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蓝】问鼎江湖醉红尘4-乌啼暮夜揣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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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猫蓝兔七侠传系列武侠奇幻架空同人小说,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私设如山,和原作是同一片武林,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题记:
千载韶光千般客,良莠逐日恨黄昏。
问鼎江湖问苍生,孰能共卿醉红尘?
[图片]
第壹卷:群岫露峥嵘
第叁章:乌啼暮夜揣心机
乌鹊翅翎1翩跹2,掠过暗穹帷幕,北向疾翔。
嗖——
忽有一道流矢破空而至,直指这只娇小玲珑的鸟儿。
“住手,是‘黑冥双使’!”
冥教虎字营外围巡逻弟子挡下新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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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猫蓝兔七侠传系列武侠奇幻架空同人小说,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私设如山,和原作是同一片武林,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题记:
千载韶光千般客,良莠逐日恨黄昏。
问鼎江湖问苍生,孰能共卿醉红尘?
第壹卷:群岫露峥嵘
第叁章:乌啼暮夜揣心机
乌鹊翅翎1翩跹2,掠过暗穹帷幕,北向疾翔。
嗖——
忽有一道流矢破空而至,直指这只娇小玲珑的鸟儿。
“住手,是‘黑冥双使’!”
冥教虎字营外围巡逻弟子挡下新同伴的第二次摄弓3,眼看箭镞4便要射中乌鹊;乌鹊却不慌不忙,啼鸣一声,振翮5高升,任由暗矢从它身下飘堕。
箭起箭落,那乌鹊竟始终——未曾回头。
冥教承嗣6黑小虎少禀庭训7,家教颇严,文武医毒无一不精,但少主罔囿8父母之好,独慕“智周万物,心洞玄微9”之境,遂断断续续地偷偷撰写了数册尚未完成的《齐物志》,上载:“玄鹰乌鹊,聪敏超群,冠绝诸禽,系冥教少主与雪痕堂主专用信使,教徒尊谓曰‘黑冥双使’。黑冥使出,慧畜见之莫敢不避,韧网遇之莫敢不敞,威势赫赫恍其主亲临。”
乌鹊怄着气俯瞠10懵懂挠头的冥教虎字营持弓弟子,开合利喙11抖两抖尾羽,眸中泛起鄙夷,不忿地边飞边忖道:内功浅薄的狂徒,居然妄图凭借区区冷箭突袭,若非此次所携书信十万火急,本鹊必当磨爪擦翼,狠狠教训那蠢笨弟子不可!否则本鹊堂堂“黑冥双使”威名焉在,颜面何存——
砰!
一枚石子,倏地放大在乌鹊震惊的瞳仁里,未及乌鹊反应,瞬息敲上它的脑袋,把它击晕过去。
西海峰林峰柱的阴影中趋出裹缁色直裾袍的冥教怒剑护法袁震泽,兼任巡扈营督察的他没同巡扈营大部一并砍伐树林避免火势蔓延,却飞身上前拾起乌鹊,踅12回峰柱背后。
袁震泽自怀中摸出冥教聚宝阁珍藏的夜光璧照明,玉石绽露幽幽碧芒,映亮他挂在腰间的青白瘦剑,映亮他牢牢攫13住乌鹊翅膀的右掌,也映亮他面前冥教教主黑心虎沾染泥土的左指尖。
黑心虎掸了掸手,接近昏厥的乌鹊微微抽搐的左爪,看见用玄青发带打缠绕结轻轻绑于乌鹊爪侧的斑竹信筒,他扭掉竹筒顶盖,抽出卷好的信笺在夜光璧下展开——
翠光满页的藤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大约写了隐文。”黑心虎传音述道,仔细摩挲信札,指肚依稀触到两三毫14宽的印痕,乃凑近夜光璧,举起信函来回倾斜端详,看清藤纸正中稍靠上处,七个用牙签浅浅划出的簪花小楷:
慎贼慎谍慎偷袭。
……他毫无缘由地怀疑雪岚离原本还打算续书下半句“防火防盗防教主”,可是他没有证据。
“心虎兄,四弟暗里监察寻影阁时,勘其往来密信,共得三式:签字、橘字和气字。”袁震泽瞥视黑心虎颤动的眉梢,回传提醒道,“寻影阁最为推崇的‘气字’妙诀,即蘸取冰砚中压溶过充沛真气的深井水书字,待风干痕潜,凭同源内功相融之性,积聚等类内力薄覆纸面,能瞬间察知未显色的隐字;三两时辰后真气完全消弭,便是阙字佚文15,再无对证。”
“虎儿独辟蹊径将暗无天日改为‘天冥乱舞’,却总拒绝明文成册,离儿亦秘而不宣雪兄亲授的‘暗影黄泉’,原来还有这番考量。”黑心虎满意地失笑道,“倘非天冥乱舞与暗无天日系同宗功法,今夜我辈可要一筹莫展了。”
袁震泽摆头,虚握青白色的承赫剑柄,恭维道:“心虎兄能文善武,岂会教后生的密信难住。”
谀辞16声里,黑心虎摩抚藤纸,浅抹一层暗无天日,信笺正中稍靠下处,渐渐现出“先活捉麒麟,再除去七剑”十字——
书信四周,仍余许多空白。
冥教教主眉头略颦17,笑意顿敛,漆瞳乍迸两簇韫霜厉芒;袁震泽骇得猛攥拳头,承赫剑柄彤光晦闪,在他掌心漫出一团森寒:“教、教主,寻影阁的‘橘字’密信,乃是秋冬季节,舂18碎畸形带疤、不可进献或贩卖的新鲜橘子沥液成汁,用橘汁落笔晾干,亦无痕迹,须用软火烘热纸张,方得尽览——”
黑心虎收功抬臂,眯起眼瞰恢复满页青翠未着点墨的藤纸:“纵使藤纸本就偏黄,软火烘纸,其黄恐甚,且烤出的字迹,不会再褪色罢?”
“诚如心虎兄所言。”
“小辈晚学,心计倒深。”冥教教主冷哂,把信札原封装回,塞入斑竹信筒,旋紧竹筒顶盖,打个手势令袁震泽携乌鹊返其晕厥之地。
俟冥教怒剑护法归来,黑心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昊权他……八月十四日后,找过雪痕堂主吗?”
袁震泽微愕,没想到心虎兄突然提及他的三兄,冥教狂刀护法耿昊权,那个拎不清主次轻重,更放不下恩怨纠葛的愚顽粗汉。
“四弟明为怒剑护法兼巡扈营督察,暗中奉命监察雪痕堂,近来整备事冗,接连奔劳,未特别关注耿兄行踪。”袁震泽沉稳酬对,五指却抠入剑镡19,力透指节,甲尖泛白,幸亏此刻漏夜深幽,他缁色直裾袍的袖缘又足够宽大,将他的挣扎与烦闷悉数遮蔽,“倘耿兄同弟这般,出任狂刀护法兼禁卫营督察,暗地受命巡察某个营堂,也许耿兄……亦无暇专程私面雪痕堂主罢。”
“唔。”黑心虎瞟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吩咐道,“待西海峰林战毕,众人赴冥教分舵禀报之际,谕虎儿稍留,孤有言相敕20。”
乌啼暮夜朔风急,闻者寥寥解语稀。
丈地量天推臆算,宁嗟叵测揣心机21。
湘州,西海峰林北方密林,绝壁西侧,树荫下。
兼辖虎字营与君策堂的冥教少主黑小虎寂伫远望,目中映射着西海峰林跃动的火光;辖先锋营的冥教虎字营都统空曜笼墨灰色蝙蝠纹襦袴,腰间并悬环首刀和竹筒火折,左手持火把,右手托起镂有“鹊”字的漆黑瓷瓶,退后半步侍立于旁。
黑小虎轻搦右腕计算时辰,忽传音道:“已将近两刻。”
“平常盏茶功夫便该到了。”空曜回传请示道,“是否属下在此守候,少主先依定策,率众围迫长虹传人——盖麒麟圣兽,教主最为挂念。”
树梢婆娑22间,莲花纹蓝袍谡谡23,如意纹赤披曳曳,黑小虎菱唇微抿,叹道:“今夜风势甚疾……再等半刻吧。”
数十息后,娇小黑影当空扑下,黑小虎本能接住,但见一只胸脯起伏剧烈的炸毛乌鹊收爪瘫倒,它仰头想哀啼两声诉苦,又怕自己太吵误事,这黢24黑毛团儿可怜巴巴地合上喙,泪眼汪汪地把脑袋抵在他掌心里蹭来蹭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冥教少主并拢二指,优柔地捋顺乌鹊乱翘的颈羽,复拍抚它光滑的头顶,宽慰道:“改日让空曜帮你出气,信可带来了?”
乌鹊圆瞪双瞳,记起自己甚至不知道那偷袭者的体貌,遂翻腾着滚到黑小虎的金甲臂鞲上埋头撅尾,只露出拿玄青发带系缠绕结捆有斑竹信筒的左爪;黑小虎平展密信,乌鹊也不再闹脾气,振翼落至他肩膀,先挨两挨他脸颊,又围着空曜飞了一匝,最后蹲踞在乔木直根上摇荡蹦跳。
空曜收起漆黑雕鹊瓷瓶,见状拔掉钻孔竹盖,吹燃火折,伸到藤纸底部慢火烘烤,俟字昭纸焦,移开火折侧目把风。
黑小虎运转天冥乱舞,读完正中稍靠下的“先活捉麒麟,再除去七剑”十字,旋即撤力,捧起信函,凝神细阅新焙出的棕黄字迹,三十二个簪花小楷拆做两端,拥头占尾总共四行:上者云“长虹贯日,始泄冰魄,欲试诸忠,蹀蜀血魔”;下者云“夤夜青剑,戏语成谶25,玄鹰乌鹊,相随不分”。
“分”字右边,还有一笔落于楷字中央偏下断断续续的卧钩。
冥教少主缄默着,好似面前摊开的并非雪岚离的密信,而是晦涩难明的偈语26古籍。
落于楷字中央偏下断断续续的卧钩,“心”字的第二划?裂散的“心”字,莫非……
擐莹白仙鹤纹袿衣的女子乏倦27和婉地轻喟,放在额头的手掌递来午夜梦回时无意感怀的温暖。
——虎儿,江湖腥风血雨,休去沾染半分28。
亲近之人龃龉不合的痛苦,再度体味犹识伤悲,因为他……进退两难,怨无可怨。
黑小虎回过神来,低垂的眼帘下睛光薄黯,溢出一圈惆怅,他捏紧信纸,槿紫色的内力俶尔大盛,把藤纸绞成齑粉。
冥教少主吞声太息,抬起哀喜莫辨的魆29眸,迈步走向熊熊燃烧的山火。
湘州,西海峰林北方密林,绝壁东侧。
火势浩渺,炙烈灼霄。
耀黄银杏同红枫绿樟联叶共染层林的胜景,逐渐焚为烟尘余烬。
服白麻襦袴的少年举起右手压了压斗笠,复隔着面衣30捂住口鼻,左手提握的剑鞘赪芒闪烁,红得发亮,红得像血。
麒麟担忧地凝视他,避开鹿角用羊首拱拱少年,望向火海中唯一不曾燃烧的出路;但少年摇头,谨慎地盯着那片静谧得诡异的树林,仿佛嗅到了暗藏的杀机。
杀气愈浓,少年呼吸更轻,几若游丝,缓而弗断。
白襦少年墨瞳陡扩,只见密林里列阵奔出穿整齐黑衣、执各式兵刃的魔教教徒;众教徒之后,三个迥然不群的人物现身于前——
最先行来的平辈郎君罩群青雁纹直裾袍,戴灿金小冠,腰缠长鞭,旁坠一枚石青松针玉佩,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31,端的儒雅风流;金冠郎君右后的硬汉束髻扎深蓝葛巾32,系同色披风,覆茶褐两裆铠,他浓眉方脸,臂套铜钏,孔武壮硕的肌体两侧各别一柄刃长过颅的银色大斧;方脸硬汉正左的白面中年穿乌袴褶,头顶取质地上乘的青缣巾裹得严严实实,他细眉狭眼,含笑拨弄绑于腰间的一对宝蓝流星锤。
……位居首位的青袍公子,是害死他父亲的敌酋吗?
白襦少年思讫,左拇指悄然顶起赪剑橘镡,徐徐推出一指龙泉淬砺过的剑身,剑身赤光渐盛,染红了他的双眸;迎面的青袍公子持敬端肃,并未瞧他,反而带领呈合围之势阻住他仅剩去路的魔教教徒单膝跪倒,齐喝道——
“恭请少主!”
刹那间,一股无名业火逆蹿颅顶,不因他被藐视如斯,亦不因他猜测有误,混杂了压抑、愤怒、忌惮与期待的诸般情绪此起彼伏,涨落不定,汹涌澎湃地冲刷着他的心田。
白襦少年右五指逐根攥住赪剑黄柄,当是时,他手里的剑、身畔麒麟、甚或他的心,都渍上了一抹果决血色。
魔教教徒尊崇的跪拜中,猎猎朱披飒然跃下。
【注:1翅翎:翅膀,飞鸟,翎音“灵”,鸟翅和尾上的长而硬的羽毛;2翩跹:飘逸飞舞貌,亦形容舞姿轻盈,跹音“仙”;3摄弓:张弓注矢作射击准备,持弓;4箭镞:箭头上的金属尖物,镞音“族”,箭头;5翮:音“合”,翎管,鸟的翅膀;6承嗣:嫡长子,世袭;7庭训:家教;8囿:音“又”,局限,事物萃聚之处;9智周万物,心洞玄微:知识渊博,天下万物无所不知,亦能洞察深奥的道理和事物的本质,化用徐灵府的《通玄真经卷之七》:“心洞玄微曰至,智周万物曰圣”;10瞠:音“撑”,瞪着眼睛直视;11喙:音“会”,鸟兽的嘴;12踅:音“学”,旋转,折回;13攫:音“绝”,抓取;14毫:约0.2毫米,东晋及南朝1尺等于24.5厘米,1毫=0.1厘=0.01分=0.001寸=0.0001尺=0.00001丈≈0.2毫米;15阙字佚文:已经散失的文字记录,阙音“缺”,空缺、过错,阙亦音“雀”,宫殿、陵墓牌坊、宫门两侧的望楼,佚音“意”;16谀辞:奉承的言辞,谀音“鱼”;17颦:音“频”,皱眉;18舂:音“冲”,把东西放在石臼或乳钵里捣掉皮壳或捣碎;19剑镡:宝剑的剑鼻,剑柄和剑身连接处的两旁突出部分,镡,欣声银音”(xin2);20敕:音“斥”,告诫,帝王的命令;21本诗标题为《寥闻乌啼》,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臆音“意”,胸、缺乏客观依据的,叵,“颇声果音”(po3),不可;22婆娑:舞貌,枝叶繁茂分披,娑音“缩”,轻扬松散的样子;23谡谡:挺拔的样子,劲风声,急步声,谡音“速”;24黢:音“区”,黑;25一语成谶:不吉利的预言或不幸言中,谶音“趁”,将要应验的预言、预兆;26偈语:佛经中的唱词,偈音“忌”;27乏倦:困乏疲倦;28灵感源自恨川的《沧海遗珠·竹风车》;29魆:音“虚”,暗;30面衣:遮蔽脸面的服饰,本文私设为遮蔽口鼻的三角短巾;31借句司马迁的《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32葛巾:用葛布制成的头巾。】
【黑蓝】问鼎江湖醉红尘1-寒山孤月映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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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私设如山,和原作是同一片武林,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题记:
千载韶光千般客,良莠逐日恨黄昏。
问鼎江湖问苍生,孰能共卿醉红尘?
[图片]
第壹卷:群岫露峥嵘
序:寒山孤月映风霜
晋隆安元年仲秋十四1,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之巅,黑冥殿。
啪!
敦密厚重的黑瓷虎首三足樽被凌厉的掌风甩在墨阶上,寂静的大殿中,瓷器破裂的脆响久久回荡,令级下低眉默伫的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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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猫蓝兔七侠传系列武侠奇幻架空同人小说,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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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私设如山,和原作是同一片武林,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题记:
千载韶光千般客,良莠逐日恨黄昏。
问鼎江湖问苍生,孰能共卿醉红尘?
第壹卷:群岫露峥嵘
序:寒山孤月映风霜
晋隆安元年仲秋十四1,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之巅,黑冥殿。
啪!
敦密厚重的黑瓷虎首三足樽被凌厉的掌风甩在墨阶上,寂静的大殿中,瓷器破裂的脆响久久回荡,令级下低眉默伫的众人不禁呼吸为之一滞。
须臾,素色白鹭纹袿衣2如云轻曳,黑冥殿西侧末位的年少女郎3盈盈跨步向前,单膝点地,戛玉之声朗朗而出:“属下炼药不力,请教主责罚。”
黑曜石铺砌的石级上方,横置着镌有“猛虎高跃,傲啸山林”的啸虎梨木髹案4,虎目所对的髹案一角竖了盏青釉獬豸5瓷烛台,烛芯晕开融融暖晖,映在崩陨的黑瓷表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冽光。
扣披膊6胸甲、罩梨纹紫氅7的冥教教主黑心虎两点寒眸韫8霜,肃然正坐于髹案之后,盯视垂眼跪进尖锐碎瓷中的冥教雪痕堂主雪岚离,他修眉微蹙9,周身内力叠叠奔涌,释出慑人的威压。
黑冥殿东侧最末包青缣巾10、穿乌袴褶11的中年男人急慌慌埋下头颅,止不住地战栗,雪岚离却膝盖用力,腰背直挺地蓦然抬首,盱12观面前漆黑渗凉的墨墀,声音清冷依旧:“请教主责罚。”
眼见锋利的瓷片扎得愈深,黑心虎抿了抿唇,波涛般漫溢的戾气渐渐平复,上绣单朵凌霜梨花的广袖袖缘13当空轻挥。除开雪痕堂主,阶下三男一女彼此偷瞄着交换个眼神,又暗窥东侧首位长身鹤立的少年郎君14,见他神色不动,遂纷纷行礼告退。
黑心虎目送他们恭敬引去,视线落于殿内套蓝锦莲花纹袍袴15、系赤绸如意纹披风、覆护心肩吞16、缀金甲臂鞲17的少年郎君面上,眸中划过一抹稀疏的暖芒:“虎儿,何事欲禀?”
冥教少主黑小虎自怀中取出卷薄册,递给步下黑曜石阶的冥教怒剑护法袁震泽,借袁震泽拾级而上挡住他的瞬间飞快地瞥了眼雪岚离,待这裹缁色18直裾19袍、携青白瘦剑的男人将册子奉至髹案中央,方肃揖沉声道:“父王,蜀郡青门降服于今计簿20悉数撰毕,青门掌门及主事长老全部伏诛,我教募降丁两千三百三十余人,迫服‘神仙丸’后编入先锋营;黎庶百工迁居者凡一万五千四百余人,各发粮麻少许以兹安置;此役我教共获谷米一万四千四百八十斛,布帛十万七千六百七十匹,典籍五百一十八册,古物字画九十七件,其余杂物及各式大小五铢折沈郎钱21合计约三十四贯八百二十文。”
“我教牺牲者按其秩次,每户每口遗米一百斛绢二百匹至米五斛绢十匹,上述财物雪痕堂依例查点发放完成,余者尽入我教仓廪府库——具文见呈。”黑小虎抬臂做了个祈父王钧鉴的姿势,借机朝髹案方向瞻顾,见黑心虎容色未改,悄然长吐口气,赓22道,“……父王,蜀郡青门诸务均已归结,但孩儿以为我教现时确有些损耗,须休息一番再兴战端。”
黑心虎左手置于册畔,食指尖轻敲薄册,几息后,他忽地半眯起眼,询道:“青门……只降了两千弟子?掌门一族……你欲作何处置?”
黑小虎衣裾微震,讷讷语迟,雪岚离眄他片刻,笼在洁白广袖下的右手倏地攥紧,冷淡接道:“蜀郡青门既非名门望派,掌权未降者咸灭门绝户;另有弟子八千余众负隅顽抗,不肯归顺,就地格杀,其家眷略施抚恤,称死于天灾——小事尔尔,雪痕堂皆处理妥当,教主宽心便是。”
黑心虎指尖一顿,阖目喟道:“孤知矣。虎儿此番代父出征颇具乃祖遗风,孤怀甚慰;然则扫尾青门之时稍逊周密,往后行止更须审慎以保事无愆失23——天色渐暮,虎儿去寝息罢……雪岚离,你且起身。”
冥教少主唇瓣翕动24,似有未尽之言,末了却只低头揖别道:“父王亦请早些安置,孩儿告退。”
等黑小虎走后,雪痕堂主方敛衣站起,静立缄口。黑心虎款步踱下黑曜石阶,拍一拍她左肩,涩声道:“虎儿到底难及你杀伐果断,离儿,今日你受屈了。”
“阿岚不敢。我辈护驾失宜,害教主攻讨青门之际染上‘血魔疯癫’,”雪岚离杏眼圆睁,唇角讥刺一勾,“阿岚忝25列高位,没能炼出令教主满意的解药,如此‘密谋’教主性命,理应当众受罚。”
黑心虎没理会部下胆大包天的挖苦,两手反交于背立在近旁,出神地凝视她颢颢26胜雪的袿衣,片晌,哑音里带出丝隐约的柔和:“离丫头27……毋须苛求己身,孤已觉嗜血之念渐散;可血魔疯癫积痴销骨,极难根除——倘孤一日断饮解药,恐此毒立时便会发作,半点不由人。”
“教主,血魔疯癫毒性虽烈,却也并非绝症。”雪岚离恭声回道,“阿岚斗胆,这毒跟内力同生同止,故遏药28绩寥,针砭罔效……但若散功重修,血魔疯癫必当消弭。”
“离儿……”黑心虎垂眸,其中晦色闪烁,复定睛瞩望雪痕堂主,“你欲孤散功重修?”
黑心虎背对着的黑曜石阶东侧,袭彤色直裾袍、佩熊环长刀的冥教狂刀护法耿昊权担忧地看向雪岚离,冲她微微摇首。
雪岚离右指陡颤,她深吸口气,欠身道:“……覆巢之下,完卵焉存29,阿岚绝无此意。”
“神兽有灵,庇护八荒。湘州之野,多深山大泽,向蒙神兽青睐。广闻天门剑派——”再度直立的雪岚离自知失言,改口道,“广闻湘州七剑30,素与麒麟交善,我教医典曾载‘麒麟灵血,主瘳31百毒,辟瘟疫邪气蛊毒等,乃武林疗毒圣药魁元32’。如今唯捕获麒麟,取其灵血入药,方能拔除教主所中顽毒……可惜我教和七剑夙有衅隙,无从休养生息,不得不西征湘州七剑——教主于结仇一道厥功至伟,我辈望尘莫及。”
黑心虎的漆瞳里猛地暴出锋芒,仿佛两团包裹着纷纭恨意的灼灼业火,拂袖怒喝道:“天真!你以为十年前全是冥教行差踏错,湘州七剑竟无半分——”
终究是一教之主,短暂失态已濒极限,黑心虎哼罢转开话头,只道:“纵无旧怨,七剑亦难容冥教成事,雪痕堂久掌谍间细作,离儿身为其主,当对此心知肚明。”
雪痕堂主迎上他的目光,毅然反问:“至少我教在江湖里不会魔字临头,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教主受得住那些口诛笔伐,冥教部属及其家眷……又该如何自处?”
“雪岚离,你也许曾忖:‘借使孤拒谋神兽,弃图武林,只求麒麟一捧灵血,以湘州七剑之宅心仁厚,便当拍手应允’。”黑心虎径自摇头,摩挲着袖缘上方欲坠未坠的单朵白梨,他脸上的笑噙着冷、裹着惨、更蕴着难以名状的悲愤,“湘州七剑墨守成规,不知变通,料想现下亦矢志莫移……已矣乎,迩来十载,曩日33七剑没能偿清的债,孤今要倾全教之力,胁其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皑皑衣袂袅袅且堕,遽34让对面的人一把抓住右膊,雪岚离即将弯曲的膝盖被生生拉直,她放弃的应唯音亘于喉间,只好愣怔地瞧进黑心虎玄潭般深幽的眸里,但闻沙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离丫头,十年前你出任雪痕堂主时孤便说过,你是冥教前副教主雪弥辰的独女,是孤、耿昊权、袁震泽和豺通共同大兄唯一的子嗣——雪兄跟我等结义于微末,乃刎颈之交,雪兄的女郎就是冥教的贵裔,不比旁人,毋须事事检点,处处斟酌……你一日心系冥教,你与虎儿一日是平等的身份,站在这殿里的冥教老人必视你如己出。”
“……西伐青门乃阿岚一己妄执,不意陷教主于血魔疯癫。况阿岚幼失怙恃35,幸得教主恻悯侍奉膝下,更承夫人遗稿,习我教医典近乎十载却无计可施……愧蒙教主天恩如斯。”雪痕堂主改容作色,讷讷数息,油然叹道,“教主顽毒莫愈,阿岚难辞其咎,自当长居黑虎崖,尽心竭力还教主舒泰安康。”
“若夫再征湘州,我教部曲颇有损伤,立时开拔未必适宜,而教主既欲取麒麟血以疗毒,我教须兵贵神速,出奇制胜:一则血魔疯癫毒势汹汹耽搁不得,二则十年前我教诛讨湘州七剑后,除与青光一脉交好的月魔族长归九亲赴总舵行刺外,七剑残党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据五济堂耳目上报,七剑故居门庭荒芜,坟冢无人祭拜,湘州迄今风平浪静,仿佛传人尽亡。”雪岚离恳切言毕,见黑心虎无置可否,遂挣开钳制,稍退半步,垂首细语道,“纵使七剑有漏网之鱼……亦无造访往来之踪,足证其天时未协,地利不合,人事相乖,积弱尤甚,我教伐之,适逢其会——自然,倘教主猜虑阿岚,权当阿岚信口胡诌罢。”
“离儿,孤并非疑你。”黑心虎无奈哂36道,“彼时青门的毒来得太过蹊跷,一介武艺低微的寻常门人,衣襟里竟藏有血魔疯癫,孤以掌击之,毒包破而毒烟出,孤闪躲未及,便把格外浓郁的血魔疯癫通盘吸入,且——”
“且阿岚身为随行守卫,没能察觉那青门中人意在袭刺,就让他接近了教主,是或不是?”
