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糖巧】一人食恋爱培训班
Summary:仓促的人体改造把某位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但偷来的饱藏竟然开始提供恋爱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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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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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 3w+,请合理分配阅读时长。内含要素:一点喜闻乐见的二人转多角恋、一点迫害、一点隐秘的...
Summary:仓促的人体改造把某位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但偷来的饱藏竟然开始提供恋爱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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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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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 3w+,请合理分配阅读时长。内含要素:一点喜闻乐见的二人转多角恋、一点迫害、一点隐秘的向往和很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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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辛木田绊斗胃里拥有一块坚硬的、不属于他与人类的、海螺壳般的砂糖人器官。这顽固的海螺壳被粘液深埋、用冰凉的根部向下倾扎,以至于永远改变了辛木田的命运。他曾以为那是、也永远是一块寄生在他忙碌无味躯壳里的寄生虫:吸食他的血肉与灵魂当做养料,将他的生活彻底毁掉。
但那竟是一粒种子。漫天春风下,坚硬的海螺壳悄然融化,在海风吹响的音乐里,生出了饱含爱意的渺小绿芽。
1.
胃部传来海螺呼吸的声音。喉咙涌上反酸。四肢像是浸泡在水里。然后是重复的、层叠的,海面的柱子,被海水反复打湿,涨潮又退潮,没有尽头。躯体器官的呼吸与呻吟声。粘稠的巧克力液裹满全身,眼皮被粘液包裹。黑暗堆叠的多层城堡、怪物巡逻、立方的软糖凝胶。母亲被夺走,诡异的狼形怪人。胸骨因胃酸所带来的灼烧感。哭声。哭声。师傅叮嘱的声音。没有哭声的咸涩的眼泪……
辛木田绊斗感觉有些东西在拉扯自己。哭声。胃酸翻滚在喉咙。辛木田感受到了眼皮与鼻骨切实的触感。海水的涨潮、海水的退却。辛木田努力睁开眼睛,他失败了。哭声。母亲被夺走,奶奶逝去时触碰脸颊的温暖的手。辛木田努力睁开眼睛,师傅的幻觉在眼前若隐若现,又变成夺走母亲时恐怖的狼形怪物。
不对。
他这次彻底地真正睁开了眼睛。眼前立着几只十分眼熟的、自称“饱藏”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饱藏们见他醒来,又纷纷跳下去各忙各的,冷酷无情到带点善解人意。
辛木田绊斗花费了几分钟才终于回神。他不清楚是否是地下小作坊的卫生检疫不合格、导致他患上了某种罕见病,又或者这是作为成功变身假面骑士的必然代价:当他睡眠时,他将不得不面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他的脑海会翻滚苍白的记忆、错乱的现实、混沌的场景;他的躯干会以胃部为圆心,向外扩散一切疼痛、恶心与可供描述的、躯体上的无力与不适应。
他花了好几天都没能习惯,甚至为此惊世智慧地多买了几个闹钟,由远及近地放在床边到地板中央(碰不到的闹钟会一直响,长时间的持续吵闹便于将他催促醒来)。不过最近几天,闹钟们暂时派不上用场,因为有饱藏们按时代劳。
辛木田说不上饱藏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根据细致的观察,至少目前为止——它们的行为决不是出自纯粹的善意与同情。饱藏们似乎有一套独属它们的行事风格与逻辑链条。
酸贺研造在一开始嘱托他:变身道具请务必放在冰箱,例如白色巧克力遇见炽热太阳会融化,如果长时间温度过高,它们也会变得不尽如人意。
辛木田起先兢兢业业,从冰箱拿进拿出,冻得冰块一样的变身道具也同样让他十分安心。直到某天辛木田掐算错了蹲点钟头,为了稿酬与新闻头版(当然主要是稿酬,因为毕竟生活费不剩多少,而他还要为甘根幸果支付酬劳)的蹲拍耽误了回家时间。辛木田一路跌跌撞撞赶回家门,边硬撑着准时准点的躯体反应,边小声嘀咕“绊斗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你坚持到这里真的太伟大了——”为自己打气。但遗憾的是,他还是倒在了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
彻底昏厥、被潮水淹没的那一刻他在想:这下变身道具如果真的废掉了,该拿什么借口去找那个什么酸贺大叔——或者加布前辈帮忙呢?
