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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令/温周】你们好像不对劲

山河令,温周

时间线是很多年以后,温周定居四季山庄的事

总之就是傻乎乎的四季山庄沙雕日常

温婉贤惠(误)的温师叔 x 好吃懒作(误)的周师父

感觉要被刀傻了所以自己搞点甜的吃,OOC严重,无脑乱打,慎。 


***


四季山庄的人好像不太对劲。


刚刚成为四季山庄第六代嫡传弟子的瓦罗都如是想。


如果可以,瓦罗都是不想拜师的。事实上,瓦罗都根本就不想来中原。


他出身阿龙山塔西村,是南疆十万大山里最为稀少的蛊医一族最后的族人。六个月前,一队黑巫偷袭了他的村子...

山河令,温周

时间线是很多年以后,温周定居四季山庄的事

总之就是傻乎乎的四季山庄沙雕日常

温婉贤惠(误)的温师叔 x 好吃懒作(误)的周师父

感觉要被刀傻了所以自己搞点甜的吃,OOC严重,无脑乱打,慎。 

 


***

 

 

四季山庄的人好像不太对劲。

 

刚刚成为四季山庄第六代嫡传弟子的瓦罗都如是想。

 

如果可以,瓦罗都是不想拜师的。事实上,瓦罗都根本就不想来中原。

 

他出身阿龙山塔西村,是南疆十万大山里最为稀少的蛊医一族最后的族人。六个月前,一队黑巫偷袭了他的村子,将他的族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鲜血染红了村外的小河,尸体堆起来堵住了出村的小路,大火烧红了天空,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瓦罗都的阿妈在临死前用自己的血把他涂成个血人,把他藏在阿爹与邻居哥哥的尸体下头。黑巫的人在村子里搜了三天三夜,他便一动不动地在尸体里趴了三天三夜。直到大巫带着人从山下赶来,这才救下了他这棵蛊医一族最后的独苗苗。

 

大巫说,杀他族人的黑巫都死了,他要好好活下去,延续蛊医一脉的传承。

 

可瓦罗都不想活,他只想报仇。

 

杀他族人的黑巫死了,瘴气林里还藏了其他的黑巫。瘴气林里的黑巫死绝了,这世上还有别的恶人。他要用仇人的血洗上三天三夜的澡,用仇人的骨头熬十年的烂汤,再踩碎一千颗仇人的心脏。只有这样,才能洗去他身上残留的尸臭味,洗去那些缠绕在他梦里的满头满身的腥血。

 

瓦罗都逃了七次,每次都攥着一把小刀要去瘴气林里杀人,每次都被南疆的大巫拎着后颈皮抓了回来。他不服气,一次又一次地逃,执拗地往瘴气林里钻,像头倔死不回头的老牛。

 

大巫很生气,巫童也很生气。巫童路塔揪着他的领子,恨不得把他丢进水塘里。但瓦罗都是蛊医最后一个人,他们谁都不能杀他,也不能轻易让他死了。

 

后来,大巫叫来了他院子里那个漂亮的大庆男人。那个叫七爷的男人摇头晃脑地同他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随后便将大巫叫到一边,两个人叠在一起说悄悄话。

 

两个月后,一个年轻的大庆男人来了南疆,带来了一封中原来的信,带走了南疆的倔牛瓦罗都。

 

那个男人说他叫张成岭,是中原武林的侠客。他应大巫的请求从四季山庄来,接瓦罗都去四季山庄,拜他的师父周子舒为师。

 

去他的四季山庄,去他的周子舒。

 

他才不想拜师,他只想报仇。

 

被绑着手扔上马的瓦罗都对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冲那个男人呲牙。

 

可惜这个张成岭看起来傻乎乎的,功夫却像鬼一样可怕。瓦罗都逃了二十八次,次次都被那把裹成粽子的大荒剑挑着衣领捉了回来。某一天夜里,张成岭在火堆旁烤馒头,一边烤一边对一旁和大荒剑一起绑成粽子的瓦罗都说:“你功夫这么差,回去能报什么仇呢?不如你跟我回去好好向我师父学功夫,学好了武功,你的仇就能报了。”

 

瓦罗都低下头想了想,问:“你师父的武功很厉害吗?比大巫厉害?”

 

张成岭傻乎乎笑起来,冲瓦罗都一扬头,自豪道:“我师父天下第一!”

 

瓦罗都也想做天下第一。当了天下第一,就能杀掉他所有的仇人。张成岭是很傻,但他说的话是对的:想做天下第一,那就得先学天下第一的功夫。

 

瓦罗都被说服了。

 

于是,被说服了的瓦罗都乖乖跟着张成岭上了四季山庄,做了四季山庄第五代庄主周子舒的小徒弟,位列第六代弟子第九位,被几个师兄弟姐妹亲切地称为——瓦九。

 

瓦罗都不想被叫瓦九,这个名字太傻了,像小姑娘撒娇时打的喷嚏。可师兄说,在四季山庄里,大家都这么叫的。位列第二的罗师兄叫罗二,位列第五的容师姐叫容五……据说是师父从前有点儿朝廷背景,对他们进行军事化管理,便按入门顺序给大家编了号,早起点卯时一二三四五六七,方便得很。

 

“你知足吧。”师兄赵四拍了拍瓦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至少你比老八好。”

 

瓦罗都问:“八师兄怎么了?” 

 

赵四叹了口气,望向远方:“他姓季。”

 

瓦罗都:…… 

 

顿了顿,赵四开解道:“别担心,我们没那么埋汰……我们都叫他季老八。”

 

但瓦罗都还是觉得,八师兄好端端的非要自请去五湖盟历练,一定跟这群损人有关系。

 

“那大师兄呢?他叫张一吗?”瓦罗都又问。

 

“不不不,大师兄是不一样的。”赵四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说:“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

 

当天晚上,赵四的手上就冒了黑气。

 

就算是蛊医,那也是蛊。

 

男子汉大丈夫的头,没有人能随便摸。没有人。

 

生气的瓦罗都这样想。

 

当天晚上,在赵四师兄“啊啊啊啊我的手好黑啊师叔救我——”的惨叫声中,瓦罗都被温师叔抓着脚脖子在四季山庄门口当筛子似的抖,抖下来一堆瓶瓶罐罐,小虫小蝎子,还有三包厨房里偷的龙须酥。

 

瓦罗都一身男子汉的铮铮铁骨,不怕骂不怕打,却在三盒龙须酥的铁证如山下,羞恼成了一只哇哇乱叫的小野猫。

 

“啊呀,原来小师弟你爱吃这个。看着小大人一样,其实还是个爱吃甜的小孩子嘛。”容五师姐笑吟吟过来捏他的脸,揉面团似的搓来搓去,兴奋叫道:“奶娃娃的脸就是软,好好摸啊。”

 

旁边的两个师姐一听,立刻也围过来,对他上下其手。

 

温师叔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小子,你不肯拿解药出来,我可要给你点了穴,丢去给她们玩了哦。”

 

一生要强的瓦罗都,在女孩子们的嘿嘿笑声中溃不成军。

 

这一切发生时,他那个便宜师父就歪在院子的藤椅上。瓦罗都绝望中看过去,以为他会来帮他。毕竟,一声师父大过天,同样是师徒,大巫就对巫童路塔很好。即使是他院子里那个谁都不许碰的漂亮男人,要是欺负了路塔,大巫也会板着脸把人拎回屋,教训得他咦咦啊啊地哭。所以,瓦罗都觉得,就算欺负他的是漂亮师叔,师父也一定会来给他——师父的小徒弟——主持公道的。就算不教训得师叔哭出来,至少也得骂他两句。

 

可是,他的师父没有出手。

 

这位大师兄口中温柔强大聪明睿智天下第一的周子舒周庄主,在徒弟被人欺负得嗷嗷乱叫时只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戏,一边咔咔咔地嗑瓜子,一边还要给一旁中毒的赵四做实况解说。

 

这一夜,赵四差点失去的不过是一只手,而瓦罗都失去的,可是对人性的信任!

 

他对这个人心险恶的中原武林绝望了,只有笑呵呵把他从魔掌里救下来的张成岭还有点温度。

 

第二天,张成岭走了。

 

少年大侠忙得很,不是要去这个山头主持公道,就是要去那个山庄看望故人,来去匆匆都如风。唯一熟悉的人一走,瓦罗都就像只警惕而不安的小兽,每天早早起床后随便找个角落躲起来,吃的喝的都从厨房里偷,等夜半三更才摸回房间睡觉。任谁要靠近他,他都一副呲牙瞪眼的凶狠模样,谁都不肯信。几个师兄师姐吃了瘪,便也不去寻他,只是每餐都多留一份饭放在厨房灶台边,有时还要添上几个糖糕,都是留给他偷的。

 

瓦罗都在山庄里呆了好几天,无人管束,倒也被悄悄照顾得气色好起来。他发现周子舒好像对他并不在意,从不像督促师兄师姐练功那样到处捉他,莫名心里还有点失落,便故意在练武场附近露头,暗中观察。可周子舒见了他也不叫他,只笑吟吟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潭深深的湖。被这双眼瞧着,瓦罗都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扒了个干净,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他不喜欢,所以他要跑。

 

他逃跑的那天是休沐日,不用练功,师兄师姐都下山逛市集去了,山庄里只有周子舒,温师叔,还有他。瓦罗都不敢从前门走,只好去后院爬墙。可他爬到一半,刚跨过墙头,就发觉有个人正歪着头在下头望他。

 

瓦罗都往下一瞧,发觉那竟是周子舒。

 

周子舒穿着一身青袍站在梨花树下,长身玉立,好似一条藏在雪白的云里的山间青瀑。他眉眼中既没有恼怒,也没有轻蔑,而是十分好奇地弯起眼,笑着问:“小东西,要跑啊?”

 

瓦罗都没说话。

 

周子舒问:“你为什么要跑啊?”

 

“我要报仇。”瓦罗都板起脸,恶狠狠地说:“我要杀光我的仇人,我要给我族人报仇。”

 

奇怪的是,周子舒听了他这番煞气十足的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脸上浮现出某种诡异的怀念神色。他勾唇浅浅而笑,目光望向瓦罗都身后的天空,仿佛在回忆某些遥远的故事。

 

“报仇啊,挺好的。”良久,周子舒回过神,笑着说:“你打算怎么报仇呢?”

 

“杀了他们。”

 

“怎么杀?”

 

“……”

 

瓦罗都不说话了。

 

是啊,他一个毛孩子,连那个温温柔柔的温师叔都打不过,拿什么杀仇人?

 

他低着头,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倔强又绝望。没等他想完,周子舒忽然眨了眨眼睛,对他温和地说:“想走就走吧。不过今晚你温师叔炖了鸡汤,大家都有份的。”

 

瓦罗都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些茫然。他以为周子舒会留他,可周子舒没有。他以为周子舒会赶他,可周子舒却突然说起了鸡汤。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忐忑,一颗心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周庄主弄得七上八下,晕乎乎的又酸又涩。

 

然后,他看见周子舒弯起眼睛,冲他微笑着说:“小东西,酉正开饭,记得早点回家来。”

 

那一刻,初春的风裹着桃花瓣簌簌而落,花雨之中的男人被阳光照亮,仿佛在花与叶中发着光。斜阳日暮,落花缤纷,天地皆慵然卧倒,唯有眼前人负手而立,双眼含着两泓暖阳,温柔得连拉长的影子都卷起了茸茸暖暖的毛边。

 

瓦罗都突然想起了他阿妈。从前,每次日落西山,他阿妈在村口唤他名字时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夕阳。

 

回家。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那一天晚餐时,餐桌上多了一个埋着头的小野猫。他笨拙地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入席,认真捧着小碗跪在桌边,乖乖等师叔给他盛汤。师兄师姐们惊讶极了,但谁也没多问。倒是首座上的周子舒走过来,把自己碗里温师叔夹给他的鸡腿拈出来,放到了瓦罗都的碗中,还给顺手添了一筷子笋丝肉片。

 

“多吃点啊,小东西。”周子舒慢悠悠道:“养好精神,做好准备……明天开始,你就得练功了。”

 

他话音一落,旁边本有些吃味的师兄师姐们立刻对瓦罗都投去同情的目光。他们纷纷给他夹菜,眼中满含悲壮,仿佛在给这位小师弟送行。

 

“多吃点,多吃点,师弟。”

 

“你要加油啊。”

 

“保重。”

 

……

 

瓦罗都一言不发,埋首吃饭,隔了很久才很小很小声地说:

 

“嗯。”

 

那天夜里,瓦罗都洗漱干净躺在四季山庄漂亮的卧室里,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在淡淡熏香中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然后轻轻为他盖好踢开的被子。空气里有幽幽的香味飘来,暖而淡,像晒热的檀香木,像他的阿妈。瓦罗都迷迷糊糊间鼻子一酸,像只小兽一样抱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把脸贴在上面,带着哭腔小声喊了句:“……阿妈。”

 

“别怕,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他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笑在他的耳边说:“你到家了。”

 

从那一天起,瓦罗都从南疆孤儿变成瓦九,而周子舒从山庄庄主变成了他的师父。

 

师父是个很奇怪的人。

 

这个男人在练武场上比阎王爷都凶,严格得一个眼神飘过来都能吓得徒弟们瑟瑟发抖。可下了练武场,这人就跟没骨头似的,天天不是歪在躺椅里晒太阳就是靠在石桌旁喝酒,懒洋洋的眯着眼,像只打盹儿的大猫。温师叔时时刻刻照看着他,给他夹菜添酒,给他熬药煮茶,把他伺候得堪比深闺里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有时候他喝多了,就袖子一叠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得温师叔哄着抱着把他送回屋里去。

 

这哪里是庄主,分明是公主。

 

瓦罗都见过的强者都是南疆勇士,每一个都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喷一口气能掀飞蝴蝶的那种。他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师父懒洋洋软乎乎的怎么看都不强啊?身子骨这么弱,能经得起一拳吗?

 

不过,听师兄们说,师父从前受过很重的伤,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所以身子骨比一般人要弱一些。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的温师叔才要专门陪在师父身边为他调理身子,同住同寝不说,还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方便给师父开小灶。

 

瓦罗都觉得有点无语。

 

这么柔弱,这个人做庄主真的没问题吗?

 

瓦罗都觉得张成岭可能骗了他。

 

然而,赵四师兄在知道他的疑问后,很认真地告诉他:“你别瞎想,师父很强的,特别特别强。”

 

“那他怎么——”

 

“唉,别问了。”赵四师兄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都是师叔惯的。”

 

瓦罗都:“……?”

 

赵四顿了顿,又问:“哦,对,你还不知道吧?”

 

瓦罗都:“什么?”

 

赵四:“我们虽然都叫温师叔做师叔,但其实他是跟着师父来四季山庄的,也是为了师父才留在四季山庄的。师叔把师父宠上了天,什么都不让他操劳。最开始师父还在我们面前端架子,时不时秀点武功吓吓我们。后来时间久了,师父也懒得动手了,只有和师叔打架的时候才会正经起来……”

 

瓦罗都:“……啥?和师叔打架?”

 

赵四见他一脸茫然,便拉他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给他讲述师父与师叔那过去的事情。

 

温师叔的名字叫温客行,不过在山庄里弟子们叫他师叔,师父叫他老温,他的名字反而无人叫了。据说,师父与温师叔其实不算真正的师兄弟,因为温师叔拜师不久后便与师门失散,其实一点儿本门武功都没学过。温师叔身世凄苦,师父在多年后好不容易把仇家遍地的温师叔寻回,将他带回四季山庄保护了起来。他们二人同大师兄一起重建荒废已久的四季山庄,此后便一直居住在四季山庄中不问世事,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今,师父与温师叔都老大不小了,但谁也没娶妻,反而一起共寝共食,同进同出。

 

“你没发现,师父和师叔的院子离咱们最远,还不许咱们随便去打扰么?”赵四挤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因为师父和师叔晚上回了院子以后,是要打架的。”

 

瓦罗都震惊了:“他们……打架?”

 

温师叔瓦罗都是熟悉的,当初他刚来四季山庄,就是被这个男人抓着脚脖子在门口抖下一地羞耻心。瓦罗都后来经常暗中观察,发现这位温师叔其实性格挺好。虽然有时候爱弄些恶作剧欺负小孩们,但他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未语先带三分笑,常令人觉得如沐春风。虽说他个子高大,比师父整个人要大上一号,可他脸长得美,气质又温和,从不见他动用武功……瓦罗都一直以为这位温师叔就是个文弱医生,不会武功的。

 

柔柔弱弱的师父与温温柔柔的师叔,打架?

 

“对啊。”

 

赵四的脸有点红,磕磕巴巴道:“哎呀,这事儿不好细说,总之你知道知道,没事儿别老打搅师父和师叔就行……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古人云,好奇心害死猫。

 

赵四没提时,瓦罗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赵四一提,他就越发好奇师父和师叔打架的模样。瓦罗都想做天下第一,所以来做天下第一的徒弟。可他先得看看这天下第一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于是,艺高人胆大的瓦罗都在一个晚上悄咪咪摸去了师父的院子,打算偷窥师父与师叔打架。

 

师父又醉了。

 

月已上中天,一身青衫的周子舒披着一身洗练月华,抱着一只酒葫芦在石桌上懒洋洋地喝着酒。他本就清瘦,此刻被沉沉夜色一称,更显得骨骼修隽,宛如一杆月下青竹。一身松散白衣的温客行拉开门从房中出来,手里搭着件藏蓝外披,走到周子舒身边,给他轻轻披上。

 

“怎么今夜喝这么多?”瓦罗都听见他的温师叔柔声问:“要不要我给你熬点醒酒汤?”

 

周子舒摇了摇头,抬手按住了温客行放在他肩上的手,幽幽道:“今夜月圆,想起了些旧事,不留神喝多了……”

 

“想起什么事?”

 

温客行走到他身旁坐下,凑近他低低地笑:“阿絮想的,可是关于我的旧事?”

 

“嗯。”周子舒点点头承认了:“想起了你的小时候。”

 

温客行低下头没有接话,只是把周子舒的双手笼在掌心后低头亲了亲,像是安抚。周子舒也笑了,懒懒靠在他肩头继续道:“每回看着他,我总想起你小时候……你那时,是不是也像那小鬼一样又倔又凶?”

 

“他比我好。”温客行想了想,似乎在回忆,而后哼笑一声,说:“我那时候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杀了每一个靠近我的人……用手杀不了就用牙,打不过就忍着,等哪天去捅暗刀。那时候是不能做人的,人在那里活不下去,只有做了吃人的恶鬼,才能偷来一线生机……哎呀阿絮,你别想我的小时候了。太不可爱,说不定会吓到你。”

 

周子舒叹了口气,声音在夜色里轻得像雾,朦胧而遥远。

 

温客行低低地说:“那小子比我运气好,他遇到了你。”

 

周子舒没接话,低低问:“那时候……疼吗?”

 

“疼啊,当然疼。但是,想着你就不疼了。”温客行埋下头,似乎亲了亲周子舒的耳朵,忽然又拉长调子唤道:“但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还是有些难受……阿絮,你快哄哄我。”

 

“怎么哄啊?”

 

“你说怎么哄?”

 

周子舒笑了,把酒葫芦丢他怀里,“你做梦吧。”

 

温客行笑得贱兮兮的,捉住周子舒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塞,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好阿絮,周相公,你可疼疼我吧……”

 

围墙上偷窥的瓦罗都:?

 

这跟我预计的怎么不一样?

 

在他们面前,温师叔温柔爱笑,常常在师父过于严厉时给他们和稀泥,还会做一手好菜。用师姐们的话说,温师叔那是温柔贤惠的绝世好男人。可眼前的温师叔笑开浓艳多情的眉眼,嘴角的笑意狡猾得像狐狸,哪里还有一点儿温柔正经的模样,分明浪荡邪性得很。

 

就好像是白兔在月下剥了皮,露出里头无人知晓的幽绿狼眼。

 

巨大的反差吓得瓦罗都呼吸一滞,差点从围墙上摔下去。而下一秒,周子舒轻笑一声,道:“那好,我来疼你。”说罢,右手倏然出掌,出其不意击向温客行的胸口。

 

温客行后退半步侧身避过这一掌,手如银蛇般顺势贴上周子舒的腰腹。周子舒脚步变幻,推掌向前挡下温客行侧面而来的手指,二人衣袖翻飞间动作好似缓慢无比,实际上却在相碰的刹那你来我往拆了数招。下一刻,温客行忽然勾腿下压,想要缠住周子舒的双腿,周子舒却向后一弯腰,脚尖轻灵地借石桌一点,整个人凌空翻去,如一只蝴蝶,轻飘飘飞上竹枝。

 

“又要来么?”温客行在石桌旁无奈道:“你就不肯让让我?”