“……孤多心也。离丫头若有他意,焉须隐忍至今?早在十年前——”
十年前,太元十二年37……
“黑叔!”黑虎崖上下讳莫如深的年分冷不防扎入耳膜,雪岚离轻抽口气,匆匆打断黑心虎,没敢去瞅他的面色,只低头自陈道,“阿岚失礼了。阿岚讥刺教主不是气教主怀疑阿岚,教主万金之躯平白遇险,对阿岚起疑理所当然,但教主不该戒备少主。”
“孤,”黑心虎两臂反交于胸口,笑意略收,抱肘反问道,“何尝怀疑虎儿?”
“教主曾云:‘成大事者,爱憎弗改其容,喜怒不形于色’。彼日亲见教主中血魔疯癫者戋戋38无几,伏惟教主雄才伟略,世间少有,阿岚窃以为,教主勃然之态,盖探贰心之戏耳。”雪岚离镇定析道,“恕阿岚冒昧,盍39不实言相告少主,共索兹逆?”
黑心虎眉目缓展,浮现一缕柔情:“虎儿的性子随他娘,总是过于宽恤方正了些,若知此事必当彻查,即使处事再隐秘,也难免打草惊蛇。”
“教主怀疑冥教上层有人背叛!”雪岚离恍然道,“怪不得……阿岚会命寻影阁多加注意。”
“如何,终是心领神会了?离儿,孤纵令疑尽天下王孙走卒,亦不会猜嫌虎儿。”冥教教主脚踏黑曜石阶,拾级步至啸虎梨木髹案前,他猝尔旋身,紫氅袖缘凌空划出凛冽的弧度,这霸气磅礴的男子据高睥睨着庄严显赫的大殿,负手而立,雄浑的沙音里沁着无意遮掩的志在必得,好似他定将横扫宇内,君临九州,“应杀而杀是为果决,不应杀而不杀是为理智,不应杀而杀是为疯狂,应杀而不杀是为愚痴——杀戮乃孤问鼎江湖的手段,孤现今不会、未来亦绝不会因杀戮而迷失。”
青釉瓷烛台上的芯焰在獬豸头顶爆开一朵灯花,余烬散进温热的烛泪里,顺着烛身滑入瓷盏,规矩地凝于盏底,任风发飙拂40,全无半滴流出盏外。
獬豸烛台青釉瓷盏的边际如此分明,可应不应杀的界限竟在何处,人活一世,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痴狂呢?
“……教主圣明,阿岚告退。”雪岚离忖毕,定神行礼,俟41黑心虎首肯,向殿外走去。
白鹭振翅,跃跃且翾42,独立阶头的男子遥瞰43欺雪袿衣飘然渐邈,情不自禁地低唤出声:“阿梨——”
雪痕堂主顿住脚步,单手扶着推开泰半的漆红雕冥板门,殿扉两侧黑釉奔马陶灯里的焰火齐齐一抖:“白梨夫人兼爱厚德,恩泽广布,其良善仁笃,武林咸服……阿岚一介徘徊在尘世与地狱间无处可归的游魂,虽习夫人笔记手稿,尊夫人为半师,却万不敢自诩为白梨夫人再世,惟愿倾绵薄之力,灭我教欲壑难填之贼,使豺锋之乱永绝于黑虎崖!”
言讫,雪岚离再次请辞,待她走得远了,狂刀护法耿昊权和怒剑护法袁震泽并肩趋至黑曜石阶下,躬身抱拳,黑心虎喟道:“离儿服白,倒是愈发出挑。”
袁震泽睇视咬唇弗语的耿昊权,掂量着应道:“袿衣衬人,雪痕堂主模样水灵,一袭白裳便显得更好看了。”
黑心虎没答,眸色幽深,竟有神思恍惚之势,耿昊权知他缅怀的亡妻白梨及先兄雪弥辰均喜素装淡裹,可那两位白雪般风华绝代的佳人先后死在了太元十二年冰冷刺骨的秋风里,迄今整整十年。
追悼固善,哀极易伤。
“……黑兄,三弟是个粗人,却亦读过‘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44’的兵法。”耿昊权终于觅出句能改变话头的义理,赶忙劝道,“况且黑兄余毒未消,当把调养作为首务,莫要轻涉险地。”
“昊权、震泽,你们不知就里,寻影阁月初新载天门郡一带有位化名白猫的民间衙役,所携长剑约三尺五寸,出鞘之际剑气如虹,跟其他身负暴虐之名的捕役快手不同,白猫颇具侠骨,更兼其常衣缟素,自谓‘白衫雪袴秋色襦’……‘白’衫、‘雪’袴、‘秋’色襦!”黑心虎面上仍噙着笑,但愈说愈慢,十指根根攥紧,瞳中乍然烧起两团凶戾的恚45火,“他在等孤去找他,他必是湘州七剑硕果仅存、苟活至今的长虹剑主——弘白!”
耿昊权与袁震泽双双俯首,莫敢搭话。
冥教教主深吸了两口气,眸里的狠恶悲愤徐徐归于平静:“孤初见弘白,他内功之深已非寻常,而孤征伐湘州七剑后,他假名白猫,和孤既成血仇,想来定是十载苦修,半日不敢懒怠,其武道造诣恐臻化境。孤意亲手处置长虹剑主,让他明白——十年前,是他们七剑有错在先!”
“至于七剑余党……便让小辈们独立料理罢。虎儿也到了好好历练的年纪,免得你们两个做叔父的总是宠着、让着他,令他误以为自家神功盖世,早晚轻敌受伤。”黑心虎浅浅一哂,冥教教主的两位贴身护法总算放下心来,袁震泽连连摆手道:“心虎兄误矣!耿兄及四弟自打小虎少主五年前出关后,与其切磋从未手下留情,奈何小虎少主确乃逸群之才,武学进境突飞猛进,实非我二人没尽全力啊!”
“虎儿万般皆佳,只是同阿梨一样心软……欲成大业,决计要不得优柔寡断。”黑心虎沉吟道,“离儿于医毒两道天赋异禀,阿梨当真后继有人,离儿的性情大约和孤更相似些,眉眼却像极了雪兄……不知是福是祸。”
袁震泽双目发直,宛被“离儿、阿梨”绕得头晕,甚至鬼祟地翻了个白眼。
“由今观之,离儿跟虎儿确乎情义甚笃……离儿会是虎儿最好的助益。”
耿昊权脸上的宽和渐销,低垂的黑瞳里翻滚着化不去的忧愁。
“昊权。”
耿昊权重新抬眼,清眸中一片热忱。
“副教主马三娘和她麾下的禁卫营仍由你督查,时时回报虎儿来日在湘州的战况——去罢。”
“谨遵兄命。”冥教狂刀护法应声告退,黑冥殿南方两扇漆红雕冥的板门冻得他险些打出个激灵,可他毕竟忍住了:能够穷年累月包容他所有孟浪的仁兄早已长眠。
不,并非长眠,而是……永逝尘寰。
耿昊权放任出离的哀伤涂满面庞,推开殿扉的刹那,恢复回无思无虑的模样。
掩上殿门前,他瞥见袁震泽举头,定是黑兄传音叫了四弟的名字。
弥辰兄在时,他还不怎么懂得“规避”的含义,他们兄弟五个向来亲密无间,何须特地排除某人才能言谈庶务?
耿昊权忽然便觉拨云见日,重压尽消:弥辰兄,你挂心的独女,三弟必会为你守好——除非我死。
“……震泽。”
冥教怒剑护法昂首看向黑心虎,复回顾殿门,确认板门已经合拢,方迈上黑曜石阶,耳语禀道:“心虎兄,一切如常。”
“继续,盯住雪痕堂。”黑心虎稍稍勾起唇角,笑得高深莫测,“若见教中还有哪个没长眼的混账找雪痕堂主乱嚼舌根,讲些不该提的陈迹,直接处理掉,毋须上报请示。”
故人终裹白衣去,冥殿悲风枉断肠。
心计深沉蒙旧事,妄留亲睦驻烛窗46。
黑虎崖山腰,议事厅。
厅顶一十六盏白绢套格灯笼映得整个大厅亮堂得恍若白昼,厅中挂了不少立轴,书法秀如簪花狂似龙蛇,画作则为冥教历代上层肖像,夹杂着三两卷幽兰修竹,几头凳脚错落着数盆琼昙澄桂,伴着阵阵香风撩起议事厅内门窗前的紫纱。
“嗐,吓死咱了!”议事厅中戴青巾、穿乌袴且身量最短的中年男人“咕嘟咕嘟”饮进一杯温茶,抹去额上白汗47,抚着心口长吁道,“教主极少发如此大的火,那气势,真真骇破了咱的胆!雪堂主的性子也委实太倔,竟不说句软话平息君怒,偏生害咱一并提心吊胆着,生怕被她连累了去。”
“猪无戒,少在背后阴阳怪气!”覆两裆铠48、臂套铜钏的高壮大汉展肩抖起深蓝披风,绑在腰间的斧锋银光隐现,他讥诮道,“俺倒佩服雪堂主那股子倔劲儿,不类某位年近不惑的一堂之主,纵是得了这胆量,也只能用它哆嗦、磕头、尿裤子哩!”
“你什么意思,牛旋风?!”猪无戒朝立于上位的一女一男拱了拱手,哼道,“看在副教主和使者护法的面上,咱不跟你这匹夫计较,否则非教你晓得本堂主的流星锤有几斤几两重!”
“嚯?谁怕谁!俺老牛的开山斧也不是吃素的!”牛旋风绰起刃长过颅的一对巨斧,挥舞着拉开架势,战意兀厉,稍触即发。
“不要闹了!”服紫色对襟襦裙、罩夹竹桃纹黛氅的冥教副教主马三娘喝止二人,转头谆问保持沉默的群青雁纹直裾袍少年,“跳护法乃教主近使,不知对今日之事有何高见?”
冥教使者护法跳跳正了正灿金小冠,揖手回道:“无非是雪堂主炼药失败,因而惹怒教主,副教主以为然否?”
讷慎如斯,滴水不漏。
“诚如跳护法所说,雪堂主炼药少有败绩。”马三娘掩笑附和,随即五指虚搭胸前,注目单手扣在宝蓝流星锤铁链上的冥教戒尘堂主,口中忧道,“教主向来英明,今夜却大发雷霆,连平素信任有加的雪堂主都没能幸免……西攻青门固乃雪堂主力排众议的结果,但当初大家皆未反对,此役各堂各营伤亡均是不小,而雪痕堂犹甚——教主现今毒患莫愈,最忌肝火,诸位就算有些怨言,也权且收一收那些蜚短流长,共克时艰方为冥教久安之策啊。”
这番话讲得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良晌,猪无戒率先挤出个笑脸,松开流星锤,谄媚地往马三娘身边趋了两步,拱手解释道:“副教主误矣!中秋可是白梨夫人的祭日,白梨夫人仙逝后咱教秋季总兴战端,全教上下肃穆得很,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时节惹教主他老人家不痛快!”
“三娘长年索居总舵冶铸奇兵秘宝,偶尔出门也多往返于聚宝阁与庖屋,或去少主和雪堂主闭关所在的静室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亦从未见教中祭奠白梨夫人,倒是三娘想差了。”冥教副教主不理靠过来的猪无戒,只明眸睐视将两把巨斧插回后腰的旋勇堂主,面上戚色不减反增,“若三娘有幸知晓夫人葬在何处,同诸位一起前往拜祭,夫人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又能抚慰冥教生人——牛堂主也是看着少主长大成人的,料想堂主足可体会三娘心境。”
牛旋风本打算躲开这话柄,但他环视议事厅里静待他开口的三位同僚,发现使者护法是豺锋内乱后进的冥教,副教主又摆明不知情,唯一能帮他解释那桩事的前上司正满脸窃笑,蓄满精光的瞳仁里幸灾乐祸的成分显然多于爱莫之助,他只得行礼雠应49道:“白梨夫人其实没有葬在黑虎崖,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的今天,俺教前大少主豺锋,即前巡扈营都统豺通横死后留下的独子,突然发动了一次谋反。彼时教主惨胜七剑合璧后重伤闭关,小少主年幼,内功尚浅,无力诛灭逆贼,白梨夫人武艺亦不精深,混战中夫人为保护小少主被乱刀……”
冥教旋勇堂主欲言又止,两道粗眉耷皱成一团,历来刚毅的面庞显出浓浓的恻隐和不忍,厅内另外三人更是敛容端立,只听牛旋风默默跳过这段前尘,续道:“教主强行出关平息了豺锋掀起的反叛,随后悍然下令报复合璧后非伤即残的湘州七剑,对其宗族斩尽杀绝,手段十分可怖。俺教北部的地盘被灵山门趁机侵占,但教主毫不在意,时武林中人谈冥色变,盛传教主称霸不成,便走火入魔了,冥教日渐衰颓,眼看就要被仇家灭去。”
牛旋风转到梨木髹几畔,背朝厅门连饮数杯茶水,抹抹嘴边踱边道:“此后发生的事副教主与使者护法大概多少有所了解,翌年,与青光剑派亲善的月魔族长归九携揽月罗盘至总舵刺杀教主,教主待痊之躯于幻境中更添重创,幸亏副教主用新炼成的秘宝‘雪珠’救了回来。教主伤愈时,湘州七剑销声匿迹,遂逐渐停止对七剑余孽的追杀,将白梨夫人的坟冢迁至美丽安宁的角落,又北抗强敌,内清返贼——冥教再度蒸蒸日上,虽名声不复,到底保住了俺教江山……呃,扯远啦,总之白梨夫人的安葬之所是教主的秘密,而且每年八月十四俺们都要谨言慎行,因为教主和少主的脾气会变得很差,唉,也不知雪堂主现下怎样……”
“很差?具体有多差?”
冷冽的声音夹着一股寒风顷刻灌入,刮得议事厅顶部的白绢灯笼左摇右晃,伴随大敞的漆红板门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四人倒吸口凉气,跳跳停止摆弄挂在腰间的石青松针玉佩,牛旋风撂下杯子挺胸低头原地站直,猪无戒惊慌失措地哈下腰去,马三娘理了理袖缘略略俯首——他们转身面朝议事厅门,但见赤绸披风如旗招展,猎猎作响,黑小虎阴着脸凭门抄手,白绢灯笼洒下的光流泻入眸,结出峭厉的冰霜,与方才冥教教主的杀气相差仿佛,他寒眸一扫,但闻厅中四人齐声天揖道:“参见少主。”
“良宵之夜,本少主心情尚佳,懒得理你们。”他幽沉若箫的男音带着似隐似现的告诫,“如有下次……黑虎崖的地牢本少主不喜欢,不代表本少主不会用。”
语竟,黑小虎沉默地盯住他们。
许久。
方旋踵50离去。
等他没入暗夜,众人才敢抬头,如释重负地般长嘘口气。
“少主说他……‘心情尚佳’?俺咋没看出来?”
猪无戒鄙弃地瞟了眼大口喘气仍不忘发问的牛旋风,轻拍左胸率先往戒尘堂走,低声嘟囔道:“当真是傻人有傻福,可恶,本堂主怎么就学不会这等漂亮话……”
“夜已深,大家也都乏了,便安歇吧。”马三娘点头示别,步出议事厅朝禁卫营行去。
“多亏你那最后一句,不然兄弟今夜恐怕得在地牢里睡稻草堆。”跳跳苦笑,拍拍冥教旋勇堂主的肩膀,“哎,老牛,我回巡扈营了啊!”
“最后一句……‘俺咋没看出来’?可这句与少主心情尚佳有哪门子关系?”牛旋风挠挠脑袋,满面困惑地追了出去,“喂,使者护法,等等俺!使者护法解释清楚前,俺在旋勇堂也睡不好觉哇!”
冥教总舵上方澄澈的天空中,一颗流星划夜而陨,玄鹰与乌鹊比翼盘旋,羽后明月将满未满。
世事如月,满极则缺,缺极复满,然有些故事,即或洞若观火亦无从释怀——剪不断,理还乱51。
银河浩邈落蓍爻,坠破蟾光运未昭。
竭虑殚精谋造化,亏盈天道敬舜尧52。
黑虎崖后山,白梨夫人故居馨梨阁畔的湖水突然漫出耀目的光芒,色呈雪青,澄澈纯粹,欲破空腾飞,直冲九霄,却莫名收拢于湖上七尺,分毫弗出,焕灿萦回,不可逼视。
【注:卷名借句安全东的《山中杂咏·第六十六》;1隆安元年仲秋十四:公元397年阴历8月14日,本文所有日期均取阴历,叙述时提及月份一般统用“孟仲季”与“春夏秋冬”七字表述,孟春、仲春和季春分别为正月、二月和三月,以此类推;2袿衣:妇女所穿的华丽衣服,袿音“归”;3女郎:姑娘,多单用;4髹案:赤黑漆色的几案,髹音“休”;5獬豸:音“谢至”,中国古代神话中辨是非曲直,识善恶忠奸的神兽;6披膊:作战所穿的甲胄,用以保护肩膊的部分;7氅:音“厂”,外套大衣;8韫:音“蕴”,收藏,蕴藏;9蹙:音“促”,皱,收缩,紧迫;10缣巾:双丝细绢制的头巾,缣音“兼”;11袴褶:音“库者”,上服褶下缚袴,便于骑乘的行旅之服;12盱:音“虚”,睁大眼睛;13袖缘:袖子边缘;14郎君:公子,多单用;15袍袴:上战袍下袴靴的军戎之服;16肩吞:防护肩部的甲胄,也起到装饰作用;17臂鞲:套在手臂上的护甲,鞲音“勾”;18缁色:黑泥之色,深棕偏紫,缁音“姿”;19裾:音“居”,衣服的前后襟;20计簿:计吏登记户口赋税等事务的簿籍;21沈郎钱:参军沈充所铸的钱币,东晋官方不铸钱,币制十分混乱,沈充所铸的五铢钱被称作沈郎钱,流行于江南一带,郎指公子,多与姓连用;22赓:音“耕”,继续;23愆失:过失,愆音“千”;24翕动:一开一合的样子,翕音“西”,合、聚、和顺;25忝:音“舔”,有愧于,谦辞;26颢颢:洁白有光貌,颢音“浩”;27:丫头:晋时长辈对晚辈女孩的爱称为“小娘”,鉴于本词有歧义,作者选用了晋朝尚未出现但更满意的“丫头”一词;28遏药:有抑制作用的药物;29化用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言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30湘州七剑:东晋末期张家界隶属天门郡,归荆州管辖,但由于南郡公桓玄长年治理荆州,与本文设定相左,故私设七剑所在均隶属湘州;31瘳:音“抽”,病愈,减损;32化用叶桂的《本草经解》:“主解百毒,辟瘟疫邪气时气,疮家之圣药”,魁元,即魁首,位居首者;33曩日:往日,曩,“能声嚷音”(nang3);34遽:音“剧”,就,慌张,仓猝;35幼失怙恃:幼年失去父母,怙恃,指父母,怙音“户”,指依靠;36哂:音“审”,微笑,讥笑;37太元十二年:公元387年;38戋戋:戋音“兼”,形容少;39盍:音“何”,为何,何不;40风发飙拂:长风骤起,猛烈吹拂,借句扬雄的《河东赋》;41俟:音“似”,等待;42翾:音“宣”,轻快地飞翔;43瞰:音“看”,俯视,窥看,远望;44借句孙武的《孙子兵法·火攻篇》;45恚:音“汇”,愤怒,怨恨;46本诗标题为《故人白衣》,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47白汗:因劳累、惶恐、紧张而流的汗;48两裆铠:两裆是一种背心式服装,前后各一片布帛,在肩部有两条带子相连,无领,腰间以带子系扎,两裆有两种含意,一种是指服饰制度中的“两裆衫”;一种是指武士穿的“两裆铠”;49雠应:对答﹐作出反应,雠音“仇”,指仇恨、应答;50旋踵:掉转脚跟,也比喻时间短促或畏避退缩,踵音“肿”,脚后跟;51借句李煜的《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52本诗标题为《天行有常》,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蓍音“七”,指蓍草,古人用其茎占卦,爻音“遥”,指构成易卦的长短横道,蟾光,指月光。】
【月樱】审判之夜——月樱的开端
作者的话:其实本来我只是一个磕樱狼桃雪大众cp的普通人,但是有一天,突然get√了月对小樱的爱,是一种特别美好,纯洁,奉献的爱。
第一篇小作文~
基于动画,补充月的心理。不是对着动画边看剧情边写的,所以有可能顺序有出入,不过意思表达出来就好啦~
正文
看着眼前的小孩,月心里是有漠视的,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库洛里德。
可,为什么库洛他……
月陷入对库洛的回忆之中,他,是他的主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思绪回归,望着眼前少女,他淡淡道:“那么,审判开始,库洛认定的库洛牌候选人。”
少女仍在犹豫,月不理解她的想法,他只希望能够快点宣布审判结束。他不需要新的主...
作者的话:其实本来我只是一个磕樱狼桃雪大众cp的普通人,但是有一天,突然get√了月对小樱的爱,是一种特别美好,纯洁,奉献的爱。
第一篇小作文~
基于动画,补充月的心理。不是对着动画边看剧情边写的,所以有可能顺序有出入,不过意思表达出来就好啦~
正文
看着眼前的小孩,月心里是有漠视的,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库洛里德。
可,为什么库洛他……
月陷入对库洛的回忆之中,他,是他的主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思绪回归,望着眼前少女,他淡淡道:“那么,审判开始,库洛认定的库洛牌候选人。”
少女仍在犹豫,月不理解她的想法,他只希望能够快点宣布审判结束。他不需要新的主人。
帮女孩选定了跳牌,带到他面前。
“现在,用你手中的库洛牌,打赢我。”
说完,便主动发起了攻击,一个接一个的月棱不断砸向女孩。
月不认为木之本樱会打败他。
作为库洛牌的审判者,一切防御属性的库洛牌都隶属于他的管辖。
唯一能对他造成为威胁的,是可鲁贝洛斯管辖的攻击性牌。
但,柔能克刚。
初出茅庐的女孩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曾想,女孩竟然不打算反抗,只顾着躲避。
轻呵一声。这样的话,结局只会是注定的。
库洛,这就是你选定的人吗。
“你不认真打的话,你就要输了。”月告诉她这个事实。
终于,女孩举起魔杖,竟然用了树牌。
月轻笑,“这也是我的牌呢。”
袭向月的树枝反向包裹住了小樱,缠绕裹紧。
“你输了的话。你身边的人有关于库洛牌的记忆都会消失,甚至,关于你。”
女孩陷入沉沉的梦境。
在梦里,爸爸和哥哥忘记做她的早饭。知世和小狼对她,仿佛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不,她不要这样!
眼前一片白光,耳边传来铃响,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嗯……
木之本樱缓缓睁开了眼睛,观月老师,观月老师拿着铃站在面前。
“这是库洛为了帮你留下的,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哦,小樱。”
我不要他们忘记我。我不要。这样的生活……
不可以!
强烈的白光从木之本樱身上散发,一时间,树枝回缩,小樱挣脱了束缚。
怎么可能。她,她解开了。
月诧异,但面上仍然不为所动。
眼看女孩发起了第二次进攻,又是,风牌。
“没用的,风也是我…”话音未落,风却真真实实缠绕在他身上。
那么轻,那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将月包裹着。
感受到风的轻柔,月一震,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想伤害自己。
月有些无措,这种感觉他从未经历过,库洛对他也很温柔,但,和这种不一样。
这个女孩,和库洛,不一样……
就仿佛,他被她放在心里,尽管,月知道,这一切温柔都得益于月城雪兔……
他的伪装形态……
“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库洛先生吧。”女孩温柔道。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魔力低微的小学生,但我会努力!”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可以吗,月。”
朋友……
月习惯了默默守护,但,被守护,却是第一次,他很惊慌。
直到这时,他才正眼看着面前的女孩。
木之本樱。
女孩笑意盎然地望着他,是库洛身上没有的亲和力。
无数樱花飘散在空中,微风佛过,月的心也柔了下来。
“闭上眼睛。”
他想,他不讨厌这个新主人。
作者的话:
我的理解,月对库洛的感情更多的是对主人的守护,库洛的实力使月对他臣服。
而小樱确实真真实实打动了月的心~❤️
呜呜呜没想到月樱竟然是冷门cp!怎么可能,这么香的cp!这么带感(ㄒoㄒ)希望大家多多提意见,看完整篇的话
有什么想法拜托一定一定不要吝啬告诉我叭!特别想知道我写的月的心理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努力不ooc啦!
【四阿哥X甄嬛/甄嬛传同人】第一:逆风执炬
⊙冷门文学预警
⊙再次预警cp为影视版四阿哥X甄嬛
⊙OOC致歉
零:
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天神献玉女于佛,欲坏佛意。佛言:革囊众秽,尔来何为?去!吾不用。天神愈敬,因问道意。佛为解说,即得须陀洹果。
一:
今年春季来得格外迟缓,雪停得很早,却总暖和不起来,分明已过了立春,也不...
⊙冷门文学预警
⊙再次预警cp为影视版四阿哥X甄嬛
⊙OOC致歉
零:
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天神献玉女于佛,欲坏佛意。佛言:革囊众秽,尔来何为?去!吾不用。天神愈敬,因问道意。佛为解说,即得须陀洹果。
一:
今年春季来得格外迟缓,雪停得很早,却总暖和不起来,分明已过了立春,也不见半点生气出没。
阿哥所里的花草树木还闷着不肯长,或许是冬日里冻坏了根,弘历下了学堂走过院子时,还瞧见几个太监在收拾草木。他一走过去,那些个太监忙跪在泥地上行礼,弘历问:“这些花草还活得起来么?”