事情回到那天晚上。
反复涨潮褪去的海水已经无法让辛木田产生畏惧(或者任何别的情绪),他陷入幻觉与病痛之中,恍惚间身处在由粘稠液体结成的海洋浅湾,再往前走是——有什么东西立在了他的鼻子上。
辛木田绊斗被这样猛地惊吓回神,意外因此逃脱睡眠的惩罚醒来。等他睁开眼睛、停顿许久,以便稍微缓和躯体的应激疼痛与反应后,他才意识到:一切并没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倒在家门口后,敞开的大门会让家里的东西被路过的小偷偷个精光;又或者路过的房东婶子骂骂咧咧将他踹进门而后一脚关上;最好的情况就是无人理睬,而他悠悠转醒还是在门口,像是被意外枪杀的尸体。
现实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因为他、此刻目前,安安稳稳地(或许也没有如此安稳)半躺在沙发上。他的上半身体陷在沙发里,双腿曲起来,似乎有东西试图将他的腿塞上折叠沙发的扶手,但最终失败了。
是谁做的这一切?他没什么朋友,邻居在这个时间也早该睡觉休息,房东婶子对待他就像是对待家里的破麻袋……
辛木田绊斗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长久被他忽视、放在桌边的四个饱藏猛地跃起,一齐朝他头上猛踹一脚。恍惚之间,辛木田似乎听见了“Rider kick”的打击音效。
辛木田这次昏迷之前,看清楚了在自己眼睛周围活动并喊叫的、可以自由移动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这些变身道具来自于酸贺研造的鬼手神偷,而这些失物的主人——加布前辈身边,常有这么一群会动的、像极精灵一样的小东西环绕。
他再醒来时,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今日多灾多难的一天,就感觉到胸口有些不同以往。辛木田用余光看去,自己的胸口处,板板正正立着四枚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它们围成一个圆圈,似乎在嘀嘀咕咕、密谋些什么。
辛木田绊斗这次没有盲目做出行动、出声打断,秉承着几乎算是记者的职业病,他默在下面,竖起耳朵认真去听,像是会议的沉默记录员。起先辛木田所能听到的,只有杂乱刺耳的无序电流音;然后慢慢拟合成了儿童讲话、含糊不清的声音;最后竟然似乎带些神经质、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的,似乎渡过自己胃部种植的器官,像是海风掠过海螺壳所发出声音,他能听懂它们的谈话了——
这有点不可思议。
辛木田绊斗微微瞪大眼睛,他下意识空空吞咽一口,涌上喉咙的苦涩胃酸冲进他的鼻腔,他差点因此流出生理性眼泪来。但没时间考虑这些,辛木田的呼吸微微沉重,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他思考——胃部——他的胃在呼吸。
不,不是“胃部”。是那个被种植进胃里的,坚硬的、不属于自己、不属于人类的器官。在呼吸。
辛木田绊斗对改造手术的印象已经变得有些迷糊不清。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脱掉衣服躺进手术台、露出脆弱的腹部然后被划开身体,他对于手术的疼痛也几乎全然忘却——他理解的,人类拥有的“自保机制”会让他主动或被动地忘记生理性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这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强行保留得到的也只有痛苦。
综上所述,因为这些不论是自保又或者屏蔽机制、以及精神彼时也许确实崩溃的种种原因,经过多次的筛选与遗忘,他还拥有的隐约、片面的记忆基本都来自某触目惊心的一瞥。
辛木田还记得那个黑黄色相间的奇怪器官,表面看起来坚挺又拥有凹凸纹理。辛木田绊斗感觉这不知名的砂糖人器官有点像什么东西,但他想不起来。直到他扛不住疼痛彻底昏死过去,在完全堕入光怪陆离幻觉前的一瞬间,看见了一大片巧克力液构成的海洋。风吹过他的脸。
那一刻他释怀地想——原来是像海螺壳——原来这个器官,只是长得、很像海螺壳。
辛木田绊斗花了几秒钟才接受这个事实。又或者说他此前刻意无视、但今天竟然因此意外地被唐突揭开的真相——“他已经并不完全称得上是人类了”。辛木田努力思索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枚安置在胃部的、在颤动与影响他正常生活的、在呼吸与帮助他变身的器官。
辛木田想不出来。他无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就此作罢。辛木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站在自己身上、俨然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亚瑟王的圆桌、正在开骑士会议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们。
“他到底为什么要偷走我们呢?”其中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问。
“不过大部分人类都很友善的吧……我们的王就受到了很多人类的照顾。”另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说。
“但是偷窃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人类还是太复杂了,你能保证他从没准备对我们的王图谋不轨吗?”