 

“让让让,都让过你多少次了。”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打过再说!”

 

说着,他在竹枝上灌了口酒,长袖一振,手中便现出一柄雪亮长剑。而温客行勾唇一笑,一个旋身间,手中便多了一柄折扇。

 

青竹摇曳,清风吹过,叶片簌簌而动。

 

清冷月光下,二人青衫白衣相对,长剑映雪扇,摇摇相视一笑。下一刻,剑啸划破长空,磅礴剑气横扫而去。瓦罗都只觉一股大力迎面而来,如海啸压下,令他心头巨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觉那磅礴剑气如惊鸿掠影,来时浩浩然具千钧之力,走时却飘飘兮如叶落平湖,就好像剑的主人心存怜惜,能劈浪分海斩断一切,却独独绕过了一尾无辜小鱼。

 

举重若轻,收放自如,这是如此强大而温柔的剑意。

 

而另一边,折扇旋转于空中,轻盈灵动,无一丝悍厉之气,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枚飞出去的折扇。可当它与剑气相碰,那瞬间激荡的劲风才显露出其真正的力道——劈山裂石,亦不遑多让。

 

这一招乃是大巧若拙,将无上之力压缩于咫尺之间,唯有出手时方露真容。

 

眨眼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已过了百余招。瓦罗都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觉得他们衣袂翩翩,宛若凌风而舞。可空气里缠绕的精妙剑气却如浪潮般一波波振来,于夜色中震荡追逐,纠缠不休。瓦罗都连眼睛都转不开,他意识到那些剑气凌厉锋锐却并无杀意,反而清灵温柔,好似绵绵细语。

 

在他眼前的,不是柔弱的懒师父与温柔的温师叔。

 

这是两个他无法想象的强者,正以一剑一扇,聊着他永远无法破解的隐秘对话。

 

原来,师父真的很强。

 

原来,师叔也很强。

 

瓦罗都不敢再看,怀着一颗刚刚被震撼过的小心脏偷偷回了院子里,久久无法入眠。深夜里的一场绝世高手的对决,在少年沉闷的世界里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眼界之外浩淼的天地与广阔的世界。

 

他想拥有那样一把举重若轻的扇子,也想拥有一把那样温柔如海的剑。

 

第二天,瓦罗都是被陆六师兄推醒的。

 

“瓦九,起来,有人来找咱们麻烦了。”

 

“什么?”瓦罗都一愣,忙问:“什么人?”

 

“还不是那些武林里的坏人……”陆六无奈道:“武林里老有人传,说咱们山庄里藏了从前消失于江湖的大魔头,还说咱们藏了武库宝藏。之前总有人来找麻烦,这两年少多了,没想到今天被你撞上了。走走走,快起来。师兄他们今早要采买,早就下山。咱们得去通知师父。”

 

瓦罗都一听,脸都白了。

 

当初黑巫来屠村,便是为了传说中可令死人复活的蛊医秘术。这传言荒谬,可偏就有恶人要信,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秘术杀了数百条无辜性命。瓦罗都没了一个家,他绝不能再将这个家也丢了。这样想着,瓦罗都草草披上衣服,跟着陆六连跑带追地往师父的院子赶。

 

可没想到,他们刚到院子门口,就见温师叔端着盆水出来了。

 

“怎么了?”白日里的温师叔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笑着问:“发生什么了,一个个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没等陆六说话,瓦罗都急急忙忙开口道:“师叔,不好了,有坏人要来杀咱们!”

 

“嗯?”

 

温师叔歪了歪头,有点茫然:“谁啊?”

 

陆六无奈,推开瓦罗都,解释道:“温师叔,是机关雀传来的消息,山下来了一批人,说是要四季山庄交出宝藏和魔头,还有武库钥匙。否则,他们就要杀上山来……他们已经到半山腰桃林了,师兄不在,我来问问师父的意思。”

 

“又是一群蠢货。”

 

温师叔眼神冷了几分,轻蔑地笑了笑,将手中铜盆交给陆六,淡淡道:“不用麻烦了,我去吧。”

 

“可师父——”

 

“嘘——”温师叔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耸了耸肩,小声说:“别吵你师父,他昨夜累着了,又睡得晚,怕是今早起来又要心情不好的。你们别打扰他,我去去就回。”

 

瓦罗都一听,急了:“师父怎么了?他可是昨晚受了伤?”

 

“受伤?”温师叔歪头想了想,笑了:“伤是没受,只是精元有损罢了。待我回来哄哄他就好,不碍事,不碍事。”

 

说罢,他理了理衣袖,冲两人笑容灿烂地摆摆手,往山下桃林去了。

 

陆六望着温师叔的背影,忽然发愁道:“温师叔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会不会吃亏啊。”

 

瓦罗都想了想,也有点担心。

 

温师叔很强,但万一对面那群人心思歹毒,暗算呢?听陆六说,那可是几十号人……双拳难敌四手,温师叔会不会出事?

 

“要不,我们跟去看看吧?”瓦罗都建议道:“万一温师叔有事,咱们出力帮忙?”

 

陆六没比瓦罗都早来多久,还是少年心性。一听瓦罗都的建议,立刻点头道:“好好好,我们快去。”

 

可谁知,当两人赶到半山腰桃林时,桃林里安安静静的。

 

尸首横七竖八摆了一地,到处是血,到处是散落的兵器。他们温温柔柔的温师叔就站在桃树下,正拿着一小片布细细擦着手上的血,眉毛皱着,似乎很难受。陆六一见,慌了,忙上去问:“师叔,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啊,你们来了。”温师叔一见他们,眼睛一亮,用血糊糊的手冲他们招了招:“快过来,快过来。”

 

陆六先跑了过去,下意识想查看温师叔的手有没有受伤。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温师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扯了过来,捏住他的袖子,然后——

 

刺啦——

 

陆六断袖了。

 

陆六:?

 

温师叔淡定地捏着那块干净的袖子布擦手,把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擦得干干净净的,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他拍拍陆六的肩膀,又看了眼一旁的瓦罗都,微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在这几棵桃树下头挖个坑,把这些人埋了吧。这么好的花肥,来年怕是桃林能开出好花……我可以给你们师父酿点桃花酒喝。”

 

陆六与瓦罗都互相对看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相似的懵逼。

 

温师叔活动完筋骨,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就打算飞走。

 

陆六忙问:“师叔,你要不要,呃,等我们处理完一起回去?”

 

“不了不了。”温师叔摆摆手,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师父待会起来要骂人,我不在,他找不到人骂会气的。我先回去陪他再睡会儿,你们忙吧。”

 

说完,温温柔柔的温师叔温温柔柔地飞走了,留下两个世界观崩塌的人面面相觑。

 

陆六:“温师叔,原来是……这样的吗?”

 

瓦罗都:“……你们四季山庄是不是不太对劲?”

 

漂亮温柔的师叔,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杀人魔头?

 

那天晚上,瓦罗都偷偷把罗二师兄拉到一边,问起了这件事。罗二师兄是剩下的师兄弟里拜师最早的,除了离开山庄的大师兄张成岭,他知道的事最多。听见瓦罗都的问题,罗二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你没发现吗,咱们师门里缺了七。”

 

瓦罗都一想,发觉好像真是这样,罗二齐三赵四容五陆六季八瓦九,独独缺了个七。

 

罗二轻声说:“其实,咱们师门里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师父收的,而是大师兄游历江湖时带回来的。咱们大多是年幼失怙的孤儿,身世各有复杂之处,正道江湖容不下我们平安活着。所以,大师兄把我们带来四季山庄,让我们有一处地方好好活。但是,咱们这样的麻烦人多了,就会给山庄惹来麻烦。从前都是师父与师叔护着,本来与江湖中人倒也相安无事。可前些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些武库宝藏魔头之说,让不少江湖中的杂鱼烂虾又一次盯上了四季山庄……”

 

瓦罗都看着罗二师兄眼中浮起悲伤,意识到他要说到重点了,便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等待他的答案。

 

罗二深深叹了口气,远望空茫夜色,幽幽道:“前年,有一伙人偷偷摸来四季山庄。那时师父和师叔出门办事,山庄无人。七师妹一人下山迎敌,结果……没了。”

 

瓦罗都愣住了。

 

没了?……死了?

 

“师父为这件事大病一场,后来,山庄的防御便提了又提,弟子们也要求时刻警惕。”罗二继续道:“师叔……其实是个来历复杂的人。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每回有宵小来山庄骚扰,只要他出手都绝不留活口。师父不喜欢他杀业太重,平日里便不让他出来掺合这些事。今日是刚好撞上了不巧的时候……唉,你别怕,师父和师叔其实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只是……也有自己的心结。”

 

瓦罗都抿着唇,扭头看了一眼师父院子的方向。

 

他们也有自己的心结……

 

这样强大的他们,也有自己保护不了的人吗?

 

这一夜,瓦罗都回去冥思苦想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江湖中的传言并不一定是假的。大魔头可能真的存在,毕竟正常人是不会杀了一地的人后一心只想着擦手和找骂的。如果大魔头是真的,那武库和宝藏也可能是真的。

 

山庄里说不定真有绝世武功?

 

若是能学会绝世武功,能比师父和师叔还要强……这个山庄里,这个家里,就再也不会缺少某个数字了吧?


瓦罗都蠢蠢欲动,十分心痒。

 

于是,他去问了师父。

 

南疆有句老话说得好,有话就问,有屁就放。瓦罗都想问,于是他就跑到师父面前问了。那时,师父起了床,刚骂过温师叔,正黑着脸靠在椅子上翻书。听见瓦罗都的问话,他先是一愣,而后笑了,问:“怎么,你想要武库?”

 

瓦罗都点点头:“我要练绝世武功。”

 

“我教你的不就是绝世武功么?”师父摇摇头,低下头翻过一页书,淡淡道:“乖,去绕山庄跑十圈,再把昨日教你的流云九宫步走两千遍。”

 

“那我学好了你的绝世武功,我可以练武库的绝世武功吗?”瓦罗都认真地问。

 

周子舒被他逗笑了,问他:“你学绝世武功打算干什么?”

 

瓦罗都回答:“报仇。”

 

“哦。”周子舒眯起眼:“不行。”

 

瓦罗都想了想,又说:“我想报仇,但仇人死了,我的仇也就报完了。等报完仇我就回来……我想做天下第一的大侠,我要保护我的人我的家,让他们再也不会被人威胁,不需要再去面对危险。我想让我重视的人好好活着,永远不会死去。”

 

听到他的话,周子舒挑起眉,黑沉沉的眼睛扫过来,似乎在辨认他的真心。

 

半晌,周子舒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傻小子,倒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今日这份心情你往后都要记在心上,记住,最强的剑从不为复不可追之仇而存在,而是为守护仍可救的眼前人。不过,既然你悟到了这一点,武库么,告诉你也无妨。”

 

“真的??”

 

“真的。”周子舒用书遮了半张脸,冲他眨眨眼睛:“武库确实存在,宝藏也在。”

 

瓦罗都瞪大眼睛,却听周子舒拈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接着道:“武库和宝藏啊,其实是有名字的。它叫做——”

 

“——张成岭。”

 

瓦罗都:……

 

瓦罗都:?

 

周子舒伸出手,打算摸摸他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周师父想起了什么,便又把手缩回去袖子里去了,只温和道:“你大师兄就是为师的宝藏啊。”

 

瓦罗都:……就这?

 

瓦罗都满脸的不相信,但师父笑眯眯拈起一颗花生米,砰的一下打在他的膝盖上。

 

“乖,跑十圈,还有两千遍流云九宫步……”周子舒眯起眼,又加了句:“晚饭前必须完成。”

 

铁血师父上线,瓦罗都还能怎么办?

 

跑呗。

 

不过,没等瓦罗都练完两千遍流云九宫步,山庄的大门突然打开,几位师兄师姐扛着米面粮油与鸡鸭欢欢喜喜地冲进来,过年似地喊:“大师兄回来啦,大师兄回来啦~”

 

后头,背着大荒剑的少年武库走进来,手里还牵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师父。”张成岭认认真真冲周子舒行了个礼,然后指了指小姑娘,道:“师父你看。”

 

周子舒一边嗑瓜子一边挑起眉:“你媳妇啊?”

 

张成岭忙摆手,红着脸道:“师父别瞎说,她是山下一户人家的小女儿,仰慕四季山庄,求我带她上山拜师的。她家是善良的好人家,她也很聪明,所以我就……”

 

“哟,成岭回来了?”

 

温柔贤惠的大魔头师叔从后头转出来,一见这场面立刻走过来,歪着头靠在周子舒身边打趣道:“你这傻徒弟又给你带便宜徒弟回来了?阿絮,咱们这开枝散叶可算开大发了,都快子孙满堂了。”

 

“去去去,就你有嘴叭叭的。”

 

周子舒冲温客行翻了个白眼,按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推开些,然后冲小姑娘招招手,让那个女孩子到跟前来。

 

她年纪很小,不过七八岁,但生得雪玉可爱,一双眼睛灵动澄净。周子舒盯着她俏丽的容颜,莫名觉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全然陌生……竟如故人重逢一般,心中生出不少奇妙的亲近感。他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低头捏起女孩的手腕仔细查看她的根骨,却发现女孩手腕间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宛如一条拴住手腕的红线。

 

张成岭还在那脸红,磕磕巴巴解释道:“听那户人家说,这小姑娘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还总闹着要上四季山庄。所以才求我带她上山,看看师父愿不愿意收她……说起来她好像已经有了婚约,是娃娃亲。那男孩也有一道胎记,说是前世缘分呢,所以师父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胎记么?

 

传说胎记是前生约定的今生印信,若真是前缘再续,倒也是一段佳话。

 

他正沉思着,一旁的温客行凝眸望着女孩上挑的凤眼,忽然凑过头去细细打量女孩的容貌,眼眸微微眯起,似乎也觉得熟悉。谁知,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一抬眼瞧见了他,忽然花朵一般笑开了,软软糯糯地张开莲藕一样的手臂,冲温客行小声道:“漂亮叔叔,我可以抱抱你吗?”

 

温客行歪了歪头,失笑道:“……你喜欢我?”

 

女孩也像他那样歪了歪头,干净的大眼睛里水光粼粼:“喜欢!”

 

这江湖中,总有倾盖如故的人,与一见如故的故事。

 

温客行眼睛一亮,立刻看向周子舒,眼神里掺了点软乎乎的哀求,像可怜的淋雨狗狗。他把女孩子抱在怀里,两双亮晶晶的狗狗眼一齐望向周子舒,淋雨的狗狗一下便成了两只。

 

瓦罗都歪头看着他们,只见他师父伸出手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问:“你叫什么?”

 

“我叫李明月。”女孩子脆生生地回答。

 

“嗯,好。”周子舒点点头,慈祥地说:“以后,你就是四季山庄的李十了。来,叫师父。”

 

坦然接受新名字的李十:“漂亮师父!”

 

温师叔凑过来,恶趣味地哄她:“叫爹爹。”

 

从善如流的李十:“漂亮爹爹。”

 

温周二人心满意足。

 

一旁被晾了好半天的张成岭也凑过来,指着自己对女孩眨眨眼睛,期待道:“叫,叫哥哥?”

 

李十:“傻哥哥!”

 

张成岭:?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在旁围观全程的瓦罗都:……你们四季山庄的人是不是不太对劲?

 

但是,瓦罗都已经是四季山庄的人了。多少也沾点不对劲的瓦罗都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悄咪咪挤开师兄师姐们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呢?”

 

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清凌凌一转,笑了:“叔叔好!”

 

年方十四的瓦罗都:……

 

你们四季山庄的人果然不对劲!

 

瓦罗都如是怒吼。

 

霎时间,四季山庄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张成岭走到瓦罗都身边,摸了摸他刺啦啦的头,安慰道:“没事,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明白怎么跟他们相处——嗯?”

 

张成岭看着自己的手:“怎么黑了?”

 

瓦罗都:“……”

 

师父笑着抓起一把瓜子,“傻小子,你带回来的这只南疆小家伙,脑袋上可是有毒的。叫你乱摸人家的头!”

 

说完,他用手肘顶了顶旁边蠢蠢欲动的温客行:“老温,上吧。”

 

瓦罗都:"……?"

 

瓦罗都:"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瓦九挥一挥衣袖,丢下一地瓶瓶罐罐丸丸珠珠,风一般的跑了。

 

而这,就是四季山庄里的,又一个俗世平常日。

 

 

End


李明月的名字由来:番外篇里说阿湘转世到了李姓人家,月是故乡明,所以用了明月做名字。

成岭——行走的武库☑️

求求别刀我了孩子要哭了


p.s.四季山庄的排号是按照入门顺序来的,不是按照年龄,所以大家的年纪参差不齐。比如容五师姐就比齐三师兄大。陆六进门时还是个小娃娃,今年才十三岁。而季八十六入门,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所以自请去了五湖盟历练。瓦九今年十四岁。

桃渊明

【温周】发

剧版番外之后。


周子舒醒来时,觉得枕头边那一滩白发很是刺眼,像蛛丝,又像柳絮。

温客行还在睡着,脸上的棱角像山一样锐利,细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有些凌乱的白发和自己的黑发缠在一起,丝丝分明。

——这厮是已然成仙了?

周子舒心念电转,伸手探了探温客行的鼻息。

平稳,温热,呼在布满薄茧的指尖有些瘙痒。

周子舒舒展眉头,伸手捻住温客行的一缕白发,轻轻地举在眼前,对着洞顶漏下的天光查看一阵,又轻轻地捻了捻,看着白发在阳光下闪光的模样,听着指尖传来细密的丝丝声,脸上露出笑容。

他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一缕自己的黑发,和白发混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不知玩了多久,...


剧版番外之后。







周子舒醒来时,觉得枕头边那一滩白发很是刺眼,像蛛丝,又像柳絮。

温客行还在睡着,脸上的棱角像山一样锐利,细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有些凌乱的白发和自己的黑发缠在一起,丝丝分明。

——这厮是已然成仙了?

周子舒心念电转,伸手探了探温客行的鼻息。

平稳,温热,呼在布满薄茧的指尖有些瘙痒。

周子舒舒展眉头,伸手捻住温客行的一缕白发,轻轻地举在眼前,对着洞顶漏下的天光查看一阵,又轻轻地捻了捻,看着白发在阳光下闪光的模样,听着指尖传来细密的丝丝声,脸上露出笑容。

他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一缕自己的黑发,和白发混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不知玩了多久,两缕头发渐渐缠在了一起,似乎打了结,解不开了。

周子舒蹙眉。

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笨手笨脚。”低沉轻柔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周子舒看向温客行,轻哼一声,把那团凌乱的发丝扔在了枕头上。

温客行笑着看了看他:“还好我不要你给我梳头,不然我这三千烦恼丝可就尽毁你手了,阿絮。”

他的尾音轻飘飘地落在周絮的耳膜上,像从万能冰山上飘下来的一片雪,融化在了他身上。

“谁说要给你梳头了?”周子舒挑眉,“快解开,老子还要去练剑。”

温客行笑了笑,捏起那团凌乱的头发看了看,纤长的手指一点,便用内力将两人的发丝拦腰截断,掌中只剩一团黑白相间的毛躁发束。:“这便好了。”

周子舒无所谓道:“还以为你有多能呢。”

他起了身,披了衣服坐在镜前,看着桌上的白玉簪,心生暖意。

待温客行从武库中回来时,周絮已经有些不耐烦:“干什么去了?”

“寻这个。”温客行将一个古朴的雕花木盒摆在桌上,打开盖子,把那团黑白相间的发束郑重地摆了进去。

周子舒笑骂道:“寻那玩意儿干嘛,还不快来伺候。”

“来了,周相公。”温客行盖上盒盖,拿起木梳,站在周子舒身后,笑着为他梳头,“待会儿干点什么去?练剑?”

周子舒看向镜中的温客行如画的眉眼和在日光下泛着金光的白发:“就一把剑,我练了你干嘛,今天天气好,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吧,别的改日再说,来日方长。”

“好。”温客行柔声应道,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星辰。

——来日方长。

梳齿在瀑布般的青丝之间轻轻地划过,梳发摩挲发出的丝丝声,像是耳边的低语,细细密密,与这绵远的时光,共存。






———————————————

感慨良多,所写不足心中所想之万一,只希望在这俗世浮沉的众多凡人,都能得偿所愿。

十八渡

【嘎龙】奥迪

包养文学


01


阿云嘎在房间里正整理他的领带,

一手系着纯金的袖扣。

他的手表,光是用玻璃柜,就华丽的放了整整两层,刹一看,比女人的衣物间还要上得了台面。

哑光,绸缎,高级海绵做底垫,衬着数十块有贵有贱的,竟是往手腕子上套的玩意儿。

他小时候就觉得,无需赫赫有名,也不用竹布长衫。

男人仅是手腕上带一块表,

就足够性感。


电视里在播着央视新闻,说非洲起了蝗灾。

阿云嘎不时就要觉得,大地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收复领地,而人对此道德心蒙了一层灰,无知的无畏,且无能。

孽满身后,报应从头,

什么事都应合辙押韵,规矩的办。

他想到这又觉着自己真是瞎操了心,...



