整个教室都充满了沉痛与绝望交织的气息。
宣教官自在地穿过这种气息,屈指扣了扣肖征的桌子:“去我办公室。”
宣教官的办公室门上贴着他的名字——宣玑。
一推开门,里头就像个蒸笼,门窗紧闭,空调“隆隆”地喷着暖风,两位门神似的电暖气一边一个。他办公桌旁边有个小茶桌,也不知道烧的是气还是酒精,反正小火苗挺稳,他也不怕着起来,居然就敢在办公室里放着明火出门讲课。小火上架着个陶罐,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隔着盖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肖征把外衣和围巾都脱了,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一会功夫,额角已经浮起了一层热汗。
“小伙子年轻,就是火力壮啊,”宣玑“啧”了一声,“冰箱里有冷饮,爱喝什么自己拿去。”
“您这儿怎么会有冷饮?”
“哦,上礼拜人事的老梁在我这中暑了。”宣玑说着,把双手虚虚地悬在陶罐上,借着热气暖手,阶梯教室里恒温26摄氏度,他的手指关节却泛着那种冻僵了似的青白色,用热气蒸了好一会,指腹上才迟钝地泛起一点浅淡的血色,“我早跟他说,太胖了不好,年纪轻轻就这高那高的——稀客啊肖主任,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肖征瞥见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室温三十七度五,把衬衫袖撸到了胳膊肘,感觉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直接跳过寒暄过程,长话短说:“十月一的时候‘大峡谷’出事,您知道吗?”
“听说了,”宣玑一点头,“景区封闭期有逃票的游客被困,搜救队的二把刀们一不小心炸了山谷,差点把营救目标活埋在里头,那几位的处分决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送我这回炉重造?”
“处分挨处分是肯定的,”肖征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我们接到的营救任务里,目标只有五个人,可是救出来六个。”
“哦,是吗?”宣教官听完一脸严肃,“这么危险的荒郊野外,哪位英雄母亲生的?了不起!男孩女孩?”
肖征:“……”
宣玑笑眯眯地从陶罐里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品茶似的嘬了一口:“又撂脸色,从小就不识逗,行吧,我不插嘴了,你接着说。”
“多出来的第六个人是个青年男子,事后被困游客都反应不认识这个人,是在大峡谷里碰上的,”肖征沉声说,“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事发现场检测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能量残留。”
宣玑:“有这个人的照片么?”
“所有拍到他的影像都是糊的,”肖征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夹子,取出一张照片,“除了这个。”
宣玑的目光透过药汤氤氲的蒸汽,落在那照片上。
那其实是张景区事故现场的照片,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把远处的人也圈进了画面里,都是背影,几个刚获救的倒霉蛋被医护人员围着,其中一个落在边缘的背影只有半个身体入镜,却不知为什么,让人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人什么地方怪怪的。
“您仔细看,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和鞋。”肖征说,“每一件都能在其他五个人身上找到一模一样的,这双鞋甚至是女鞋……就好像是他先观察了这些人穿了什么,有意模仿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