领头的老太监嘴笨,吞吞吐吐的回话,大体不过是这些草木八成坏了根,再精心侍理也救不了,趁它们还没彻底烂在土里,挖去了,再种上新的就是。
弘历听了,怔停刹那,对这些太监吩咐道:“就留一株吧,瞧瞧能不能活到春分。”他无意点了一株,正是最暮气沉沉的,枝叶稀稀拉拉,弘历分辨得艰难,问老太监:“这株是海棠?”
老太监喏喏,“回阿哥的话,是株海棠。”
此事尚小,过几日就被弘历淡忘,他是要上学堂的阿哥,不比在圆子里空闲无事。先生遵循肃严师道,总布置许多课业,弘历自己也要求勤勉,凡事都想学当年的皇阿玛。一日里,从睁眼到入睡,少有不想之乎者也,君子家国的时候。
直至春分前两日,弘历路过阿哥所院子,又遇上那老太监。老太监木着脸,低着头跪下,说那株阿哥要留的海棠根烂透了。弘历这才想起还有此事,让老太监把海棠指给他看,根果然是坏得彻底,底下软烂一团,上头干如枯柴,往日康健的时候还是名贵花草,如今这模样,要是掉到了地上被贵人踩上了,还要怪罪扫除的太监宫女不尽心,得赏板子。
已是无可救药,弘历没难为老太监,留着这株海棠多活了些时日,也是自个儿心血来潮,竟从这不通人言的草木上,找着些许故人的品貌。他这莫名其妙的感伤都憋在了肚子里,怎能叫旁人知道,就连身边亲近的嬷嬷,也猜不透逐渐长成的阿哥心思。
宫里死去的何止一株海棠,但有的海棠花比石坚,却宁可死在外头,碾作尘土,也不愿白白做了紫禁城的春泥。
二:
海棠没熬过春分这事,弘历夜里又想了起来,且郁结在心头,总有不安,书也温习不进去。嬷嬷送甜汤来时,弘历喝不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起宫外那位娘娘。嬷嬷不敢说多,也求着阿哥别再打听,小声最近宫里的传言都告诉了他。
“娘娘还能回宫?”弘历难自禁的呢喃,立即又回过神来,脸色如常的喝了半碗甜汤,汤是凉的,甜得发腻,弘历咽不下去,当即就想都吐出来,但忍下了。
他喝了甜汤,牙却开始疼,用要再读会书为由打发了嬷嬷。老嬷嬷走前还是忧虑,反复央求阿哥别去打听那娘娘的事。弘历比嬷嬷还看的明白,却因为那死掉的海棠生出烦忧,无处排解,才憋不住问了最信赖的嬷嬷。
嬷嬷的话让弘历更看不进书,他找出《周易》,翻到的是“凡人之情”,忙抛开杂念拿起《诗经》,看到的是“云胡不瘳”,最后又打开《论语》,孔子却说起了“君子三戒”。他打开四书五经,翻出所有的圣人言语,满目却尽是情与礼,三年前的景象又历历在目,即将重为接下来的夜半梦魇,纠缠于弘历,不肯叫他轻易抛却。
弘历丢得开书卷,却丢不开凡情。
嘴里作呕的甜腻终于褪去,汤中药材的苦味似乎又泛起,生出新一轮的折磨,好叫他舌尖发麻,心里难受。他没想过那位娘娘还能回到这深宫高墙,凭借着少时寥寥几次的相会,偏偏要拼凑出一位女子的性情,最要命的不止于此,那人的面貌才是杀人的红粉刀子,过目难忘,专要弘历这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留下性命。
还得是心甘情愿,趋之若鹜赴死。
是上天要给的重逢。弘历辩解一般的宣告于己身,他是堪堪长成的阿哥,才从书中学到的知慕少艾,还不能确切的去界定情或欲,他以非亲朋之情投以的人物,即是李白也摸不着的天边明月,亦是踏入泥浊的海棠。既明知那是鸠毒砒霜,理智拦不了他,弘历怕她回宫,又盼着她的车驾。
人伦天理也框不住他心里生出的隐秘欢喜。
三
就因为那位要回的事儿,宫里死寂了一冻的浑水,又暗流涌动了起来。但这都与弘历无关,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阿哥,没有母家的扶持,就此缺乏参与后宫女子斗争的资格。弘历只能当个旁观的晚辈,却暗自想着平心而论,他该是这紫禁城里,最盼着那位回宫的人,就是皇阿玛……也是欲胜于情。
后来定下乾坤的是一道圣旨,弘历接到时有喜有惊。该喜的是那位娘娘月末而归,否极泰来,升至妃位;惊的却是她身份大变,平白添了十岁,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他接下圣旨,心里的火被凭空的水浇灭了大半。
弘历早慧,猜得出皇阿玛将自己当作了那位娘娘一系,应是那位娘娘离宫不久,自己在碎玉轩在想念故人时,撞上了圣驾经过,竟凭此事在皇阿玛那处留下了根儿。好在弘历后来学业繁重,无心外物,再有去碎玉轩的时候,已是寥寥无几。
七载春秋之隔,竟被这道旨意扩至十七载岁月,弘历惊异,又细细想来,这正是给自己的好机会,多了一个妃子额娘做生母,就再不是无母家助力的光头阿哥了。
他和嬛娘娘竟以此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四:
熹妃娘娘的车驾,用的是半副皇后仪仗,迎接的是满宫上下排的上名号的妃嫔。弘历没能第一眼迎见娘娘回宫,他不是岁数小的孩童了,与皇阿玛的后宫总该有些距离。
但熹娘娘是不一般的,弘历于礼法,竟合该去亲近她,虽说是天子定下的母子情分,可他心里暗藏着少年意气,既要这母子情的亲密关系,又不肯真正把这女子当额娘看待。
等他时隔三年,终于与这位再会时,是在新修整过的永寿宫里。弘历是亲眼目睹永寿宫的重修,他在成了熹妃娘娘的阿哥后,名正言顺的当了永寿宫半个监工,在皇阿玛的眼里,却是博得了一句孝顺的夸赞。所以弘历比熹娘娘先看过永寿宫,他下了学堂就过来等着,不为华丽堂皇的宫室,也并非为了权势讨得欢心,只为了快一些,再快一些见见她。
如弘历所预想的那般,熹娘娘瘦了许多,却仍旧是风霜不改的好颜色。她穿得是盛重繁琐的妃子服制,满头的珠翠彩饰,云鬓额黄,眉黛唇红,妆容明艳庄重,通身无一不华贵,无一不精致。
见弘历来了,她竟还识得故人,春花没开满弘历的阿哥所,熹娘娘重逢一笑,叫弘历眼里却容不下别的花草了。弘历也欢喜起来,他往日还担忧着,自己认得出熹娘娘,熹娘娘认不出自己了。今日再见,弘历已不需仰头说话,也不用她在躬身弯腰迁就,他十五岁了,也许过段时日,就能高过眼前的女子。
“额娘!”弘历喊出这个称谓,多日来的建树再此时起了作用,他还是面色欣喜,如母子相逢,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仍能用人伦上的亲近,遮盖那违背礼法的慕少艾。果然,听到这声额娘,甄嬛笑得更柔,更软,满目的情意投注而来,却让弘历不知该不该因此生出感激欢愉。
这是齐妃看三阿哥的目光,是一个额娘看孩子的情意,并非一个女子看向男子的眼神。弘历没有被这样打量过,这热切的关怀与在圆明园时是天差地别的,他们不是一见如故的生人,是合乎情理的母子。
他心生出几近卑劣的窃喜,又反怪自己成了叛徒。
大他七载的额娘每一句嘘寒问暖,都是弘历前所未有的东西,他突然就明悟了过来,看着女子微微凸起的腹部,那是母性的来源,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也是别人的子女,正蜷缩于此。弘历将问题尽数且诚心的应答了,忍耐不住胸中的暖热和苦闷,红着眼圈,几欲落泪。甄嬛只当他是有了额娘而感动的孩子,取了手上的护甲,摸了摸这少年的脸颊,低声去宽慰他:“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哭鼻子,咱们母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莫哭了,弘历都快比额娘高了。”
“不哭了,儿子以后都不哭了。”弘历使里眨动眼睛,好像要把快出来的眼泪珠子拦住。甄嬛看得发笑,取了自己的绣帕,贴在他的眼角细细拭去了水迹。
二人坐着聊了许久,好似要在这时,就要把对方这三年的事都知道一般,直到宫女过来请晚膳,才记起时候。甄嬛自然留下了弘历,还嘱咐往后下了学堂,无事就多来永寿宫陪额娘用膳,弘历自是欣然应允。
用膳时,甄嬛体贴问了弘历偏好忌口,还嘱咐槿汐细细记下。弘历心里正暖着,皇上身边的苏培盛就来了,传的是皇上的口谕,让熹妃娘娘今晚恭候圣驾。
如此,用过了饭的四阿哥也不能多留,别过了娘娘,轻轻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回了自己的阿哥所。
五:
到了夏季暑气最重的时候,永寿宫娘娘的肚子已经大了,弘历常常去走动,也听说了双生子的传闻,他没这样见过女子怀胎,只觉得那肚子大的惊人,且沉重,要压着甄嬛的身子往地上跌一样。
因为熹妃娘娘的缘故,皇阿玛竟也爱屋及乌起来,对弘历不如从前忽视,反倒偶尔抽问功课,像对三阿哥一样考察学业。弘历觉得这样过着也还算不错,只是常常做梦,尤其是在夏日,他梦里有年少春情,醒来总是一身的热汗,直喝几杯凉茶,方才能压下。于是弘历少了去永寿宫的次数,但每隔一段时间去,熹娘娘的肚子都要大一些,鼓起绣工细致的旗装。
每到这时,弘历总会想起生母来。他当然已经记不得生母面容了,也缺失相处的温情。在孩提时,弘历有时会觉着自己是石头里出来的小孩,或是精怪送给皇阿玛的供奉。当看到熹娘娘怀胎的过程时,弘历就会凑出自己的生母,也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不如熹娘娘生的貌美,但弘历绝不会真的认为她丑陋。他就在生母的肚子里安家了,连个婴儿都称不上,只算个发不出声响的胎儿,慢慢长到十月,才舍得到这世上来。
熹娘娘偶尔会心血来潮,将旺盛的母爱强加到弘历身上,会拉起他的手,让他来摸摸肚子里的小孩。弘历只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敢碰触甄嬛的肚子,他把手掌放上去,用最轻的力度,隔着薄薄的肚皮,摸到了胎儿的动静。里头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踢了肚皮一下,惊得他立即收回了手,说什么也不敢再碰。当时熹娘娘就笑了起来,说:“弘历以后的福晋怀了孩子,还不得把他吓得不敢回家?”
弘历受了这长辈的玩笑,平时伶俐的口舌都落在了别处,只顾得脸颊通红。他想,若是你能做我的福晋,我一定日日都回家来,舍不得一日不见你。
这怎么能说出口,就是当个梦话也不成。
六:
意外生产那夜,弘历正要入睡,就得了熹娘娘遇到野猫,受惊早产的消息。他的心立马提到了喉咙,紧张得乱了方寸,草草穿上了衣裤,跑出了阿哥所,竟才察觉穿反了靴子,又急急回身换好了,夺过了嬷嬷手里的灯笼,要往永寿宫赶。
夜里风大的厉害,弘历跑动时吃进了凉风,肋下隐隐的发疼。他闭紧了嘴巴,咬住后槽牙,一心想着永寿宫的事,又想着自己的事。他担忧熹娘娘的生产,期盼她能平安,如愿以偿诞下双生子。一面又想若是熹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养,且是个男孩,那自己这个不尴不尬的长子,又该如何自处呢?弘历不愿就此与她生出隔阂,伤了原有的情分,更不想疏远了永寿宫,再成从前那个光头阿哥。所以他竟有不想熹娘娘生下孩子的荒唐念头,这实在恶毒荒诞,妄为人子,却又在他身上而合乎情理。
永寿宫近了,弘历快到宫门的时候,灯笼突然燃了起来,猛的一窜,烧上了他握着木柄的手。弘历被狠狠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将烧起的灯笼扔的老远,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幸而不严重,只是火舌漂过了手指,红了一片,却没有水泡。永寿宫的人见了,赶紧过来察看伤势,把四阿哥请到里面包扎。
弘历坐在偏厅里,也不知生产是什么情形,不能进去冲撞了规矩,只好坐着处理手上的烫伤,听着那边是什么个动静。他手被上了药,苦的熏眼睛,更是坐立不安,起来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边请来了圣驾,又听到好一阵的慌乱。宫女进出的动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盆里稀淋淋的水声,还有胆小的宫女或太监压低的抽泣,永寿宫因为一个女子而大起大落。
端来的茶水已经被弘历喝干净了,伺候的太监想过来沏茶,被他抬手给拒了。弘历心里满怀急切,不停得划拉自己的玉佩,他细细想:但凡生下一个男孩,无论是否为双生子,他就再不是熹娘娘唯一的儿子,也不是最重的那个筹码。
哪会有不爱自己亲生儿子的额娘。
弘历冷冷告诉自个儿,这本就是人之常理,轻易改变不得。熹娘娘生下自己的儿子,那小七岁的养子算得了什么呢?论起亲近的情分,二人不过是有母子的缘分,却谈不上相处的久。弘历竟对这未曾谋面的弟弟生出怪异的防备,从一个儿子层面来看,他或许是不愿有他人分走这关怀情意。可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考量,这是别人的孩子,就算是皇阿玛的血脉,弘历也将其划定为他人。
他长成了,是在一种极为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被迫长成,变为了如今这个早熟且聪慧的阿哥,从而早早失去了孩童的天真和信赖,以及大半的善心。弘历要习惯于从最恶劣的猜测开始推敲,或许他该让这个孩子离去,但又企图痴心妄想,得到不该他去指染的人过事。恶欲的执念一闪而过,被弘历以甄嬛的笑貌强压于心底,他坐在这里,正襟危坐,是皇子的气度,心里却恶意滋生,转动着不干净的念头,要与人性中的纯善期盼分庭抗礼。
夜转深了,弘历还没有困意,永寿宫没有一刻的安静,直到那头终于传来喜讯,熹妃娘娘诞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弘历一时间不知是该先欢喜,还是该轻轻叹一口气。
尾:
又过了两日,弘历来探望熹娘娘时,被她瞧见了右手烫伤,问了来由,这额娘怪道:“来年就是该娶妻成家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以后不得莽撞了。”
弘历也诚心认错:“额娘教训的是,儿子今后一定镇定谨慎,再不敢大意。”
“额娘知道阿哥孝顺,是担忧额娘才烫伤了自己,伤让太医瞧了没有?好些了么?还疼不疼了。”甄嬛听他一一答来,放心不少,又平安生子,心情颇好,竟与弘历玩笑道,“曾在寺庙里诵经礼佛,读过不少经文,有一句是: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如今阿哥忧心额娘,也是逆风提灯,遭了烧手之患了。”
二人都笑起,满室和乐。
弘历曲曲手指,烫伤又疼,暗自心想:我竟偏要逆风,不可为而为之。
【黑蓝】问鼎天下194-罢如乾坤泼墨光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贰章:罢如乾坤泼墨光1
很多时候,生命之所以在寂寥与烦恼的岩缝中艰难地选择绽放而非凋零,往往为了规避“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可静茹却身体力行地将此六字誊抄吟哦。
雪岚离垂睫,掩去眸内纷杂的情绪,静茹见她似有去意,竟在她转身的刹那骤然探手扽住她的衣领,她猝不及防间陷进静茹许久未眨的眼睛——这双近在咫尺的瞳仁里正韫着难以言表的哀伤与悲怆。
有些奇怪,雪岚离...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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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贰章:罢如乾坤泼墨光1
很多时候,生命之所以在寂寥与烦恼的岩缝中艰难地选择绽放而非凋零,往往为了规避“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可静茹却身体力行地将此六字誊抄吟哦。
雪岚离垂睫,掩去眸内纷杂的情绪,静茹见她似有去意,竟在她转身的刹那骤然探手扽住她的衣领,她猝不及防间陷进静茹许久未眨的眼睛——这双近在咫尺的瞳仁里正韫着难以言表的哀伤与悲怆。
有些奇怪,雪岚离暗忖道,静茹的言辞分明刻薄得几可冻结人心,但神色却难过得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她停下动作,沉默地和静茹对视,静茹竭力压抑着放轻自己的呼吸,可眼珠与嘴唇已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是避开酆蜧窥视的真情流露……还是酆蜧给她安排的另一出傀儡戏?
若她与静茹彼此易位,芸珏不会留得命在,冥教亦不会拥有那枚萦转着土晶石神圣之力的月牙石——然而这一切终究缘于静茹手下留情,抑或她正身处真伪难辨的局中……况且如果擅自推测静茹对她、对索生门及索生门高层的想法相差无几,她未免也太过天真。
面前同样教蛰伏暗处的虺蛇盯上的旧部在揣摩她的意图:这许是她的机会,许是她的错觉,一着不慎被反噬的可能极高,但值得尝试,无论实情为何,早点探明静茹的态度百利无害;此外,酆蜧那般精于计算的人极擅由行为反推动机,这几乎已成他的本能——所以,误导酆蜧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让他自己察觉到合乎情理的破绽。
她曾说过很多谎言,曾有很多人为她所欺,亦曾有很多人看破她的诳语,是以用虚辞蒙骗酆蜧十之八九会被发现……
雪岚离深吸口气,决定走一步几近致命的死棋。
“颜凝之事你从未向阿岚请示,现今倒是做出一副遭受迫害的模样,滔滔不绝地指责起阿岚来了。”雪岚离拍掉静茹的手,端起门旁的烛台置于案角,复把雪弥辰亲书的解噬魂丝方折叠收入怀内,一边磨墨润笔,一边漫不经心地蔑笑道,“索生门里数你最识时务,又不如颜凝精明善辩,也难怪酆蜧相中了你。”
“属下万万不敢行此险招。”静茹敛去悒色,阖目嗤道,“只怕禀报门主后换回的不是颜凝,而是颜凝的棺椁。”
雪岚离不答,疾书少顷,分别吹干纸张上的墨迹,将纸按进静茹的臂弯。
静茹望住雪岚离,黛眉锁着曲折辗转的平静,墨瞳深处跳起愈烧愈旺的火光。她背朝大门拿起纸,偏移视线读罢稍显潦草的簪花小楷,手指忽然微微发抖。
她没有让纸发出响动,直接将这沓纸搁回书案,握住不停哆嗦的手背,却连带着两条臂膊一并战栗起来,她猛地俯首闷笑,笑到眼睛里沁出了泪花。
你早干什么去了……门主。
一滴泪划过秀腮积滞下颏,于点头的震颤中挨着漆黑的剑锋无声堕落,砸在冰冷的地上,粉身碎骨。
雪岚离翛然远去,没有 停伫半刻,静茹凝噎俄顷,亦不曾回头。
盯着酆蜧的乌鹊坚守原位,看来酆蜧仍在索生门外不远处的密林里召着他心心念念的铭光蛊,雪岚离并未于索生门内久待,她感觉胸膺处好像有把火在燃烧,毫不迟疑地运起踏雪无痕冲到酆蜧眼前,全然不顾多少铭光蛊毙命足下。
“阴阳降头草既已落降,你跟阿岚之间的事又何须殃及旁人……那个无辜的婴孩,甚至尚未诞生。”
“无非是为自己做个双重保障,你反应过激了——毕竟只消你我合作愉快,噬魂丝之毒便永远不会破蛊而出……但此时此刻,我不禁在想:你如何得知我将噬魂丝下给了冥教的小少主?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身中噬魂丝之毒的是蓝兔罢?”酆蜧未露半分意外之色,却玩味地勾起唇角,缓声道,“呵,我终是明白了。雪岚离,你猜透我的计谋或许缘于你确乃有运之人,不过更重要的是,倘由你来布此局,选择与否暂且不论,你至少能想到大同小异的把戏,这才是我的局被你屡屡猜中的真相……就像你那看上去无比光风霁月的父亲,雪弥辰。”
“还记得隆安元年你装作黎澜雪的时候吧?你跟雪弥辰果然相差无几,表面抱瑜握瑾、高尚正直,实际上却是暗影邪剑认定的剑主,有着整个武林最重的杀心和求生之欲,偏偏为了掩盖这些屡屡选择忍让奉献,期待着那些并不值得你们付以真心的红尘过客对你们敦睦融洽、亲密无间。”他迎上雪岚离涌动着杀意的赤眸,百无禁忌地赓道,“不觉得好笑吗?你们竟期待随时可能惨死在你们面前的人信任、倚重你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静茹的说辞与书案上的药方都是你精心准备的,你明知阿岚为何来此,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罢。”雪岚离古井无波地瞵视他,“云顶山主峰山腰上爹娘的故居被你亲手焚毁……是也不是。”
酆蜧眼中划过隐秘的快意,他比不出他的快意和雪岚离的痛苦孰深孰浅,他单纯地再次意识到把雪弥辰跟晏轻霖的独女按进折磨他经年的泥潭里,居然教他死去多时的心重新品尝到“生趣”的味道。
雪岚离的信念远比他想象的坚韧,也许他该暂缓以言语为刃,转而利用上苍最喜欢施舍给芸芸众生的“馈赠”来摧戕她的意志——刚好,他想了解人这种生物在万念俱灰前,究竟可以承受多少艰难困苦。
更何况,他正欲感受一番元兴元年的戮影斩威力几多:他断定过分年轻的暗影剑主即便全力施为亦无法威胁到他的性命,但他需要引导出这样的局面来印证他的猜测。
“太元十二年时雪弥辰清楚黑心虎中了噬魂丝,更清楚此毒须用他妻子或女儿的本命蛊来解,而取出本命蛊会要了他妻子或女儿的命。他原打算找寻别的方法解噬魂丝之毒,乃至做出亲自去跟黑心虎换血来解决一切的筹划——只可惜,穆鸷、黑心虎和晏轻霖……都没给他一试机会。”酆蜧笑意加深,“当日,我特意把你那烂好人的父亲‘邀’出云顶山,掐准时间放他回家,原想教他亲眼见证他小心翼翼维系着的兄友弟恭何等不堪一击,谁知他竟脆弱至斯,为跟他完全无涉的事自裁以谢江湖。”
雪岚离到底被他激怒,她的血眸变得冷漠且专注,杀意愈浓,瞳里好似惟剩他一人。
呵,经年如梭,他终于重新看到对世间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眼神,并非用充溢着温雅和郑重的明眸注视万物却独留给他满目戒备疏离,那眼神幽邃透心,凉薄渗骨——这才是真切的善良、公平与正义……应有的模样。
“除雪弥辰数件有保留价值的手稿和旧物,我不辞辛劳地毁了所有能毁的东西,别看那茅草搭建的小屋不大,东西倒是不少……遗憾的是雪弥辰走得太早,否则我还真想耳闻目睹,若雪弥辰口口声声情之所钟的女人起死回生,除样貌不改外性情循序生变,再日渐损毁其青春靓艳的容颜,且看他雪弥辰是否还能恪守初心,抑或逐步移情别——”
他没说完未尽的讽刺,通体漆黑的暗影剑刹那暴起,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脖颈,他睁大眼睛,躺倒于翻腾的黑烟。
戮影斩出剑之疾稍稍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未能及时远遁,不过……
他虚弱地阖上眼帘,堪堪掩住几欲冲眶而出的冷嘲。
“酆蜧,”暗影退离他的脖颈,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你终将后悔……把我扭曲成你的模样。”
黑焰将熄,利刃下仅有只两寸的死蛊与被削去一截约莫半丈长的草人,未尝沾染分毫赤红的血渍。
——为保神智清明,你全力催动暗影最好不超过两次,再多就……
雪岚离强行终止了自己的回忆。
酆蜧用阴阳降头草中的鬼降切断了暗影剑的反噬,但暗影内蕴的煞气早与她的内力相生相融,血祭过的每一条生命皆浅唱着屠戮的谣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跼蹐的静谧中,暗影的剑意俶尔凛冽大盛,割破玄夜斩出道道铺天盖地的凌厉罡影,好似这方乾坤均被墨汁泼染。
戮影斩的剑芒收罢,遍野狼藉之上,唯余一堆黄绿混杂的齑粉。
雪岚离徐徐抬剑,拭去剑脊上残余的虫皮草屑,孤独的剑沐浴着漫天辰华泻出餍足的凶光,雀跃昂扬。
益州,苗疆密林。
酆蜧背靠高槐,在独摇草的轻曳中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喉咙。
他久未回归本来的躯壳,差点忘记他曾将这具身体藏在沉浮着红尘迷离的蛊之渊薮。
他屏住呼吸,召回四周看守的蛊虫,移趾索生门晴岚殿。
真实的身体不同于秘术制成的替身傀儡,无法使用遁术化作黑烟,但体内储存的内力远超替身傀儡,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变化莫测”之理罢。
旋踵间已至晴岚殿,是他想得太入神了,还是他常年寄身、操纵傀儡,竟不适应自己轻功之迅?
即使再生疏,他的身法也比雪岚离方才全力催动暗影剑刺出的戮影斩略快一筹,而雪岚离对此浑然不知——这便足够。
酆蜧收回思绪,推开晴岚殿的门,殿内神游的静茹微怔,随即离开书案向他行礼:“蛊神大人。”
他关闭门扉,用内力封锁了整个晴岚殿:“何如?”
静茹垂首,缄默数息,跪禀道:“属下无能,未令前门主心神失守崩溃。”
“无妨,此事我另有安排……雪岚离没有跟你交涉些什么吗?”他望向摩挲左袂、欲言又止的静茹,唇畔牵起兴味盎然的弧度,“那‘些’并非口述的交涉。”
他在“些”字上落了个恰到好处的重音。
静茹浑身一震,竭力维持的平静霎时碎裂瓦解:酆蜧知道了雪岚离的盘算?!但她与雪岚离会面时特意调走了所有索生门弟子,亦未留下半只可供窃听的蛊虫,且她们全程没有出声或传音讨论这个谋划……酆蜧,果真无法战胜吗?