包养文学


01



阿云嘎在房间里正整理他的领带,

一手系着纯金的袖扣。

他的手表,光是用玻璃柜,就华丽的放了整整两层,刹一看,比女人的衣物间还要上得了台面。

哑光,绸缎,高级海绵做底垫,衬着数十块有贵有贱的,竟是往手腕子上套的玩意儿。

他小时候就觉得,无需赫赫有名,也不用竹布长衫。

男人仅是手腕上带一块表,

就足够性感。



电视里在播着央视新闻,说非洲起了蝗灾。

阿云嘎不时就要觉得,大地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收复领地,而人对此道德心蒙了一层灰,无知的无畏,且无能。

孽满身后,报应从头,

什么事都应合辙押韵,规矩的办。

他想到这又觉着自己真是瞎操了心,白日梦想,白白想梦,怎么还有功夫惦记这些个有的没的。

于是他打起十分懒惰的精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子冒了圈青茬,分明像春分后的龙井。他又侧头瞧了眼外边,

这是稀里哗啦,潮湿无比的四月,

无端无征兆的,

开始闹春雨了。



这雨平白下好几天了,

龚子棋说贴春膘,是时候该下顿馆子。

秋天是秋膘,冬天是冬膘,

合着一年四季都在贴。

阿云嘎吃上海当地的涮羊肉总觉得尚不够腥膻,梦里把内蒙的羊圈子搬来搬去,他认准了死理儿,除了他梦里的羊圈子,那吃谁家的涮羊肉都是吃。

只是现在,再高级的吃食也满足不了他这张挑剔的嘴了,小的时候哪哪都苦,口也苦,

这嘴,可能也跟着泛了点酸。



他也不思考那些了,等电梯的功夫,

青天雷雨让人轻易乐不出来,他不愿带伞。

但他更不愿意当龚子棋的老妈子,心说自己当真是长了颗女人般的七巧玲珑心,犯得是哪杆子热切的殷勤。拿出电话的时候,也未想苦口婆心,但说出嘴边还是变成了不受听的絮叨,他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子棋,别骑摩托,你开车过去。”

莫名跟领导下指示一样。龚子棋心也巧,顺着毛缕,就如同乖儿子般的哄他,说行,说什么都听之任之。

“那你怎么着,司机得闲了吗?”



阿云嘎的司机老任,前些日子媳妇刚生下孩子。阿云嘎不忘塞个大红包,并给老任放了个大长假。

他向来不喜欢小恩小惠,认为凡事以富足为美,

于是劝诫自己做人还需仁至义尽。

只亏了自己的买卖,谁知道他已经多少年都不碰这冷枪热号,不给自己当流水的司机。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乐意摆弄那些个方向盘,离合器,

还说什么并道刹闸,好生开车。

男人似乎都乐意征服不论几条腿的生物或者工具,阿云嘎倒是不太好这个,他对于排队此类的活动深恶痛绝,打车都嫌琐碎,于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把自己隔离的如同一个乐在其中的自闭患者,偏偏要自我认知为某些层次的慈悲高人。



他手插在裤兜里,磕着黑色皮鞋的后脚跟,拿着电话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手机没信号了,龚子棋就听见电话里面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结巴,阿云嘎回答说,

“小郑来接我。”

“…那个出租车司机?”

但龚子棋没听见男人的回应,没动静了,

大抵是手机彻底没信号了。

他有点不太甘心的把电话撂了,龚子棋琢磨着,阿云嘎嘴里的小郑是不是他想的那个小郑。

要知道,阿云嘎有个秘书叫小郑,个高条子顺,端正的三好学生。最近拍电影那个明星也叫小郑,风情的橄榄枝都快伸到阿云嘎眼皮子底下了求着被操。

那阿云嘎说的,

是哪个小郑呢?



02


阿云嘎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什么东西,不乐意换,

用好话讲就是节省,用老话讲就是固拗。

多少年了,就这么一辆奥迪车,

浪费那些白白空着的车库。

奥迪上的老任,跟这车一样工龄。

奥迪副驾上的男人未曾有过,女人有且就只有过一个。很少人见过,只听闻是个穿高跟鞋,红唇,紧身毛衣和蓝色牛仔裤的漂亮女人,和阿云嘎的表很配。

不过没多少光景,那个副驾的位子就又空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都知道,

阿云嘎最喜爱他这辆车,但他也最嫌弃。

他这人时常活的自我矛盾,就好比现在,

站在公寓楼的房檐下,埋怨自己是不是穿多了件衣裳。

大雨没带来阴冷,只有潮湿让人腻腻歪歪的出了一层薄汗,贴着他的后脊背,像去不掉的湿气让人心生烦躁。

若是有那些细枝末节来纠缠他的,只会被他一刀横断。

没被他用刀背刮蹭过的物件,说到底,还剩什么呢?

阿云嘎不禁思考。

平坦的水泥路上有坑的地方积了滩污水。他注意到,自远处过来,打西桥的方向,开来辆蓝色出租车,打着鸣,威风的像一只破晓时分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阿云嘎更闹心了。



积水坑容易熄风跑火,

出租车开的倒稳,恰恰好就停到他裤脚跟前。

车停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阿云嘎隔着车窗沾雨,看不见司机的脸,只能大致瞅的清一个轮廓。但就算不用看,他双眼里也能勾勒出这个人的细致模样,放心里了,也放脑袋里了,想忘也忘不掉。

车里的人嘴上叼着烟,正伸着手侧着身子在后座找伞。

阿云嘎也不急,

就耐心的等他扒拉到。



没过一会儿,阿云嘎看见车门打开,司机同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敞着领口,不急不忙的朝他过来。

说自在又很不自在似的。

那眼睛生的实在是漂亮,但那眼神不像在看他,但也不知道在看谁,这让阿云嘎不太愉快,但他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他造次,他家小郑眼睛太大了也说不定。

阿云嘎不喜欢淋了雨,司机同志明显深谙此道,他凑近到阿云嘎面前,谨小慎微的观察了一下,似乎闻到一股子檀香的味道。

“等很久了?”



他的声音在这雨中像小提琴的低鸣,也像一贴清凉剂,让阿云嘎心中的燥热,后背的薄汗一瞬都解去大半,这让他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着实是没什么大的出息,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听了小郑的一句话,

情绪就不听由他自己的,渐渐缓和了下来。

但阿云嘎顽固的要装作冷酷,他看起来还是面色不善,阿云嘎的脸长得很好,冷下来偶尔会让人不自主的察言观色。他只用一步就能跨过去,躲进了小郑透明的伞中,看了小郑一小会儿,然后决定自顾自地把手伸进小郑同志敞开的领口中,摸了一把。

阿云嘎的手不热乎,但不湿。

这么大的雨,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竟连头发尖都没沾到一丝水汽。



伸进衣服里胸膛上的左手,和阿云嘎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明明光滑如许却边边角角都划伤了郑云龙的锁骨,温润的凉和隐隐的疼都让他感到不适。他听见阿云嘎说,

“你里头怎么不穿件背心?”

郑云龙尝着男人这口小心思,觉得醋的酸人。

他偶尔会觉得阿云嘎的玉扳指和头发丝儿里边,或许都还藏着民国初期军统都督的七魂八魄,有的时候简直传统的过了分。他勉强咧开嘴角笑了一声,

“忘了。”

阿云嘎懒得去辨别话的真伪,他只注意到郑云龙的嘴唇太干了,咧嘴一笑,嘴皮就要干裂的出血,又痞又惨的说不出是个什么光景,但阿云嘎见不得血光红色。

于是他凑近亲了亲,用唾液湿润了一下,简简单单贴了上去,尝到烟草的味道,他顺带着占了一会小郑的便宜,之后他才略有责备的咬了那人的下嘴唇,埋怨道,

“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



03


龚子棋和马佳在对视中,

已经凶狠的吵了九九八十一个架,

要动起手来,店面都要跟着遭殃。

可他俩自称君子,不动口更不动手,以炸起毛的气势服人,活脱像两只几个月大的凶狠泰迪。

每个城市啊,都有无形的圈子,

它满溢着一些名声,地位,喧嚣着不可横越,

而卑劣的,用无形的线画出了高低贵贱。

阿云嘎不太喜欢福禄大同的理论,

但他更讨厌人以群分的种种偏见。



铜炉的火锅淼淼生烟,店里人不多,七歪八扭的桌子,甚至没有包间,这只是个胡同里的不为人知的小店明堂,

七拐八扭,精心的人才找得到。

门一开就有铃铛和着冷风叮当的响,马佳和龚子棋同时予以注目礼,瞧见阿云嘎跨步进来,需要稍稍低头才不会被门框磕着脑袋,跟在后头的人与他个子相当,

两人一同走进来,屋子瞬间感觉小了。

马佳不以为然,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而龚子棋在原位坐着没动,他歪着脑袋,似乎是在辨别阿云嘎身后那个人,拄着下巴,努力的回想,过了半晌儿他才露出个笑,然后张嘴说,

哦,原来还是这个小郑。



龚子棋烧着满锅的羊肉,手上端着一杯啤酒,

不顾马佳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眼神如同痴汉与智障。

在龚子棋的印象里,郑云龙好像是跟阿云嘎同岁的,

今年三十左右。

而实实在在的郑云龙,不是那种娘们唧唧,也不是那种云云大众。甚至于此刻他就坐在他对面,端端正正,成熟稳重,透露着真切的从容与风度。

是的,他很从容。

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工装裤。

这个城市,出租车司机统一的制服也掩盖不住他的肩宽腿长,更遮盖不了他的眼神与相貌堂堂。



上次龚子棋见他,郑云龙似乎比现在还胖了点。

那时头发还很长,约摸过颈,能扎起一个小辫儿,

戴着无框的眼镜,看着人畜无害,气质倒很难形容。

怎么形容好呢?龚子棋还是说不出。

现在头发剪短了利利落落,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但精壮,

光是这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就有说不出的滋味。不过他人还是这般深沉,不好说话,气质确实更上一层楼,是男人的随性和阅历吧,

让他内在狠戾,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待人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就像郑云龙此刻手上正点着根烟,落烟灰的模样。

看起来就跟某个电影里头,魅力四射并且多情又无情的男主人公一样。

因为那张脸,就已经不能简单的隐藏于幕后了,更别说现在姿态还修炼得当,让人无法忽视他厚重的存在感。

尽管,在旁人看来,他也只是这个偌大的城市里,

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罢了。



龚子棋默默地瞧了阿云嘎一眼,后者何时何地随身都带着一块手帕,深色的,

正交到郑云龙的手上,叫他擦嘴。

现在想来,龚子棋上次见郑云龙似乎也是个雨天,

已经快两年了吧。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问阿云嘎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阿云嘎对身边突然出现的男人,只笑了笑,对此跟他的解释是,

“睡了人家,我不能不负责。”



04


阿云嘎好久没见马佳和龚子棋能够维持如此久的表面上的和平,在这略显尴尬的气氛里,两人只顾沉默着低头吃饭,让阿云嘎多多少少有些诧异。

他从不多做解释,对任何事来去自如,于是福至心灵,

知道这场沉默的起源可能是来自于坐在他旁边的郑云龙。

阿云嘎带郑云龙去过各种大雅之堂,商酒宴会,不在少数。无论是私心也好,凑不上面也好,正反他是逼他去了,不管他穿什么,戴什么。

只要人到了,阿云嘎就溜齐了心里头的小九九。

倒是这种小家,朋友之间略显亲近的聚会,他是很少与郑云龙同席,而这不说来意的私密明显也让郑云龙吃了一惊,于是郑云龙也很沉默,

平时他有余的还能说笑几句,

今天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了。



阿云嘎正想笑,他笑郑云龙此时的模样。

宠辱不惊不知扔到了哪去。

郑云龙平时从容不迫,今天却无意间被当了彩头来讨,他喜欢看郑云龙的热闹,喜欢看他貌似金盔铁甲,却被钻了空子的一瞬间狼狈。

龚子棋打破了席上的沉默,

边笑着边试图捕捉郑云龙的眼神,

“郑哥还记得我吗?您帮我修过摩托车。”



阿云嘎是不沾烟酒,什么瘾都不能让他上头。

无论是吃喝玩乐,财色名食睡,不贪其中一样。

郑云龙点点头,

他终于把他手上那根烟熄了,又喝了一口啤酒。

他烟不离手,能喝酒,还爱喝,喝的还不少。

小馆子泛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泛红,他抬起嘴角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那笑瞧着挺有滋味的。他说,

“你现在还骑吗?”

龚子棋摇摇头,“偶尔。”

他哦了一声,说,

“不骑也好,路上容易被人当了靶子。”



马佳不合时机的凑了上来,给龚子棋塞了块毛肚以堵住他的嘴,然后中途伺机跟郑云龙干了个杯,

两人不说什么,却喝的如逢知己,非常痛快。

“郑哥给他修过车?怎么跟我从来没见过。”

他好似埋怨,阿云嘎在一旁笑了笑,说道,

“岂止是修车,那时子棋受伤,无法参加山道赛,小郑当时还帮子棋跑了一场,拿了第一,好不威风。”

郑云龙听着阿云嘎这话不像夸奖,反倒酸溜溜的不耐听。但他没作声,任由阿云嘎在桌下一手捏着他的膝盖时按时压的,就是不松开。

“郑哥没有不灵的啊,听说您之前是当兵的?”

郑云龙抬头,注意到马佳的领带夹,是蓝色宝石的,隐透着冷光,上了成色很好看。他摇摇头开口说,

“瞎混罢了。”



05


其实郑云龙今天来找阿云嘎,是有所图的。

他是想跟阿云嘎说结束的,

说,什么结束呢?

说是这几年的感情,未免夸张又言过其实。

说是合约,也不太恰当。

说是肉体关系,阿云嘎从不纵欲,无数个晚上他在他身上并不是驰骋,反倒情丝缠的紧,倒像是个深情的种子。但郑云龙能够明白,阿云嘎性子就是如此,就像他那辆奥迪,只是不想换掉而已。



他只是没想到,他与阿云嘎的这段维系竟然也能走到今天,在一切都慢慢平息,他已经逐渐削薄的现在。

说是金主,他想,

哦,最合适的可能莫过于这个词了。

城墙高万丈,遇见阿云嘎的时候郑云龙只不过城墙底下的一捆干草,被一条蟒蛇缠的紧紧的无处可退。

所以他想,阿云嘎确实是他的金主没错,

只不过,带来的不是金钱,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他给了郑云龙坦诚,包庇,

与实实在在的疼爱。



饭后,郑云龙喝多了酒,靠在阿云嘎身上,

歪着软了的身子,

看着男人的侧脸在想这些东西。

两人在店外门口等着车来接,雨还是一声不吭的在下。

其实阿云嘎无时无刻是不缺司机的,但他坚持不要龚子棋送,也不要马佳送。

打起闪电,一声比着一声高响,

郑云龙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连眼皮子都不曾眨过一下,

阿云嘎的心思和脊梁,都挺拔的顶天立地。



但郑云龙从来都喝不醉,

他看着阿云嘎的侧脸,嘴里嘟囔着一些话。

阿云嘎凑近了听,嫌弃他身上的烟味,但还是靠了过去。他听见郑云龙说机票,军队,北京云云,

连不成句子的只言片语,合着雷声轰鸣,喃喃细语,像是在耍江南小女子的脾气。

但他也知道郑云龙是远远不会醉的。



他看着他的侧脸,又凑上去亲了亲。

阿云嘎对他的疼爱似乎也远远不够,从第一次见他便是如此,郑云龙是他不愿意换的那块表,甚至不愿意放在华丽的玻璃柜里。

那表不能被外人所企图,玷污,所以只能在他心里藏着,和着血液,滴滴答答,能听到五脏六腑与灵魂的鸣叫。

他愿意与他一生云雨。

阿云嘎不曾请教郑云龙的同意,

因为他知道郑云龙明明白白,

他欠自己很多,用这辈子还不还的清都不知道。

而用这种方式留住,

阿云嘎根本就不计较卑不卑鄙。



夜晚雷声不停,阴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除了那辆奥迪车,就连这间公寓也是如此。

这是阿云嘎的老房子,他不愿去空旷的别墅,也不愿意去开发的高层居住。他直接把老公寓两层楼上下打通,屋子透着古早的人情味,通透的竟比别墅还要丰美仙灵。

床上郑云龙闷哼一声,

他一只手摸着伏在他身上阿云嘎腹部的肌肉,思考着这里为什么如同旧伤疤痕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薄变淡,只压的人肉体沉重,

身子也硬邦邦的只维持在男人辉煌的三十岁。



阿云嘎是个金身子,

小时候的经历阿云嘎是从不往外说的,但他是吃过苦的人,年岁过去了就把自己的肉体和思想通通供上神坛。

郑云龙的阅历让他深沉如许,他知道阿云嘎的苦楚,却永远没能闯进阿云嘎的城府里一厘一寸。

就比如现在,阿云嘎摸着他的侧脸,

身上动作却冲撞不停,

“你今天,心不在焉。”

阿云嘎的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咬文嚼字的清楚,说话慢吞,有些京腔,但他话不多,郑云龙记得他以前说过,要详细说话,口无遮拦,就要落地即死。所以他从来不多说,然后郑云龙听见他开口,

“吃饭也是,上床也是。”



郑云龙到底还是选择开了口,他对于这件事已经思考了很久,并选择今天说出这些想法。若阿云嘎能认同,便是赚了。若他不能,郑云龙也没有什么良策。

郑云龙逃不开他。

但临阵,他只能选择如同一个战士般从不退缩,哪管阿云嘎早早就成了皇帝,稳坐君临天下。

“我得回北京了,爷。”

他说出口,身子里的灵魂似乎都变轻了,长出一口气。阿云嘎放在他身上的手,感觉他的肌肉仍然僵硬。

所以阿云嘎没做声,安静的容着他说,郑云龙今天没脾气,任摆弄。

是有话要说的派头,阿云嘎就不阻拦。



深夜变得安静,郑云龙的声音听来时远时近,听的阿云嘎耳朵里出外进,只有这颗心勉强跳的稳当,而听见郑云龙说什么的时候,他数着节律,重点来了,

他心脏貌似也重重的漏了一拍。

“当时您帮着我逃到上海,为了销声匿迹,已经两年了,他已经被判刑了,王晰…让我回去。”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观察阿云嘎的反应,但男人安静的伏在他身上,像一头猎食的狮子养精蓄锐。郑云龙只能接着说,

“回刑警队。”



这些话在他意料之中。

但阿云嘎不乐意听,

并不因为他小气不愿放人走,或是不识大局体面需要做出什么决定来。

而是阿云嘎觉得两人在完成一场和谐的情事之后,说这些实在太毁情调,也太没眼色了。

稍微圆滑的人也起码应该明早再说,

所谓良宵一刻值千金。

于是他不作回答,只带着郑云龙安静的洗澡。

在白色的浴缸里头,他琢磨着自己的话语权在小郑心里到底还值几斤几两,于是他漫不经心的用毛巾擦着郑云龙的身子,开口道,

“你想好了吗?”



郑云龙点点头,他眼神有点失焦,这是他喝酒了的表现。这两年他过得很轻松,没有当时做刑警的一板一眼,很多事他好像是放下了担子,于是整个人便比之前直性子的小郑顺眼许多。郑云龙的话说的清清楚楚,

“我也不能靠着您,在这开一辈子出租车吧。”

阿云嘎笑出声了,似乎有些惊讶他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不可以?”