“——是我被冻得时间太长了吗,感觉大脑好混沌哦,散成了浆糊一样的东西,我有点不能思考了,我只想回到王身边。”最后一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泪眼汪汪地抱怨。
…………
辛木田合理推测揣摩,这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口中所述的“王”,某种意义上大约正是加布前辈。它们的一切行动都依据加布前辈的指点、收到加布前辈的命令、并可以与前辈沟通,不仅如此,加布前辈甚至似乎与这些变身道具们关系融洽——
果然是经验丰富、待人做事都稳重老练的前辈吗!虽然很合理,但是怎么想都感觉——这也实在太厉害了吧!
“哦……”辛木田有意出声,打断了眼泪浇在自己花衬衫上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因为他的声音齐齐扭过头来与他对视。辛木田绊斗几乎有点承受不住这些视线,但依旧强撑着挥手问好示意,“我其实……不是坏人哦……”
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不约而同跳起来、在绊斗不大不小的一居室疯狂移动,像是四只百无目的的弹力球。
辛木田绊斗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呆愣片刻,猛地冲到门口检查房门情况。待确认门窗锁死、它们四只无论怎么跳都逃不出去以后,辛木田这才松了口气。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很招小朋友喜欢。这群“小朋友”的反应他也能理解与接受。
等了许久,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们还是继续在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位置活蹦乱跳,辛木田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
“我说你们——好好听我讲话!”终于,他开始总结陈词。突如其来的人类声音又一次吓到了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但它们竟因此断线、乖乖停住了动作。“我终于理解酸贺大叔为什么说要把你们放进冰箱了……”辛木田抬起左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那么接下来,你们是要自己回冰箱睡觉,还是我把你们强行丢回去?——我可没有加布前辈那种、和你们愉快相处的才能啊。”
“加布……”第一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说。
“前辈……?”第二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接话。
“所以你是……?”第三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若有所思。
“Valen——???”第四块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原来你就是 Valen???”
“哈?”辛木田绊斗不明所以,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已经聚集在餐桌上,所以他拖动椅子,跟随坐在餐桌旁,拉进自己与它们的距离,“我是瓦伦,怎么了吗,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肯定是瓦伦啊,否则我为什么要——但总之不是我偷的——否则我怎么会需要你们的帮助呢?”
辛木田眼见着四只玩具一样的变身道具如此大的反应,感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被它们四位轻视,于是说话辩解越来越急,然后开始口齿不清。但总归他的辩解还算成功。
四只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它们目光交叠,但最终竟一言不发地推选了某位“代表”一样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这位“代表”前走几步,抬起脸和辛木田对视,缓慢且慎重地开始了正式的交涉:
“好吧,如你所说,你就是瓦伦。你需要我们帮助你变身成瓦伦对吗?因为如果我们可以自由行动的话会太过麻烦,所以你就把我们封在冰箱、让我们冻僵然后失去意识?”
“当然,我需要你们帮助我变身。但——”辛木田继续重复地解释、似乎生怕它们误解,“我之前从没想过为什么要把你们放进冰箱,这全部都是——额,那个给我做改造手术的人告诉我的、要我务必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轮到我提问了,这样才公平。”辛木田举起手,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做成握爪的姿势,虚空挖了挖自己的眼睛后又去挖代表白巧的眼睛,以示恐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和前辈又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我们是——‘眷属’。”
“眷属?”
“我该怎样表述才能方便人类理解呢?虽然你也不完全算是人类——我们在你随地大小睡的时候,把你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说完这话,代表似乎高兴起来,又一次燃起斗志,岔开话题,手指直指辛木田的鼻尖,“你的秘密已经无从遁形了!被改造的可怜人类!”
“那不是睡觉!——那是昏倒,你们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吧?我脸色会很差欸?不对,这完全不是改不改造的问题啊!”辛木田气恼于自己竟真的被代表指引歪了话题,两手一摊,“是不是不想正面回答问题,所以这样绞尽脑汁逃避?看起来小小的、脑子倒是很机灵,但被我识破了,从实招来吧!”