她露出个疲惫且麻木的微笑,眸中神采与思虑散尽,分别从左右袖管中各取出一叠纸呈给酆蜧,阖目道:“前门主想整顿索生门和苗族,希望属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她一把。”
说的话与写的字截然不同……确是雪岚离最难防备的花招,雪岚离为成功蒙蔽他甚至特地写了两份尺牍2,一份是教静茹奉给他看的,一份是跟静茹暗中结盟的——纵辟蹊径,仍落窠臼。
“背弃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但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会怪你,因为背叛是人的共性。”酆蜧扶起静茹,儒雅地抚慰道,“当你与能威胁到你的人共事,无论当时你们是什么关系、无论当时你们有多少共同利益,人终归会对那个可以胁迫到他的人有所防备。”
就像穆鸷、就像司马元显、就像术宛昭、就像马三娘、就像黑心虎、就像豺锋、就像桓玄……
“凡是这世上的人,概莫能——”
酆蜧突兀地没了声音。
静茹偷偷抬眼打量,只见老于世故的男子没来由地陷入怔忡。
酆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光却软得出奇,盈盈似涟漪涤荡,煦煦若诗乐飘扬,以致她甚至怀疑那不该出现他瞳里的光彩叫做温柔。
这个家伙,究竟想到了谁呢……
倘是堂主在此,定能明白酆蜧因何而默吧,连同酆蜧层不不穷的阴谋与无计消除的恶意一起,勘破那被锢在风流倜傥的躯骸里不胜腐朽的灵魂。
她刚刚……是在心里叫了“堂主”吗?
静茹一个懵怔,视线不觉与酆蜧对上,对方业已妥善收拾完不合时宜的情绪,站在她眼前的,依旧是令她不寒而栗的武林遗老。
【注:1章名化用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罢如江海凝清光”;2尺牍:指书信。】
【黑蓝】问鼎天下193-成者为王败则寇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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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壹章:成者为王败则寇1
益州索生门总舵,云顶山侧峰。
正亥方过,夜空幽邃,群星俱缄,雪岚离于无声中踏上故土。
决心离开冥教成立索生门当晚,似乎也这般寂静,可尔时环绕着她的四位性格鲜明的伙伴……现在又在何方?当年黑心虎创建冥教,与他并肩的那四个兄弟……呵,黑心虎那些曾经孟不离焦的兄弟连同他本人——全死在了暗影剑主面前。
雪岚离昂首,皎然皓魄洒上她散在黑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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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壹章:成者为王败则寇1
益州索生门总舵,云顶山侧峰。
正亥方过,夜空幽邃,群星俱缄,雪岚离于无声中踏上故土。
决心离开冥教成立索生门当晚,似乎也这般寂静,可尔时环绕着她的四位性格鲜明的伙伴……现在又在何方?当年黑心虎创建冥教,与他并肩的那四个兄弟……呵,黑心虎那些曾经孟不离焦的兄弟连同他本人——全死在了暗影剑主面前。
雪岚离昂首,皎然皓魄洒上她散在黑袍上的银丝,白得慑人,她遥瞰此月此星,恍惚间想起极少谈及往事的父亲,常在心绪难宁或欣畅神怡时于月下抚琴。
父亲的琴语玄澹悠修,莺啼雀啭嫌其锐,雁嘹鹤唳厌之疾,有如松风穿林,又似凌雪击穹,年幼的她每每痴痴地听着,暗忖假使龙吟太霄闻于九州,是否就是这样的呢?
七岁后,她再未听过相似的琴音,蓝兔与达达皆擅琴道,闲暇之余她欣赏过他们的弹奏,许因时易世变,总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是夜孑登云顶山中古朴的石阶,她方豁然:他们的琴曲虽有绕梁三日之韵,却独独少了挥之不去的寂寥、坚忍与金戈纵横。
会出现这等心境,是由于索生门在那场叛乱中添了些她方今不堪回首的记忆与情绪吗?
原来如此,这亦是父亲不愿追思的缘由罢:暗影剑主带给旁人的总是别离,而且是连轮回再见的期待也一并剥夺的……永诀。
乌鹊蹭了蹭雪岚离的脸颊,旋即悄然飞起,她的视线跟随乌鹊的身形划过远方少了牌匾的正门,注目左后方的密林。
云顶山巅,索生门内外,有两个离她不怎么近的人正在召蛊。
她避到树后,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右手两指蜷曲虚搭其上,待乌鹊领会她的用意并敛翅躲好,她方垂臂,淡淡传音道:“时局多变犹如白衣苍狗,你的部署当真天衣无缝到竟有闲暇一路尾随阿岚至此?”
“长夜漫漫,我担心你被天狼门追杀,不远万里盛情相送,”对方并未自林中现身,只颇为愉悦地回传道,“怎知小乌鹊居然不识我拳拳之心。”
说得好听,恐怕是那厮发觉从冥教到索生门,他的铭光蛊被她一路上砍的砍、碾的碾,悉数清除,需要重新布置在更隐秘的位置吧,如此一来,比耳语稍响些的谈话和部分传音许能逃过铭光蛊的捕捉,不过倘在其本人就近操控之下……哼,天狼门当真能除掉这家伙的话,她甚至可以对整个天狼门带给她的苦难既往不咎。
也罢,被此人监视虽令她极度恶心,但至少能让他稍微减少祸害别人的可能。
雪岚离默然拂袖,莲足轻点,步履如飞,翻墙跃入索生门。
门中子弟少了很多,全部弃旧衣换苗服,个个光鲜亮丽,避过他们的夜巡相当轻松——简直愚不可及。
雪岚离抿唇,在残垣的阴影下掠地前行,于释凝堂外某条幽蔽的曲径里找到了站在芭蕉树下的静茹。
静茹……
这个女子出身苗疆,机变善谋,偏生好用天真活泼来伪装自己,素日又有颜凝宠着、芸珏让着、逐浪避着;静茹不敢随意打搅她,闲极无聊或心存郁结之际常变着法折腾乌鹊,终于成功跟乌鹊相看两厌,教她啼笑皆非——所以,她相信静茹绝不会毫无缘由地背叛,更不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操纵,即使那个人是酆蜧。
静茹碧衫依旧,抬首看她,神情肃穆端庄:“我等你很久了……雪岚离。”
“很久?”雪岚离望进静茹的眼睛,“阿岚还以为你会在晴岚殿日理万机。”
静茹低头收回指尖的蛊,避开她的目光,向颜凝的居所行去。雪岚离留神探查,竟没发现铭光蛊或索生门弟子的踪迹,她丽眸微闪,右手藏在袖下捏住一包黯然销魂散,随后跟着静茹走进颜凝的寝室。
不大的屋中堆满了卷轴书册和各式毛笔镇纸,雪岚离悄悄伸手摸了下书案,没有浮灰。
“什么都没问,想来你已见过芸珏,她全告诉你了吧。”静茹点燃一豆烛火放在门畔,事不关己地传音道。
静茹不清楚芸珏中了君瑾的暝途七曲,还是在试探她?
雪岚离挪了两步,站在一个无论从窗户还是从门扉都看不见她的角落,方低声回传道:“阿岚自问,索生门待你不薄。”
“哈,不薄……你是拿索生门跟豺锋变节后的冥教做对比得出这个结论的吗?索生门中高层寥寥,逐浪迟钝憨实,芸珏又对你十分愚忠,于是你把昔日冥教寻影阁的精英调给会易容的颜凝,让他的释凝堂掌管细作与暗桩。索生门既救人也杀人,仇家不少,颜凝须保障索生门的安全,又要为门内不通雅言的苗族子弟安排差事,时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和睡觉,颜凝却从未抱怨过——他是汉人中少有的好儿郎,有担当又会逗人开心,我喜欢他,情愿同他一道追随你。但你可知,当你吩咐颜凝代你夜探术族、当你帮冥教诛杀谋逆反叛的马三娘、当你沉溺于不足为虑的暗影反噬之际,颜凝已被酆老挟持并囚禁在徐州广陵的官狱内,尔后你见到的颜凝全是易容后的酆老?”静茹背靠窗牖停止踅步,嘲弄地勾起嘴角,徐徐道,“呵,雪岚离,我们的性命在你眼中,也不过比那些惨死于暗影剑下的亡魂稍重一二,是不是?”
雪岚离眸中划过一缕赤芒,没有回答。
“即便我不曾向你吐露过颜凝被俘,你对索生门的态度又如何呢?你只是把事情丢给我们,从未认真发展索生门,索生门和冥教在湘州冀州但有冲突,你总是令索生门率先妥协……纵使你曾有对不住黑家的地方,让黑小虎起死回生还不够吗,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退避!?”静茹踏前两步,大声讥道,“酆老比你更会、也更适合做苗疆的蛊神,你真应该学学他蛊惑人心的机谋。如果酆老能带给苗人更好的生活,雪岚离,本女郎又凭什么——非你不可?”
“你不懂……”雪岚离下意识地想碰触腰带上的紫色香囊,却摸了个空,她抚平没有褶皱的黑袍,漠然道,“况且不义之利,得之何益。”
“成王败寇,古今皆然。”静茹逼视过去的索生门主,冷酷地驳道,“正义与否是胜利者才有余裕去计较的东西,届时自会有数不胜数的人为酆老那样的强者寻觅借口和理由,证明他的无奈与苦衷;而这些远不是你——一个鲁钝无能的丧家之犬,需要去牵挂忧虑的事情。”
“狭隘。”
“狭隘?你此刻倒是居高临下地做出不屑的模样,可你所轻蔑的恰恰是你十年前亲自教会我的……雪痕堂主。”
雪岚离双目微眯,瞳中绛色愈重,她不经意地瞥视邻近的书案,只见案上正中有一页用簪花小楷写就的纸。纸上的字迹匀称挺秀,比她的字更舒展平和,是她童稚时百摹未果的字,熟悉得让她刹那无语——随即,她被纸张最上的“解噬魂丝方”五个字刺伤了双眼。
她僵硬地读罢全文,甚至不遑细忖这张她今夜初见的纸为何会被静茹放在颜凝的寝室,亦不遑细忖曩日父亲得知黑心虎所中噬魂丝需要靠母亲的本命蛊才能治愈后,怀着何种心情写下这张医治噬魂丝的药方,她像支离弦之箭扑至静茹身前,燃起黑焰的暗影抵上后者的脖颈。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但她的直觉无比清晰地在她的髓海中叫嚣:不是蓝兔,也不是黑小虎,选择他们下毒无非是在重复黑心虎与白梨的旧事,酆蜧的手段往往推陈出新,且更加阴险卑劣。
“是可以在血液中蛰伏许久的针蛊……噬魂丝是你跟酆蜧在雪蓝阁同寒气针一齐下在蓝兔身上的,”雪岚离艰难地开口,声音竟沙哑得不似人声,“酆蜧目标是冥教……尚未出世的小少主,对不对。”
静茹沉默。
“孩子无辜……孩子无辜!”雪岚离的红眸连带她握剑的左手一起颤抖着,“那毒真的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雪岚离,你不该问我,你该问朝蓝兔施毒噬魂丝的那个男人……不是吗?”静茹望着咫尺之遥的暗影剑主,对方的容颜写满难以置信的绝望,贴得极近,完全挡住了她的脸,她不晓得她究竟是何表情,只听见自己冷笑道,“倘若真的无可挽回,你又能做些什么——为了那些说不准何时将会再次抛弃你的人,你要从一直敬慕着你的苗族子弟中找出个不幸的牺牲者吗;又或者,你准备亲身动手……掐死自己未来的女儿吗?”
“阿茹,”雪岚离突然抽离所有翻滚在眉梢眼角的情绪,她淡薄得近乎残忍地说道:“你不会想看到那一天的。”
【注:1章名化用孙中山的《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之演讲》:“中国历史上有一习惯,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但近代文明国家,不是如此”。】
【短篇】一晌贪欢
注:雪弥辰X长安,文中部分人物与情节出自紫霄的《问鼎江湖醉红尘》和恨川的《劳燕》,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已至初春,恰是河开雁来、万物复苏的时节。
相识、欣赏、追逐、喜欢、着迷、热恋、厮守、幸福……
我合上膝头的《李煜词集》收回包里,仍然分不清感情深与浅的界限,那些特殊的形容对我而言太过复杂,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当我心里想着他时,他心里也想着我——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迎面掠过一个限速标志牌。
车速并未降低。
我疑惑地抬头望向前方,那握着方向盘的家伙眉头略皱,他暗含告诫地凝视我,抿着嘴角说:“姐姐,‘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2’—...
注:雪弥辰X长安,文中部分人物与情节出自紫霄的《问鼎江湖醉红尘》和恨川的《劳燕》,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已至初春,恰是河开雁来、万物复苏的时节。
相识、欣赏、追逐、喜欢、着迷、热恋、厮守、幸福……
我合上膝头的《李煜词集》收回包里,仍然分不清感情深与浅的界限,那些特殊的形容对我而言太过复杂,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当我心里想着他时,他心里也想着我——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迎面掠过一个限速标志牌。
车速并未降低。
我疑惑地抬头望向前方,那握着方向盘的家伙眉头略皱,他暗含告诫地凝视我,抿着嘴角说:“姐姐,‘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2’——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不管是生活还是交规,越界总是不好。”
虽然我很欣慰你终于会用些典故,不过你口中的典故明显不该出现在此处,你是分不清褒贬的小孩吗,再说我哪里不守规矩了,就算我真的不守规矩,这是你一个在40迈限速标志牌下用加塞并道的方式把车开到均速39迈的人该说的话?
但我是位优雅的淑女,不愿打毫无意义的嘴仗,更关键的是……我饿了。
马路两旁同时闪现一对红圈里画着四片雪花的标志牌。
坐在我旁边的男子递给我不锈钢保温饭盒,饭盒外围了层用来暖手的饭盒套,用天青色绒线织成,最上还竖起一对可爱的猫耳。
“皮蛋瘦肉粥。”我喃喃低语,多管闲事的司机再次通过后视镜将不赞同的眼神投到我身上,我满足地啜饮温热适中的早饭,完全不理会他。
我听见右侧传来清润的低哂,感到对方柔和的视线温文地包裹着我。
他向来如此……他依旧如此。
与他相识不过数月,我所有的情绪和偏好,在他面前竟似白纸黑字般清晰昭彰。
我不知晓这一切源于他明察秋毫或是我存心暗示——可能两者皆有吧。
我喝完泰半,捧着保温饭盒,手指有意无意地揉捏饭盒套上的猫耳,天青色常常教我爱不释手:“你也吃点吧……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些?”
“我已经吃过了,恐怕明天还要麻烦你帮我分担做多了的早饭……如果我做得不好吃,你别介意啊。”他摇头微笑,脸色稍赧,在我开口前拿走饭盒放进包中,窗外的光透过半降的车窗洒在他身上,明净得像一幅画。
真是的,收得那么快干什么……早知道你吃过了,我还想再喝两口呢。
车停在单位门口,坚持代替专属司机送我上班的家伙解锁了左后方的车门,我不满地瞪着他,他这才强忍着凶恶的表情,别别扭扭地把另一侧的车门同时解锁。
我顺手推开右后的车门,然后从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
今天格外地冷,冻得我有些发抖,男子快步绕到我身畔,解下围巾为我掖好。
我瞧见天际似有望不到边的乌云,也许午后便有一场急雨。
……不要。
我呆呆仰望铁灰色的苍穹,莫名觉得恐惧。
“你带伞了吗,银色的那把?”我懊恼地丢掉心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拨弄着羽绒服上的拉链。
这件羽绒服同样是他挑的,他特意选了款塑料拉链的羽绒服,拉链几乎冻不到手。
“伞在你办公桌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里。”他温和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那个瞬间我差点忘记自己讨厌淋雨而今天很可能下雨的事实。
伏迪罗特无视安保人员的瞪视将他的爱车停在公司正门。
大约因为刚刚从他漆黑如墨的车上走下来的,是公司最近半年总爱在各种时段往公司跑的部门经理,两位保安的规劝还停留在勃然作色而非厉声呵斥。
伏迪罗特绕过车头重重撞上右后侧的车门,像姐姐无视他一样无视了敢怒不敢言的保安。
今天是休息日,他的行为自然称不上道德,但终究没有逾矩。
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速拨键。
“医生,我限你两小时内到公司……”
“别跟我提什么心理医生也要歇黄金周——对,她今天又把那个该死的男人给她手抄的李煜词集拿出来读了……”伏迪罗特竭力压制自己过度焦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但很显然,他失败了,“对,还是那段我都快背下来的《浪淘沙》!”
“不是后来我们换掉书皮的铅字宋体影印版,绝对是雪弥辰的字……除了他我们谁能写得一手让人过目不忘的小楷?”
“说到字……你的毛笔字的确有点太丑了。”
酆蜧听到手机发出短促的忙音,不禁摇头失笑。
曾几何时,他笃信像长安那般美貌与才情兼备的女子,纵使身有隐疾,亦会成为庸碌众生心头的一点朱砂,万没料到她也在由她自己刻意引导出的千百段“天假良缘”里,觅到这缕渊渟岳峙的皎然蟾光。
雪弥辰其人,抚琴若龙吟太霄,濡墨则挺秀端方,君子回顾莞尔,仿佛玉击冰心,难免教人心折。
他本该想到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将手里的《李煜词集》又往后翻了一页——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酆蜧瞅了瞅窗外的天色,乌云更加阴郁,他合上复印收藏的雪弥辰小楷手书版《李煜词集》,走出家门。
经常被翻阅的书册顺着旧时折痕缓缓掀开首页,那里简单郑重地写着三列簪花小楷——
赠长安
惟愿偷闲抚琴
得卿箜篌相和
酆蜧到底没能在两小时内赶到城市中心的公司。
黄金周的交通堵得令人发指,得亏后来下了场雨,这才冲走大部分不知疲惫的人山人海。
他看到长安撑起把略显破旧的银伞,她眼底有弯乌青,面上稍带倦色却有娇花照水3之姿,独自一人娉婷地孑立雨中。
伏迪罗特攥了柄黑色的折叠大伞,僵立在附近生着闷气。
他庆幸自己尚记得他或伏迪罗特但凡靠近或接触雪弥辰留下的旧物长安就会性情大变,毫不犹豫地钻进伏迪罗特的黑伞下。
长安瞧他一眼,点头致意,随即重新望向阒无一人的右侧,她絮絮低语,眉梢眼角洋溢着无比真实的笑意——那是数月前,他与伏迪罗特差点怀疑他们再也见不到的表情。
容纳一人绰绰有余的银伞朝右移了很多,长安的左肩被雨水浸透,可她浑然不觉。
荡起微澜的水流载着前些天被雨打风吹去的迎春花瓣,经过长安的足下漂泊向远方,酆蜧凝视此间,缄默不语。
雪弥辰出事时也是这样的阴天,那个男子的唇角溢出一线黑血,气若游丝地坐在僻静的小巷,没有人会为他的死感到悲伤,至少当时的他如此认为。
雷声愈响,雨势渐盛,雪弥辰变得僵硬的手臂徐徐松开怀里天青色的伞,一滴雨水打进雪弥辰明澈的右眼,顺着眼角无望地滑落——雪弥辰沉默地看向他和伏迪罗特,眼神里竟有了然、遗憾与托付之意。
雪弥辰知道是他们下的毒。
雪弥辰遗憾他再也无法陪伴长安。
雪弥辰将自己不得不抛下的长安托付给了擅长催眠的他们。
他不清楚伏迪罗特读出了几层含义,他只是无法理解雪弥辰的思维,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腾不休的佩服和探究。
雪弥辰不再理会他们,安静低头,温柔地注视睡在他怀中的那柄天青色的小伞,全然不顾自己摔落在地的银伞被狂风吹远,他艰难地坚持着,始终不曾闭眼,仿佛想看谁最后一眼——
直至气绝。
酆蜧的肩头忽被伏迪罗特拍了一下,他回神,轻轻摇头:“你忘了上回我们把长安强行从她的臆想中拉出时……她都做了些什么吗?她不会再轻易被我们催眠了,而且那把伞……可是雪弥辰的。”
伏迪罗特焦躁地眯起眼,张了张嘴,却被不远处避雨诵词的少年打断,少年清朗的嗓音穿透重重雨幕传了过来,恰是李煜的一阙《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注:1借句李煜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2借句《孟子·离娄上》;3化用曹雪芹的《红楼梦·第三二回》:“闲静时如娇花照水”。】
【黑蓝】问鼎天下192-静室远瞩寒灯明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章:静室远瞩寒灯明1
“……族长十分欣赏冥教的老教主,更兼彼时的冥教如日中天,江湖里有志气的门派都或多或少地受了冥教的影响。族长掌权后不久便以冥教为范整顿全族,术族遂比对着名声在外的冥教独门秘药研制出不少烟散丹丸,可惜族人天赋有限,耗时甚久,成品却无法与冥教控制心智的同类药物相提并论。幸得朝中一位学贯古今的方士指点,裘太祝计算天时,借五灵祭坛引星辰之力汇五行之...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章:静室远瞩寒灯明1
“……族长十分欣赏冥教的老教主,更兼彼时的冥教如日中天,江湖里有志气的门派都或多或少地受了冥教的影响。族长掌权后不久便以冥教为范整顿全族,术族遂比对着名声在外的冥教独门秘药研制出不少烟散丹丸,可惜族人天赋有限,耗时甚久,成品却无法与冥教控制心智的同类药物相提并论。幸得朝中一位学贯古今的方士指点,裘太祝计算天时,借五灵祭坛引星辰之力汇五行之气,再以内力激发引导,模拟鸑鷟内丹的神圣之力注入种植曼陀罗的土地,颖率麾下弟子将毒性更浓的曼陀罗碾筛制丹,悦濯之毒终成,具催眠致幻之效,堪称术族招魂引。”东方颖四平八稳地说道,“至于天狼门二当家和紫云剑主现处何方,紫云剑主住在右护法辖下的某间客房,天狼门当家则被关在左护法寝室西侧的地牢里。”
东方颖的脉搏有节奏地敲击着黑小虎的指尖,像他的平静的口吻一般不慌不忙,这个人讲述的应该皆为实言。
紧要的消息均已套出,黑小虎本欲再问些术族内务,蓦地觉察数百术族弟子正运着轻功朝这里奔来,他虽不惧身形暴露,却也不愿在寻到钱惕与莎丽之前横生枝节;然而,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东方颖右肩陡提,什么东西自东方颖脖颈畔射出,径直刺向他的左眼——
是毒针!
他只来及瞥见细针的针尾在浓浓夜色中带出道若有若无的银线,锐利的针尖近在咫尺,他下意识眨眸,双手运功前推,借力后撤——他使出的劲道极大,接连躲过暗器间不容发的三次偷袭,眼睁睁看着术族右护法被他反击两掌后,顺势遁入地底横七竖八的胜似迷宫的密道。
那记掩袭突兀精准,绝非束手无策后的放手一搏,东方颖……是故意的。
这个男子特地孤身进入禁地引他现身,再早布伏兵假装受制,趁他分心的瞬间发动暗器借此脱身,如是殚精竭虑,必有所图,可他无暇勘破东方颖的诡计:就像东方颖说的那样,蓝兔怀胎日久,虹猫吉凶未卜,雪……岚妹被困时多,武林又不平静,他的确希望尽快救出被术族掳走的钱惕,让除术族外的四个门派冰释前嫌。
也许,术族右护法对族长的二心并非矫饰,但此人欲借局势利用打压冥教亦为实情。
东方颖……
他深深呼吸,久违地反复咀嚼起一个人的名字,推算其举措、摧折其图谋的冲动在他的血脉中跳蹙2澎湃,跃跃欲试。
五派会盟后这种感觉从未出现,此刻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他是不是,耽于安乐太久了呢?
五年,可以把隆安改写成元兴,也未必不能……
黑小虎握紧右拳,左手隔着衣服按了按怀内从裘志那里搜来的悦濯毒解药,辨明西门逵居所的位置后加速赶去。
禁地之下,东方颖攥皱领口,面色苍白地躺在密道中,他艰难地吸气,竭力挣了挣,依旧站不起来,反喷出一道血箭。
前来接应他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六神无主,那弟子想为他擦去血迹却又不敢,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处,他缓缓摇头,传音教下属点燃烛台,再从烛台托盘下的泥土里刨出个瓷瓶,将瓶中药汁喂给他。
这术族弟子一一照办,东方颖堪堪调顺内息,扶着弟子的臂弯勉强站起,他继续用内力给自己疗伤,声若游丝地用气音询道:“如何?”
弟子恭敬地传音禀道:“右护法所料无差。”
是吗,黑小虎毕竟着急返回中原,否则他的布局难保顺遂,至于圣女……果然还是被族长软禁了,路经五灵祭坛奔赴祈福祭坛的弟子们就是去做这件事的吧?
“……那个药瓶呢?”
“属下已处理妥当,在走舸上喂药的族长心腹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倒出的不是悦濯丹。”
东方颖点头,搭着弟子的身躯迈步,稍一动作,又有血从他口中往外涌。
唉,自打吞下违命必死丹时给了腹部一记重创呕出毒药,他好久没吐过这么多血了,黑小虎的内力委实不凡,猝然出手亦足以致他重伤,看来他无法阻止黑小虎救走钱惕与莎丽了……冥教终究是冥教,他不能弄混冥教教主与七剑之首的行径——更遑论性情。东方颖自嘲地忖道,万幸族长特别信任违命必死丹的功效,而他恰恰借着族长之手,将他亲制的这十分令人安心的毒物送入西门逵、逗逗、跳跳和达达的嘴里。
大局犹在掌握之中。
东方颖忍着疼痛,到底踏实了第一步,他坚定地拐入禁地下面的密道深处,忽然勾唇笑道:“阿寅,你可知眼下术族……最安全的地方在哪?”