他像开玩笑一样,郑云龙不去当真。

阿云嘎啧了一声,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用温水抹了一把脸,那张英俊的脸眼睛很黑又很亮,他双手捧着郑云龙的脸,亲了数下,

动作温柔,却像是待孩童。



“你想好了,我还没有。让我也想想?容是什么事,都一个巴掌拍不响。”

郑云龙说了声好,他没有选择权。手里点着烟,在考虑阿云嘎这话是不是有旁的意思。

他已经跟了阿云嘎两年,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参老一代话里藏刀的做人智慧,所以他看了阿云嘎半晌儿,突然笑起来了。

他点了个头,行,你想吧。

然后郑云龙抛空一切,把脑袋向后仰,水哒哒的,

感觉到阿云嘎只俯身吻了一下他的喉结,然后夺走他手中的烟,转身出去了。门被轻轻的关上,

郑云龙好像听到了阿云嘎吸烟的声音。



06


阿云嘎当初第一次在北京见郑云龙的时候,

小郑身形高大,跪着,手上带着镣铐,被拷在酒店的房间里,浑身有伤,还泛着血,头发很长,挡住了额头,眼神泛着红丝儿,冒着那么点无助。

他瞪着他,凶恶之徒,下一秒就要咬人一样。

阿云嘎倒是不怕,只是王晰站在旁边,狠狠地踢了郑云龙一脚,骂他,

你还不长记性,这是救你命的菩萨。

郑云龙用眼神确认了一瞬,对上阿云嘎的安稳不迫,他突然就不哼唧了,从大狼狗摇身一变,懦弱的温驯,然后委屈的安静下来。

好嘛,阿云嘎想,什么凶恶之徒,

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郑云龙那时候二十多岁,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狂,

但他浑身颤抖,约是刚经历了一场身心的血斗,他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里头的白色背心都带着血渍斑斑。

阿云嘎见不得红,他有点犯头晕。

摸着手上的玉扳指已经转身想走,但他闻着郑云龙的味道,突然觉得有点像他奥迪车里的木头味道,这让他脚步徘徊,犹豫着留了下来,并承了王晰的面子。

坐在那准备安静的听了故事的来龙去尾,听完他就会赶紧离开,不再做任何无意义的停留。

所以阿云嘎只对王晰提出了简单的要求,

“你简单的讲,繁杂的我不想听。一是,他做了什么,二是,你要我做什么,三是,他能为我做什么。”



王晰觉着确实无商不奸,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

“这件事我琢磨着,只有你能盖住。”

“嘎子,刑警队队长死了,小郑他…崩溃了。一个人卧底混进去大半年,出线出任务的时候,他把犯/罪组织的头子几乎打成了残废,一枪没毙命,但离死就差一口气。我们队里抓人,还缺点证据,不说警局,那人的手下一定会报复小郑,这期间,我不能再让他留在北京。”



阿云嘎的脸色实在看不出浅淡,他没做回答,眼神飘来荡去像夏天的芦苇,然后他盯着郑云龙看,

这位莽撞的,不识大局的,但也算英勇无畏的青年。

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深色的手帕,他俯下身,指节分明,手很凉,激的郑云龙打了个冷颤,他抬高郑云龙的下巴,替他擦了擦嘴角,然后他又仔仔细细的去辨别了一下那人的眼神,

“我明白了,现在,你说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郑云龙看向他,只是一转头,然后对着王晰说,

“没经过队里同意,就去卧底,现在暴露了身份,我可以为我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只恨我没能把他了结。就算坐牢我也认了,你不用再求任何人。”

阿云嘎只是安静看着,

王晰又给了他一脚,

“你负责个屁,我看你是疯了。再这么犟,你现在不是躺在牢子里就是瓷实的把太平间坐穿。”



郑云龙不说话了,他低下头,整个人像趴在了地上。

他引以为傲的肩膀突然塌了下来,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一口活气,离死远着呢,离绝望挺近。

“晰哥,队长他被害死,我不能…”

他几乎是吼着喊出声的,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和血掺在一起,使那张本来挺好看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阿云嘎看他哭的像个孩子,当下明白,小郑油盐酱醋都不太吃,并不像能听进去别人话的人。

他不知为何就在那个功夫眼上,突然想起他内蒙的家,隐隐约约也有个懦弱的小孩抱着肩膀伏在地上这样的哭,哭的声嘶力竭,绝望干涸,如同没有明天一样。



这头脑风暴,

往事的突然袭击让阿云嘎心生活泛,不太开心。

阿云嘎沉默了半晌儿,觉着该打一场硬仗。他点起一根烟,他抽烟的动作莫名的很熟练,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看着郑云龙的白色背心,并不对人。

“你应该耐心等等。”

烟雾缥缈中,他居于上位,

指尖和眼尾都带着高于世俗的傲慢,对郑云龙开口道,

“他本来就是恶人,你做掉他,我觉得也不足为奇吧。”



阿云嘎俨然已经是个犯罪分子,然后他笑了,

“如果他坐牢了,你也算报了仇了。你现在在这死磕,只会让他在黄泉薄上加你一条人命,你队长也不会甘心吧。如果他没判刑的话,我来伸张人间正义,亲自放你回去并帮你弄死他,如何?”

郑云龙吃了一惊,王晰也是,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屋子里却很安静,郑云龙愣了。至于你能为我做什么,阿云嘎像是十分为难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对了,我奥迪缺个副驾,你考虑考虑吗?”



08


郑云龙上海的一切都是属于阿云嘎的,

偶尔郑云龙会想,包括他自己,也是属于他的。

是属于这位本事通天的爷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从那时就把他带回上海,不教他做人,深入浅出。也不教他做事,隐姓埋名。这两年来,仅仅只是他的庇佑下,郑云龙的人生就已经如同纯白色一样,干净无暇,洗去了所有污点,藏好了所有菱角并缓慢磨平,这两年不知不觉中,已然是他能够回忆起来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两个年头。也最轻松。

至于床上的代价,无论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那便简简单单的就是代价而已,

他不在意阿云嘎是否爱他。

他只知道阿云嘎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商人。

商人需要情人。



郑云龙在上海的这两年,偶尔睡的很深的时候会梦到他的队长,那个提拔他成长,并惨死家中,妻女皆亡的队长。

队长一生忙碌,从未做过坏事,但落得这般下场。

有时候郑云龙会感叹,现在他内心的愤怒分毫没有减弱,却无奈蒙上了一层灰尘。

起风了。

风吹的伤口到处都是,

散落成阴冷冷的小刀子刮的他肉疼。



近来郑云龙还会梦到他的金主,

他与阿云嘎的这段关系一直就是不太平等的,不是一类人,他总爱这么形容。我们从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也未看见过一个世界的人上人。他见识过阿云嘎平地起高楼,也只见识了他的身居上位,走到如今的益加飞黄腾达。

在阿云嘎面前他不像从前那个率直的自己,他总是被保护的,可以放心依赖的。

也是被动的,被动的需要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接受现下平凡的世界,没有枪甲争斗,也没有惊天动地。

好像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而生活确实也就该是这样。

他一直搞不明白阿云嘎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曾想去弄明白。他跨不过去那条无形的线,但他也知道,阿云嘎对他的好,

他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世事我们都不愿意辜负,

辜负别人的存在,是无法被救赎的。

可世事,你叫一个人好等…

在郑云龙眼里,阿云嘎像一个热气球,远远的飘着,不着地也不升空,他没见过他的极喜,也没见过他的彻悲。这让郑云龙觉得他从未接触到真正的阿云嘎,他自我真正的情绪隐藏在巨大的平和中,别人分毫都不能破坏他修炼千百年的结界。

就连郑云龙也不行。



郑云龙只是在这两年看见了他的情欲,朦胧的雾气满溢。但爱情只有灵,没有肉。

他爱过谁吗?

或许谁,有幸被他爱吗?

他还能够爱谁吗?

郑云龙把自己抛的很远,他容纳过他的一切,但他无法想象去承担阿云嘎的一切。太重了,又仿佛轻的无处可循。

不论是他不曾被这个世界温柔拥抱的背影,还是他喷薄而出可能过于浓烈的情绪。

他只知道,阿云嘎当下要做决定了。

就像决定换不换掉他的表,换不换掉他的奥迪。而这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他如同一只大雁,只是落脚迁徙到这里,而现在,

郑云龙知道,他该回去他本来的家乡,

不能再心生软弱与爱人的久久的痴。



08


比郑云龙想的来得快,没过几天,阿云嘎在一个傍晚,给他打了电话,但结局并不是什么宣判,而是一个通知。

他语气平稳,什么时候阿云嘎都是这样,

世间是不值得让他滚烫的物件儿。

阿云嘎只是让他去接一次龚子棋,地址是这个城市有名的繁华地,也是有名的是非地。

郑云龙对这些公子爷们兴趣不高,不过显然在他的眼里,龚子棋是不同的。不然他不会以身犯险,几年前去替他跑比赛,也不会在这个如同阿云嘎对他的考验下退避三舍。



无论怎么说,郑云龙不单纯的认为龚先生会缺一个司机。

所以他在临去之前,车里放了一些家伙事儿。电棍,球棒,还有一把不长的尖刀,只单纯的用来防身。

他穿着白色背心在屋里收拾东西,露出颈部和两条胳膊,还有肤色较浅的后腰。他想若是能够回到北京,之后去纹个身,纹什么好呢?

一个天秤吧。

饶是左右,他都无法再找到平衡。

郑云龙想,

离开之前,这或许是他能为阿云嘎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家地下酒吧,郑云龙还没等混进去找到龚子棋的包间,出租车刚到门外,他就见到一辆白色路虎停在酒吧门口,车门凹陷进去,风挡玻璃全碎,无数的脚印子踩在门面上,车已经狼狈不堪,两伙人吵吵闹闹的正在打架。

这是龚子棋的车,他认得出来。

郑云龙下车的时候,龚子棋正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拎着一块砖头虎视眈眈的已经要往上冲了。郑云龙随便带着个棒子就下了出租车,顺手报了个警。

他拦住龚子棋,把他拦在身后,用眼神威慑还不够,

上手也拦住了即将招呼到龚子棋脸上的拳头。

龚子棋看见他出现还是有些惊讶,

他说,郑哥,你别管,这帮孙子上来就闹事,敢砸我车。郑云龙拽着龚子棋的胳膊把他挪到一旁,说,

“你别碰,他们吸毒了,正上头呢。”



龚子棋很好奇的想问,郑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嗯?你是咋看出来的?

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龚子棋就看见郑云龙穿着白衬衫,裤腰上挂着一副手铐,上去就踹了来人一脚。他动作很利落,并且有力量,平时虽然漫不经心,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个子高腿特长,眼睛一瞪确实挺大,真动起手了这一招一式都是往狠里招呼。不是街头随随便便打架那种,是真真切切要人命的那种。



郑云龙说,

“路子还不够野,来,跟爷爷练练手。”

龚子棋无意中被他保护的很好,

只能举着块砖头楞楞的站在一边如同看擂台。

他有点出神的看着郑云龙就跟拍电影似的打群架,拳拳把人捶到痛处,直到远处警铃响起,

龚子棋才意识到郑云龙就这样,

一个人干倒了四五个流氓,

还全须全尾,散发着光环,不过瘾还能陪您玩的气势。

尼玛,阿云嘎怕不是雇了个全能保镖放到家里头。



09


警车一靠近,郑云龙就拽着龚子棋跑了,他不能因为打架斗殴这种事在公安系统前头暴露自己的身份给阿云嘎找麻烦,自然,他也不能让龚子棋吃了哑巴亏。

郑云龙气喘吁吁的说,

“他们吸毒了,事不会闹到你头上,开我的出租车走,你把车放这,权当他们滋事砸了你的车,之后再起诉他们要赔偿,你没受伤就好。”

龚子棋这一晚上就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光看他郑哥全程英雄救美了。他想拽住郑云龙的手,但没拽住。所以龚子棋就接着看戏,看郑云龙速度极快的跑到了巷子口,他往上一蹬,翻了个墙,连尾巴都抓不着,瞬间就没影了。

还受着伤呢,丫跑的是真快,赶成这是个惯犯。

而龚子棋比较听话,警察一来,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散了,他开着郑云龙的蓝色出租车行驶到侧路,

酒吧门口就留了七八个被郑云龙打的面目全非的流氓和他彻底报废的白色路虎。



龚子棋一进车里,

就觉着郑云龙的车里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呢?

冒着点干净的檀香味和男人常用的淡香皂。

很神奇的,似乎还有些阿云嘎的味道。

阿云嘎身上的味道是说不清的,四处弥漫,但确确实实存在于这不大的几寸空间里。

副驾上放着郑云龙的工作证件与照片,男人很少有一寸照片能照的端端正正的,可他照的很好看,比现在还要短的头发,五官就放那摆着,眼睛很大,鼻端高挺,嘴唇有点薄。他微微笑,看着镜头似乎有些近视。

台子上还放着他的驾照,钥匙和手机。

应该是郑云龙报的警,

他也应该早就料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龚子棋摸了摸下巴,

想着阿云嘎藏着这个人,确实也藏了点年头。



两年前,当时阿云嘎默默地从北京带回来一个人。

为这个人安家,落户,置业,就差没一步做到位给人家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圆圆满满的局面。

他带回来的这个人长得挺好看,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是什么心机婊也不是小少爷和什么富二代,只是一个比普通人还要特别一点的青年。

他不爱说话,也没什么爱好,住在离阿云嘎不远的公寓里,开着一辆小出租车,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的挺规律,也挺神秘。

身手不错,身材不错,

在这个时代,这就已经算得上全能选手了。



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小司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和阿云嘎的关系看似紧密,又如此疏远。

龚子棋摇摇头,想起来有一次问过阿云嘎,小郑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阿云嘎当时只皱皱眉头,好色风流,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暂且养着郑云龙,并计划这般长久的养下去。但男人当然不是他的小宠物,更不是他的情人与姘头。

他琢磨应该怎么定位小郑的位置,后来想了想,

“小郑,比较像我的奥迪吧。”


龚子棋事到如今,终于好像有点懂了。



10


郑云龙出了巷子口才发现,自己被那些孙子用啤酒瓶子的绿色碎片扎了一身的口子,有的还在流血。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过架了,这幅样子阿云嘎定是不喜欢。想到这,他咧开嘴笑了笑。怕不是以后每次打架都要想起阿云嘎。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借着火点着的时候才发现安静的夜里,巷尾停着阿云嘎的车,车窗降下来,他在和老任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眼睛却在夜色中,盯着郑云龙不放。

他像是在观望着什么,嘴角带着点笑容。



第一次见面之后,阿云嘎没有笑。

后来郑云龙才知道,阿云嘎其实常常是带着笑的,那笑里面有什么东西郑云龙不晓得,

大概是胸有成竹和某些黯然神伤吧,都在那笑里头。

阿云嘎没什么大的人生原则与底线,他厌倦麻烦繁琐,他坚持很多东西最好简简单单,并持久不变。

就像他的房子,他的车,

他的爱人,

与他亘久于当下的生命维度。



阿云嘎是不喜欢郑云龙身上见红,老任知道他主顾的这一特点,于是见人上车之后,阿云嘎老大不高兴的将人拉扯到自己怀里,并严肃的弹了郑云龙个脑瓜崩。

“疼吗?长不长记性?”

郑云龙笑出声了,

“你让我去的,帮子棋,不是吗?”

“是,但我只让你把他接回来,我让你跟那帮人硬刚打架了吗?仗着你是警察,是好解放军同志吗?你满身伤,说白了这就是要让我心里不舒坦,然后你好回北京。”

“想回北京是真,让你不痛快是假。”



阿云嘎哼了一声,

用手扒拉了两下郑云龙嘴角的伤口,他甚至有点想往上撒盐,好灭一下这个小傻子只对着他的威风与煞气。

“我看通通是假。”

阿云嘎闹脾气了,告诉老任回家处理这个没良心的人的玻璃碎片,就不去医院了。夜晚了,也凉,他有些疲累了。

想来,郑云龙也是差不多的境地。

一路上他都紧握着郑云龙的手不放,却不同他讲话,执拗的看着窗外,

入春了,万物生机有序。

入夏了,心里炎热腾腾。



车停好之后,阿云嘎牵着他的手上楼进屋子里,从容不迫,并让他坐稳,开灯之后脱掉自己的外套,蹲下身子,翻箱倒柜找出急救箱,仔细的拨弄碘伏和酒精的区别。

屋子里很安静,

除了阿云嘎的说话声和摆弄瓶瓶罐罐的声音。

这像一场没有法官和证人的审判。

郑云龙点了烟,

他想,没关系,说也好,不说也罢,

你说吧。

什么都认了。



果真阿云嘎开了口,他像是不曾做过决定一般,

像是他往日为郑云龙读诗,也像为郑云龙念时事新闻的语气讲道。

“我做好了决定。不论你认为这两年,你和我,是包养的关系也好,还是什么呢?说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缘也罢。结论是,我自然是不会让你走的。”

他笑了笑,

“这无关你愿意不愿意。我想我是可以威胁你的,你的过去我坦然若彰,我说出来,你就不会再有未来,那样你就可以在我身边名正言顺的做爱人,笼中鸟。”



郑云龙不做声,但阿云嘎认为,鸟中笼没意思,

摔折了翅膀的郑云龙,大打折扣的郑云龙,哀春伤秋的郑云龙,懦弱卑微的郑云龙,

他全部不要。

阿云嘎顿了顿,语气又徒然像个恶徒。

“所以我在思考对策,既不让你离开我,又不掐你翅膀的方法,我家大业大,不能全搬去北京随了你的心意。不如你留在上海如何?”

“那人现如今已经判刑,家仇国恨通通得报,刑警系统不会留下你任何的污点。上海刑警队也没什么不好,并且还附赠你一个金主,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怕是觉着自己不够诚恳,于是他抬头,侧过身,点了颗烟叼在嘴角,竟说不出的洒脱。于是郑云龙知道,阿云嘎是在告诉他,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怎么决定都可以,他只是为了他留下了一条广阔的路,而选择权在郑云龙自己手上。

果真,阿云嘎敞开了双手,笑起来看着郑云龙说,

“宝贝,你现在,自由了。”



11


有这样一句话,看到这样的句子,

我以前没有爱过人,你是第一个,

怕我做不好,让你以为爱情不过如此。

爱他吗?

郑云龙说不准,阿云嘎如是。

非得走吗?倒也不一定。

今天电台播放了一首歌,歌词是,我跌跌撞撞奔向你,你也不能,一个人离去。

唱的挺好,郑云龙知道,

其实明里暗里,已经娘们般的,舍不得了。



郑云龙以前从来不懂得生活,

他现在逐渐开始习惯稀松平常日子本来该有的样子。

梦里不知身是客,落泪时分这一切都要拜金主所赐。

那些往事他已经不再想翻开,

对任何人和盘托出,加以诉说。

他早就倦了,累了,

与自己和解了,也与使命彻底决裂了。



内心破了洞,明白重要的东西不能再加速流失。

所以人们总说要说及时止损,

阿云嘎是他的止血带。

自打第一天开始,阿云嘎就见不得他身上,里头面子有一丝毫儿的损坏。

他总是想把他抱住了,不用玩弄别人的手段,也不用付出非得殉情般的浓烈。

他只要缓缓抱住郑云龙就可以,

他就永远是他独一无二的小司机。

在敏感痛苦时偶尔回望过去,我是我的陌生人。 ​

你才是我的引路人。



郑云龙想,算了。

站在路中间不知道往哪走的时候,

你指引我无尽的去向,

在哪开出租,还不是个开呢?



END





我在秋名山上买了房

【龙嘎】郑团和阿院的生活实录

*养老故事

*老年人鸡毛蒜皮记事簿


晚饭时两人又吵了一架。

叽叽喳喳,叮叮当当的,吵得不可开交。

天都黑透了,蝉虫聒噪不休,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掺着小孩嬉闹追逐的尖喊和女人们闲话时刻意压低的笑声,乱糟糟的,火上浇油。

天气又闷到三十三四度,好在家里还算凉快。可惜斜放在饭桌前的电风扇被阿云嘎一气之下踹倒了,用足了年头的东西活像缺钙的小老头,浑身发苏,外力一推,哗啦啦便散了架。

郑云龙拔掉插头拍拍打打研究了半天,老伙计不肯动,蹲在地上腿脚发麻的人脑门沁满汗,没法,只得扶着桌子站起身,唉唉长叹。

凶神恶煞的那个这会儿倒消停了,夹着盘子里仅剩的五六根绿菜叶发愣。

大概也觉出...