“眷属就相当于——额,国王的士兵。我们的‘王’就是你口中的‘加布前辈’,而我们作为由王赐予我们生命的低等级种族,要无条件效忠我们的王。”
“我大概可以理解了……”辛木田绊斗若有所思,“那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呢?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实在是太拗口了。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回到冰箱的话,我完全不用思考这个。”
“饱藏。”作为代表的白色巧克力变身道具——又或者叫白巧饱藏,认真回答,“王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们也会称呼自己叫——饱藏。”
“饱藏……确实是很适合的名字呢,”辛木田颔首,“不过这个取名风格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该我们提问了!”白巧饱藏说,辛木田胸有成竹地点头,仿佛彰显“无所不知”的百事通,“其实我们有讨论过别的——但我最终还是决定问你这个问题:你接受改造手术、偷盗我们、和我们的王一起共同战斗,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暗恋我们的王?”
“哈?”辛木田绊斗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向桌子上小巧的白巧克力饱藏,它后面还拢着三只聚集在一起的、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区别的相同口味饱藏。辛木田不自然地抱臂,交叠起双腿,抬起眼睛刻意地看向窗外、并不去与代表饱藏对视,“暗恋你们的王,怎么可能?他只是我很尊敬的前辈——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把身体这样改造,难道不是为了像我们的王一样吗,难道不是为了和王一起战斗吗?这不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天造地设’吗?”
辛木田绊斗彼时并不知道,欢乐游行万事屋的二层储物间里,被甘根幸果塞了一柜子的言情小说与漫画。甘根早已把这些“青春期的悸动”忘了个干净,但是饱藏们意外地非常爱看——且有些过分爱看了。
当时的他乍一听这个问题,目光猛然透过纱制窗帘、越过玻璃窗户,与那被层叠掩盖的月亮视线交织。他想起与加布前辈单方面的初次见面——有人驾驶四驱摩托撞破月亮、一路像是行走在云上风里、惊鸿一瞥后立刻消失不见。
辛木田绊斗的呼吸一顿,恍惚间回忆起那晚冰凉潮湿的空气,他本该早早忘却那个场景——一如他此前很多年,孤独陷入痛苦与回忆的囚笼,此类记忆太多,泛善可陈。但有人如夜中日华,将辛木田记忆的笼子撞翻在地,于是他这才意识到——那晚的空气冰凉潮湿,而那晚的月色很美。
辛木田绊斗思考不能,看着窗外模糊的月亮,他的脑袋“轰”地一声响。有什么被他刻意掩藏的隐秘情愫猛涨、突地在内里爆开,升起一朵朵粉红的蓬松云彩。
2.
那天晚上,辛木田绊斗和饱藏们都互相忘记了恐吓、挖苦、逃跑、冻冰箱……意想之中的鸡飞狗跳甚至于“一人 vs 四饱藏”的大乱斗场景也没有出现。因为慌张无措、似乎被戳破什么心事的、口齿不清、磕磕绊绊的辛木田把这一切都全然忘了个干净,只是努力给四只饱藏们科普人类之间的关系——总而言之,他与加布前辈之间,是兄弟、是友情、是知音!但总之不是“暗恋”,OK?你们可以理解了吧?
饱藏们似懂非懂,作为代表的饱藏又一次站出来问话:“那你的意思——还是很喜欢我们的王咯?”
“不是——”辛木田爆发出一声尖叫,头重重地磕在餐桌上,双手不停挠抓着头发,万分苦恼的样子,“人类的喜欢是很复杂的,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听懂……”
“难道我们理解错了吗?”白巧饱藏们异口同声地询问。
“当然,大错特错!”辛木田气不打一处来,拧着头发仔细思索,终于顿悟,“比如说——我或许可以这样为你们科普一下。人类社会的‘伴侣’与‘爱情’的关系,通常都建立在男人与女人之上,只有当男人与女人结合的时候,人类才可以繁衍后代。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辛木田看白巧饱藏们讷讷点头,自满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后颈:“啊呀……我果然是天才啊,你们这下都理解了吧!总而言之,我、和你们的王——加布前辈,是完全没可能的!”
“难道人类社会选择伴侣,只是为了繁衍后代吗?”其中一个饱藏冷不丁、但语气足够真诚地开口询问。
辛木田绊斗一个没留神,从椅子上重重跌下。
“——这不是繁衍不繁衍后代的问题!”辛木田坐在地上,下意识顽强反驳,强撑着惶恐、愤怒与被误解的慌张,“这只是说——按照常理——我和加布前辈、也就是你们的王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
“这……我们是真的无法理解。”作为代表的饱藏又一次站出来,为几乎溃不成军的辛木田解释,“作为饱藏,我们族群里没有繁衍后代这个观念,所以我们无法理解它的重要性——或许对你们人类来说,它确实十分重要。我们诞生的开始就是为了辅助王的,我们都希望为王献出生命,我们会因此得到完全的幸福。我们的观念里,从来不存在繁衍。”
“你们诞生的目的……”辛木田又一次被饱藏们带歪了话题,“你们的诞生,仅仅是为王献出生命?我的意思是——进入那个,红色的腹口?然后就会满足了吗?”