那弟子不解,思量片晌仍是摇头,两人面前渐现一间拘狭的石室,室内三人卧倒于地,睡梦正酣,观其形貌,当为雨花、青光与旋风三位剑主。
东方颖长吁,开颜道:“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烛台中央的火光愈盛,连带着整座烛台在他们足下遮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同夜,冀州,胭脂铺。
虹猫点燃油灯,双手拢着烛芯护住烛光,待其稳定才收手,指掌翻覆间扫出的阴影自案上褪走,露出一对扭缠纠捩的黝黑死蛊。
“铺子内外我翻了三遍,止有这两只黑色的死蛊,细看之下它们确有些差异,或许不是同类。”虹猫边提袖磨墨边朝蓝兔沉声道,“你的脉象略显不稳,依我之见当回扬州养胎,顺便代黑小虎督促教中子弟诛杀此类蛊虫。”
蓝兔执笔描出两蛊形状,她眉头稍颦,瞅了眼黑鹰带来的传书,复偷睨虹猫极其平静的神色,踌躇地低语道:“虹猫……”
虹猫闻言,漆眸不觉染上一抹怆绪,他阖目抿唇,数息方道:“我身上有岚下的子母青蚨,如果岚……尚在人间,她会来找我的。”
但他们盘桓于此已逾两日,密探天狼峰的弟子派了一波又一波,暗影剑主的音讯却始终石沉大海,更有甚者,倘使——
蓝兔不愿再想,强迫自己掩去忧色愁容,从袖内取出一张纸条:“大奔的传书里夹着封紫兔的密函,你也瞧瞧吧。”
那是页内容简要的小笺,紫兔提出当此非常之时,七剑是否需要借玉蟾之名开宗立派,广招弟子来传承七种绝世剑技。
虹猫阅罢微怔,他递还小笺,不言此举会否抢夺冥教的优秀弟子或取代索生门云云,只斟酌道:“湘州七剑旧为湘州七族,历代剑主均须考校族中子侄,择德才兼备者秘传剑法——擅改族规广招门徒,不妥。”
“你说得对,”蓝兔搁笔,扭头遥望天边又细又亮的钩月和闪烁不定的碎星,叹道,“但我曾给紫兔回信:假使五派会盟分崩离析,假使冥教、七剑与……未知是否真正易主的索生门分道扬镳以致七剑不得不独当一面,自力更生……我就会支持并促成此事。”
虹猫乍然抬头,漆眸里哀思尽逝。
蓝兔安静地回望虹猫,她向来予人坦率真诚之感,可虹猫明白蓝兔选择拿出这张敛藏多时的纸笺的深意,他清晰地听出了蓝兔的弦外之音。
虹猫盯住对方黛眉下明澈的美眸,想起扰得蓝兔夜不安眠的梦魇,他猛地握紧双拳,指节抑制不住地发颤,未几,他终于卸去所有力气,涩声道:“为什么?”
蓝兔泯默依旧,只抬起那曾经拨弦仗剑的、并不宽阔厚实的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注:1章名化用刘禹锡的《始至云安寄兵部韩侍郎中书白舍人二公近曾远守故有属焉》:“重关群吏散,静室寒灯明”;2跳蹙:汹涌奔腾貌。】
【黑蓝】问鼎天下191-卧榻之侧难容人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玖章:卧榻之侧难容人1
夷洲术族总坛,禁地,五灵祭坛。
东方颖站在祭坛正中,净手焚香,弹出八道指风点燃灯笼,高深莫测的青芒再次照亮整个祭坛,与新月的皎洁蟾光相映生辉。
四周极静,止闻烛火烬处,香灰寂落,灯花空结。
“术族发源于此,随着历代族人对星象阴阳的研究日趋广博,五灵祭坛一建再建,愈修愈宏伟,其间造出两个分别名为祈福祭坛与探微四象阵的中型祭坛已改置他...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玖章:卧榻之侧难容人1
夷洲术族总坛,禁地,五灵祭坛。
东方颖站在祭坛正中,净手焚香,弹出八道指风点燃灯笼,高深莫测的青芒再次照亮整个祭坛,与新月的皎洁蟾光相映生辉。
四周极静,止闻烛火烬处,香灰寂落,灯花空结。
“术族发源于此,随着历代族人对星象阴阳的研究日趋广博,五灵祭坛一建再建,愈修愈宏伟,其间造出两个分别名为祈福祭坛与探微四象阵的中型祭坛已改置他处,被族人广知,但禁地里的五灵祭坛依旧是族长、太祝和颖共同保守的秘密。”
虽然这秘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教他引来圣女仓促撞破,令裘志不得不减少引诱外乡人赴夷。
他在心底补完未尽之语,任天冥乱舞的内力波动裹着微巽萦绕左右,抱臂哂道:“颖未曾料到,偏僻如斯之所,亦能引得教主垂青。”
他看见那个男子自幽翳的角落踅出,对方穿了朴素的灰衣,眉目清俊,仪态轩昂,唇角尚带三分笑意,眸子却沁着凉——确是黑小虎无疑。
东方颖盯视黑小虎运起踏雪无痕径直走来,脸上适时显出果不其然的神色,不过他清楚他暗聚内力的手足和蓄势待发的身躯皆将他对冥教教主的提防暴露无遗。
二月初二,他亲眼确认黑小虎与虹猫并肩离开术族,这才赶赴黄石寨六奇阁。纵使黑小虎的武道修为冠绝武林,纵使他接连制伏并关押逗逗、西门逵、跳跳和达达再强带圣女返回夷洲颇费了好一番周折,黑小虎亦不可能处理完并州天狼峰诸事后仍先他一步潜入术族——是了,不会有错,黑小虎初二那夜将光明剑交付虹猫,转明为暗藏进术族,方探清禁地卫戍弟子如何巡逻换班,方于此时此刻悄无声息地现身在他面前。
黑小虎送出一掌,掌风蕴着浓得几乎与暗夜同色的深紫快速逼来,东方颖不欲跟他硬拼,但这道厚重的掌风后竟尾随了七道更为凌厉的掌风,那七道掌风借头前掌风的掩盖与他拉进距离,骤然冲开阻隔在前的掌风,仿佛七支离弦之箭射向他的要害。
东方颖急忙使了个铁板桥避开贴面削来的三道掌风,同时运起九转御诀,在土遁术的帮助下半陷地中,平举双手接下另四道掌风。黑小虎攻势愈烈,左手勾指成爪悍然捏向东方颖的右膝,东方颖瞧着这近乎要握碎他膝盖的力道,心内微凛,丝毫不敢怠慢,催动龟息术与土遁术,双臂下压用出千斤坠,往土地深处沉去。
黑小虎一爪抓空,眉头轻皱,瞅准位置扬起右膊立掌,从掌根处蓄力下劈。东方颖只觉一记可凿壁裂砧的手刀焚着滚滚紫焰冲自己的左眼笔直斩来,仓促之际躲避不及,堪堪连击数拳借力右避,不虞那修长的五指重新变掌为爪,捉住自己左肩,生生把他从地底揪了回来。
不愧是被长虹剑主赞为“虚实莫测,究灵尽妙”的天冥乱舞掌法,确非他所能敌。
东方颖轻喟,两手拇指的指腹彼此相扣,余下四指依次合拢紧贴手腕,依稀可见他手心紫芒隐约,与黑小虎掌风里裹挟的紫芒大同小异。
破土而出的瞬间,东方颖以拇指为轴旋掌并推,天冥乱舞的内力势如破竹地袭向黑小虎心口,却被凝着长虹内力的一拳早有绸缪地蛮横顶回。黑小虎顺势掐住东方颖的咽喉,右腿跟上一别,扯着东方颖的手腕将其狠狠按在地上。
“吸星大法假同源内力难以互抵之利出神入化,但摄取内力的多寡因人而异,更兼吸收、转化他人内力时倘被攻击,丹田极易受到致命伤害,历来不是冥教高层的主修功法。”黑小虎矜重地传音道,“刚才对攻虽仅数招,其间凶险绝非等闲,若本教主所察无差,你吸收、转化他人内力耗时殊短,可你能摄取的内力偏少,纵然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出奇制胜,终将败给了解吸星大法且内力远在你之上的武林中人——如是剑走偏锋,绝非长久之道。”
“教主乃天纵之才,又何必对颖谈此诛心之论。教主,你可想过假使豺锋不曾背叛,假使上一代冥教教主也让他练了吸星大法,豺锋现今会成为何种模样?”东方颖闻言,突然停下无谓的挣扎,他紧绷的面庞松弛了许多,露出抹疏薄的笑意,“真可惜——他失去了作为一教之主随叫随到的内力器皿的机会。”
人与人的差异不止相貌、不止金帛、不止品格、不止才华……生而为仆,便是如此。
东方颖相信族长命他修习吸星大法的初衷与黑心虎没有太大区别,但幼时内力未显的黑小虎毕竟是黑心虎的独子,更兼其人天赋异禀自创天冥乱舞心法,黑心虎虽不免利用、猜忌黑小虎,到底将黑小虎视为继承者,全力栽培这位冥教少主。
可他东方颖,没有那样的运气。
术族等级森严,所有孩童均须测定根骨能力,根骨强者登记为术族弟子,根骨差者打猎耕种、纺织炼铁,而身体羸弱者则会被送给太祝,变成五灵祭坛下一缕缕前仆后继的幽魂。
在术族,恪尽职守是每个族人的本分,他因根骨极佳有幸护卫族长左右,可终日恭敬谦顺换来的,便是那一簿薄薄的《吸星大法》——他的和气稳重带给他最耀眼的荣光,即在族长需要时奉献自己丹田里贮存的内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西门逵不懂吸星大法背后的寓意,为它妒恨难平、寤寐觊觎,然而他东方颖,从不愿做一个供族长予取予求的内力器皿:他在族长面前循序渐进地展现他的才智,吸星大法亦如他所愿出现“无法控制的意外”变成了九转御诀。
舞勺2之龄的他于丑寅之交沉默地走出竹露居,研习高深心法的请求再次被族长婉拒,他明白无论他怎样聪睿、怎样刻苦,族长也不会允许他的武道修为超越她,他已至末路——属于他的阶梯终是到了尽头。
他漫无目的地彳亍在羊肠岔道中,烦透了术族高层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厌恶他们对普通族人的麻痹安抚、压榨剥削,甚至一度想通过自毁来打击术族……即使他清楚这只是他不能自拔之余幼稚的泄愤,即使他清楚这对早就堕入永夜的术族无伤大体。
他不知不觉走到外城,见到间茅草稀少的破屋,屋里的女子浑浑噩噩地仰躺在烂榻上,身边蜷缩着一团通红的婴儿,那婴儿双眸紧闭,刚刚比他的手大两圈。周围的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脖子却抻得老长,或瞪或眯着眼睛使劲往这边瞄。
东方颖不晓得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他单纯觉得那女人的邻里不该漠置旁观,他们应当有所行动——可他们单衣伫立于原处,佁然如泥塑。
他失魂落魄地呆望良久,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麻木板滞,与他们别无二致,他僵硬地转开视线,但见一袭杂裾的小女郎迈开短腿快步奔来,她不顾脏污地俯身于地,拿过打了补丁的夹被抱起死婴:她轻轻拥着那团红得触目惊心的血肉,一颗泪水毫无征兆地坠下。
他疑惑地望向身份尊贵的小女郎,他从未在术族见过如此晶莹如此温热的东西——那颗泪水,就这么不容分说地坠进他的心田,浸润了绝望的土壤,滋养出一棵渴盼着锦簇花团的野草。
“攻心固是上策,但于本教主无用。”黑小虎未答,反而传音道,“东方颖,你是个理智的人,本教主不想对你用刑,你直接交代罢。”
“教主有所不知,术族驭下之毒名曰‘违命必死丹’,效用极类黑心散,却有些差异:一则必须口服,二则下毒并无明征,三则施毒者催动后须三个时辰才会夺人性命。就算违命必死丹的毒性不像黑心散那般猛烈,颖又焉能冒着生命风险将术族秘辛悉数透露给教主?”东方颖艰难地呼吸,不急不缓地娓娓回传道,“颖若是教主,大概会用药强行逼问,既快还妥帖——冥教应该也不缺这样的物什吧。”
“你已向虹猫讲过术族许多隐秘,又坐看他返回中原,想来违命必死丹无非是借口,纵是真的你亦有办法绕过它的煎迫。”黑小虎锁喉的手指未泄半分气力,“更何况本教主如对你的钳制稍有放松,你立刻便要挣脱本教主,用土遁术逃之夭夭罢。”
“哈,或许真会那样呢……但是啊,教主显然可以胁持颖慢慢逼问,哪怕颖跑了教主想再逮住颖也绝非难事,教主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东方颖冷笑道,“且不提术族的戍守弟子何时能发现我们,单看中原一触即发的形势,其实结论已经很明白了:教主,急的是你,不是颖。”
“哼,遗憾的是术族尚未准备好迎接那个变局,帮术族共同诱导出这番事态的家伙恐怕也不希望术族立时崛起。”黑小虎用比东方颖更刻薄的腔调嘲弄道,“若你们把冥教逼至进退维谷之境,统合七剑推翻外强中干的天狼门和人心不齐的索生门,再跟各自为政的术族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这种事本教主未必做不出来——可是东方颖,你愿意接受那样玉石俱焚的结局吗?”
东方颖遥望悬天之月,忖道:一力降十会吗……呵,果真是冥教的作风。
他内力有限,唯凭九转御诀夺刃侵法之力勤勉不懈地观察招式、推敲内功,方勉强跻身术族有数的高手,以智补拙直至成为族中片言九鼎的右护法,他坚信他早晚能教族长除他以外无人可用。
不过午夜梦回之际,恬澹如他亦难免心存一份奢望:倘若术族的族长是术灵儿,是那个不愿轻易伤及无辜、不愿残忍利用他人、更不愿因忌惮阻碍族内子弟身负深妙武艺的女郎……
他今时今日,是否就不会被冥教教主全面压制至斯?
东方颖忖毕,忽觉心口一悸,这些胸膺里翻绞经年的失意与不忍,好似也在某个瞬间多出泾渭分明的一笔——恰如歧路中怒放的那株荼蘼,正在人迹罕至的道旁,寂寞地孤芳自赏。
【注:1章名化用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太祖开宝八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2舞勺:典出《礼记.内则》:“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多指13-15岁。】
【黑蓝】问鼎天下190-梦醒方知岂无凭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捌章:梦醒方知岂无凭1
走舸靠岸,黛青色的长衫不再被风撩起下摆,归于沉寂。
东方颖负立昂首,澄静的苍穹里缀着三五星斗,遥挂天际的细月躺在落日的余晖上,徘徊群星之外,隐现流云之间,却勒出铁画银钩的一撇,缱绻而隽永。
走舸内的众人分作两拨,四人合力抛下重石作锚,余者明火深入船腹,捧着悦濯烟散了一圈,复给没有意识的西门逵、逗逗、跳跳和达达再次喂下一颗悦濯丹。...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捌章:梦醒方知岂无凭1
走舸靠岸,黛青色的长衫不再被风撩起下摆,归于沉寂。
东方颖负立昂首,澄静的苍穹里缀着三五星斗,遥挂天际的细月躺在落日的余晖上,徘徊群星之外,隐现流云之间,却勒出铁画银钩的一撇,缱绻而隽永。
走舸内的众人分作两拨,四人合力抛下重石作锚,余者明火深入船腹,捧着悦濯烟散了一圈,复给没有意识的西门逵、逗逗、跳跳和达达再次喂下一颗悦濯丹。
无味绀紫的烟雾徐徐飘扬,东方颖抿唇,背起被他点过睡穴的术灵儿,在悦濯烟临身前踏进嵯峨蜿蜒的山路。
他嗅到清馨幽雅的芬芳,似较他离开术族前更浓郁了些,是族人种了更多的曼陀罗吗?
他听到子规婉约的啼鸣,似较他离开术族前更高亢了些,是族人的内力更加精进了吗?
东方颖想罢,面上懑色一闪而逝,他加快步伐,传出子规之音,掠过关口直抵绝壁,登上铁吊篮,在复式辘轳的吱嘎声里行至术族山巅恢弘的祈福祭坛。
术宛昭淑穆起身,回眸睨视澹泊缄口的东方颖,晦月手杖上紫棠色的锐芒渐消。
东方颖扶着术灵儿的后颈,让她睡在平坦干净的大石上,又自密袋中拿出五灵鼎双手奉给术宛昭:“幸不辱命。”
术宛昭接过五灵鼎收入怀中,状若无意地问道:“西门安在。”
“左护法企图联合酆蜧戕害同族,颖遂动用了悦濯之毒,现已将他带回族中,如何惩处请族长示下。”东方颖垂目道,“另外神医逗逗恐有解悦濯之毒的思路,须严慎戒备,其他情况均在族长意料之内,族长不必忧心。”
“嗯,此事妾身自有定夺。”术宛昭摩挲着晦月手杖,恝然道,“天外飞仙近来进展稍慢,你空了去提点裘志一句,若他冥顽不灵,就让他像那些长老一样放下族中俗务颐养天年……倘无他事,便退下休沐吧。”
东方颖眨了眨眼,掩去黑瞳里瞬息涌上的不忍,可他辨不出这份太过浓厚的不忍究竟是为谁而起:“唯。”
待东方颖远去,术宛昭缓步走到大石旁端坐,她久违地凝睇术灵儿婀娜天真的容颜,良久,伸手抚了抚对方柔顺的青丝,分别解开术灵儿被点的穴道,唤醒她唯一的女儿。
术灵儿睁眸,无措地怔了几息,怯怯呢喃道:“母后……”
术宛昭微笑,牵着术灵儿的手腕拉起她:“灵儿,知道祈福祭坛的深处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是术族历代族长的祠堂。”
“不错,今日令东方带你来此,盖因术族已逢多事之秋,而母后亦不晓何时便会溘然长逝。”
术灵儿瞬间抬头,愣愣地看着术宛昭近在眉睫的面庞,摇首道:“母后,您在说什么!?”
“听母后讲完。术族偏居夷洲,历来为中土所鄙,族长之位与复兴之愿于此薪火相传,迩来二百载有逾矣。你天生良善,欣赏华佗那般妙手回春的名医,这不是上位者该有的心性,可母后不会逼灵儿,冥教内乱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母后绝不会重蹈覆辙。”术宛昭温和地打断术灵儿,娓娓道,“为术族计,母后会用尽手段提升术族的地位……等母后离开人世,灵儿只需站在母后的对立面,把所有阴谋都推给母后,利用你攒下的情谊守住术族历代族长遗留下来的功业——将术族推至巅峰。
术族辅佐你的裘志、西门和东方是母后观察十余年后亲自为你选的,裘志与族中长老关系极好,却跟东方、西门均无深交,除飞天梦外没有太多野心,你支持裘志做他的研究,裘志即可助你夷平族中一切反抗之源。西门与东方皆对你有意,且西门相当妒忌东方的才华,你只消让他们身份对等,彼此制衡,遇事不决多参考东方的意见,毋使一家独大,就能坐稳族长之位。”
术灵儿呆住了,她茫然地听她曾经无比尊敬亦无比信任的母亲将那匪夷所思的计划向她重复了一遍,她记下母亲的话语,还没来及对这番话生出或恼怒或失望的情绪,便闻术宛昭继续道:“天狼门大当家钱夕伤重难愈,三当家钱若武功尽废,你择日去裘志修建天外飞仙的地方,在附近的密道里找到被关押的二当家钱惕,亲自放走他——天狼门必定生变,然后母后会以调停为名,促成你和长虹剑主联姻。”
“灵儿和、和虹猫联姻?!”术灵儿瞠目结舌,不住摆手道,“母后,此事坚决不可,灵儿不爱慕虹猫,虹猫也不爱慕灵儿,我们不会幸福的。”
“傻孩子,这是权宜之计。晓得暗影剑主为什么与长虹剑主走得近吗,因为暗影剑主知道,一旦她跟长虹剑主好事将成,世人会说长虹剑主清名在外,他携手终生的人一定不是耽于杀戮的恶人——只是暗影剑主不舍得放下索生门的权力,不愿过早和长虹剑主成亲,这给了我们机会。”术宛昭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挥起晦月手杖遥指西北,冷笑道,“长虹剑主为人有担当、重情义,为大局计十有八九会做出牺牲,又不会当真轻侮于你,而暗影剑主那里自有人对付,她搅不乱母后的谋划……待天狼门与索生门出的变故掩去术族过去的风波,术族大体已取代天狼门和索生门现在的地位,被视为同七剑荣辱与共的你将术族的诸般盘算及联姻全栽给母后,跟长虹剑主和离便是,之后你喜欢谁,自可与谁结成连理。”
“母后,为什么……必须要如此吗?灵儿、灵儿做不到……”
“不,灵儿一定能做到。”术族族长俯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术族圣女,再次温柔地伸手,托起对方惨白的脸颊,“毕竟灵儿做不到的话,天狼门二当家钱惕和雨花剑主逗逗许会变成灵儿生命中一场美妙的梦——梦醒方知梦,人去了无痕。”
母亲的黑眸里仿佛蔓延出无形的阴影,这阴影攫住了术灵儿的视线,她甚至感觉它一并攫住了她的灵魂。那些在心田里翻腾的、在脑海内闪现的、在耳廓旁叫嚣并最终从她微颤的瞳仁中映照出去的,定是自己六神无主的慌张跟绝望罢?
广阔无边的夜幕像囚笼,又一次将她笼罩;像帷幔,又一次将她束缚;像波涛,又一次将她淹没。
母亲是为了她好——她完全清楚这点,所以拼命挣扎、竭力拒绝的自己看起来不就与坏小孩无异吗。
接受吧……为什么不接受呢?
权当是为了术族远房表亲复仇的延续,她知道这个借口足以说服自己……她业已在这个理由驱使下易容成虹猫瞒过阿镜劫持钱惕,又亲上黑虎崖在关键时刻开启五灵鼎暴露金晶石,终于挑起天狼门与七剑、冥教、索生门之间的矛盾。
反正她是被逼迫的,不遵从母亲的意思会害死阿镜的父亲,阿镜再也不会如昔日般活泼乖巧了吧,更何况她还将连累她好善乐施、悬壶济世的神医师父……是啊,只要接受母亲的部署就没问题了,一切都会过去。
——畏惧无法解决问题,越是紧张害怕,越要睁开眼睛正视前方。
如果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这句话仍环绕在她身畔,流连不去?
她忽地回神,眼睛睁得更大,几乎瞧见母亲瞳中的黑暗正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她,然后——
术灵儿阖上了眼帘。
她陷入昏眩,晕倒在母亲怀里,同时隔绝了母亲瞳中深不见底的黑暗。
【注:1章名化用张炎的《甘州》:“梦醒方知梦,梦岂无凭”。】
【黑蓝】问鼎天下189-智料隐匿者有殃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柒章:智料隐匿者有殃1
冀州,某胭脂铺。
铺面临街,称不上宽敞,也无逼仄之嫌,门口一乘骈马2几乎完全遮蔽住小铺的窗扉,与左右有仓有院的大店相较,不免便落了下乘。拿自己当伙计使的女掌柜悠闲地坐在榻上数着铜板碎银,偶尔抬眼确认她亲手拴在门口的马儿是否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
胭脂铺里间。
“啊!”
虹猫闻声猛地睁眼,淡雅的脂粉香萦绕鼻尖,是他这两日时时可闻...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柒章:智料隐匿者有殃1
冀州,某胭脂铺。
铺面临街,称不上宽敞,也无逼仄之嫌,门口一乘骈马2几乎完全遮蔽住小铺的窗扉,与左右有仓有院的大店相较,不免便落了下乘。拿自己当伙计使的女掌柜悠闲地坐在榻上数着铜板碎银,偶尔抬眼确认她亲手拴在门口的马儿是否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
胭脂铺里间。
“啊!”
虹猫闻声猛地睁眼,淡雅的脂粉香萦绕鼻尖,是他这两日时时可闻的味道,但他顾不得细嗅,亦未及分辨其中是否掺杂了屋外冷蕊寒英的芬芳,遂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蓝兔的榻前,望向冒出一层虚汗的女子,担忧地询道:“蓝兔,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不过被梦魇着了,是不是扰了你的好眠……”蓝兔脸上犹存心有余悸的慌乱,她咬唇捺下惊惧的喘息,不好意思地垂首,勉强笑答,只是话至半途,她声音里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她窥着虹猫的神色,有些犹豫地解下腰间的紫色香囊。
紫色香囊不时凹凸涨缩,虹猫皱眉盯视着香囊,愈看愈觉熟悉,不由定睛多瞧了顷刻,倏地拔高声音呼道:“是岚的香囊?!”