*养老故事

*老年人鸡毛蒜皮记事簿



晚饭时两人又吵了一架。

叽叽喳喳,叮叮当当的,吵得不可开交。

天都黑透了,蝉虫聒噪不休,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掺着小孩嬉闹追逐的尖喊和女人们闲话时刻意压低的笑声,乱糟糟的,火上浇油。

天气又闷到三十三四度,好在家里还算凉快。可惜斜放在饭桌前的电风扇被阿云嘎一气之下踹倒了,用足了年头的东西活像缺钙的小老头,浑身发苏,外力一推,哗啦啦便散了架。

郑云龙拔掉插头拍拍打打研究了半天,老伙计不肯动,蹲在地上腿脚发麻的人脑门沁满汗,没法,只得扶着桌子站起身,唉唉长叹。

凶神恶煞的那个这会儿倒消停了,夹着盘子里仅剩的五六根绿菜叶发愣。

大概也觉出理亏,菜叶嚼吧干净,阿云嘎破天荒提出要洗碗,还煞有介事收拾起盘子。

自然是不肯叫他洗的。

厨房这摊事从十几岁谈恋爱起,郑云龙就没叫对方沾过手。偶尔生病了,累劈了,或是为了某种刻意的情调,阿云嘎也下厨,几十年下来,那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的寥寥无几。

一共两个碗三个盘子,外加一个盛粥的瓷钵。因为要擦桌子,郑云龙溜溜哒哒走了两个来回,阿云嘎坐在沙发上翻弄笔记本,眼角的余光落在人打颤的双腿上,不由得噘了噘嘴。

洗碗的人坐回茶几旁,墙上的大挂钟刚指到九点。

两人半面对半背对,也不说话。阿云嘎翻着手中的本子,哗啦啦牟足劲儿,恨不得翻脱线,扯烂了才好。倒是旁边的郑云龙气定神闲,吹着杯子里的茶沫,咪咪咪,喊门口的老猫进来抱一抱。

这就又扯出了今晚的第二桩架要吵。

那老猫胖得厉害,又懒,不肯好好上沙发,扯着爪子打哈欠,好死不死,过长的指甲刚好挂住阿云嘎新买的沙发垫,刺啦一声,勾脱了线。

猫是跑了,负责照顾猫的那个却遭了殃。

阿云嘎叽叽咕咕絮叨个没完,说郑云龙太娇惯那大胖子,要扣小鱼干,不许买罐头,好吃的统统不许给吃。窝在沙发一角的男人瘪嘴缩肩听着,可怜巴巴点头,像是被克扣粮食的是他自己。

看着怪委屈,也不能白叫他委屈,猫骂过了,枪口一转,怒而向他。

先还说猫这事,上周就该剪的指甲没剪掉,要挨批。

他想起上周忙着跟剧团新剧合成和试演,为自己申辩了一句,哪知道又触上阿云嘎的逆鳞,这回是本子都扔了,叫他转过来,面对面,看厉害的大老虎瞪眼骂人。

“谁不忙!我不忙吗?我上周没去那个……广东!去广东开座谈会吗?光上周一周就飞了两个地方,那我不照样去买了沙发坐垫吗?”

“再说剪个指甲能费你什么事,要不是大胖子不让我碰,用得着在这求爷爷告奶奶劳烦你郑大团长吗?”

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

郑云龙担心桌上的茶该凉了,抿抿嘴咽着口水,手指来回搓动,到最后还是乖乖缩回了掌心。

骂上头的人喋喋不休,猫的事儿没什么可骂,停下又气不过,便顺势小题大做,扯到过日子上。

“一天天心思不知道在哪,家里什么都不管,白天晚上不着家,不想过别过了,谁稀罕你!谁巴着要和你过!”

这话就有点气人了。

郑云龙这这两声,数落阿云嘎胡说八道,顺势歪过半边身子,将心心念念的茶杯捧到了手中。

“我胡说什么了,一回来就杵在门口看下棋,一堆人围在一起,也不嫌热!修个电扇倒把你腿修麻了,那咋一小时一小时站在那看下棋不见你腿疼腰酸呢!”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事情的原点。

郑云龙一听是为着他看下棋撒泼打滚,便绝了顶嘴的念头,领导说什么是什么,不敢多言。

今晚的吵闹本就源于郑团长从剧场回来时在门口看人下棋看入迷,买菜迟了,做饭迟了,一路顺推,导致阿院长的广场舞也迟了。

不仅迟了,还给耽误了。

那舞郑云龙看过一回,除了热闹,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但阿云嘎执着于此,精力充沛,激情洋溢。据说几个负责的头目还对舞蹈进行了改编,要参加一个社区的比赛,今天是舞蹈改编后的第一天练习,主要负责人因为吃饭晚了,又被家里老头喊着不许空腹出门,缺席了活动,满腹牢骚没处说,自然把气撒在了不争气的大厨身上。

阿云嘎挑出的第一个错是,菜咸了。

“你知不知道盐吃多了要老年痴呆的,痴呆!”阿云嘎指着盘子叫嚷,堪破他心意的人没反驳,很是乖顺盛了碗粥,好声好气哄着,“那你喝粥嘛,喝点粥就没那么咸了。”

铁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解气,火又冒上三丈。

要不是无意间踢翻了电风扇,第一波进攻可没那么好偃旗息鼓。

都闹到第二波,郑云龙也不怎么担心,慢悠悠喝足了热茶,举起手边蒲扇送风,自个儿手腕用力,风却是朝着对方递过去。

照样还是哄,答应再不耽误他跳舞,又说明天跟着一起去,给加油助威。 

“不气了啊嘎子,我明天不用出门,刚好找人来看看那电扇还能不能修,你想吃什么现在就和我说,我早早备着。”

他说的诚心诚意,对面听着的人却突然一愣,都撑起了骂人的架势,旋即肩膀一塌,皮球泄气是的软了下去。

坏掉的其实是个很普通的风扇,蓝色扇叶,白色底座,因为时间长了,款式也显得老旧。

05年的夏天,郑云龙在南方的小镇上采风创作,体验生活,为接下来担纲主演的音乐剧做准备。四十多岁的舞台剧演员,生活经验丰富,生命力旺盛,对表演的理解也更为深刻,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与台上的恣意不同,生活中的郑云龙即便到四十多岁,还有些钝,压力越大越一心扑在工作上,吃饭睡觉都没了头绪。

盛夏暑热难当,热气打头,小房间憋仄,连空气都潮热,人像坐在大蒸桶里般难受。阿云嘎知道他看重这剧,特意跑去看过他一回,反复调时间也只待了三天,临走时为他添置了一台电风扇。

风扇送来的当天,正好是他俩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从小镇回来,郑云龙大包小包提了好些东西,其中最宝贝的就是那风扇,裹了厚厚两层泡沫纸,带了回来。

后来那台音乐剧相当成功,到郑云龙退休时已演过八百多场,成了当时排演剧院的保留剧目。

被当成吉祥物的小风扇,如今被阿云嘎一脚蹬坏了,就为了跳广场舞。

他心里不是滋味,听郑云龙说要修,当即蔫了,脸也红了,埋头收拾书本,不再说话。

睡觉前还特意把人家的枕头搬回了主卧。

前几天因为郑云龙打呼噜,分房睡来着,今天于心有愧便让了一步,睡前还给人挠了背,上上下下听过好一通指挥。

第二天一早阿云嘎去院里开座谈会,临出门往门口买菜的零钱包里塞了一百块钱。

已经是这周的第三个座谈会了,晚上还得看戏,写评论。退休后的生活并没有像他退休前一年规划的那般清闲。

他们这行当真是物尽其用,年轻时忙的像拉犁的拓荒牛,老了还得做拉草的老黄牛。排的戏都要研讨,有一辈子演出、制作、评论经验的人这时便成了香饽饽,郑云龙懒得坐在那说话,坚持到剧场盯剧目,到阿云嘎这却推不脱,都是人情,抹不开面,也是真想为剧目、行业再尽点心,不能不去。

他出门时,郑云龙正抱着胖子在沙发上剪指甲,老花镜耷拉在鼻梁边,和他说拜拜,嘴半张着,找不到人是的到处搜寻。

 

由于小电扇的牺牲,难得的,阿院长在回家路上买面包之余还带了瓶酒回来。

郑云龙念叨了小半个月,看到酒瓶上桌,眼睛都亮了。只是酒还没开,好气氛结冰,三句话不到又闹起来了。

这回因为什么。

家里的财政大权在阿云嘎手里,郑云龙领钱买菜,今天报账时竟以小票丢失为由漫天喊价,一瓶500ml海天红烧酱油炒到了38块钱。

阿云嘎摔了筷子问他这酱油里是掺了金子还是放了银子,“好啊你,郑云龙,老了老了,好的不学,竟整些歪七八拐的心思,还学会骗人了,你告诉我哪家超市卖这么贵,我现在就去问问!”

心虚的小老头自然说不出街左街右,低眉顺眼的,一声声喊嘎子我错了。

他眼看着放在桌上的小酒瓶和酒杯又被人一骨碌抱走放回了酒柜,只能恶狠狠回头瞪住角落的臭猫咬牙切齿。

罐头还没吃完,大胖子嫌换了口味,将就着,有一搭没一搭舔弄。

郑云龙看着气冲冲折回头的阿院长,心里叫苦不迭。

给某些没心肝的老猫咪当爹,我他妈可太难了我。

Fin


后面或许还有其他杂七杂八记事簿。

榛果酱

【嘎龙】跨服离婚

❗️阿总郑总 吃醋文学 明撕暗秀

❗️纯沙雕ooc 别管逻辑笑就完事了 

一发完


太沙雕以至于不知道怎么概括 

——————————————————————

蔡程昱进门时,阿云嘎穿的像只大红鹳,正在听偿还。


全文走wb@榛子果酱Hazel 搜跨服离婚

or @浪里个浪 

or ai fa dian@榛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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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贩梦机

【云次方•哈利波特AU】活动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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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尖头叉子”


“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


嘘,夜深了,悄悄打开活点地图,快看看是谁

偷偷摸摸地溜出来了。

跟上了吗?

一起去探索两朵云的魔法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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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组:

@海风为何翻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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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树 

@加索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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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手组:

@坛先生 

@俺太弱了 

@猕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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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尖头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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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夜深了,悄悄打开活点地图,快看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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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兔子]感谢所有产出的老师们[兔子][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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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文案/海报 : @云上贩梦机

活动时间:7月10日——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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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

【龙嘎】校园霸主阿歪叽

有强||迫、监||禁,和校霸阿歪叽欺负整晕龙的情节,走外链,三个地方都有放,不要管逻辑,评论放爱发电,建议还是上红白蓝白网站,看完请不要打我,觉得不行就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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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变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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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的就是冷CP

【云次方/龙嘎】网恋里都是骗人的(6/end)

《嘎嘎记账》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


终于写完啦

不用再强行沙雕,我激动


其实一点也不沙雕,满满的狗血,满满的恶俗


OOC到飞起,私设如山,慎点。


结尾有彩蛋,还有一堆废话。


网恋里都是骗人的


26.


我又吻了他,在他拒绝我之后。


这次我有记得要伸舌头,舌尖只是轻轻滑过他那两颗可爱的门齿,他就顺从地张嘴接纳了我稍显鲁莽的闯入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我真实目瞪口呆,差点就忘了动舌头,要不是阿云嘎的舌尖撩拨了我一下,我可能就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在舌吻时僵掉下巴的人...



《嘎嘎记账》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的后续


终于写完啦

不用再强行沙雕,我激动



其实一点也不沙雕,满满的狗血,满满的恶俗



OOC到飞起,私设如山,慎点。



结尾有彩蛋,还有一堆废话。








网恋里都是骗人的




26.



我又吻了他,在他拒绝我之后。


这次我有记得要伸舌头,舌尖只是轻轻滑过他那两颗可爱的门齿,他就顺从地张嘴接纳了我稍显鲁莽的闯入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我真实目瞪口呆,差点就忘了动舌头,要不是阿云嘎的舌尖撩拨了我一下,我可能就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在舌吻时僵掉下巴的人


这个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被我困在双臂与沙发之间,分开时我们都有点喘


这回轮到阿云嘎对我说,对不起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那天晚上我在阿云嘎的宿舍里留宿,非常纯洁的,他睡床我睡沙发,我们各盖各的被子,连聊天都没有


我失眠了一夜,他应该也是,我听见他一整晚都在翻来覆去烙煎饼


我按照偶像剧里狗血剧情的套路问他:“嘎子,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回答我:“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是朋友。”



滴,好人卡



天没亮我就起身准备坐火车回去,站在门口我回头望他一眼,他蒙着头蜷在被子里,没有动静


门边有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他的一串钥匙,钥匙扣上有一个卡通挂饰


黑不溜秋的小龙,现在我已经能认出这就是无牙仔


我把带来的百香果外套还给他,悄悄的把无牙仔带走了




27.



清晨返途的火车上人不多,坐在我对面的那位老哥一直在看我,我抬起头瞪他,用最凶狠的语气对他说:看屁啊,没见过失恋吗


我毫无形象的用手抹着鼻涕眼泪




28.



我刚回到剧团销假,团里的前辈就给我推荐了一部戏的面试,说那边缺个男二,挺适合我的,建议我去试试


男二,基本上就是苦逼的代名词


像我这样走黄暴沙雕路线的,苦逼适合我吗?


嘿,还真适合。



评审要求我现场清唱一首歌,我想了想说,那我唱一首《天边外》吧,这是我学的第一首音乐剧里的歌


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入情。不出所料,我看见了阿云嘎,他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朝我笑


「我说不出来 我想不明白

他可在传说中的天边外

他是怎样一路走来

他的心思有谁能猜

却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我曾经把我大学时的记忆摊开,一寸一寸找寻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结果一无所获


那时的我眼里确确实实没有他


我在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阿云嘎决意拒绝,因为终点遥遥无期的单恋实在太苦,他竟然能坚持到现在才放弃


「他轻轻唱起来 宛如天籁

我的心汹涌澎湃 心似海

心似海 身如尘埃

我还在 他却已走开」


太苦了


捧着一颗心却无法交出,僵着手举在半空还要忍受随时可能失去的惴惴不安


这首歌不是我第一次唱,却是第一次哽咽到无法唱完


我蹲下身一手抓着头发开始哭,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有人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把一直插在兜里的另一只手拿出来,无牙仔被我攥在手心里


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情实感的说:“他妈的这玩意儿硌得老子的手好痛。”


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声



可是我不想笑,我想告诉他们,是真的很疼





29.



这个biang的什么世界,我竟然被选上了


你敢信?


如果这是电影,不知道该归类为励志片还是惊悚片




30.



我请老王吃饭当是庆祝和答谢,老王还挺不好意思的,说哥都没帮上忙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吃东北大菜


结果这逼说一套做一套,碰面后告诉我说他午饭都没吃饱就等着晚上坑我这一餐


我把他带到东北烤冷面的摊子前,大手一挥让师傅给他加了三个鸡蛋三根肠


老王踹我屁股说我活该没对象,转头又跟师傅说烤肠再加两根


师傅说:“你们这加太多了,碗里盛不下。”


老王说:“那就串起来给我拿着吃。”



呵,男人。



我和老王一手一根烤肠坐在小马扎上吃得满嘴流油,我看老王狼吞虎咽差点连装烤冷面的纸盒都吃下去,好心再给他加了个手抓饼


师傅问:“还要加肠么?”


老王说:“别加了,我现在一听到肠就想吐。”


我招手要来两瓶青岛,老王主动顺走一瓶,喝过两口就问我:“你和嘎子真决定就这样算了?”


我喝着酒含糊地嗯了一声,半瓶下肚后,抹了一把嘴:“他可能留在B市不回来了。”


“在B市挺好的。”老王点点头,“他这专业在那边好找工作,工资也比这儿高。”


“可是他的朋友都在这里……”


我小小声的嘀咕被老王听到,他斜过我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你懂个屁,他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照顾。”


我确实不懂,我对他了解的实在太少


老王慢慢跟我说阿云嘎家里的事,我慢慢喝着酒,不知不觉小桌下横七竖八堆满了空瓶


最后,老王啃着凉透的手抓饼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嘎子应该不会再回头了。




31.



“不过哥看你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32.



首演的票我一早就给过阿云嘎一张,虽然在我们三人的小群里老王已经替我吆喝过,我还是在票刚出来时就第一时间买了给阿云嘎寄过去


美其名曰是自掏腰包请他看戏,其实是我怕他忘了还有这回事


我得提醒他


我们还是玩着心照不宣的游戏:


「大龙的音乐剧首演门票,380.00」


过了一会他给我回复:


「谢谢老板~」


配的表情包是一只可爱的兔子,抖着三瓣嘴一副嘤嘤嘤的可怜模样,下面写着求包养三个字


我仰天长啸问天问大地


阿云嘎你能不能别乱用表情包?


内蒙牧区什么时候可以实现学习汉语从娃娃抓起


我倾情赞助五毛钱




33.



首演当天阿云嘎来了,就坐在我给他留的位置上


冬天里晚上出来活动的人本来就少,愿意走进剧场的人更少,台下稀稀拉拉坐着几十个观众,阿云嘎坐在一小群人中间,穿着一件胡萝卜色的棉衣,很是显眼


我在台上紧张得一比,不敢去看他,可是又忍不住想要去看他


我演的苦逼男二苦苦求爱,恋而不得,我迟迟无法入戏,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已身在戏中


结尾是男女主的重头戏,戏中的男二已经接过女主发的好人卡抱憾离场,现实中的我则在后台不停地摆弄着一束老王刚刚送来的鲜花


“老王老王。”我捧着花愁眉苦脸,“这样真的能成?”


“啧,相信哥,这次一定妥妥的。”老王端着一个纸杯忙着用手给花瓣上洒水,“待会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用说,直接跳下台把花送给他,然后说我喜欢你,知道不?”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身旁的同事一个个对我即将当众表白的计划都佩服得不行,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怀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我在丛中笑


老王说:“龙啊你收着点儿,像要吃人。”


我没搭理他


我把从阿云嘎那里顺来的无牙仔放在最高的那朵玫瑰上




34.



尽管有老王拍着胸脯打包票,我还是失败了


又一次


这次还是因为阿云嘎走了,他没有留下来看最后的返场


我抱着玫瑰回家,楼下看门的大爷问我这是给谁买的,我说是最近太累准备用玫瑰花搞个养生澡


一路上手机在口袋里时不时震动,我没心情去看,打了一桶水准备扯玫瑰花瓣来泡脚


我一边扯着花瓣一边听着手机在衣兜里不停地震,我以为是老王担心我为情所困想不开所以发微信来确认我的死活,捞过手机一看才发现阿云嘎发起过十几次语音通话


我把一朵被薅秃的玫瑰随手一扔,清了清嗓子才拨回去


很快阿云嘎的声音在我租屋里响起,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用软糯糯的调子对我说话


他说老板只给他批了一天的假,他不得不赶晚上这趟火车回去明天上班,现在已经在车上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狠狠磨牙,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要太沮丧


他笑了一下,然后说我的演出特别特别棒,唱歌特别特别好听,像那个黄什么鸟


我一愣,什么黄什么鸟?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唱歌特别好听的那个鸟,叫黄什么什么。他急急地解释:哎呀~我一时记不起来了,你懂的吧~


我乐了:你都不知道是什么鸟就说我像?


他委屈地说:别人告诉我是用来形容人唱歌好听呀,和……和百灵鸟差不多,不过我们内蒙没那个鸟


明明只能听到声音,可是我眼前却分明出现了他挥着手臂比划的画面,随他的声音一起,如此生动


我忍不住大笑,开始一个劲儿的逗他,甚至还唱起了歌: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他在另一头被我逗得要抓狂:你别笑了!快点告诉我是黄什么鸟?


我笑得邪恶,非要他叫我一声龙哥才告诉他



我们从一只无辜的黄鹂鸟开始说说笑笑,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一起吃晚饭然后搭地铁去酒吧的日子,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直到我不经意间视线又扫过墙角的那捧玫瑰,无牙仔依旧坐在顶上开得最艳的那朵,咧着嘴没心没肺的傻乐


如果从他说我像无牙仔那天晚上算起,这是我第三次看着他从我身边离开,我却无能为力。


我拦不住他,我也追不上


每一次,距离我们下次重逢的时间都越来越长,从三天,到三个星期,再到三个月


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或者说还有没有下次,没人知道


“嘎子。”我打断他在那头兀自叽里咕噜说的蒙语,“我拿了你的无牙仔。”


他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知道。


“你还要他吗?”我问。


“现在想要我也拿不到呀。”他闷着声音说,“要不就留在你那儿吧。”


“如果我把你的无牙仔送过去给你。”我犹豫着问,“你还要他吗?”


他沉默良久,久到我挂断通话前都没等到答案



最后玫瑰花没被我用来泡脚,老王说他媳妇最近迷上烘焙,如果花不要了就给他拿回家做鲜花饼





35.



秋香这间酒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自从那晚我在台上亲过阿云嘎之后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的第二天晚上,我又推开了酒吧的门


吧台里坐着的不是川子,是一个外国美女,她摇起雪克壶的动作潇洒利落,比川子那只会上下猛晃的手法漂亮多了


我走过去要了一瓶黑啤,用海蛎子味的英语拿腔拿调地问她:“Where is Chuanzi?”


她朝我挑起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然后笑着回答我:“去上厕所了,待会儿还要唱歌呢。”


我捂着脸只想从椅子上再摔一次


我们随便聊了一会,她告诉我原来固定的驻唱跑了,川子这酒吧老板只能自己上了,酒吧里的客人也挺乐意听他唱歌的


我说:“我听他哼过几句,他唱歌确实好。”


外国美女给我推来一杯B52轰炸机,然后狡黠一眨眼:“其实大家是嫌他调酒的技术不行。”


我试了一口酒,再回想了一下川子猛摇雪克壶的画面,点头说:“他还是唱歌吧。”



不得不说川子坐在台上抱着把吉他的范儿还是挺帅的,起码这位调酒师美女喜欢得不行,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里的爱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问她:“你是来中国后认识的川子?”


她说:“不是啊,我们在网上认识的,我听了他做的音乐,很喜欢,那时候我还没来中国。”


“后来觉得在网上聊天,不够,不过瘾,我一冲动就跑来中国了。我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我爸妈好担心,因为那时我也不会中文,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爸爸差点想来中国报警,说有人拐走他的女儿。”


我们一起笑,台上川子刚好唱完一首歌扭头看过来,我向他挥挥手,她向他抛了个媚眼。


“你可真够敢的。”我对她说,我是真心佩服和羡慕她有这样的勇气


她却摇摇头


“其实我怕得要死。”她做了一个夸张的恐惧表情,“中国好大,中文好难,中国人好多,我怕死了!”


“你怕迷路?”我问她


“不不不。”她说,“我怕找不到他。”


我一时语塞,看着她一动不动望向川子的侧脸,心里百味杂陈


川子唱完今晚最后一首歌,下面的客人开始欢呼,人们纷纷扭头看向吧台,齐声高喊唐伯虎


我不禁失笑:“你叫唐伯虎?”


她朝我单眼一眨,嘴角勾起笑,对我答非所问:“其实工作,生活,你去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可以选,可是他只有一个。”


她朝聚光灯下乐得眼睛都眯成缝的川子走去,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们吻得热烈


我除了惹还能说什么呢


难怪川子会问我有没有伸舌头






36.



我辞职的那天被老妈夺命连环call念得耳朵都起茧,剧团里聊得来的同事也觉得我疯了,放弃这边这么好的条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想不到你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同事感慨道


我说,滚,老子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等着,再过几年老子一定从北往南再杀回来,到时候再进这个剧场,我一定是男一号



老王是为数不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人,他不仅愿意收留我的猫,还主动去车站送我,假惺惺地抹着几个哈欠闷出来的鳄鱼眼泪,叮嘱我说时刻牢记少逼逼多做事,能用一个吻解决的事千万别说话


我感激地握住老王的手说:“晰哥,等我下次和嘎子一起回来,再请你吃东北大菜!”


老王说:“免了,咱还是吃沙县小吃吧。”


我上了火车从车窗探出头,准备想跟老王来一次影视剧般充满人间温情的挥手道别


我满怀深情地伸头一看,老王那厮已经走到出口了


啧,理工男,真没情调




37.



我从阿云嘎那里拿了一只无牙仔,现在我准备去把属于他的无牙仔还给他




38.



到了B市,我坐在车站里,给阿云嘎发了一条微信:


「到B市的单程车票,125.00」


我悠悠然地吹着口哨,在一阵寒风中吸溜着鼻涕,等待着不久后将会匆匆赶来的那个百香果味的奶糖


他也会跟我一样鼻头红红的,嗔怪我为什么出门总是不系围巾


当他把自己的围巾系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会捧住他的脸,在人海中给他一个吻,伸舌头的那种




39.



只要Angel愿意收留Collins,一千个吻就算得了什么呢?





fin.





彩蛋:




阿云嘎第一次见到郑云龙,确实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准确来说,是在下午两点阳光最毒的军训场上


大一的新生集体穿着迷彩服在太阳下站军姿,几个带班的大三学生非常倒霉的被迫离开阴凉的室内陪新生一起晒太阳


阿云嘎就是那倒霉的一份子


当时他正在用一本旧杂志扇着风,努力地把自己藏在篮球架后面那一小片可怜的阴影里,忽然听见隔壁方阵传来一阵笑声


他循着声望过去,那边应该是艺院的方阵,一个教官快步向喧闹中心走去


“第一排排头!”教官大声喊道


一个声音应:“哎?”


“军队里面你只能答是或者到!”教官训斥


“哦,到!”


“没有哦!”


“哦哦,好。”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阿云嘎和身旁的两个同专业同学也看着那边笑了起来,很快那个排头就被教官单独拎到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


“郑云龙。”


“大点儿声!”


“郑云龙!”


高高大大的男孩挺胸收腹扯着嗓子喊道,一双大眼睛透着无辜和委屈


“其他人全体都有,原地休息,郑云龙,你继续站!”


“……哦。”大男孩扁着嘴肩都塌下来,在教官猛一转头的瞪视下,瞬间又站直,“是!”


可是在教官背过身时,他马上对着教官的背影一通挤眉弄眼的做鬼脸,引得对面的同学捧腹大笑,教官转过身,他立刻恢复笔直的站姿


神情严肃,双目瞪得炯炯有神,宛如随时要冲出去炸碉堡


随后一秒又变成傻骆驼


阿云嘎忍不住笑



那时候他还不相信一见钟情




【真的没啦】





下面都是废话:


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这是我第一次为了沙雕而沙雕写的文,后来还被我强行拗出了剧情,情节比较生硬,谢谢各位不嫌弃(双手合十


其实写网恋这篇文的初衷有两个,一个当然是嘎嘎记账之后好多小姐妹求后续哈哈哈哈,不想让所有喜欢那篇文的各位失望(虽然不懂这个后续有没有太幻灭);还有一个就是我自身的原因,确实是最近状态不太好,太过患得患失,于是R老师就鼓励我说你要是怕什么或者心里有个什么心结,那你就去试什么,反响好或坏无所谓,试一下,自己心里有点数,才能把心态摆正。

我最怕沙雕,然后我就硬搞起了沙雕(。


写嘎嘎记账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想过有后续,连网恋其实也是到了2之后我才开始想剧情的哈哈哈哈,所以前后一连贯bug就特别多,故事也变得特别狗血特别扯蛋


剧情的编排是有很大私心的。因为现实中,几乎所有的文中,大龙永远都是那个姿态决绝的远行者,所以在这篇文里我自私了一把,想看嘎嘎远行,然后大龙追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会写文真的了不起!!!想看什么就自己写!!!(。


谢谢喜欢这篇文的各位,这次是真的完结没有后续啦,因为我真的不会写沙雕————

如果,如果有如果,可能,也许,大概,会从嘎嘎视角把故事串一遍?当然我这么懒应该是不可能了。


也谢谢因为这篇文关注我的小姐妹们,其实我不是一个沙雕写手hhhhh我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正经的……挖土机


总之,第一次正儿八经尝试一点也不沙雕的沙雕,多谢关照啦!

谢谢!




养一只红牛牛

您好,需要教练吗?包一辈子的那种(一)

【嘎龙】【OOC】【龙双☆】

健身教练嘎 X 影视明星龙

————————————————

(又又又手痒……)


    众所周知,郑云龙同志最擅长平板支撑,一趴趴一天不带动窝的。

    太阳当空照,乌鸦头上叫,郑先生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走进了高大明亮的健身会馆。


    这场史诗性变革的原因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了。

    郑先生是个童星出道的二十五岁大好青年,如今的咖位坐二望一。没有话...

【嘎龙】【OOC】【龙双☆】

健身教练嘎 X 影视明星龙

————————————————

(又又又手痒……)


    众所周知,郑云龙同志最擅长平板支撑,一趴趴一天不带动窝的。

    太阳当空照,乌鸦头上叫,郑先生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走进了高大明亮的健身会馆。

 

    这场史诗性变革的原因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了。

    郑先生是个童星出道的二十五岁大好青年,如今的咖位坐二望一。没有话题的演员不是好流量,过于“无聊”的私生活阻碍了热度上升的步伐。郑先生本人对此不屑一顾,演戏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吃饭睡觉看剧本不好玩吗?

    什么,您说花边新闻?咳咳,此事暂时按下不表。

    总之,我们郑先生能有今天的成绩靠的是实打实的努力和深入人心的演技,当然,也少不了那副好皮囊的助攻。

 

    让我们说回健身会馆的事。

    郑先生表示后悔,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后悔,悔不该和恩师吃那顿饭,悔不该喝了几杯山崎25就出卖灵魂,悔不该看到好本子就松不开爪……总之一顿饭达成了合作意向,郑先生将出演著名导演操刀的民国大片,饰演男主的哥哥。

    郑先生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角色了,根本想不到放弃男一号成了这场噩梦的开端。

   

    合同签完没两天又一块馅饼砸下来,之前试镜的好莱坞大制作选中了郑先生,希望他能出演一个重要角色。虽然名义上是“特邀”,但人物饱满戏份很重,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一块金灿灿的巨型蛋糕,郑先生也无法拒绝这份诱惑。第一、他是看过本子才去试镜的,这是个非常展现人性的角色;第二,如果说不去会被公司抽筋扒皮。

    大制作上半年,民国片下半年,档期不会冲突,可是……

 

    郑先生捏着肚子上的小白肉欲哭无泪,天要亡我啊啊啊!

 

    大片的角色是个退役拳手,本子精彩公司力荐,同时竞争的演员各个大胳膊倒三角,郑先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看上了软不溜秋的自己。

   “这双眼睛会说话,很适合演跌入谷底、挣扎绝望、拉人陪葬的角色,脆弱的坚强感非常出众,崩溃变态的高潮令人期待。”经纪人刘令飞一字一句翻译邮件,“总之他们觉得你很合适,但还有一句,‘请加强身材管理并进行基础训练’,哈哈哈哈!”

    如果只是健身也不算太难,可是后面还有一个亲手挖出来的大坑。

 

    民国片的男二号是个英年早逝的热血青年,也是男主奋发图强的原动力之一。其中掺杂着家仇国恨、青楼真情和激烈的心理斗争,演起来非常过瘾。但问题在于此人死于肺结核,如何让自己在拍摄过程中越来越瘦、病态涣散,以致形销骨立成了最大的挑战。

    名导之所以是名导就是因为他够严苛,只靠化妆的大白脸是不可能达标的。于是郑先生即将面临先练成肌肉人,然后迅速减肥恢复原状,并在拍摄过程中持续消瘦的巨大难题。

   

    郑氏苦菜花在沙发上窝了整整一下午,如果不吃那顿饭就不用演病人,不去试镜就不用演拳手,如果只演其中一个也不算太难,如果当时不是自己非要演病人……

    彻底绕晕的郑先生仰天发脾气,“刘令飞,我怎么办啊?!”

 

    身着漂亮网球裙的前台小姐热情地迎上来,“是郑先生吧?您好!我们这是面向高端人士的私人订制训练会馆,绝对不会泄露您的隐私,请放心使用!”

    “哦,好,我需要一个好教练,能增肌能减脂能让我在几个月内变成两个人,”郑云龙喘了口气,“有吗?”

    “有,有,在里面等您呢。”刘大经纪人已经提前和经理沟通过了,小姐将人领到二楼的私人会客室,“他马上来,您先坐一下,想喝点什么?”

    “可乐!”郑先生脱口而出,片刻后低下头去,“冰美式。”

   

    私人会客室可以看到一小部分公开区域,身材健美的男男女女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旁边是TRX的训练区,双脚吊高的壮汉咣咣咣一通俯卧撑,看得郑先生心惊肉跳。

   “久等了,您的冰美式,”一把深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谢谢,”郑先生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漂亮男人。

    紧身T恤运动裤,细腰长腿大肌肉,精壮线条很优美,优越的胸肌赛B杯……

    郑先生忍不住低头瞅瞅自己,我也有那么大,可惜全是软的……

 

   “我叫阿云嘎,是您的私人专属健身教练,”男人伸出一只圆乎乎的手,“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的原则就是保证客户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郑、郑云龙,”郑先生握了上去吗,被一级棒的身材闪得有点大脑短路,“我需要在两个月内炼成您这个样子,然后保持一个月,然后用两个月减掉,恢复到……比现在壮一点点的样子,然后再在三个月内慢慢瘦成一把骨头。”

     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拍电影要这么折腾吗?对身体负担很大的。”

   “没办法,一艘不得不上的贼船,一个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郑云龙欲哭无泪,“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没事昂没事,我们一起加油。”阿先生靠近几步欣赏小明星那双眼睛,盈波含雾桃色点尾,委屈起来就像刚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的大葡萄,看上去无比可口。

 

   “另外,需要多少钱啊?”郑先生很抠。

   “本来很贵的,但您这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年……”,阿先生掏出手机,“加我微信吧,给您最好的折扣。”

   “真的?”郑云龙将信将疑地扫出那个ID,“‘肌肉兔兔’,最好的折扣是多少钱?”

    “一节课一百,如果您能保证每天都来的话可以包月算两千,一次签一年再打折到一万五,两年的话……”

    “停停停,我拍完减肥的那个就不来了,”郑先生的心很痛,一万五啊……“那我出国的时候你能跟着吗?肌肉需要一直锻炼才能保持住吧?”

   “肌肉肯定是需要持续锻炼的,减肥也是一样,单纯挨饿会引发严重的健康问题,”阿先生用最无害的笑容描述着最可怕的词汇,“比如营养不良、胃溃疡、胆结石、肝肾功能障碍……”

   “停停停,再次停,”郑先生很不喜欢他这种连哄带吓的套路,“可是你跟着我的话很贵吧?”

    “也还好,我本来带的课就很少,”阿先生继续咪咪笑,“包吃住就行,不上课的时候我就当公费旅行。”

    郑先生的小算盘噼啪作响,如果把他申请成助理的话应该可以走公司预算,可是我已经有方方和朋朋了,再加一个的话会不会被人说耍大牌?如果自掏腰包,“偏僻民宿+方便面”的组合也不是不可以……

   “您可以先训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然后再决定是否带我,”阿先生非常善解人意。“我先领您参观一下吧,顺便做个身体数值的检测。”

 

    有钱人不喜欢上大课,会馆里没有普通健身房的那种大教室,很多区域都是预约制的,有人使用就进不去了。

   “郑先生平时有锻炼的习惯吗?”阿先生把他带到一台看上去很高端的仪器旁边,“脱了袜子站上去,握住这里,大拇指向里……对,保持呼吸,别紧张。”

   “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有比躺更舒服的姿势我也不躺着,”郑先生脸皮很厚,“总之练我有难度,在没转账之前你可以反悔哦。”

   “有难度也有挑战,我喜欢,”阿先生认真捣鼓机器,“我的课程很魔鬼,但您不能反悔。”

   “这事不是双向选择吗?”郑先生瞪大了那双看谁谁渣的眼睛,“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别人都没我的好耐性,而且贴身伺候很贵很贵哦~”,阿先生抬起头来,“我是性价比最好的。”

    郑先生脑子里浮现出“笑面虎”三个字,可是抠门的特质起了决定性作用,“商量一下,我以包年的费用先付你一个月,如果ok的话再续剩下的,可以吗?”

   “可以,您说了算,”阿先生低头掩饰自己咧开的嘴角。“体脂有点高,但内脏脂肪的数值还可以,整体是个健康的小朋友。”

   “所以说生命在于静止~”,郑先生摇头摆尾地穿袜子,“那从下礼拜开始?”

   “凡事赶早不赶晚,明天就来上课吧,我可以配合您的时间。”阿先生蹲到他面前,“我给的折扣可要保密哦,比如课时费,如果介绍给别人请在后面加个零。”

 

TBC


卑微低调的糖蒜不想更新

《事实包养》番外【海喜嘎龙】

预警:男男可婚可育,带球跑,三观无,一发完,与正文相关。


  文案:
  

       史大喜:我很单纯。
  纳木海:我很精明。

  以下是一个单纯的艳星与一个精明的放羊人搅和在一起的俩仨事。

  ————————

  事件一:

  有些人死皮不要脸,租着纳木海那栋楼里的顶层复式豪华套房,住进来半年,就拖欠了半年物业费,水电煤气费连他家表都抄不到。
  租金倒是正常给,从不拖欠,所以物业都没法报警赶他走。

  纳木海扫了一眼物业经理发来的长长的账单,眼皮一跳,这他妈是把房子租给了一条鱼吗?
  人家一年嚯嚯的水也没...

预警:男男可婚可育,带球跑,三观无,一发完,与正文相关。


  文案:
  

       史大喜:我很单纯。
  纳木海:我很精明。

  以下是一个单纯的艳星与一个精明的放羊人搅和在一起的俩仨事。

  ————————

  事件一:

  有些人死皮不要脸,租着纳木海那栋楼里的顶层复式豪华套房,住进来半年,就拖欠了半年物业费,水电煤气费连他家表都抄不到。
  租金倒是正常给,从不拖欠,所以物业都没法报警赶他走。

  纳木海扫了一眼物业经理发来的长长的账单,眼皮一跳,这他妈是把房子租给了一条鱼吗?
  人家一年嚯嚯的水也没这人三个月用的多。

  得管。
  纳木海的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半天,给物业经理回复了一条消息。他在牧区信号不好,距离他收到信息已经过去三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解决。
  那边物业经理秒回,管不了,得您亲自来。
  纳木海:“?”

  物业经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老板,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对方有个特殊要求,除了房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他。”
  纳木海费解:“可是他欠我钱了呀~”
  物业经理:"......."
  您这是要债还是撒娇?

  纳木海给他弟阿云嘎打了个电话:“有人欠我钱不还~”
  阿云嘎那边嘈杂得很,像是大风呼啸,说了什么纳木海也听不清。
  纳木海问:“你是回牧区了吗?”
  那边又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纳木海一个字都没听清,对方干脆挂了电话。

  过了两分钟,阿云嘎发过来几句文字:
  “自己去。”
  “工地搬砖呢。”
  “我下个月结婚,你正好来给我当伴郎。”
  “给我带俩羊腿,一扇羊排,再带点砖茶奶皮子啥的。”
  “哦对了,能带活羊,我寻思孕夫喝羊奶也挺好。”

  纳木海打字慢,看着不停冒来的消息,垂了垂眼,直截了当地把这个臭弟弟给拉黑了。
  然后盯着特价机票网,抢了一张红眼航班。
  跟他的抠门弟弟不同,他纳木海这是节俭,嗯,节俭。

  红眼航班是没有行李额的。
  纳木海是个干净利落的男人,来往城市牧区从来只带一个小书包,装两身换洗衣服。
  但是他没想到,阿云嘎为了他未婚夫的那点口粮,居然把亲戚都骚扰了一遍。

  “纳木海啊,这是嘎子跟我要的羊,他说了,买个航空箱托运就行——”
  “我——”
  “嘎子跟我要了两斤砖茶,纳木海,你行李箱呢,我给你装进去——”
  “不——”
  “纳木海,这是我今儿个现宰的羊,都打包好了,放了四五个冰袋,你到城里就赶紧带给嘎子知道不?”
  “.......”

  纳木海的机票280,那只羊的托运费用780,行李托运的费用也高达五百多。
  对此,阿云嘎振振有词:“你要是不买红眼航班,不就有行李额了吗?”
  纳木海想打死这个臭弟弟。

  但是臭弟弟出差了。
  物业经理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副驾驶上神色不善的老板,后座趴着一只咩咩叫的母羊,送了物业经理一堆羊屎蛋当见面礼。

  物业经理的注意力不停地被后座的羊吸引,最终忍不住问道:“老板你是打算在城里定居了吗?把羊都带来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纳木海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一向说汉话语气绵软的牧民,竟然冷硬地抛出几个字:“开车,别说话。”

  物业经理:“.......”

  纳木海是半夜到达的,他的计划是,先回家洗澡睡一觉,休整一下,等中午了再去阿云嘎家里送东西。
  第一次代表他们老陈家去见郑云龙,不能跌份儿。
  他要表现出跟他的憨批弟弟截然不同的,成熟稳重善良可靠的气质。

  早上八点半。
  纳木海那栋大楼的物业处冲进来一个戴着黑超墨镜的高个子男人,把所有人都吓得一愣,转而反应过来,卧槽,国际巨星史大喜!

  还没等他们高兴。
  就听这位国际巨星口吐芬芳:“你们这楼物业是摆设吗?我他妈今儿一大早被羊叫声吵醒了,我还以为我幻听了,结果走到阳台上一看,隔壁也不知道住的什么憨批,居然在阳台上养了一头羊!一头活羊!那么大一头活羊跟我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你们连养狗都要登记,怎么养羊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物业经理:“.......”