蓝兔点头,手中黑小虎不待见可虹猫异常在意的香囊被后者直接抢走。
毕竟岚离出事后,这紫色香囊许是岚离所剩无多的贴身之物……蓝兔暗忖,但瞧虹猫拉开香囊头部的白色细绳,伸出两指捏住香囊底部,竟将那彩芒不复明灭的香囊朝下狠狠一甩。
只见一对同类蛊虫身上缠着两根编成同心结的墨发相拥滚出,它们拚命噬咬彼此,挣扎渐弱,却顽固地不肯松口,细长柔软的躯体包裹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依旧跟两根青丝纠葛在一处。黑气慢慢消散,两蛊停止蠕动,显出道道伤痕,竟似双双死去。
虹猫的眉头蹙得更深,他抽出长虹,用剑尖扒拉两下蛊虫,将其逐一刺穿,沉声道:“应该是追光蛊……”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终是抖了抖香囊,确认香囊内再无它物后,默默将其收起。蓝兔望向地上与追光蛊一并被斩成数截的同心结,本欲出口的句子亦哽在喉头,无言以对。
恰当时,一只黑鹰展翅闯入,虹猫压下心中千头万绪的思潮和教黑鹰惊出的讶意,俟蓝兔看完传书以目相询。
“总舵无甚紧急要务,牛旋风、大奔、空曜和阿木已准备妥帖,如天狼门率先发难就调兵突袭天狼峰,并让阿淼作证予以反击,但天狼门近日龟缩不出,细作带出的消息有限,约莫是大当家钱夕贸然借金晶石之力与你一战后两臂肿胀作痛,三当家钱若失了内力,二当家钱惕又久寻不得,难怪天狼门近来那么老实。可惜君瑾内力有限,长途跋涉难免力不从心,现今仍未返回总舵,芸珏所中的暝途七曲未解,我们很难得知索生门到底缘何生变。”蓝兔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冥教已遣数批弟子密探天狼峰断魂崖底,均报所觅未果——岚离的事情或许另有转机,你也别太伤怀了。”
“我听岚说过,高明的驱蛊人炼成的同类蛊虫极少自相残杀。岚携嫡系离开冥教后,冥教中理当再无驭蛊者,而不便御敌的你和内力告罄的我避世歇脚的这家胭脂铺——正是灵山门倾覆后,冥教在冀州新收的暗桩。”虹猫听罢,沉吟少顷,重新指向地上的蛊虫,“但是,若它们由不同驱蛊人所炼,缘何竟会冒出黑光;反之,若它们由同一驱蛊人所炼,缘何竟不发一语?还有,你的梦魇……”
虹猫再次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蓝兔隐约记起她跟黑小虎、跳跳闲谈时,两人都相信直觉与梦境是某种示警,她猜虹猫亦有相似的想法,她该把她梦到的内容具言相告的,可在她下定决心之前,她看清了梦中数人的衣衫和面庞。
以悬浮半空的巨型机巧为起始,万象纷呈于前,如梦如幻,独那朱披、那长虹、那血眸……那三处猩红与那三人的音容仪止昭晰详尽恍若亲历,而令她最难以接受的是,他们彼此对立,仿佛咫尺天涯。
蓝兔悲伤地意识到,在她认出他们的一霎,这个梦魇已无可转圜地成了她永恒的秘辛,不可宣诸口,不可录诸纸,只得压诸胸膺,暗虑于心。
她的视线越过虹猫落在窗外盛开的黄梅上,感觉自己嗅到了独属于梅的幽香,数根枝桠将东南向清冽的潭水割碎,依稀可见一条锦鲤在其间隐现。
寒渊浮锦鲤,未敢信东风3。
蓝兔阒然抬手,挡住那锦鲤,权当不见。
扒着窗棂的手指徐徐收紧,扣住胭脂铺里平凡无奇的窗户,时隔两年,她遥望东南,遥望远方的寒潭之上无垠的天际,终于再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思念的味道,那味道便如眼前的黄梅,闻之清香,尝则微苦。
扬州,黑虎崖外,官道。
雪岚离潜出冥教总舵,西向飞掠,突见酆蜧倚靠道畔芭蕉遥遥迎候,右手掌心托着的一对铭光蛊正焕发出斑斓霞光。
除了清浅的呼吸声,雪岚离什么都没听到。
雪岚离又看了他一眼,带着凝重的表情欲撇下他离去,酆蜧迅疾逼至,牵住雪岚离的左腕哂道:“小乌鹊,人生苦短,却也毋须跼蹐过甚——你对旁人的隐密,当真没有半分窥探的兴致吗?”
“没有。”雪岚离略挣了挣,感到酆蜧下了死力气,便不再抵抗,“但‘人生苦短’从你口中讲出,倒是颇有排调之嫌。”
冬日的晴空下飘着轻薄的灰,忽见漆黑的鸟儿御风冲来,好像一道墨色闪电劈开那蒙尘万里的天穹。
酆蜧辨明鸟儿的目标,待其堪堪飞至左手背才从容松开钳制住雪岚离的五指,后撤一步,旁观这一啄不中的鸟儿昂首敛羽站上雪岚离的右肩,不愠不火地说道:“乌鹊也不知随了谁,看似听话,却总不愿受制于人。”
“除了被捏过太多次七寸以致丧了良心的蛇,又有谁相信生灵会甘愿受制于人。”雪岚离反嘲道。
“龟猖有介,狐貉不能禽;蝮蛇有螫,人忌而不轻,故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4。”酆蜧把玩掌心蛊虫,似笑非笑地应道,“甘愿也好,不愿也罢——强者操纵弱者,弱者亦臣服于强者,此乃千篇一律的寰宇之法。”
雪岚离阖目,方欲开口竟教一声惊呼打断。
——蓝兔,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不过被梦魇着了,是不是扰了你的好眠……
雪岚离于跫然足音与无比熟稔的声音中蓦地睁开眸子,扭头瞪视酆蜧的右手,面色微沉,带出几分不悦。
酆蜧满意地眯眼莞尔,复见彼处的虹猫与蓝兔相顾无语,遂散去掌内彩光,两只铭光蛊四周彩光褪尽前的瞬间钻出一句振聋发聩的高呼:“是岚的香囊?!”
雪岚离举步欲行的右足缓缓落回原地。
“酆蜧,蛰伏在阿岚香囊内的蛊虫,果然是你的铭光蛊而非母亲的追光蛊……十五年前的太元十二年,阿岚进入冥教之初,便是如此。”雪岚离银白如缎的发丝下骤然射出两道冷峭的绛芒,“阴阳降头草中的阳降里亦有铭光蛊,两年前阳降成功落降后你也许想过换掉香囊中的铭光蛊,但阿岚一直贴身携带这个紫色香囊,从未摘过,且你早已分别除掉阿岚布下的追光蛊,换作你的铭光蛊——就像你于阿岚前往云顶山之际,特意在爹娘的故居附近弄出剑痕与蛊虫的尸体,破坏了怒剑的善后,再用铭光蛊替换娘的追光蛊留下他们的声音,促使阿岚反戈冥教。”
“小乌鹊,仅凭虹猫一句话就得出这么离奇的结论,未免太武断了罢。”酆蜧收了铭光蛊,摇头摊手道,“会蛊术的可不止我一人。”
雪岚离抱臂,边忖边道:“静茹真好用啊,替你宣传《忆卿颜秘闻》、替你给蓝兔下寒气针之毒、替你颠覆索生门迫害芸珏,现今你还要把铭光蛊之事赖到她身上——静茹的蛊术是阿岚亲自教出来的,她的蛊根本无法瞒过阿岚如许之久。
然则,你既与灵山门主穆鸷相识,穆鸷又跟雪岛上人无相的大徒弟马三娘有夫妻之实,你得知雪岛有能修改记忆的寒冰冠和能起死回生的雪珠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太元十年无相不管遗弃阿木卧底冥教的马三娘,因为无相忌惮的不是穆鸷,是你。
不错,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刘欣的转世是阿岚的父亲,你发现他身为冥教的副教主与冥教众高层相交甚笃,绝不会为了你离开冥教,便干脆撺掇灵山门跟冥教开战。
太元五年,灵山门挑衅冥教,豺通和爹与灵山门大战一场,平手而分,撤回总舵途中豺通暴毙,爹虽对自己的失控毫无印象,却并未反驳他误杀豺通的推断,想必豺通的死状极像亡于暗影剑下——但利用噬人精血的飞降和取人魂魄的鬼降亦能做到这一点,你曾以此诓了雪儿将近两个月。
黑心虎没有猜忌父亲,可你十分了解父亲的为人,他无颜面对昔日兄弟,归隐山林,不过爹拒绝了你,反跟娘结为连理。然而你明晰寒冰冠与雪珠的存在,行事愈发遥荡恣睢,为了同时除掉雪弥辰最在意的娘和黑心虎,你准备了整整七年,给白梨下了只有金蚕蛊和麒麟血才能解的噬魂丝跟血魔疯癫,并让黑心虎相信你是唐门中人。
黑心虎不疑有他,将两种剧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并倾全教之力谋求解药——纵使你做了这么多,终究功败垂成,你没料到借穆鸷之手通过雪晶挑起的七剑与冥教的争斗竟未伤及一人性命,你更没料到娘被狂刀、怒剑杀害后,爹居然没有给你使用寒冰冠或雪珠的机会,他抛下阿岚选择自戕,魂归暗影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于是,太元十二年始,你决心报复:你放任穆鸷玩弄雪山族与火山族,坐看雪儿失忆、雪晶受辱、莫仇投诚灵山门、莫将武功尽废,蛊惑豺通遗子豺锋为父报仇引发冥教内乱,黑心虎接连失去兄弟、爱妻与义侄,又让血魔疯癫折磨得几近走火入魔,在多重打击下将满腔怨愤发泄到七剑身上,血洗了七剑故居。
迩后整整十五年,阿岚所知所闻皆教你用铭光蛊暗中窥伺,阿岚所思所行均难逃你揣占意度之外——没错罢,酆蜧。”
被宿命遗弃的酆蜧安静地听见微知著的雪岚离絮絮呶呶,黑眸晦似渊潭,探究地望着这个比他更为宿命所眷顾的女子。
她分析得尚不够全面,其中语焉不详之处许是凭心臆测,但她猜得实在太准,以至于此时此刻就连他也无从确定她那双同他一般在血水中浸泡过的手触摸到多少真相,而她那双同他一般欣赏过紫陌红尘的赤眸深处到底激流涌动如暗潮抑或……淡漠泰然如死水?
酆蜧注视着雪岚离,在阳光的照耀下,细小若齑的尘埃围绕着他们轻盈翩跹,可他敏锐地觉察有些难以具名的事物已经悄然改变,乃至在某个不经意的弹指间,他不再有孤身一人被无常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对耶,错耶,均无甚紧要。”末了,他突兀地勾唇哂道,“重要的是写史书的那个文人……相信我曾做过些什么5。”
【注:1章名与文中“寒渊浮锦鲤”典出《列子·说符》:“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2骈马:指二马并驾的车;3本诗标题为《寒渊》,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东风,指春风,亦指变革进步的力量与气势;4借句桓宽的《盐铁论·险固》;5化用柯南•道尔的《血字的研究》:“这世界的原则是,你做了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能够使人相信你做了什么”。】
【黑蓝】问鼎天下188-相顾未识卿远近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陆章:相顾未识卿远近1
黑小虎把裘志拎至书房的几案边,将老者的姿势摆成伏案而坐,他的左手全程抚在对方的定身穴位上,然而裘志乖顺得就像每个被招魂引所支配的人,没有丝毫反抗。
他轻喟,压下心中蔓延开来的不忍,到底用他的独创手法点了裘志的定身穴道,再次运起吸星大法,捋顺裘志乱窜的内力,消去他提问提一半裘志便走火入魔的风险。
黑小虎摇醒裘志,确认裘志被招魂引控制后...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陆章:相顾未识卿远近1
黑小虎把裘志拎至书房的几案边,将老者的姿势摆成伏案而坐,他的左手全程抚在对方的定身穴位上,然而裘志乖顺得就像每个被招魂引所支配的人,没有丝毫反抗。
他轻喟,压下心中蔓延开来的不忍,到底用他的独创手法点了裘志的定身穴道,再次运起吸星大法,捋顺裘志乱窜的内力,消去他提问提一半裘志便走火入魔的风险。
黑小虎摇醒裘志,确认裘志被招魂引控制后开始套话,他并未急着问术族怎么掳走的天狼门二当家钱惕、炼哪种药物影响了莎丽、又缘何窃取金晶石栽赃他人,毕竟机谋易改,本性难移,了解术族中人刻在内心深处的意愿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裘志思索半晌,答道:“老拙想在天空飞翔,族长想带领术族入主中原,圣女想为姚盛报仇,右护法想同时实现族长与圣女的愿望,左护法想取代右护法的地位,老拙书房中的阿飞……”
简洁明了,殊无遗漏,黑小虎暗自点头,见裘志竟有继续把自己身边心腹的抱负也如数家珍地陈述一遍的势头,连忙打断,抓紧时间盘问钱惕、药物和金晶石之事。
可惜裘志对这些知之不详,他反复追诘,也只得到了数条有些鸡肋的消息——
其一,天狼门二当家钱惕由东方颖带回术族,裘志不清楚东方颖把钱惕囚禁在何处,更不知晓莎丽和跳跳身在何方;
其二,术族族人皆会土遁术,只是土遁的深度与长度因人而异,最喜欢使土遁术的术族高层是西门逵;
其三,西门逵在太元十二年七剑首次合璧后冥教内乱时,冒着生命危险趁乱用土遁术潜入冥教,背下易容术和吸星大法的修习之法,带回了两种秘术的抄本,东方颖、西门逵和术灵儿天资过人,均掌握了易容术的精髓;
其四,族长只允许东方颖修炼吸星大法,西门逵在东方颖闭关参悟吸星大法之际多次捣乱,东方颖阴差阳错练成了九转御诀;
其五,九转御诀能够吸取他人内力为己用,甚至操纵他人的武器,纵然东方颖百般遮掩,但裘志坚信九转御诀藏有一个他尚不明晰却非常致命的弱点;
其六,悦濯之毒有悦濯烟跟悦濯丹两种形制,烟熏服丹皆可控人心智,东方颖利用族中广植的曼陀罗调配悦濯之毒,术宛昭出于某种未曾言明的衡量,给了裘志不少悦濯之毒的解药;
其七,上元节裘志待易容成猪无戒的西门逵把虹猫引至面前,骗虹猫捡起名为五灵鼎的青铜鼎,五灵鼎是天外飞仙的枢纽,内藏一只生机旺盛的噬灵蛊,向鼎心注入内力后,噬灵蛊将触动机关使鼎上的五个圆形凹槽闭合,没有装入五行晶石的凹槽会重新打开,欲取出凹槽中的晶石须向鼎心弹入同源内力,否则鼎中的噬灵蛊不会触动鼎内的机关。
尽管裘志通晓的情况有限,但结合虹猫告诉他的事体与他一路上的观察,术族众高层各行其是,虽明面上都在瓦解五派同盟,根本目的却全然不同,以至彼此防备,其中术灵儿、裘志与西门逵或可分别借由情感、梦想与妒忌分化利用。
“裘志,整个术族除了你,恐再无人萦梦飞天。你的族人遣弟子以戍卫之名不间断地监视着你,你连走火入魔都不敢求他们援手。”黑小虎给裘志喂下招魂引解药,俯身于后者耳边低语传音道,“倘使将来,你自觉此志难圆,江湖中的名教大门……对,放弃术族,江湖中的名教大门许会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他刻意趁裘志虚弱彷徨之际把“名教”一词印入裘志心底,这样当裘志的飞天宏愿当真幻灭之日,裘志会不假思索地最先想到冥教。
至于蛊……黑小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雪岚离的容颜,只是这次,她的容颜被一个稍显生僻的名字取代。
雪岚离不是怀瑾握瑜的蓝兔,也不是力有不逮的莫将,他一向忌惮她的蛊术、制毒与私心,那未曾谋面的家伙三管齐下,把他的脾性与思考方式全部纳入算计,所以他才没能看穿那家伙的圈套,反受其乱。
他原以为随着五派结盟,那些堆积在尸骸与权力之上的罪孽便已离他远去,今日独处夷地,亲见术族与父亲尚在时的冥教极其相似的党同伐异,他甫幡然醒悟——欲避是非,必承其罪。
权且搁置远虑,现在对他来说最迫切的,大概是不遗余力地会一会在术族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东方颖,寻找破局之机。
他推开书房的窗牖,眼神微凉,这双于隐秘的角落默望无人之境的黑瞳,正沁着彻骨的冰寒。
福州,晋安,开洋客栈三号房。
东方颖避过门口,撂下肩上扛着的麻袋,解松长绳,露出被反剪双臂沉沉睡去的西门逵。东方颖朝西门逵的睡穴、哑穴和封功穴分别补了一指,然后拣起绿釉陶盆中的木麈尾,毵毵挥拂,扫去房中不存在的浮灰,又把左手攥着的数枝白梅放入青釉花瓶内。
他撇下麈尾,将术灵儿让进屋中,引她绕开麻袋在几畔入座,术灵儿乜了西门逵一眼,面上略现不堪之色,复敛容回眸,直视东方颖道:“没想到母后与你竟然计划了那么多。”
东方颖动作飞快地揪掉尚未盛放或已开败的白梅,错落有致地插在青釉瓶里,选了个最美丽的角度摆至术灵儿面前,这些白瓣朱萼、亦正亦斜的梅花便探着嫩黄的娇蕊,朝杂裾女子萧萧齐绽,铅华不染。
“约莫是,圣女不如您想象的那般了解族长。”
他看向她,她却被他的话语压弯了颈项,垂下脑袋不和他对视,封缄一路的思绪竟冲口而出:“你与母后恐怕也未料及,你毋须激发悦濯之毒,抑或用天狼门二当家的安危加以胁迫——你刚制伏师父,灵儿便决定跟你同返术族总坛。”
东方颖移开视线,重新盯住白梅,又有几人知道,白梅浓厚馥郁的芬芳所粉饰的,是它平淡而苦涩的味道呢。他轻哂,将心头莫名泛起的惆怅失落深深掩埋,应道:“大概族长,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了解圣女。”
“但东方颖,你定当很了解灵儿与母后……不,或许你了解我们所有人。”
术灵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西门逵将自己和青光剑主用易容之术改头换面试图毒害东方颖前,东方颖业已运九转御诀压服了全意给她炼药祛毒以致无暇分心的师父。东方颖请她回术族总坛,请她配合他易容并保持安静,请她不要怪罪他的无礼,她一一答应,脱下杂裾递给东方颖,看他乔装打扮,看他强迫师父吃下悦濯丹后用摄魂令命他安睡,看他陆续点中师父的封功穴、定身穴、哑穴和睡穴……
东方颖素来温文端方,他聆听她、陪同她、指点她、包容她,他像所有坚实可靠的兄长一样令她安心,她从未见过这样淡漠凌厉的术族右护法。于是她要他别让她失去意识,她想接触六奇阁中将要发生的一切。他答应了,但格外周密慎重的他依然点了她的封功穴、定身穴和哑穴。
她倚靠着透声的墙,默闻隔壁种种,忽觉她其实见过一次冷酷疏离的东方颖,她无法自已地回溯起静谧广袤的夜幕下、恢弘庄严的祭坛前,那些溃疡靡烂的创伤与暴戾恣睢的扭曲。
她不愿再想,东方颖仍未答她,只凝视青釉花瓶中的白梅,术灵儿刹那间有种错觉,仿佛术族右护法的魂魄脱离其身,附在了这束时刻保持完美的白梅之上。
“你是不是又打算做些不能告诉灵儿的事情,就像钱惕被关押的位置,就像师父、莎丽、跳跳和达达被囚禁的位置……是母后命你做的吗?”
倩俏灵动的女郎小心翼翼地发问,她脸色苍白,素来明亮熠熠的剪水明眸中光华尽失,韫满难以置信和黯然神伤。
这可不行啊,圣女,族长用十几年光阴为你编织了一袭华美的帷幕,幕前的族人高风亮节、同心同德,而你刚寻到这帷幕的某处隅隙,焉能慑于幕后的黑暗,裹足不前……即使你心有不愿,族长大抵亦不会允你后撤半步。
“圣女谬赞,颖不敢觍颜自诩,于颖而言,人心狡诈甚于毒蛇、莫测甚于幽灵,武林中当有许多人比颖更擅忖度人心。”
东方颖回望术灵儿,眼前恍惚浮现出一座浓雾笼罩的孤岛,而面对族长、圣女、太祝和左护法的他斩钉截铁地做出了毫无二致的选择。
“灵儿,”他突然轻唤她的闺名,跟她四目相顾,他避开了他无法作答的问题,却笃定地立誓道,“颖自然愿意让你和族长能够同时得偿夙愿,但是当你们的夙愿出现冲突之际……灵儿不必相信颖,你只须相信:你心之所念,即颖意之所愿,无论灵儿的希冀为何,颖都会不顾一切地为你达成——纵寸磔2颖身,此心不移。”
【注:1章名化用欧阳修的《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别后不知君远近”;2寸磔:磔音“哲”,碎解肢体,斩成许多小段,古代的一种酷刑。】
【黑蓝】问鼎天下187-烈火霹雳琅玕碎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伍章:烈火霹雳琅玕碎1
黑小虎易容完毕,把自己携带的物什逐一收存,换好术族弟子朴素的灰衣,背上竹篮,深深掩埋夜行衣与尸首,顺着这条早已被术族族人踩踏过无数次的道路,返回书房。
和冥教众高层的书房相比,裘志的书房显得有些狭仄浅陋,藏书量更是远远不如,但看得出来,放置在竹架上的书卷不仅有仔细誊抄的副本,且书册中间或夹有一两张精心记录心得体会的纸张。远离书卷的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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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伍章:烈火霹雳琅玕碎1
黑小虎易容完毕,把自己携带的物什逐一收存,换好术族弟子朴素的灰衣,背上竹篮,深深掩埋夜行衣与尸首,顺着这条早已被术族族人踩踏过无数次的道路,返回书房。
和冥教众高层的书房相比,裘志的书房显得有些狭仄浅陋,藏书量更是远远不如,但看得出来,放置在竹架上的书卷不仅有仔细誊抄的副本,且书册中间或夹有一两张精心记录心得体会的纸张。远离书卷的砖墙上挂着点燃的油灯,它高悬于书房一隅,光影摇曳,安静地燃烧着。
黑小虎开始按照自己的习惯整理书册卷宗,他扫视并默记书名,发现裘志的藏书多与阴阳五行、星宿运度2、内力转化与机巧制造相关,武学和丹药方面的杂书亦有不少,他甚至在不起眼处瞥见冥教未尝外传的武学秘籍《吸星大法》。轻薄的书卷很快堆满竹架左端,黑小虎借此遮掩身形,将自己想翻阅的三两薄本偷偷纳入袖中。
随后,他把竹架左方过多的书卷向右方转移,不意碰落一页黄麻纸——
“那些落了灰尘的旧书,纵使在遥远的过去被人遗忘,却沉默而执着地等待,等待被再次翻阅的一天。人,想来也是如此吧……至少我,并不畏惧死亡,只害怕被人淡忘。”
不同于裘志略微潦乱的草书,映入眼帘的字迹稚嫩娟秀,透着若有若无的灵动。
曩岁苦修武道,寒暑不辍。乏时读书临帖,以养心性,偶尔有感,斐然成章,他亦这般信手夹在卷内册间。
——少主行文扼要疏朗,纵观冥教……及余者欲效无方,皆不类少主。
黑小虎抿唇,弯腰拾起黄麻纸,拂去纸上的浮灰,将这页与众不同的随笔妥帖放回竹架。
蓝腹中怀子,独在冥教恐怕孤木难支,他身处敌族,暂且别再想那些不合时宜的往事了罢。
辰时,戴纶巾着灰袍的裘志身后跟着两名约莫三十上下的术族弟子,早早到了书房,两名强壮的弟子被裘志要求戍守在书房门口,裘志又冲屋中人挥了挥手,四位年轻的弟子相继告退。
黑小虎学着他们的样子垂首欲行,却闻裘志突然唤道:“阿飞,你留下。”
他快速瞧了眼众人的行径,见另四个术族子弟动作毫无迟滞地依次退出书房,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足可见这句“阿飞”当真是在叫他。他遂朝裘志行礼,哑着嗓子低声道:“太祝恕罪,属下近日着了风寒。”
他刻意表现出一种愚忠稚拙、不善言辞的感觉,上了年纪的人大都亲近信任此类下属,更愿与他们共事……倘裘志异常精明,且其宠信的阿飞不是这种情况,他再根据裘志的反应改变“阿飞”的性情吧。
“无妨。”裘志摆手,食指指尖轻敲几案,斟酌着报了一串书名。
看来他所料无差。
黑小虎听完裘志索要的书,没有他藏在袖中的几簿,他暗松口气,有条不紊地将书卷按顺序找出,奉于裘志面前的几案上。
裘志开始翻阅书卷,手中轮番执起一大一小两管毛笔在新铺开的大纸上涂涂写写,黑小虎侍立于几步外,凭借极强的目力暗窥——裘志绘了个相当精致的机巧。
机巧共有三层,下层是半球形的铁釜,中层比下层小了不少,内侧有尊颇像青铜小鼎的鼎,那鼎延伸出五根类似竹蜻蜓的长方薄翼,上层则是比中层还小的、带护栏的平台。机巧旁挤满一簇簇略写的字与数,他瞅了又瞅,只依稀认出“五灵鼎”、“割圆术”、“转化损耗”、“天外飞仙”等几个词。
黑小虎正待重新细看那怪模怪样的机巧,却见裘志猛地停下绘图计算的笔,把他辛苦画出的机巧图揉成球,随手往地面一抛。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个方案和三天前的重了,没有区别……为什么,为什么五行转化会出现那么多损耗,五行晶石的神圣之力根本无法循环起来……到底还能在哪里改进它的循环方式?”几案后的裘志焦躁地踅来踅去,喃喃自语道,“时间所剩无多,难道老拙穷尽此生追求的天外飞仙终究是南柯一梦?!”
裘志的声音极低,没有半分向门外的戍守弟子求助的意思,只茫然惶急地注目于他。黑小虎初时几乎疑心自己暴露了,裘志在试探他,却见这内力平平的老者满面无助焦虑,浑浊的眸中蕴了癫狂之色,浑身内息于经脉中横冲直撞,竟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虽没怎么见过,他的确听说部分老叟老妪偶尔会出现一些特别孩子气的状态,比如瞬间陷入低落的情绪里,感觉生活无望并随机求助周围的年轻人。
而且,先前洒扫书房的五名弟子年纪都不大,看相貌皆未过弱冠之龄,难道说——
他想到一个有点冒险的举措,但考虑到他在术族不会待太久,这值得一试。
黑小虎快步上前扶住裘志,扣住对方手腕,吸星大法无声发动,引导对方体内乱窜的内力冲着心口重重一击。他体贴地扶住陷入昏迷的老者,探手入怀,自从不离身的瓷瓶里取出一枚深蓝色的招魂引。
徐州,广陵,时逢花朝,大街小巷人声啁嘈2,夹杂了即使身处官狱亦清晰可闻的车马辚辚与斟酒赋诗之音,甚至看管囚犯的小卒也彼此谈笑风生,羡慕去城外踏青的同寅3,很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翘首以盼着换班之刻的到来。
天已大亮,爆竹骤响,许是过节的缘故,狱卒们只提了提闲谈的声音,没有理会这扰人清静的爆竹,可被关押的犯人却完全体会不到狱卒们悠闲舒畅的心境,各式詈词此起彼伏传遍狱中。
官狱最里,勤恪奉命的铭光蛊有些不安地原地团团转了三圈,终抵不过它特有的天性,扭头朝远离爆竹声的方向爬开。
颜凝盯着铭光蛊遁去的黑影,所谓“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4”便是如此罢,他回首,从茅草堆中扒拉出个小瓷瓶,平置于地往前使劲一滚,然后,他与对面牢中神色复杂的逐浪对上视线,传音哂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事到临头想反悔不成?就算我曾把瓷瓶贴身藏在‘那地方’十足不雅,但你清楚我实在迫不得已,以酆蜧搜身之严谨,若非如此焉能瞒得过他?”