  纳木海是被物业经理的电话吵醒的。
  那边简短扼要:“欠你钱的租户自投罗网,速来要债。”

  纳木海揉揉眼睛,抓了一条裤衩跟背心穿上,几大步跨到阳台上,扔了两根胡萝卜给母羊才慢悠悠下楼。
  阿云嘎告诉他,无论你欠钱还是别人欠你钱,气势都要足,都要最后一个闪亮登场。
  纳木海深以为然。

  ——————

  史大喜怎么也没想过,他跟纳木海会在这种情形下重逢。
  他正因为起床气在物业口吐芬芳,突然背后响起让他后脑勺都发麻的声音:“怎么了?”
  艹。
  史大喜身形一僵,恨不得挖地遁逃。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完全没有什么狗血的情节,谁也没哭,谁也没激动失态。
  纳木海眼珠子盯着史大喜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没吭声。

  史大喜被他盯得受不了,扬起一个浅笑:“好久不见。”
  纳木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怎么开始不学好了?拖欠物业费是不对的~”

  物业经理:“.......”你这要债的语气也是不对滴。

  史大喜则是一头雾水:“物业费?什么物业费?”
  物业经理顺势送上早就打印出来的账单,上面显示了史大喜入住以来就没有交过物业水电费,拖欠的费用金额高达一万多。
  史大喜扫了一眼账单,淡淡地哦一声。
  “经纪人辞职了,走之前没跟我说物业费的事。手机支付行吗?”

  史大喜付钱的时候,纳木海就在一旁死死盯着,物业处的人都有点害怕,心里想,史大喜这么大一个国际巨星,总不可能因为一万多跑路吧。
  之前不交钱,是人家不知道需要交钱啊。

  史大喜交完钱,跟物业经理说:“加个微信吧,以后需要缴费我直接微信转给你。”
  物业经理刚要说好。
  然后后背被纳木海猛地拍了一下,瞬间了然,指着纳木海道:“还是加我们老板的微信吧,我们作为员工,不能私下收租户的钱。”

  史大喜:“........”我看见他打你了。

  纳木海是怎么从民工摇身一变包租公的,史大喜心里憋了一肚子问号。
  他只是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跟纳木海加了个微信。

  纳木海的头像是一片草原,微信名字也是原名,史大喜顺手滑到他的朋友圈,啧,不是天地草原就是母羊生崽,意料当中的乏善可陈。
  等会儿,母羊生崽?
  史大喜眼神灼灼地望向纳木海:“你别告诉我,我隔壁那只羊是你养的?”

  纳木海:“.......”
  他也知道公寓楼里养羊不太对,委屈羊了。
  他道:“今天中午就送走~”
  史大喜小声嘀咕了两句什么,就潇洒地说了句,回见。

  纳木海望着他阔步走开的背影,在原地愣了三秒钟,最终还是佯装自然地追了上去。
  挤上了他那部电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

  “你经纪人辞职了?”
  “昂,你住我隔壁?”
  “也不算,偶尔来这边一次,哪间屋子空着就住哪间~”

  史大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纳木海眉头皱了皱。
  又听史大喜道:“你在哪儿发达的呀,居然成了大老板。”

  朋友间寒暄这都嫌生分尴尬,更不要说旧情人了,史大喜说完就后悔了。
  电梯显示28层到达,史大喜率先快步走了出去。
  纳木海慢了一步,隔壁的门已经被拍上了。
  他隐约听见一个小孩子软乎乎的声音。
  小孩子?

  ————

  事件二:

  纳木海实在太稀罕郑云龙了,小伙子漂亮又精神,看见他就一口一个纳木海哥哥,就像个小迷弟一样,给他一个糙爷们都整害羞了。
  还吃嘛嘛香。
  捧着他带来的内蒙特产,特不扭捏地每个都尝了一遍。
  腮帮子鼓鼓的,还说好听话哄他:“我以后一定要跟嘎子一起去草原上玩,海哥要给我买好吃的。”

  纳木海看他满身少年气,不禁想到几年前的史大喜。
  那时候,史大喜也不是浑身带刺的。
  他喜欢整天缠着纳木海,动不动扑过来狠亲两口,把纳木海的脸搓来搓去,满心欢喜地占有着,全都是他的。
  史大喜嘴很挑,他们去草原拍戏的时候,这也不吃,那也不碰,就算喜欢吃的,也就吃个几口,然后又被别的事吸引注意力。
  就像一只贪玩的猫,吃饭都要人操心。

  纳木海忍不住给阿云嘎发了条微信:大龙嘴真壮,好养。【嘴壮是不挑嘴,胃口好,能吃的意思。】
  阿云嘎顿时炸了毛:嘴壮吃你家米啦!好养关你屁事!我明儿就回家,你送完东西就滚蛋!
  纳木海:.......
  他这个臭弟弟又犯什么病。

  郑云龙无视了阿云嘎给他一连发了十几条,不允许跟纳木海独处超过十分钟等等之类的无聊消息,诚挚地向新晋爱豆发出邀请:“海哥,我请你吃中饭好不好?”
  纳木海听过郑云龙很穷的传闻,斟酌道:“要不我请你吧?”

  纳木海发了条朋友圈咨询:求推荐一家B市的高档餐厅,孕夫能吃的。
  阿云嘎秒回:滚蛋!不要诱惑我媳妇!
  底下亲戚们一字排开,都在打趣阿云嘎。
  ........
  大约五分钟后,才收到一条正经回复:“阿陌私房菜不错。”
  回复的人是史大喜。

  等纳木海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副驾驶了,开车的人是郑云龙,据说,刚刚下本,一次没摸过方向盘。
  他一脸兴奋:“海哥,买保险了吧?”
  纳木海:“.......”我想下车呢。

  郑云龙开车不差,至少比当初学车的史大喜强,因为他不会生气起来就拔方向盘,史大喜曾经把剧组的一辆老桑塔纳方向盘整个拔了出来。
  貌美但力大无穷。
  纳木海又不由自主地露出那种笑容。

  郑云龙看了都觉得完蛋,这肯定在想史大喜吧!对吧!对吧!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对吧!
  呜呜呜,什么时候能看我的北极圈cp合体呢!我就是小five!

  说合体就合体,史大喜有什么面子。
  但是当他躲在拐角处的餐位,看见纳木海护着一个年轻的孕夫上楼的样子,顿时血气上涌,拉着一只小手就冲了出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了纳木海一巴掌。

  对郑云龙气势汹汹道:“小兄弟,我告诉你,纳木海就是渣男!大渣男!把人睡了,种留了!然后不管不问自己回牧区逍遥!这么多年一毛钱生活费都没给我跟孩子!你给他生孩子还不如找个鸭!鸭还比他活好!”
  郑云龙:“.......”糖来得猝不及防呢。

  纳木海都被打懵了,史大喜力气很大,又是铆足了劲的一巴掌,给他打得脑袋嗡嗡的,他一低头,就跟一双滴溜转的大眼睛对上。
  这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大眼睛,皮肤很白,下撇嘴。
  说不是他跟史大喜的种都没人信。

  纳木海又抬头望了望激动得气喘吁吁的史大喜,啊了一声:“当初你要找我说的不是分手吗?”

  分手你个头。
  当初史大喜发现怀孕以后,兴冲冲地打电话给纳木海,在电话里故意语气冷漠地卖了个关子,有一件重要的事希望跟他当面谈。
  然后纳木海,就人间蒸发了?
  exm?

  郑云龙在一边感动捂嘴: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的单亲妈妈剧情!
  在史大喜眼里,纳木海你个狗东西,又骗单纯小男孩,人家现在怀了孕才发现你的本来面目,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史大喜拍了拍郑云龙的肩膀道:“放心,单身带孩子也就是前两年辛苦,哥有经验,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哥哥。”

  纳木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史大喜好像误会了他跟郑云龙的关系,解释道:“我跟大龙不是——”

  史大喜抱着孩子绝尘而去,根本不给纳木海解释的机会。
  郑云龙摸了摸刚刚凸出来的孕肚,心道,真他娘的刺激,想跟陈总玩玩这个戏码。

  ——————

  事件三:

  史大喜自认做好事不留名,带着娃去给纳木海添了堵。
  却忽略了,自家娃是个鬼灵精。
  娃娃叫楠崽,一睁眼就问史大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去看爸爸呀?”"爹地为什么要打爸爸呀?"“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楠崽?”

  史大喜烦不胜烦:“他不是你爸。”
  楠崽转了转眼珠子哼了一声:“楠崽六岁啦,听得懂话啦,爹地说过他是我爸爸的。”
  史大喜:“.......”这聪明劲儿,肯定不是随纳木海。

  纳木海也在家干着急,他给史大喜发微信,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打电话永远是正在通话中,又不敢贸然去敲门。
  生怕把史大喜惹急了马上搬家。

  纳木海抱着羊半夜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哦,郑云龙不会养羊,甚至企图给羊吃巧克力,他就把羊又抱回来养了。

  “爸爸~”
  “爸爸~”
  纳木海还以为自己做梦呢,听见软乎乎的声音喊他爸爸,这声音又连着喊了几遍,压抑又着急,纳木海忍不住侧脸看了一眼。

  差点没吓得心梗。

  楠崽已经踩着小板凳,趴在阳台窗户上,小脸贴在玻璃上,焦急地喊着他。
  两户阳台几乎贴着,玻璃是茶色的。
  纳木海把脸贴过去,好好端详了一下,他与史大喜的孩子,应该六岁了,个子不高不矮,白白软软的,真的很可爱。

  楠崽也贴着玻璃看纳木海,他好高好大只,爹地也很高,但是爹地很瘦,爸爸应该可以一只手把楠崽拎起来吧。
  一大一小就这么贴着玻璃对视。

  纳木海做了几个鬼脸逗楠崽,小孩子笑得直不起腰,结果引来了史大喜。
  史大喜一看见纳木海,就变了脸:“纳木海,你要脸不要脸,大半夜不睡觉,还来勾引小孩子!”
  纳木海张着嘴:“.......”词汇量不足,解释不清楚。

  史大喜看他这样就来气,隔着玻璃骂道:“你今儿个领的那个年轻小伙儿呢,人家怀着你的宝宝呢,怎么不好好陪着啊!”
  纳木海赶紧道:“他是我弟弟的未婚夫!跟我没关系!”
  史大喜:“.......哪个弟弟?”
  纳木海:“.......”
  史大喜了然:“嘴欠的那个?”
  纳木海依旧沉默。
  史大喜:“你帮我揍他一顿,我就听你解释。”

  七年前,他们辗转多地,拍完那部电影,史大喜的公司想要签下纳木海,史大喜还高兴了一阵,结果没两天发现。
  是有大人物瞧上纳木海了。
  史大喜自然不愿意,公司却告诉史大喜,他们会派人自己跟纳木海谈。
  但是公司跟纳木海谈的却是,如果纳木海肯签约,他们就会一心一意捧史大喜,把他捧成国际巨星。

  于是,便有了他们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场争执。

  纳木海问史大喜:“你就那么喜欢演戏啊?”
  史大喜理所当然:“我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我能唱能跳能演,长得还俏,等我挣了大钱,你就安心在家带孩子就成。”

  纳木海试探道:“如果我也去你们公司呢?”
  史大喜瞬间炸了毛:“他们是不是找你谈什么了?你答应他们没?纳木海我跟你说,你就不是干这块的料,你不要异想天开,他们只是想利用你!你要是敢签约我就跟你分手!”
  纳木海再不敢提。
  但是史大喜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总要查纳木海的手机,跟他找架吵。


  纳木海不肯签约,公司甚至还冷藏了史大喜一段时间,以此逼迫纳木海。
  纳木海心想,大不了我回家放羊养他,总归饿不死。
  但是被冷藏的史大喜状态却很差,他焦躁又易怒,还极其没有安全感,甚至会在阳台上一坐一整宿。
  纳木海怕了。他去找史大喜的经纪公司谈判。
  当时史大喜刚刚因为电影爆红,冷藏也是顺了电影被封杀的势头,只是想吓吓他,并不会真的舍弃这么块宝。
  他们斟酌再三,最终跟纳木海说,我们会跟史大喜谈,要是他同意跟你分手,我们就会继续尽全力捧他。

  所以,当纳木海接到史大喜要好好谈谈的电话,当晚就落荒而逃。
  他行李从来都不多,一个小书包就不留痕迹。

  纳木海坐在史大喜家的沙发上,交代着,他环顾这房子一圈,发现史大喜没有再养猫。
  楠崽不认生地靠着他坐,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史大喜气得差点心梗。
  纳木海还自觉很精明:“我努力让他们提出尽力培养你的条件~大喜你那么喜欢演戏,不能因为我毁了你的事业~”

  不要以为你说话带波浪号就可以不挨打。
  史大喜挤开儿子,一双手在纳木海身上猛拍:“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这破公司不要我,我分分钟能找到下家,当初我出道就爆红,多少人等着挖我墙角呢!结果你这混蛋,跑了不说,还害得我傻乎乎跟这吸血鬼公司续约了五六年!被他们坑了不知道多少钱!”

  纳木海被打也不敢还手,委委屈屈道:“你那时候很不开心~我以为你~”
  史大喜掐着他的脸恶狠狠道:“还不是因为你招蜂引蝶,等着睡你的富婆都能从这儿排队到高速公路!我担心你哪天就跟富婆跑了!”

  纳木海试探着扭头用鼻子拱开史大喜的手心,细细地吻。

  史大喜愣了几秒,一把推开他:“干嘛呢!孩子在呢!”
  楠崽捂着眼睛跑开:“孩子不在!孩子不在啦!”

  史大喜:“.......”
  纳木海:“.......”
  史大喜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怀疑是不是抱错了,这么聪明不可能是我俩的崽!”

  ————

  也不是解释完了就能复合的。
  这是史大喜的原话。
  但是纳木海,的确是好男人的标杆,耙耳朵的典范。

  郑云龙天天念叨阿云嘎:“我听大喜哥说,他每天都是一睁眼就有热乎早饭吃,海哥做饭海哥拖地海哥洗衣服,海哥还接送孩子上下学,海哥连银行卡都上交了!”
  阿云嘎把蛋羹往他嘴里一送:“就你叭叭的,就你抠搜样,银行卡给你,我以后连肯爷爷都吃不上,吃完了起来溜达两圈,又奔着二百斤胖了。”

  郑云龙:“.......”不想领证了怎么办。

  史大喜也羡慕郑云龙,他捧着碗一边吃燕窝,一边盯着穿花围裙拖地的纳木海,有意无意道:“大龙真好命,从怀孕开始就有人照顾,哪像我当时,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崽,一个人坐月子,刚出月子就得出去工作找奶粉钱.......哎......”
  纳木海愧疚得无以复加。
  他僵硬半天开口:“我真的只剩个买菜钱了。”

  史大喜把腿从对襟的丝绸睡袍中伸出去:“没钱的话,只能肉偿了。”


      两个小时后

  纳木海:“.......就知道你还是馋我的身子。”
  史大喜:“闭嘴,用力。”


——————————

史大喜:阿云嘎你就是个臭弟弟!

阿云嘎:封杀!给我封杀!




榛果酱

【嘎龙/深呼晰】不能播的酒局4.0

嘎龙修罗场 深呼晰热恋 阿加晰损友

老年组 带超带蔡

⚠️口嗨不能播 ⚠️高雅依然冬眠

5k一发完 巨ooc沙雕玩梗文学 六一快乐(。ì _ í。)

私设全员未婚 还是某个录节目的晚上 琦琦妙妙屋还在举办午夜场酒局

——————————————————————

风水轮流转。


某天半夜,王晰正抱着周深亲昵,接到阿云嘎的电话。


“哥,出来喝酒。”

“不去。”

“哥我这真有事儿!”

“哥帮你打大龙电话啊乖。”

“…我俩吵架了。”

另一个声音...

嘎龙修罗场 深呼晰热恋 阿加晰损友

老年组 带超带蔡

⚠️口嗨不能播 ⚠️高雅依然冬眠

5k一发完 巨ooc沙雕玩梗文学 六一快乐(。ì _ í。)

私设全员未婚 还是某个录节目的晚上 琦琦妙妙屋还在举办午夜场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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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


某天半夜,王晰正抱着周深亲昵,接到阿云嘎的电话。


“哥,出来喝酒。”

“不去。”

“哥我这真有事儿!”

“哥帮你打大龙电话啊乖。”

“…我俩吵架了。”

另一个声音贴着话筒脆生生地问:“诶,嘎子哥吗?他说和龙哥吵架了吗??”

阿云嘎:“卧槽王晰,你是不是在周深房里呢吧你就说!”


王晰翻了个白眼。我不只在周深房里,我还在人chuang上呢。

反正没想瞒着,他干脆让周深接电话。


“喂,嘎子哥!”

“喂,深深你好。”好嘛,连平时七拐八绕的波浪线也听不到了。

“你刚说…你和龙哥怎么了呀?”

对王晰可以死皮赖脸,对周深阿云嘎还是想要保留一点形象,只含糊地说没什么有点小矛盾。


王晰挑眉。

这俩竟然真的吵架了?


他给周深使眼色,周深立马对阿云嘎说:“晰哥说你过来喝一杯大家聊聊,也帮你们调解调解。我可是金牌调解员哦。”

阿云嘎感动地泪汪汪,唱着世上只有深深好。


(微博@榛子果酱Hazel 搜lof 评论找)or(@浪里个浪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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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无视晰哥两瓶啤酒的酒量和☁️☁️冷战不超过两小时的事实阅读此系列

北纬之森

【云次方】我哥和我相亲对象好上了

#相亲相到我哥男朋友怎么办,我哥还在边上...


#三个人的局,只有我多余


#不如离去,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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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日记本,你好:


今天我有点暴躁。


都怪我哥那狗逼。


开篇就是骂人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不是我哥人高马大身后站在我的相亲对象,我一拳锤爆他的头。


诶,先深吸一口气。


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是这样的,我总结来总结去,我发现我妈那个一心向着艺术的女人学坏了,不看曲谱看兵法了,圈圈套套的...

#相亲相到我哥男朋友怎么办,我哥还在边上...


#三个人的局,只有我多余


#不如离去,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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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日记本,你好:




今天我有点暴躁。


都怪我哥那狗逼。





开篇就是骂人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不是我哥人高马大身后站在我的相亲对象,我一拳锤爆他的头。


诶,先深吸一口气。


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是这样的,我总结来总结去,我发现我妈那个一心向着艺术的女人学坏了,不看曲谱看兵法了,圈圈套套的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圈进去了。


全家就他妈个郑云龙是亲生的,我合着就是个被捡回来的胎盘。


诶哟喂。


不行不行太暴躁了。


我就说我妈突然逼着我去相亲这件事就有点败坏社会主义风气的苗头,不像个红色接班人应有的样子。


就想想看,我哥,一个敢用自拍清理微博粉丝的糊逼音乐剧小演员,就凭这自信的程度,作为他妹妹的我能逊色吗?


你就想想,郑云龙,矮二十公分,瘦六十来斤,鼻孔小一半,眼睛按比例bia我脸上,我能难看吗?


我想想我一个二十才过半数多的海归高知女青年怎么就沦落到被父母逼着去相亲了呢?


我又不是郑云龙,丫的当初考个大学差点考不上,还活的跟个山顶洞人似的连微信都不会用。


我有才有貌爱蹦迪,看起来是缺男人的人吗?


没有男朋友不代表我不可以有是不是...





啧。


果然他妈有阴谋。


我妈高是高的,这一手戏唱的,不愧是国家级的,我都给她忽悠晕了,还顺带鼓鼓掌。


算准了我不想去就会万般推脱然后扯上郑云龙,算准了郑云龙那个狗逼良心当天发现要陪着他很久没见刚从半个地球外归来的妹妹去相亲。


这样看来,还是亲生的吼?


然后我跟我哥就出去相亲了...这句话听着像我们要乱伦,想想这画面还挺美。


其实有很多细节,我稍微比郑云龙多长点脑子就不会被溜的这么惨了,可惜我们真是亲生的,一脉相承,暴躁一个样,懵逼还一个样。


我妈在我们出门前,哇,那个千叮咛万嘱咐,给我哥捣拾的,我差点以为我要去参加他的婚礼...啧,现在看来也八九不离十。


我估计当时我套个睡衣出去我妈都不会管。


诶,我图什么,我还化了个妆,就我这脸,化了妆有多美你看看我哥就知道了,我差点把镜子美裂。


有个卵用。


相亲对象全程就没看我一眼。


哦,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真迷惑,以为郑云龙在泥塑自己的路上,终于不可避免得成功了。


妈的。





我跟我哥两个人,走在路上。


我知道一个女孩子,一个漂亮女孩子走路不该是这个姿势,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我平时走路挺正常的,跟我哥一起走路,就...很一言难尽。


就像在公园背着手看人下棋还忍不住bb的大爷。


我路过橱窗的时候往里一看,差点左脚绊右脚摔死。


惊为天人,啧啧啧。


就这颜值,我妈居然担心我嫁不出去。


不得担心担心我哥娶不进来。


现在你看看,我这担忧没毛病吧,我哥果然把自己嫁出去了。


别看郑云龙人高马大一米八,我一看他那男朋友我就知道,这狗逼玩意绝对是被压的那个,你就看看他那打哈欠打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问你想不想上。





我和我哥走一起我们俩都不大乐意讲话,一边走就越来越困,我抬头看看我哥,我哥看看我,我们仿佛就地就能躺下。


虽然我俩都迷糊,但我哥和我走一块的时候还是有点数的。


别看他腿这么长一步老宽了,跟我一起走路的时候绝对不会走到我前面去,过马路也一直都走在车来的那一边,偶尔我奔奔跳跳还会扯着我。


但我俩都不怎么爱说话还挺是个问题。


我和我哥从小到大本持着一股革命主义兄妹情,一切不用交流,全靠相互打钱表达爱意。


诶,有时候我就觉得我哥真还挺好的,就老给我一种他特别宠我的错觉。


说给钱就给钱的,你说多扣一个人。


然后我发现,他暗戳戳有个ayunga pay有了个十年都他妈没告诉我,十年挚友变男友也没告诉我,他妈连相亲对象是他男朋友他都不给我个眼色让我告辞,我他妈尬着吃了一整顿饭。


你要是说了,我他妈不就敞开肚子吃了吗?