逐浪微愕,想摇手又怕连续不断的镣铐声引来狱卒或铭光蛊的注意,只得先托着镣铐拿起瓷瓶,倒出数枚色彩各异的药丸,选出蓝色封功丸解药服下,将其余药丸收回瓷瓶,再把瓷瓶放入怀中,调息几个周天后轻声回传道:“我绝对没有嫌弃你!可是只有我一人逃离酆蜧的掌控,你教我于心何忍?”
哇,不愧是厚道规矩的逐浪,涉足江湖廿余年仍不忘老好人本质——难道学不像逐浪的这份本质才是酆蜧在索生门唯二的男性高层中选择易容替换他的原因?
等等……他不会猜中了吧。
“白泽内丹遭窃,茹辛堂主变节,两桩事皆与索生门休戚相关,若非你撞见酆蜧与静茹的密谈,又被酆蜧用封功丸封住内力囚禁于此,你早已潜入天狼门,把那两件震动江湖的大事禀报给门主。”颜凝拽回自己越跑越偏的思绪,对逐浪正色道,“酆蜧布下的‘听瓮5蛊虫’颇具灵慧,吓走它的机会可一不可再,更兼我轻功远逊于你,即便逃了,被酆蜧抓回也是迟早的事——你莫要迟疑,赶紧把消息带给门主才是当务之急。”
“别诓我了……成立索生门前,就连少主都称赞你的易容术不在他之下,只要你易容,怎么会被酆蜧再次盯上?何况我逃走后,你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逐浪把挣断手铐脚镣的动静藏在爆竹声里,他凝睇不动如山的颜凝,忧郁地叹道,“我不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承你的情,你有什么想要我带的话,现在快告诉我。”
骗人的吧,这么善良耿直的家伙真的是他们四个里追随门主时间最长的人吗?好像第二个为门主做事的芸珏也挺敦厚的?不过他感觉他和静茹都不算善类,所以果然是门主变了吗……不不不别再想东想西了,借使那堆噼啪作响竹子烧完了逐浪依旧没离开才是大问题好不好。
掰指头算上一算,打从他混江湖起到今朝,他认识的人其实还真不少,虽然相当一部分好似风中残烛,不知不觉间熄灭,连同最后的一缕细烟也被吹散于辽阔的天地间,杳无踪迹。
喂,他尚在思索要给别人带什么话,不是无可奉告,为何逐浪的神情更加惆怅,看着对方这张脸他都快怀疑他究竟是坐在官狱里还是坐在棺椁里了。
——只要我静茹有一口气在,便没有人能伤得到堂主。
曾几何时,音犹在耳,容色如故,但是……是啊,他又能交代些什么呢,不愿交代的人无从言起,愿意交代的人欲说还休。
“索生门前后有两条道,上山的道难爬,下山的道易行,你更愿意走哪条道呢?”最终,颜凝长吁口气,仿佛晚归的旅人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他谦柔地望进逐浪的黑眸,坚定地说道,“无论你选择为何,逐浪,切记——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注:1章名化用刘敞的《爆竹》:“烈火琅玕碎,深堂霹雳鸣”,琅玕音“郎甘”,指竹,形容竹之青翠,亦比喻珍贵美好之物;2运度:指日月星辰运行的躔度,躔音“蝉”,躔度即度数;2啁嘈:“啁”音“周”,声音嘈杂;3同寅:同僚;4借句《吕氏春秋·举难》,瓋音“替”,指玉的斑点;5听瓮:一种口小腹大的罐子,中国古代最原始的窃听器。】
【黑蓝】问鼎天下186-见其所欲自雕琢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肆章:见其所欲自雕琢1
二月初二,湘州黄石寨,六奇阁东厢房。
朝阳东升,晴畅明朗,窗外韧枝抽芽,隐有药香弥漫,就像神医在六奇阁中的每一天。
榻上的女子穿着缥色杂裾,峨眉微颦,她扶着脑袋坐起,拿过榻旁的绯红色的头绳与海棠钗简单绾好长发,净手抹脸把自己拾掇妥当,随即点燃食案下正下方的香熏。
在月白瓷朱雀衔鱼熏炉的袅袅细烟里,扣门声响,杂裾女子轻启门扉,但见站...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肆章:见其所欲自雕琢1
二月初二,湘州黄石寨,六奇阁东厢房。
朝阳东升,晴畅明朗,窗外韧枝抽芽,隐有药香弥漫,就像神医在六奇阁中的每一天。
榻上的女子穿着缥色杂裾,峨眉微颦,她扶着脑袋坐起,拿过榻旁的绯红色的头绳与海棠钗简单绾好长发,净手抹脸把自己拾掇妥当,随即点燃食案下正下方的香熏。
在月白瓷朱雀衔鱼熏炉的袅袅细烟里,扣门声响,杂裾女子轻启门扉,但见站在门口的男子身套灰色道袍,左臂臂弯卧着镶玳瑁檀木柄麈尾,右手平端一碗泛着酸苦的汤药。
“灵儿,这是今日的药,趁热喝了吧。”灰袍男子把药递给杂裾女子,药是温的,只比手略热些。
杂裾女子嗅了嗅药汁,弯眉一塌,苦着脸道:“师父,灵儿还是想用过膳再服药,顺带吃点蜜饯驱驱汤药的味道。”
灰袍男子无奈点头道:“全依灵儿,灵儿朝食想吃点什么?”
“近来总觉没胃口,不知是不是内热旺盛的缘故。”杂裾女子戳腮想了几息,回道,“灵儿要蒸鱼和苋菜粥,再从窖中夹点腌萝卜干提鲜。”
灰袍男子笑道:“灵儿必是饿了,我去庖厨催他们快些做好。”
“算啦,灵儿也没那么饿,不想被六奇阁的人说灵儿太过娇贵,半点苦都吃不得。”杂裾女子亦哂,说道,“让侍从安排就行,师父陪灵儿说会儿话。”
灰袍男子招呼门外扫地的仆役,杂裾女子转身进屋,在食案前坐定。女子把药碗放在案边,揭开案上点彩瓷壶的壶盖往里面瞥了眼,她无声盖回壶盖,睨见墙角的夜壶,便走过去抬脚一勾,将它朝外挪了挪,复坐回原本的位置。
灰袍男子没耽搁多少工夫,同样步入东厢房,二人在食案旁闲话数句,饭未等到,倒是等来碟腌萝卜干。送萝卜干的是先前扫地的仆役,灰袍男子皱眉促他两句,被杂裾女子劝止。杂裾女子下筷给他夹了几块萝卜干,自己亦吃了一箸,随后眸色愀然,欲语还休。
灰袍男子微愕,又觉口内发咸,提壶给自己兑了盏水,托盏询道:“灵儿,可是有心事,为何神情不属?”
“灵儿……昨晚做了一个梦。”待男子放下点彩瓷壶,杂裾女子也拎壶,按住壶柄压着壶盖倒出少许水,堪堪没过盏底。
“哦?”灰袍男子垂目啜了口水,视线落在药碗上,眼中划过一缕焦虑,“是怎样的梦呢?”
“灵儿梦见一座终日被浓雾笼罩的孤岛,岛中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树,灵儿只能在雾中徘徊,期待这永无止境的迷途可以延伸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杂裾女子开始讲述,神色却愈发悲哀,“岛上一隅有个奇怪的大阵,灵儿偶然经过大阵几次,阵下前后左右站了四个人,前边立着名优雅的妇人,她对灵儿说‘继续前进,不要左顾右盼,相信我,你会找到属于你的路’;后边坐着个玲珑的少女,她对灵儿说‘莫再前行,回到最初的地方,相信我,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归宿’;右边倚着位渊博的老者,他对灵儿说‘假使你迷惘于前进抑或后退,便向右转吧,相信我,和我一道追寻万民的梦想’;左边则蹲着年轻的江湖人,他对灵儿说……”
灰袍男子等了几息,未见下文,不由追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灵儿没能听清他的话就向后跑,雾越来越浓,可灵儿没有退却,直直冲了出去……”杂裾女子抬头,期盼道,“师父,如果灵儿当初听了左边的人说的话,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这……”灰袍男子又呷了口水,踌躇道,“既选定了道路,便唯有勇往直前了罢。”
“师父说得对……”杂裾女子勉强露出三分笑意,继续道,“灵儿没有回头,浓雾中突然现出依树而建的、盘旋向上的阶梯,灵儿顺着阶梯奔跑,风渐起,雾渐消,那阶梯好长好长,灵儿不停地跑着,但怎么也跑不到头。灵儿中途朝下瞰了一眼,除了这颗参天巨树外,即使是最高的树,亦被雾遮掩得瞧不分明,灵儿不断向上、向上、再向上……然而终究还是无路可走——树干仍在往上延伸,阶梯却已经到了尽头2。”
“灵儿站在路的末端,头顶银月似钩,群星闪耀,一时飒风猎猎,灵儿不禁陷入迷茫:人力有时极,憾恨无绝期……这条路,难道竟也是错误的吗?”杂裾女子郁色愈重,女子定定盯视灰袍男子,重复道,“师父,如果灵儿当初听了左边的人说的话,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庄周梦蝶,逍遥快活,不过黄粱一梦,皆是虚妄。”灰袍男子顿了顿,伸手搭上杂裾女子的左肩,举起药碗劝道,“灵儿别想太多,先把药喝了吧,你体内余毒未清,我心中总不踏实。”
“嗯,灵儿听师父的。”杂裾女子颔首,右手捂嘴轻咳两声,接过那碗早已凉透的药汁,碗沿逐渐倾斜……
啪!
药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杂裾女子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变得空洞,她一头栽倒案上,手无力垂下,指尖间或抽搐。
灰袍男子骤惊复喜,唇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却发现屋中摆着数盆草药。他谨慎地点了杂裾女子的定身穴位,又传音唤道:“跳跳,拿剑,如果这个人有什么异动,直接杀掉。”
东厢房外扫地不休的黑衣男子闻言,放下笤帚,自隐蔽处抓起一柄三尺三寸长的长剑,长剑带起的黄尘中,隐约可见两只虫豸一前一后缓缓朝着屋门爬行。
黑衣男子跃进房内,青光内敛的剑锋出鞘,逼至杂裾女子的喉咙,他举着剑,沉默地旁窥灰袍男子仔细检查了一圈种着草药的各色陶盆。
盆中土俱是干燥的,灰袍男子犹不安心,甚至踅到屋角摇了摇夜壶,确认夜壶亦是空空如也后,他长吐口气放下心来,得意洋洋地冷笑道:“东方颖啊东方颖,枉你精明半生,最后还不是乖乖栽在我西门逵的手里!”
“打小就是这样,族长的赞许、太祝的承认、圣女的陪伴、族人的拥护……你把这些尽数抢走,而逵呢?哈!逵千辛万苦从冥教抄录出的吸星大法,族长偏偏不允逵修炼,反将功法赐给了你,却强迫逵一遍又一遍地模仿身材相仿的猪无戒,练习他那可恶的流星锤跟愚蠢的蝴蝶镖!”西门逵腔调不自觉染上几缕酝酿许久的嫉恨、怨疚与恚恼,“逵本不愿用麻蕡害你,毕竟圣女亦更亲近你,你我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但你呢——一年前你背叛了族长和圣女,给纯洁无邪的圣女下了悦濯之毒!”
见杂裾女子仍然一动不动,西门逵猛地揪住女子的前襟,低吼道:“逵原以为你有什么苦衷……哼,族长与圣女全看错了你,你就是那种试图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的、彻头彻尾的利己之徒!纵使逵在你闭关时捣乱,你却化腐朽为神奇,练成九转御诀……连刻薄偏私的老天都在帮你,逵只得斗争到底……东方颖,是你所图不轨,逼逵痛下杀手,取走你这条烂命!”
杂裾女子空洞的黑瞳里划过一丝苦涩,用东方颖的本音喟道:“西门,你终于承认了。”
“你!?”西门逵的詈骂陡止,“不、这不可能!”
“如果梦是反的……该有多好。”东方颖迤迤然推开西门逵,他松散钗绳,解褪杂裾,撕去面具,露出内里遮挡要害的软甲,再掏出捂嘴咳嗽时塞入口中吸收毒药的麻布丢在食案上,从怀中提起一枚萦绕着土晶石灵力的月牙石,“西门逵,站在原地,不要动。”
西门逵愣愣瞪着这枚璨绮灼灼的月牙石,干巴巴地念道:“摄、摄魂令……你早在逵身边安插了细作,给逵下了你研制的悦濯丹……逵怎么喘不上来气……那壶水!无耻,你、你居然还在那壶水里——”
“你明白得倒也不晚。”东方颖竖指搭在西门逵的唇上,呢喃道,“记住,当你想让别人做些什么,先把它伪装成可做可不做的事。”
西门逵眸中光芒渐散,他底力振奋,高昂头颅,脸颊憋得通红,颈上青筋暴起,嘶声道:“卑劣小人、禽兽不如……逵、逵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真的是你啊,西门。”东方颖恝视3西门逵失去知觉,于一片瑰紫煌晖中向后仰倒,从后者周身搜出数个瓷瓶和一尊被称为青铜鼎的五灵鼎。
东方颖揣好瓷瓶与五灵鼎,将摄魂令系在左腕,然后踱至食案前,掀开看似是普通瓷壶的良心壶4盖,把壶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液体浇进右边的花盆中,他倒置良心壶淋净壶中的水,猛地把壶朝后一甩。
但闻铿锵脆响,良心壶与三尺三寸长的青剑剑尖彼此相撞,徒留满地瓷渣,东方颖掂着良心壶残存的盖子,凉凉哂道:“你说呢,青光剑主。”
跳跳不退反进,攻势愈厉,嘲道:“东方颖,西门逵可是你的族人,又与你共事多年,你这般算计他……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东方颖闪身连避,觑了个空捏着壶盖磕开青光剑锋,两指运起九转御诀一夹剑脊,跳跳感到他的内力有出无回仿佛石沉大海,欲抽剑却抽不回来,他悚然弃剑,撤开数步暗骇道:东方颖的九转御诀竟邪门如斯!
“怀璧其罪的道理,西门不懂,青光剑主总该懂得。”东方颖单手抛接,握住青光剑柄,叹道,“可怜西门不像剑主这般审时度势,心计更是远远不如,几次三番给剑主下毒皆被剑主躲了过去,他还浑然不觉。”
跳跳又退两步,撤到窗畔,方欲翻出,只听东方颖悠然道:“剑主有所不知,旋风剑主即将驾临此地,剑主不打算提醒他远离颖吗?或者……剑主不试试跟他联手夺回青光剑、救出被术族掠走的神医吗?”
他被东方颖接连两个有些诛心的问题震得无所适从,正踟蹰着,却见东方颖挂在左腕那名为摄魂令的月牙石刺出摄人心魄的粲辉,余光瞥到食案正下方的月白瓷朱雀衔鱼熏炉四周,几不可察的紫烟缭绕未绝。
“跳跳,你累了,且休憩一会儿罢。”
不妙,他在东厢房里没有用龟息术!
“那个瓷熏炉里……是悦濯烟……”
跳跳脑袋发晕,他艰难吐出这句,情绪在愉快放松与焦躁愤怒的两极中颠倒往复,隐约感到术族这用尽心机的右护法扶住他,在他耳畔用气音太息道:“你不理解,我们俱是那个人棋枰上一枚普通的棋子,那个人可以易如反掌地捏碎我们,但是他不会……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亲眼见证我们自相残杀,双手沾满鲜血,彻底沦为和他一样的罪人5。”
处心积虑如东方颖,原来亦有说不出口的话语,憋得久了,惟敢向自己不甚在意的外人倾吐。
就像当年那个长身鹤立的蓝衣少年……
东厢房外的阴影下,后面的蛊虫瞬间加速追上前面的那只,本欲狠狠绊对方一跤,却被前面的蛊虫死死咬住。
两只虫儿悄然纠缠在一处,身上不约而同冒起缕缕黑气。
就像……当年……
跳跳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注:1章名化用《韩非子·主道第五》:“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2梦的灵感来源于的文字RPG游戏《废都物语》中的妖精之塔;3恝视:漠视;4良心壶:又名两心壶,壶内为双水胆设计,互不相通,可同时注入、倒出两种不同的水;5化用《龙门镖局》第四集龚磬冬的话:“我要杀死你,易如反掌,但是我不会,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人,双手沾满鲜血,彻底地变成一个罪人”。】
【黑蓝】问鼎天下185-经载筹谋寒冰摧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叁章:经载筹谋寒冰摧
虹猫其实明白,蓝兔做得没错……是他失态了。
蓝兔离他这样近,她的心跳清晰可闻,但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脉搏。他重新抓住蓝兔的手腕,拉着她选了个远离钱若的地方落定。蓝兔望向他,眼神逐渐变得哀伤而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要劝他,她还是那般冰雪聪明,然而他摇头制止了她——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去遣些伶俐的冥教弟子把……尸骨收殓,纵使、纵使尸骨...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叁章:经载筹谋寒冰摧
虹猫其实明白,蓝兔做得没错……是他失态了。
蓝兔离他这样近,她的心跳清晰可闻,但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脉搏。他重新抓住蓝兔的手腕,拉着她选了个远离钱若的地方落定。蓝兔望向他,眼神逐渐变得哀伤而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要劝他,她还是那般冰雪聪明,然而他摇头制止了她——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去遣些伶俐的冥教弟子把……尸骨收殓,纵使、纵使尸骨粉碎,至少也寻回……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你刚才用移花接木强行转移我和钱夕的剑气、内力,可受了伤,若是不舒服我们即刻下山去找逗逗。
事已至此,天狼门今后恐怕再不会善待冥教与七剑,我们须尽快通知众人,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他徜徉在绚耀的朝霞里,有很多话想对蓝兔说,可寒意顺着太阳的光束渗进他的血肉,冻得他整张脸僵硬起来,同时感到喉头肿胀干涩,讲不出只字片语,惟觉悲风割面,凄切难言。
“……回冥教吧。”最后,他终于挤出这四个字,传罢音的瞬间几近失却所有力气,心底空无一物,凝着化不开的惆怅。
趁着寂灭之力尚未耗尽他的内力,虹猫与内力将竭的蓝兔顺着铁索桥跃至对面,匆匆下山摆脱天狼门的追杀,寻觅僻静之所调息。
断魂崖另一侧。
雪岚离以额触地趴了很久,久到酆蜧远观钱夕拉着钱若和天狼门子弟放下了的长索重新攀上断魂崖并下令追杀冥教弟子与七剑,她仍然没有起身,酆蜧甚至疑心她被打击得昏了过去。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时,雪岚离撑地坐直,睁开双眼,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埃。
她的瞳仁浮着黯淡朦胧的朱光,眸内却觅不到半分杀意,如一汪安静清浅的止水。她明明该有许多疑惑,可她偏偏选择沉默,只注视着他出神,好像思绪全然放空,直至乌鹊哑声低鸣,她终于偏转视线抬头仰望天穹,眼中似有水光闪过,又似这水光亦是他的错觉。
乌鹊复啭,她在乌鹊的余音里悄悄开口:“酆蜧,情为何物。”
问得好。
爱情是什么,是他四百年矢志不渝的追寻,还是她数载舍生忘死的奉献?这爱太重,重到仿佛变成一个不断膨胀亦无法摆脱的包袱;这爱也太轻,轻到几乎不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吉光片羽的印迹。
可惜,她问错了人。
四百年前的董贤,抑或是四百年后的酆蜧……皆从未理解过爱。
雪岚离见他不答,换了个问题:“雪弥辰和刘欣,你更在乎哪一个?”
她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意料,酆蜧难掩讶异地挑眉——不会错,这是一个雪岚离式的试探。
“怎么,你会根据我的回答来决定是否相信我所说的事实吗。”他面上笑着反问,心底飞快斟酌推演各种可能。
“阿岚需要了解你真实的想法。”雪岚离的视线再次落到他身上,皤然银发下红胜鹤顶的眼珠没有躲闪、没有晃动,慧巧散尽,仅剩怅寞,“至于你说的那些,阿岚自会去查,不劳挂心。”
“小修罗,你应该想让——”
“阿岚问的是你。”她强硬地打断了他,眉头微蹙,笼上一层不耐。
“也罢,如你所愿。”他好脾气地低哂,“和乃帝王,君心莫测,假若我更在意和,也不会找和的转世找了四百年。”
雪岚离颌首,姑且接受了他的说法,随后走到他跟前,直直伸出手——是她惯用的、使剑的左手,指间沾满沙粒和腥血,像是信任,亦像是威胁。
“倘你所言俱为真心……便把寒冰冠给阿岚保管。”
原来重点在这里,他不禁开始好奇如果他答“更在乎刘欣”,她又会是何种反应。
忖毕,酆蜧摊手,佯装不解道:“寒冰冠对至邪之体的作用毕竟有限,不是吗?”
“爹已非暗影剑主,若绸缪复生,未必不能舍弃至邪之体的身份。毋须提,你曾亲眼见证寒冰冠对至邪之体的功效……”雪岚离古井无波地开口,却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借用了他的口吻,她歪头看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三分迷惑,“不是吗?”
他险些教雪岚离突然的试探震得乱了呼吸的方寸,勉力控制自己喷在她手指上的气息如常,末了,他缓缓阖目,第一次深思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女子究竟勘破了多少,又推敲出多少。
她不介意与他合作,但他们是平等的关系,莫要隐瞒彼此任何事情,这样他们之间才能有最基本的信任,所以作为合作的前提,她对他绝对坦诚,也要求他将可以逆转局势的寒冰冠交给她——酆蜧揣度清她的用意,方哼笑一声,睁开眼帘探手入怀,取出只有拇指大小缺口的银白圆环。
罢了,给她亦无妨,反正他从不使用寒冰冠来操纵人心,更何况他想要的事物,随时皆可夺回。
雪岚离接过圆环,运起内力,圆环在暗影黄泉的映衬下愈加莹润剔透,华光内蕴,缺口处偶见一两道极细的白线出现连接左右,确是寒冰冠无疑。
与不见天日的灵山门地牢一样,寒冰冠发出的光即使再耀眼,她俯视寒冰冠的那双赤瞳依旧幽深晦暗。
啪——咔、咔咔咔啪!
酆蜧愕然抬眸,却见雪岚离毫不犹豫地掰折、捏碎了黑心虎珍藏多年的武林至宝,她素手轻扬,闪耀着银光的齑粉乘着若隐若现的黑气包围了他们,而她便在这昙花一现的刹那对他莞尔耳语道:“圣卿,似这等可以扭转乾坤的武器,要么共享,要么就当它仿佛从未存在过,惟其如此,你我才能都放心,不是吗。”
不愧是雪岚离,然而为什么这种时刻她眼中反而会有精光闪烁……她的心黑得跟乌鹊是一个颜色的吗?