你知道我面前那盆玫瑰鸡我多想上手吗?


感情你郑云龙不当演员还能搞个谍战。


诶哟,气死我了。





反正就相亲的地方坐两站地铁就到了,我跟我哥都没怎么包袱,也没想着要打个车什么的,就溜达过去了。


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我当时,诶,卧槽,我当时的确看到对方眼前一亮,差点就把眼珠子抠出来贴他脸上了,那眼睛那鼻子,那下颚骨,娘的,贼优秀。


然后,我就意识到了,我哥审美跟我也是亲生的。


你可真棒,我给你鼓鼓掌吧。


对面那帅哥看到我们走进来就一副,我也说不出来,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看到家里管事儿的那种...怂。





理论上来说我是应该认出阿云嘎的。


诶哟,给我愁的,你说我哥寸不寸,轻描淡写快十年有个挚友,从来给我看的都是大学时候的照片,我又是那种没什么好奇心,你不往下说我也不问的那种人。


合着他妈现在全家都知道我哥有个十年挚友男朋友正在闹变扭,就框我这一个孤苦伶仃在半个地球外漂了十多年的小姑娘。


你们礼貌吗?


ayunga pay什么时候给我也用用?


我们一切好说。





可惜我当时不知情,我蠢的跟一只鹌鹑似的。


我哥也是彪的,一般人见到这种场面不得扭头就走,心里好你个阿云嘎,我们他妈吵一架你就敢出来相亲,我们拆伙吧。


我哥不一样。


我哥当场邪魅一笑,露出一排牙,一副:你狂啊,让你龙哥看看你到底能有多狂劲的样子,挑眉看了阿云嘎一眼拉着傻乎乎的我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那个长腿二郎腿一翘。


诶哟,想和我妹妹相亲啊,说说你条件吧。


我就看着我哥那一副,演,我看着你演,一抬下巴鼻孔对着阿云嘎。


我当时想,哥...你看看人家的脸好吗,你妹妹喜欢啊!


没想到哥哥他更喜欢。


操。


气氛异常诡异,上来的羊排都不香了。


全程,就我哥那两个鼻孔最有戏,对着人家一会张开一会闭拢的,我想说话全被我哥拦住了。


当时我还想,卧槽,我突然觉得我哥好帅,终于知道要在别的男人面前爱护妹妹了,果然长大了。


帅个屁,他他妈就知道在男朋友面前逞能。


我看你晚上回去腰直不直得起来。





反正坐下十分钟我就开始觉得这个场面万分诡异了,基本上我哥说什么对面答什么。


但你看看我哥问的都是些个什么问题。


在我妹妹前相过几个啊,是不是有个大波浪穿黑白格子长裙的美女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啊,笑的贼开心啊。


对面答的也很有水平。


没相过,大波浪黑白格子长裙的美女是我侄子的相亲对象,一想到我侄子终于能找到良缘我心里很开心。


我就...恩?WTF?


是我在国外呆久了吗?


这都是对的什么暗号,天王盖地虎已经不能用了吗?你们整一套这么复杂的?


顿时我筷子上夹着的日本豆腐都不知道该不该塞进嘴里。





过了二十分钟我终于给弄明白了。


我不弄明白也没办法了,对面阿云嘎撑不住了。


一句,龙哥我真没去相亲,你能回家了吗,震撼我妈。


我从我鱼一样的记忆力拼拼凑凑终于把眼前这个帅哥的轮廓和郑云龙那狗逼给我看的照片给合上了。


你他妈是你男朋友你说啊。


我搁这儿荡漾了十分钟的春心你他妈还我!


后来阿云嘎终于给我哥解释清楚了,我哥那狗逼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找个借口搞点老夫老夫之间,你追我你追到我的情趣。


我他妈。


你们情趣能别带上我吗?带上我全家也别带上我行吗?


还有那个侄子相亲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侄子也长的这么优秀吗?


后来我一想,这我要是和侄子好上了。


那我和郑云龙那狗逼不就差辈儿了嘛。


啧,没有一个男人能优秀到这个份上。


阿云嘎,我和你们家没完!





诶...


我哥叫我吃饭了。


饭还是要吃的,毕竟我哥做饭也是一绝,做完饭还不用洗碗。


要洗我他妈也是不会去的,凭什么我要承受我哥和哥夫千里送过来的狗粮?





亲爱的日记本,你又要缺页了。


你说我哥,诶草,什么时候养成的破习惯,有事儿问我不就得了,偷看我日记本。


我怀疑小时候我早恋的事情都是他给我捅出去的。


你就说狗不狗逼吧。


可怜你了,我的日记本,见证了这么个凄惨的事情。


既然多余不如离去。


走你。




FIN


今天我又是沙雕选手出道。有点好笑,大家忍一忍,尽量不要笑到地上去。


喜欢就三连爱我。既然多余不如离去,我撤了~

山海有龙

【云²/海行海】致我们的女儿 01

//云次方角色衍生,纳木海x陈中行互攻。小说《黄金时代》PARO。具体声明见合集第一篇

//本集有《漫长的告白》话剧台词引用


- BGM:奈热乐队 - 万丽


一  大鼻子情圣


01


在这个故事讲到你的部分以前,我需要先陈述一些背景情况。

我,陈中行,男,三十六岁,籍贯青岛,一九六五年大学毕业,现在在上海进行音乐教研丛书的采编工作。你爸,纳木海,男,三十七岁,籍贯内蒙,姓氏失考,一名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文艺工作者。一九六九年的夏天,我和你爸相遇在内蒙古中部苏尼特旗赛镇的红湖马场。那年天旱,马需要往地势低处赶,老阿勒腾又有风湿病,我...

//云次方角色衍生,纳木海x陈中行互攻。小说《黄金时代》PARO。具体声明见合集第一篇

//本集有《漫长的告白》话剧台词引用


- BGM:奈热乐队 - 万丽


一  大鼻子情圣


01


在这个故事讲到你的部分以前,我需要先陈述一些背景情况。

我,陈中行,男,三十六岁,籍贯青岛,一九六五年大学毕业,现在在上海进行音乐教研丛书的采编工作。你爸,纳木海,男,三十七岁,籍贯内蒙,姓氏失考,一名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文艺工作者。一九六九年的夏天,我和你爸相遇在内蒙古中部苏尼特旗赛镇的红湖马场。那年天旱,马需要往地势低处赶,老阿勒腾又有风湿病,我因为不够工分,从一队被调去接替他们家到赛镇南方、草原中心的红湖放马。这活儿不容易讨好,第一马不如羊乖顺;而且人少的地方时常有狼;三者靠近湖水,夏天蚊虫多,冬天风大得要命。我这人虽然长了一副高个儿,但是最害怕骑马,牧民兄弟们笑话惯了,大家都是知道的;大队长这样分配任务,难保没有故意要给我穿小鞋的原因。但我还是认了。因为假如这活不是分配给我去,就会让桑梓去。桑梓那年十八,刚从南京分来我们队。因为不知什么事,得罪了生产大队的干部,因此不管怎么努力干活,工分都不能及格。她一个女孩儿,身体本来就柔弱,怎么能再去承担马场的工作呢?因此我们几个男的偷偷商定,把我的工分改成了她的。我的年龄最大,下乡前又做过老师,英雄救美他们争不过我,荣耀就这样落到了我的手里。

你爸就是那时骑着马经过红湖,来到我毡房前的。他那年实岁二十六,是草原乌兰牧骑的队长。他们工作的内容,就是在苏旗来来回回地跑,到每个镇的每一个生产队去,借由文艺表演进行思想政策宣传。乌兰牧骑是草原上最受喜爱的一群人了。因为他们个个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吹拉弹唱、无所不行,而且都天生就一副火热心肠。乌兰牧骑的乐器、服装或许陈旧,大车也破破烂烂,连红旗有时都是磨损的,但马每一匹都是一等一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乘着走遍草原上每个有人的地方。各个镇村的牧民老乡,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去办,例如送信、求药、捎东西,也喜欢托他们着手。如果托上了他们的人,没有什么事办不成。

你爸在那一年的夏天第一次来到红湖;清早的天空碧蓝如海,湖面云水相连,太阳在其上洒下片片金点,我撩开毡房的门帘一看,差点没给吓坏:我的毡房前停着七八匹马,一套大车,连同八个青年男女。为首的一个就是你爸,站在队员们中间,身后一匹高大的骝马,套了一只五彩色的马鞍。高挑的个子,身材瘦削而结实;腰杆挺得笔直,头却总是垂着。不过那是在他一个人出神的时候;一旦要跟人讲话,就把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整个人峻拔开敞,就好像要把心胸里每一样东西都拿给别人看看,确保没有哪一样不正直似的。

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爸后来告诉我说,这倒不是我知识分子腐朽的浪漫情调作祟,我之前确实见过他,只不过我大概是忘了;但他可记得。至于他第一次见到的我是什么模样,我没法知道;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的印象:他皮肤黝黑,脸颊透红,嘴周下颌上有一圈短短的胡须。在那个时候,整个苏旗的牧民们,没有一个不说他英俊;可以我当时的眼光,只看出他像一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马铃薯。唯独有一件事我猜得较准:他的年纪没有他经受风吹日晒的肤色、长得过快的胡茬、在众人面前讲话的派头所暗示的那么大,因为,他有着一双年轻的眼睛。

我一开始甚至疑心他比我还小一些;后来发现倒也没有,不过差不多,只比我大一岁。

我说:红湖马场就我一个人,怎么你们也要演出吗?你爸,他们的队长,有些诧异:这么大的马场,三四十匹马,怎么会就你一个人?我耸耸肩,说道:或许是我本事很大,无所不能。你爸抿着嘴,笑了一下,显然也不相信我一个汉族的下乡知识分子能有多么无所不能;这倒也是个明智的估测。但多大的谜团也要放在脑后,因为他说:我们的乌兰牧骑的作风就是,只要有一个群众,我们就要把歌唱下去,把戏演下去,把宣传工作做下去!说完,他还转过身去,向着其他的队员同志喊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引来一片掌声;我是确实没听懂说了什么,因为他说的是蒙语。

我猜想乌兰牧骑的口号虽然这样喊,但他们平时的工作中估计也很难见到一个不多不少,真的只有一个人的定居点;不是三个,不是两个,不是半个,恰恰好正是一个,这在草原上也是比较难见的,因为各种野兽和风暴、大雪的原因,一旦一户毡房里的人数小于了两个,那么就很容易将变成半个。所以,这样的口号对于现实的生产生活指导性是不强的;以至于这些青年队员们看到了和口号上一致的情况,个个都觉得新奇非常,仿佛今天应该受到欢迎的不是乌兰牧骑的演出队,而是看演出的我;他们好像把我当成了难得一见的景物似的端详,演出也完成得格外精彩,我一个人坐在他们八个人面前,兢兢战战,深觉得暴殄天物,无福消受,于是只得掏出笔记本和笔,打算把这一天的见闻写到信里。

在演出时,你爸就时常往我奋笔疾书的本子上瞟。演出结束了,队员们照例热情地问我有无什么难处需要帮忙。我也没客气:当然是有,而且有着不少。他们见我这样,都笑开了,草原上的好姑娘、棒小伙们,面对我们这些笨拙文弱的、城市里来的知识分子,都有一种面对小羊似的怜爱;按我的体格,滥充小羊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有人帮我照料马,实在是求之不得,我也只好将自己忝列羊间。这些乌兰牧骑队员,都是出身贫牧民成分家庭的青年,照料起马匹,个个是第一流好手,不多时便把马圈了回来,又带到湖边去洗刷干净。

你爸在这时候过来对我说:你刚才在写什么呢?

我便说是一封信。

你爸问:给谁的信?

我答道:一个大学同学。说完,又对他挤了挤眼睛:女同学。

 

这里我需要坦白道歉:我这样的说法是不准确的。我于一九六零年代由内蒙寄回上海的那些信件,虽然说地址是写给方圆的,但每封信的抬头,都是写给方圆,和志国的。所以,准确的说法应是,我的信写给一位女同学,和一位男同学。一九六五年,我大学毕业,同时结束了长达数年的单恋。我的大学同学方圆欣赏我的才华,却对我的朋友志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喜爱之情。我决定撮合他们俩,在大学毕业以后,他们果然成了我们班第一对结婚的爱侣。和所有的朋友们一样,我向他们致以诚挚的祝福,并勉励他们注意以事业为重,努力建设祖国,可不要一结了婚就只想着生孩子。他们大笑着接受了我的祝福和勉励,之后再也没有回过母校来。我毕业后留在大学的校园里继续进修,兼做研究和讲师的工作,而其他的好友们被分配到祖国各地,都再难得一见了。我在母校的眷恋越来越少。一九六六年,我主动报名,成为了一名下乡知识分子。

来到草原,许多生活的习惯都改变了;唯一没有变的是写信。我时常把我的生活写在笔记本或者是信纸上,成为一封封寄给方圆和志国夫妇的信;其中有些寄出去,有些不,而这个习惯很快便被我们同一知青点的其他知青,以及生产队的牧民们发现了。一些年轻的知青们打听到了我这段故事,便在“陈老师”这个敬称以外,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大鼻子情圣”。

《大鼻子情圣》本是一部法国小说,这些青年里真正读过它的也并不多;把它冠在我的身上,一来因为我的行为看起来算是像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二来因为我确实有一只很大的鼻子。

我对生活中的许多事,我喜欢采取一种激进的坦诚。譬如说我的外表,它就坦坦荡荡地将它最大的缺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脸庞中间,一个高大的鼻子,保证没有一个人能错过这件事,从而在认识我许多年之后再来对我说:嗨哟,真抱歉,这么多年是我误会您啦,原来您这个人长得挺奇怪呀!——对写信这个习惯也是一样,我从不对人隐瞒它的由来起因,哪怕在许多人眼里我应当因为这个故事而感到难堪,我却从来不这样认为。其中的第一个原因是:我相信人应当面对一切人生的境遇与坦诚和真实,即便是再痛苦和令人羞惭的情形,真诚都能为它增添一点光彩和荣耀。

有一年开春,邻近几个大队的青年都被聚到赛镇礼堂一起开会,学习指示,之后看文艺演出节目。有文艺演出的场合,青年们的情绪便比较轻松,一些闲话就开始发生起来。有几个邻镇的知青故意在我面前交头接耳,瞥着我的鼻子,指指点点地说笑话。我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想起了以前在大学里做讲师的职责,于是当即决心辅助贫下中农同胞们,对他们进行一番再教育。

我说:假如你们有一点勇气,或者是才华,都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我的鼻子的意见。这世上有的是态度来面对这一只鼻子。比如——

富有文采的:你这只鼻子长得,真是平地起山丘啊!

——或者,心善的:你这只鼻子,够给百灵鸟搭个窝了!

——或者是考虑周到的:您这鼻子冬天出门,一喘气,非让别人以为哪儿着了火不可!

——还有低俗猥琐的:一看您这鼻子,就知道您肯定揣着一杆给社会主义搞破坏的大型工具!

——哪怕你们有一点儿骨气和血性,也不会这么期期艾艾、畏畏缩缩;所以我只能相信:你们连一点儿这样的东西,都、没、有。

这一番话镇住了那几个小青年;也让我这个文绉绉的外号在整个旗的知青和牧民们之间流传开了。我起先并没觉得有什么,一如既往地,我感到无论有什么事情,一开始摆明到台面上来说都会更好;但慢慢地,我注意到这个外号包含的意义似乎在传播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变异。

在讲述这一语义变迁的现象之前,我必须用一些较为科学客观的语言为你解释一项背景。在全世界上,许多文化、民族的人都流传着这样一种经验性的认识:那就是,在男人中,面孔上眉眼以下、两颊中间的鼻子,和身体上腰胯以下、两腿中间的用于发生性关系的器官,在其大小上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需要注意,这种经验性的认识虽然流传甚广、不约而同,但似乎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生物科学上的依据,因此,虽然不能说就完全没有一点道理,但也很难讲有多么可靠。我虽然不能说见过很多男人的鼻子和他们的生殖器官,但我想世界上应当还是有许多男人有着较大的鼻子,和较为不那么大的性器官;还有一些男人可能拥有不那么大的鼻子,和较为巨大的性器官,关于这一点,在后文可能有例为证。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即算这种认识有一定的预测性,一桩性关系是否令人满意,多半也与参与其中的性器官大小没有那么大的关系,在一些情况下,性器官的尺寸太大反而可能使性关系令人痛苦,关于这一点,在后文可能也有例为证。

总而言之,后来我在一队学习工作的时候,发现与我并不熟悉的知青和牧民们往往对我投以特殊目光。其中凡是男性,看着我的眼神不是鄙夷,就是羡慕,甚至还有试图挑衅,但仔细看了看又默默走开的;而凡是女性,看着我是,则不是含羞带臊、避之不及,就是柔情似水、欲迎似拒。我起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有胆子大的牧民朋友开我的玩笑,我才明白他们对我这外号的解读发展成了什么:原来他们不仅认为我的性器官异常雄伟,还认定我凭此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是个中行家,如果这事也有个那达慕大会的话,我在其中定能拔得头筹,而“情圣”两个字就是对我这方面能力的赞扬。

我明白过来之后,实在是哭笑不得,措手不及。第一,我一生中都并没有乱搞过任何关系;第二,按照传统的观点来看,我对于男女关系方面的经验也不大成功,唯一的一段恋爱甚至没有开始就已结束。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有搞过,搞的也并不是男女关系,当然,这就是后来的话了。

总而言之,这传言的扩散超过了我的控制,事情至此,我也无可挽回。但另一个方面,它似乎也没有给我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要是换了在内地,一群汉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当中,若说谁被蒙上了一点儿同“搞破鞋”沾边的名声,那人必定将羞愤欲死,耻不欲生,跳进长江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纯洁。然而内蒙地处边陲,少数民族同胞的文化又与汉族不同,对于天然的感情有更多包容和崇拜,与性有关的传闻并不一定成为贬低一个人道德的成分;一个人的性能力强不强,就像饭量大不大、酒量深不深一样,强的未必一定对社会主义的建设有益,弱的也未必就有害,这不过是老天给人的一样东西,是天性的部分,因此无所谓高尚和罪恶,对或者错。关于这一点,我看当今的许多知识分子确实需要像工农牧民兄弟们学习。总而言之,这些传言并没有降低我在队里的地位;甚至可以说,还小小地提供了一些便利。有一些妇女对待我似乎特别殷勤,在没人的地方送给我一些莜麦面、奶豆腐之类的小东西,并且不要我归还。之后再跟我搭话,就是让我后半夜没人的时候,独个儿去某某地方和她们见面了。

我第一次不知道其中的关系,傻乎乎地带着莜麦面去了托娅大嫂家的羊圈后面,想要归还她;差点就拉扯了起来。我赶紧诚挚道歉,并且坚决拒绝。托娅大嫂的儿子都二十四岁了,擅长摔跤——这不是说我拒绝她是因为她年纪大的原因;相反,我相信人到多大年龄都可以追求爱情,何况托娅大嫂精力充沛,身体健康,我都不敢说我到了四十五岁还有没有这样的身子骨——而是说,万一这事败露,假如他儿子不肯接受我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家伙作为其母的性伴侣,我恐怕将会承受一些比较大的痛苦。

提起这些,主要是想要说明在草原上的头三年,我已经习惯了大家对我的认识:一个思想有自由化倾向、积极接受再教育的知识分子,劳动态度良好、能力一般,在知青中有一定威信,拥有一个极其雄伟的性器官,很可能和很多人搞过破鞋,虽然没有被抓过现行,但未来仍有可能和其他人搞破鞋,有一些人甚至为了这个可能性赠送过我许多东西。

 

因此,当你爸在那个秋天先后三次来到红湖马场送给我烟叶、凡士林、莜麦面以后,我在疑惑中相信了这样一件事。

你爸可能是觊觎我的性器官。

他想跟我搞破鞋。


—TBC—


_star热爱生活呀巴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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