以后干脆叫她“小乌鹊”吧,也是给自己提个醒,他不会再落入她的算计了,因为他的心——原比小乌鹊的更黑啊。
夷洲,术族,清晨。
黑小虎花了一夜时间把术族内城探了个遍,族长术宛昭居所附近巡逻者众,夜禁1极严;圣女术灵儿不在族内,闺中静邃幽阒,止有各司其职的女婢;太祝裘志深居简出,带领逆来顺受的族中子民修建名为天外飞仙的机巧;右护法东方颖麾下广涉族中秘事,暗语层出,辨不分明;左护法西门逵身边多粗豪之徒,戍守犹不忘讲些逗侃2之语。
他须卧底术族,并在短时间内站到比较高的位置,打探出术族的阴谋脉络并成功寻到下落不明的天狼门二当家钱惕、救走被术族秘毒控制的莎丽和跳跳,以此为由,他反复权衡,选定了裘志。
当一个人上了年纪,日常琐务容易迷糊心软,可一旦涉及毕生追求的切身大事,则往往会变得多疑易怒,理智让位于情感;且欲行间谍之举,他不得不让对方执白先行,谋定后动,还不能让对方意识到他算得更清、看得更远——术族高层里,没有人比裘志更合适了。
他摸到裘志书房外藏好,观察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书房里共有五人,全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其中擦拭几案的和给烛台里添油的看起来关系不错,不时四目对望做些怪模怪样的表情逗趣;撒水扫地的和给房中草木浇水的相互配合,偶尔简短地交流数字;最后那人神色冷淡地立在一隅,把翻开的书卷整理归位,随即收拾满屋乱飞的废纸团,他分别展开纸团,扫上两眼便将纸团重新揉好丢进背后的竹筐。
不喜与人交谈可以减少被识破的可能,拥有翻阅书卷的机会能增进对术族的了解……
日头见高,黑小虎仰头觑了觑天色,忖道:他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
黑小虎下定决心,尾随独自出屋的第五人走到焚化废纸的地方,他耐心地等这个术族弟子将竹篮中的东西倾倒一空,见他径直沿原路返回书房,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运满内力用足以致死的劲道劈上那弟子的颈侧。
——他们中相当一些人,还不如这爆竹,连最后的光和热都未曾爆发出来,便已然逝去。
当那术族弟子慢慢倒地之际,他无端想起这句话。
黑小虎喟叹一声,拔出怀中的匕首,轻轻搭上对方颈部脆弱的皮肤,手中胞饮鲜血的薄刃,也添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残忍与不可名状的惨烈。
对了,不如爆竹云云,似乎出自某个白衣女孩之口,但年幼的她说出这句话时到底是何等神态,又是怎样的口吻——他下意识地努力想了想,终是无果。
俱往矣。
心潮未颤,匕光翻飞,今朝清风来。
【注:1夜禁:指夜间禁止通行;2逗侃:即斗侃,指逗乐。】
【黑蓝】问鼎天下184-唯寄人间雪满头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贰章:唯寄人间雪满头1
暗影黄泉的内力波动大涨,雪岚离昂首,与那个不知从哪里攀下来的人对视。
雪岚离不语,对方亦无言,二人缄默良久,直至壁下的沙土缓缓停止旋转。雪岚离抬起右手去掰那人的五指,她用了十成内力,那人竟毫无退让之意,沙粒剧烈地摩擦着,带来隐约的痛,那人却攥得更紧了些。
断魂崖巅,长虹内力正越聚越厚,雪岚离阖上眼帘,再睁开时,眼底隐隐淌着血光:“让...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贰章:唯寄人间雪满头1
暗影黄泉的内力波动大涨,雪岚离昂首,与那个不知从哪里攀下来的人对视。
雪岚离不语,对方亦无言,二人缄默良久,直至壁下的沙土缓缓停止旋转。雪岚离抬起右手去掰那人的五指,她用了十成内力,那人竟毫无退让之意,沙粒剧烈地摩擦着,带来隐约的痛,那人却攥得更紧了些。
断魂崖巅,长虹内力正越聚越厚,雪岚离阖上眼帘,再睁开时,眼底隐隐淌着血光:“让开。”
“如果我不出现,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被流沙掩埋吗2。”那人沉声问道,音宛泉流冰下,幽咽冷涩3。
“只是流沙罢了,阿岚未必会亡。”雪岚离漠然答道。
“但你方才……是真的想死吧。”那人把雪岚离从埋至胫腓的泥沙中拎出,运起轻功将她放在远离流沙阵的坚实土地上,却被她直接推开。
“阿岚说过,即使你将阿岚从必死之局中救出,阿岚也不会报答你。”雪岚离垂下左手,双目徐徐变回漆黑,“何况你救的是暗影,不是阿岚。”
“可我亦曾言,你不必再担心暗影剑反噬,就像你的眼睛——红与黑的交界不再是是否祭出暗影,而是你是否心存杀意;不过……你刚刚还是选择了放手。”那人闷笑数声,挑眉传音道,“换言之,你跟我一样,不信这残忍刻薄的上苍没有视你我为异端,更不信那冷酷无常的命运总有一天愿意赐予你我美好的欢愉。”
雪岚离不答,眉宇间悒色愈重,她反向绕行,欲赶往断魂崖顶,只见黑烟滚滚之余,那人摊臂拦在她面前。雪岚离眸色微寒,左手凭空抽出一柄燃烧着滔滔煞焰的短剑,剑尖直指对方的咽喉:“酆蜧,你让开。”
“小修罗,你还记得孙恩吧,你当真认为你杀得了我?”酆蜧擒着若有若无的嗤笑,反问道。
雪岚离亦哂,瑰丽绚缦4的赤瞳中,游曳着慑人的凉薄:“是吗,阿岚亦不知兼修蛊痋降三大秘术的酆老和噬尽黑龙邪煞万民精血的暗影哪个更胜一筹,不如——现在就让你们一较高下?”
“你和下属断了联系的这些天,索生门每况愈下,如今教中高层仅余静茹一人苦苦支撑,颜凝与逐浪不知所踪,芸珏则被君瑾用暝途七曲抹消了神智……从你受制于此,除了抱薪救火反添波折的大奔外,他们几乎对你不闻不问,你难得见到牛旋风那日,达达和跳跳亦在天狼峰,他们救走了大奔,唯独抛弃了你;至于今朝,虹猫不早不晚,恰在你被天狼门处以典刑之际姗姗来迟……适才你还为这番不惜血本的连环计打动,甚至准备破釜沉舟地牺牲自我——不要再骗自己了,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你当真不知有很多人想让你身陨天狼?”酆蜧轻叹,娓娓低语,对面雪岚离的瞳仁不可置信地颤抖起来,她无措地盯着他,随即倒退数步、松开暗影、徐徐跪坐于地,最后双手捂耳不住摇头,她那动摇的样子令他俊逸的脸上显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悯伤与畅快,“你该明白,小修罗,暗影能否重新反噬于你全在我一念之间,你却还要为这些……早已背叛你的人,跟我做对?”
“受制于此、阿岚受制于此……明明止有十余日,却仿佛已过了好久、好久……”
“索生门、逐浪、水晶石……是阿岚把细作和暗桩调给他,让保管水晶石的他分身乏术,是阿岚害了他、是阿岚……害了他……”
“今天、今天是哪月哪日,阿岚原本……原本和谁有约吗,为何、为何阿岚什么都记不清……什么都记不清……”
酆蜧唇角略勾,神色悲悯地欣赏雪岚离的不甘、挣扎与哀鸣。
差不多了,用强迫、谎言和罪恶感摧折她的心灵、粉碎她的信仰然后重塑,不断提醒她如果没有你她根本活不下去,总有一天你能成功地操纵她5——人性如此,概莫能外。
雪岚离忽喜忽悲,又有些颓丧,她疲惫而恍惚地哑声呢喃着,暗影剑上的黑焰熊熊复燃:“胡说……你胡说!黑小虎、黑小虎被阴谋蒙蔽,他最多冲阿岚……但有蓝兔从中斡旋,他不会对索生门下手……虹猫更不可能、不可能……虹他不可能……”
酆蜧双目眯起,眼前的女子诚然正徘徊在绝望、崩溃的边缘,偏生她坚定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执拗地拥紧那袭白衣,不肯放任自己被淋漓的赤雨染成怵目的鲜红。
果然,虹猫出乎意料地使出了前所未有的火舞旋风剑法,而这个变数恰恰维系住了雪岚离岌岌可危的理智。
蓦地,断魂崖巅,现出一抹湛湛蓝影。
蓝兔赶赴断魂崖顶之际,靛色袴褶上沾满泥沙的钱若挽弓搭箭,瞄准虹猫脚下的木板,而钱夕与虹猫的争斗亦到关键处,眼看虹猫便要在钱夕的阻挠下强斩光明,将天狼门上下夷为废墟,钱夕更是借着金晶石的神圣之力,欲与虹猫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蓝兔不及细思,以臂代剑,一招“飞花逐月”直切钱若面门。钱若不察有人偷袭,叫了句“蓝兔,你居然还活着”,便转移箭镝且射蓝兔。哪知蓝兔不是佯装受制的雪岚离,她随手挥罢,澎湃的内力击折箭矢,也不跟他多做纠缠,将钱婧送她的续命丹吞下,调运全部内力护住腹内孩子和经脉要害,从地上捡了条稍长些的木板残爿,高高跃起,接近那被无上内力搅弄得几近扭曲的悬索桥。
“移花接木!”
她剑招用出去了才想到后怕,倘若钱婧的续命丹没有发挥作用,或者她腹中的孩子被内力波动强横的冲击打伤甚至打没……可是,毕竟在续命丹的帮助下,她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那么为了这份可能,为了同时保住钱夕和虹猫的性命的可能,为了她的孩子能在一个太平的武林中成长的可能,她义无反顾。
虹猫和钱夕积蓄已久的剑气跟内力陡然炸开,顺着木板残爿的牵引直插寰宇,蓝兔为化解虹猫与钱夕的滂湃内力,在空中停留过久,难以借力,更兼冰魄内力将罄,竟往崖下坠去。
虹猫见状,不假思索地疾速御剑靠近蓝兔,迥异于上次的失之交臂,这回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进而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岚,太好了,你没事,岚,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出事的……岚,下次不要再冒这样的险,岚,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岚……岚……岚……”
他反反复复地轻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个名字,竟似有些魔怔,蓝兔身体微僵:虹猫,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抑或是,你在欺骗自己呢?
虹猫,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为之付出、为之奋斗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若是值得,那么你眼中的泪光、无望与痴狂,又缘何而起。
她的视线越过虹猫,注释着面前虚无缥缈的深渊,依稀有种朔风骤至雪欲来的感觉……然而这样暖的天气,即便下了雪,恐怕也会很快融化成漆黑的泥泞。
断魂崖底,惟见丹霞漫空的天幕上,蓝衣白衫在剑气与内力的彩光中紧紧相拥,相得益彰。
酆蜧捺了又捺,还是没能压抑住脸上的得色:呵,小修罗,当真天意……你我之间的赌约,终究是我赢了。
这一幕结合他先前所言,想必对雪岚离刺激极大,他敛去表情,转回身子,果然看到雪岚离漂亮的血眸里盛着所托非人的茫然,她略晃了晃,扑倒于地,满头皤然雪发散乱地挡住她惨白的容颜。
“所有生命都会经历韶光的流逝,没有灵魂该去承受命运的嘲谑。”
那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情景,定将连同他趁她昏迷前传音入耳的话,顽固地驻留在她的脑海深处,直至生命的尽头。
如他在红尘中辗转流浪了四百年,终于寻到跟他许诺过来生的男子,却见男子拥抱着那名叫晏轻霖的女人,温柔地轻印一吻在她头顶,然后抬眸,瞥向他的眼神中韫着疏远与告诫。
酆蜧冷淡地盯着雪岚离,亦盯着那个曾被薄情寡义的命运蹂躏、践踏的自己,末了,他深吸口气,睢盱天穹,终于从曩时深入骨髓的痛楚中,咀嚼出一丝快意。
昔霞已残,血华烬赪盘。
皓首韶华染鬓愁,聚散唏嘘,缱绻无由。
【注:1章名化用白居易的《梦微之》:“我寄人间雪满头”;2化用APH二次创作RPG游戏《For Once》:“如我没有及时出现,你真的打算就那样毫无反抗地被他杀死吗”;3化用白居易的《琵琶行》:“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4绚缦:绚烂;5灵感来源于《严厉的爱(Tough Love)》中特曼妮和葛朵的话。】
【黑蓝】问鼎天下183-日居月诸迭而微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壹章:日居月诸迭而微1
扬州冥教总舵,木挚堂,晴日当空,碧波如缎。
垂髫女孩托腮坐在溪边,襦裙同青蒿一般颜色,微风拂过她的襟裾,从朴素中吹出一阵清新恬静,更显娇小玲珑。
阿木穿着靛色短褐,袖口高挽,胸前数股细麻拧就的绳挂起一只梨形陶埙,他在女孩身旁抱膝坐定,风亦刮起他用布条随意束住的黑发,确是翩翩少年,潇洒不羁。
女孩看了阿木一眼,露出个可爱的笑容,便转...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肆拾壹章:日居月诸迭而微1
扬州冥教总舵,木挚堂,晴日当空,碧波如缎。
垂髫女孩托腮坐在溪边,襦裙同青蒿一般颜色,微风拂过她的襟裾,从朴素中吹出一阵清新恬静,更显娇小玲珑。
阿木穿着靛色短褐,袖口高挽,胸前数股细麻拧就的绳挂起一只梨形陶埙,他在女孩身旁抱膝坐定,风亦刮起他用布条随意束住的黑发,确是翩翩少年,潇洒不羁。
女孩看了阿木一眼,露出个可爱的笑容,便转回脸继续注视脚下的涓涓细流。
阿木柔声问:“方才可吃好了?”
“吃好了。”女孩点头,稚气未脱地答道。
阿木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道:“一直没听你提起过自己的名字,你姓什——”
“我不能像你那样有名无姓吗?”阿木话至半途,却被女孩打断,女孩认真地盯着他,又在他温和的视线中埋首,吞吞吐吐道,“大家唤我‘阿淼’便可……我、我不喜欢天狼门,也不喜欢钱这个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阿木抬眸,凝视穹旻2,清晨的山岚渐渐稀薄,澄天空阔,仿佛能涤尽世间所有尘垢,于是他突然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展颜道,“以后可以姓‘马’,‘良马知我悲3’的‘马’。”
“唔,可以是可以,但是……为甚是马呢?”马阿淼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道,“莫非你其实也姓马,那我以后要叫你‘马阿木’吗?”
马阿淼的嗓音娇中带媚,却因感染了风寒,偶尔带出一丝哑来。阿木沉默,仿佛又一次看到月华如霜、衾被微寒的黄石寨,再一次感受到寒气针扎入眉心的刺痛,再一次听到风声、噬咬声、喘息声、对话声与诅咒声此起彼伏,最终归为尸体落地的闷响。阿木的眼中浮起淡淡的怀念、刻骨的遗憾和似水流年的无奈,马阿淼呆呆地昂首望他,半懂不懂地体会着对方百感交集的心境。
“你坚持的话,可以在私下里把‘马’当作阿木的姓氏,但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良久,马阿木终于松口,他摸了摸马阿淼的脑袋,温言道,“有些事情大家不愿意让阿木知道,阿木就装作自己不知道……阿淼可明白。”
“这个我懂,天狼门的钱……”马阿淼乖巧地应罢,欲言又止,复信任地仰视阿木,继续说道,“天狼门的听泉居里有个弹琵琶弹得很好听的女郎,她曾经偷偷对着墙说:她年幼时得过一次很严重的冬疫,她的爹爹、大伯和小叔都以为是她贪玩着凉后过了病气,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是在睡梦中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这才染了疫病。那病很有些邪门,初时憎寒发热,头痛面肿,用药后许是不对症,病情不减反增,她睁不开眼睛,精神恍惚,后来患了眼疾,双目失明。她已无法辨识害她的人,只依稀记得那人有一只光滑、冰凉且十分有力的手。”
马阿木不答,若有所思,只捧起陶埙,但闻颤音轻荡,宛悲风卷重云,落花沉逝水,闻之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似欲守住这方天地为数不多的片刻安宁,又像哀叹那日居月诸光阴荏苒的代谢无常。
并州,断魂崖,天已大亮,然而天狼门中齑尘飞扬,模糊了雪衣赤剑与朱氅霜锏,悬索桥上剑锏溢彩,澄明流光,红白辉映间,仿佛日月同辉。
内力愈聚愈多,虹猫额上沁汗,背后的光明剑虚影却无溃散之势,他隐约瞥见钱夕左手中隐有金芒跳动,凝神细察几息,骤然冷笑道:“难怪大当家的内力源源不绝,竟是动用了金晶石的缘故。”
钱夕哼道:“七剑与冥教连害本门主两个弟弟,背信弃义在先,本门主纵是借金晶石之力一搏,又有何不可!”
然而,钱夕心里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从容不迫,他已把虹猫诱至悬索桥,却丝毫不见流沙的影子。他又等了顷刻,终捺不住,暗忖钱若那边的机关许是出了什么变故,遂寻机后撤数步,抓住铁索借晶石之力一抖复一掀。只瞧得条条木板腾空而起,教狼牙锏切成不规则的尖锐小块,乘着内力争先恐后地袭向虹猫。
虹猫目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剑刃锏棱交锋不绝,激荡的内力把铁索桥上的木板砸得坑坑洼洼,几乎没剩几处立足之地。
钱夕不清楚对付虹猫的流沙阵甫一开启,闻声赶去的侄女钱婧便用反制流沙阵的机关将之强行关闭,更猜不到断魂崖另一侧被流沙掩埋的深渊里,正蔓延着浓郁、沉邃且暗无天日的昏黑。
断魂崖底。
雪岚离脱下崩裂开线的临水屡,倚靠着崖底的山壁打坐,暗影黄泉的内力波动好似夜幕中的浪涛,含蓄而规律地起伏涨落。她的左臂和左手上血痕犹在,右肋处的衣物被钱若掷下的剑锋划得狼藉,教汹涌的鲜血染得看不出原色,但她的神情平和如常,大大小小的伤口均已结痂,仿佛方才命悬一线的危机从未发生过。
她歇了半晌,面含忧色地抬眸仰望断魂崖巅的光明剑巨影,轻喟一声,东向飞掠数十个起落,跪坐着徒手挖开地上的土,捧出一个大酒坛。她用坛里的水冲洗头发,再从空了的酒坛里拿出夜行衣与步履,把衣履发一并用内力烘干,不长的发丝漆黑褪尽,洁白无垢,柔顺地披洒于背。
她环视一圈,四下无人,遂快速换好夜行衣,将易容蓝兔时的穿着统统塞进酒坛,又把酒坛重新埋进地里。甫做完这些,她骤闻异响滚滚而来,在满心愕然中扭头远观:只见一个硕大的铜球从天而降,砰地击中巨型机巧的一端,那机巧咔咔作响,霎时,半潮的泥土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动着旋转起来。
雪岚离足底一空,险险扒住石壁上的凸起稳住身形,但紧接着,飞沙走石乘风自扬,空中黄尘翻腾,竟有遮天蔽日之势。她堪堪撑开内力光罩避免双目被黄沙所迷,可石壁被黄沙所覆愈来愈滑,脚下更借不到力,眼看着就要陷进流沙,永眠地心。
这下可好,她彻底不必担心易容成蓝兔的事被那坛子泄露出去了,而且由于阴阳降头草落降后泯灭了她的痛觉亦提升了她的轻功,她才能在此苟全性命……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她佩服自己在危急关头还能居然分心想些有的没的,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御暗影剑脱离险境。
——为保神智清明,你全力催动暗影最好不超过两次,再多就危险了。
莫将的话,再一次在她心头响彻。
隆安五年与灵山门决战之际,她曾全力催动暗影剑,用戮影斩逼出穆鸷和黑暗之门,说实话,她真的不敢再轻用暗影,若是有朝一日当真被邪煞所侵耽于杀戮,她又有何面目面对虹猫、面对索生门、面对冥教与七剑……更无颜面对她的父亲。
——阿岚,这是我们瞒着娘亲的秘密,假使有朝一日,爹爹不见了,但爹爹的佩剑还在……你不要害怕,不要碰那把剑的剑身,也不要用那把剑,你要握着它的剑柄,把它埋进地里,埋得深一些,让它……永无再见天日的可能。
可是,暗影剑在父亲死去的刹那,改认她做剑主。
呵,如果没有她,暗影剑未必会再轻取任何人的性命,与爹爹长年住在一起的娘亲未必会被黑叔叔错杀,而没有教她夺走精纯灵力的娘亲亦未必救不回被暗影剑反噬的爹爹。
果然,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吗。
——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诅咒你迟早被暗影反噬,无论是你所爱的人还是你所恨的人,都会被你亲手终结……最后只留你一人在这地狱里,无声哭泣。
如果马三娘的两个诅咒必将应验其一,她宁愿选择前者,时局艰难,七剑、冥教与索生门已在敌人的算计下疲于奔命,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成为他们最沉重的负担。
若她死在流沙之下,酆蜧针对她的布局会停止,他找到暗影剑的难度亦会提升不少,即使他还是找到了暗影剑……只要届时虹猫他们寿终正寝,她也没有遗憾。
更别提,她的父母、狂刀、怒剑、黑心虎和黑小虎都是在她眼前死的,而虹猫正在和钱夕生死相搏……她又焉能相信上苍怜悯于她,不令虹猫牺牲在她的面前?
雪岚离的瞳仁中惟余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她闭上眼帘,手指缓缓松弛,裹着满身污垢告别人间,在一片黑暗中告别这方——尘埃无穷的角落。
啪。
有谁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光滑、冰凉且十分有力的手。
【注:1章名化用《诗经·国风·邶风·柏舟》:“日居月诸,胡迭而微”,日居月诸,指光阴的流逝,后文的“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化用同篇;2苍旻:苍穹;3借句曹植的《种葛篇》。】
【短篇】玩笑
题记:皈依的狂热,绝非理性的客观;双标的行为,暴露虚伪的本质。
我坐在窗明几净的诊所里,轻啜白瓷杯中漫出馨香与苦涩的咖啡。金灿灿的阳光将我的剪影打在墙上,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竟有点像沉思者1的姿势。
我尴尬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屋轻咳两声,收腹展肩,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恰闻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我注视着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顶着一头稍显凌乱的短发,高挑瘦削、弯眉鹰鼻、厚唇紧抿、双耳兜风,金丝镜后的两眼半睁,挂着眼袋,呈现出一种睡眠不足的感觉。我挑了挑眉,扬手示意他就坐,他在我对面坐下,沐浴在柔和的光线里,胸口细链上挂着的十字架与他的眼镜一起漾出熠熠金辉。...
题记:皈依的狂热,绝非理性的客观;双标的行为,暴露虚伪的本质。
我坐在窗明几净的诊所里,轻啜白瓷杯中漫出馨香与苦涩的咖啡。金灿灿的阳光将我的剪影打在墙上,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竟有点像沉思者1的姿势。
我尴尬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屋轻咳两声,收腹展肩,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恰闻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我注视着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顶着一头稍显凌乱的短发,高挑瘦削、弯眉鹰鼻、厚唇紧抿、双耳兜风,金丝镜后的两眼半睁,挂着眼袋,呈现出一种睡眠不足的感觉。我挑了挑眉,扬手示意他就坐,他在我对面坐下,沐浴在柔和的光线里,胸口细链上挂着的十字架与他的眼镜一起漾出熠熠金辉。
男人坐姿端正,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脸,复戴好眼镜,露出稍许歉意的神色:“请原谅,医生,我已经有整整两天没睡好觉了。”
看得出来,我想罢,拿出专用于速记的笔记本,拔掉钢笔笔帽,冲他微笑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吗?”
“是的,医生,”他颇为难以启齿,面上带出些窘意,“我困惑于梦中发生的一切,不得安眠。”
我点点头,做好记录的准备,鼓励地凝目于他,示意他继续说。
男人调整心情,很快开始讲述他的第一个梦境。
“我坐在一间教室中靠窗的角落,我想应该是高中的教室,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有点秃顶,长相很像我初中的地理老师——事实上我很吃惊我还能在梦中将初中地理老师的面容记得那么清楚,毕竟我们已有十几年没有联系了。老师在黑板上画出四个圆球,宣称它绕着太阳旋转……这时我的同桌举手,直接站了起来,他大声反驳道,你在开玩笑吧,你未读过天圆地方吗,你不清楚南极条约吗,你没见过联合国的国徽2吗;然后他高高托起一个矿泉水瓶,质问道,南极洲根本不存在,而是一片冰墙,如果我们生存的地方真的是一个不停旋转的球,为什么瓶子里的水根本没有摇晃?”
我用全部自制力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惊愕的表情,勉强应道:“嗯……先生,你难以接受的是你同桌‘地平论’的观点吗?”
“不,不会,我是个理性的人,又没出过地球,我不会轻易认同什么,也没有资格随便否定什么。地球是平的、是圆的或是三角的皆有可能,我都有权利去相信、去怀疑,我不会动辄排斥不符合自己观念的理论。”男人摊开双手,掷地有声地朗朗道,“我有选择理论的自由,而且这件事本身并不影响我的工作——人生只有一次,理论却有千万,你不觉得很美妙吗,那些理论开拓了我的视野,让我的人生拥有了意义。”
原来前仆后继的科学家们呕心沥血、倾尽一生研究出来的成果,就是你这烦琐冗长的待证实理论名单中可有可无的一行文字吗?
眼见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且他说出的话愈发前后矛盾、无法理喻,我不禁开口,转移话题道:“先生,你两天没睡好觉都是因为这件事吗?”
“不是的。”男人耸了耸肩,轻叹道,“我昨晚另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同事喜得贵子,正打算让孩子从小接触古文。”
“为什么先生会被这个梦所困扰呢?”我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只佯装不察。
“我梦里的朋友摆了摆手,对生了儿子的同事劝诫道:你在开玩笑吧,当然该让孩子上全英文教学的幼儿园,学英语能赚钱,学古文除了情怀,能有什么用处——学英语,学的是未来、若干年后可以与世界接轨;学中文,学的是过去、只能把自己困在那陈旧粗鄙的弹丸之地。”男人的无奈地摇头道,“哦,医生,你绝对想不到,我那同事居然还有异议,说什么古文中的韵味和国学里的意境,现代文和英语都难以复制;又说我们对传统文化中精华部分的传承发扬尚且不足,应当担起我们的使命与责任,让子孙后代都有机会品味诗词之美,体验国粹之蕴。”
“你当时一定不太高兴吧。”我停下了速记的笔,垂目问道。
“医生你猜得可真准,我直接给气醒了。”男人痛苦地揉捏着太阳穴,并煞有介事地断言道,“中文的汉字是一种表意的象形文字,学习起来又复杂又困难。不仅影响中国人的学习,甚至严重阻碍中国人接受新的思想。况且汉字没有规律性,很考验记忆能力,所以中国人的逻辑思维能力都很差。因此中国虽是大国,但因为汉字的原因,不可能变成一个强国;要想变成强国,只有开发一种适合汉语的字母文字3——我正在研究这个课题。”
呵,我第一次见到用表意文字的原生文明上赶着要把自己的语言改成次等文明的表音文字,而且中国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并不低,不过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之差倒是挺明显的,是不是“适合汉语的字母文字”研究多了,把自己给研究傻了?也对,你这害怕把自己困在那陈旧粗鄙的弹丸之地以至基本不看历史的“巨擘泰斗”,八成不了解中国是世界强国的时间究竟有多长。
在你那狭隘贫瘠、傲慢无知的词典里,文学无关风月,只书对错。传承数千年的复杂字词和成语典故被看似谦逊实则自卑的你遗弃在荒芜萧索的海岸上,掩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教异域冰冷的洪流一次次裹挟冲刷,最后躺在所谓新时代的阳光下,安静地生着锈。
先生,你根本不需要别人开导,如果你真的需要,你不会做出这样的梦,还在潜意识里虚构了一个“朋友”来替你讲出那些你自己都不信的谎言——你不蠢,先生,你只是坏。
“先生,我给你一个建议吧,与其困惑于梦中发生的一切,不如探索另一个难辨真假的理论。”我抬眸,盯着他胸前的十字架,莞尔道,“其实……上帝并不存在。”
那个家伙怔怔地瞪视我,猛地拔高嗓门,冲口而出道:“你在开玩笑吧!?”
【注:1指奥古斯特·罗丹创作于1866年的大理石雕像《沉思者》;2联合国国徽是一个以北极为中心、方位角等距离的世界地图投影,周围由一个橄榄枝圆环围绕着的图案;3观点来自郭智勇8(天涯论坛ID)。】
2020年5月23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