“是这样的。”
“那你们不会拥有……别的理想和目的吗?比如爱好什么的,你们完全可以接受——‘只是为王献出生命’,这一个归宿吗?”
“那你呢,作为像王一样的人类,你活着的目的有很多很多吗?”饱藏反问自由撰稿人。
辛木田愣在原地。
当天晚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样,意外的初次见面与糟糕的谈话。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辛木田和白巧饱藏们因这一系列的事情,成为了另一种语意下的“朋友”——说是朋友并不贴切,白巧饱藏们拥有自己的行事逻辑与作风,辛木田尚且不能完全理解。
他依旧记得第一次变身时的状况,还未完全解冻、进入强制冬眠的第一块白巧饱藏被他安置在变身器上,而后与措不及防的电流互通,白巧饱藏的喊声与嚎叫灌入他的脑神经与知觉细胞,紧接着就是挤入五脏六腑的、河流湖泊一样的大片粘稠巧克力液,内里充斥着苦味与酸涩。辛木田那时起就大概明白,自己的“变身”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
如他和白巧饱藏代表交涉的那样,饱藏们都希望“进入红色的腹口”,那时候才是它们真正幸福的时刻。但他辛木田来此强插一脚,饱藏们在生命(如果这称得上是生命的话)末尾,因辛木田的选择与行为,饱受折磨。
——但辛木田绊斗是不可能放弃变身的。
——就像是白巧饱藏们不会放弃“拥护王”。
所以他尽可能放任仅剩的四块白巧饱藏在他的一居室里“搞破坏”。
几日以来的相处也大致让他摸清了四位的脾气,其中一块对他曾抽奖抽到的、搁置在桌上很久的毛绒小熊钥匙扣一见钟情,甚至晚上睡觉都要搂着这只比它小不了多少的廉价玩具入睡;另一块白巧饱藏对他因职业原因整理规划来的报纸很感兴趣、但非常爱往上面写写划划,辛木田也曾偷偷看过,大致内容像是某些他看不太懂的数学公式(辛木田又一次懊恼于高中时的不良时光);作为代表的、说话最多的白巧饱藏似乎很对人类学有了解,常托绊斗去书店借书,从《奥兰多》到《资本论》,辛木田在借书时常常啧舌——这些他自己都懒得看;最沉默寡言的白巧饱藏似乎享受独处,辛木田还没非常了解它。
他平时的日常就是——出门上班——把四只饱藏放进包里——回家——听从四只饱藏的各种指示与命令,偶尔和他们交谈,但话从来不多。
辛木田最近爱无意识去摸腹部,在胃的位置拥有一个浅浅但坚硬的凸起,是被安置进他身体、改变他人生、为他带来一系列噩梦与不适应的砂糖人器官。他曾对这个器官又爱又恨、拥有足够多的不适与恶心。他自顾自地将它归纳为“为了复仇不得不做”的产物、不止一次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曾以为这一块器官,像是寄居在他身体里、吸食他寿命与元气当做养料、有朝一日将他吞噬殆尽的、拥有海螺壳外表的黑洞。但——就像是风吹进固执的海螺壳,却能带来无比婉转的音乐回响那样,因为这块不属于他的器官,他听懂了饱藏们的语言。
曾经单人独居、但从来显得空旷荒凉的一居室,需要他买来大叠碟片、播放各种音乐(因这一行为被房东婶子贴脸开大、并趁乱没收了他的 CD 机)才能稍微安心的屋子,竟然因为四位拇指大的、玩具一样的“饱藏”入驻,而显得略有些拥挤了。
想到这里,辛木田坐在床铺边,无意识地笑起来。毛绒熊饱藏见他这样,抱着毛绒熊跳到他的脸上、遮住辛木田的视线,张开双臂大喊“哇啦啦——”的战斗语恐吓他,辛木田又躺倒回去。
“不要闹我啊!”辛木田仰在床上,扒开在脸上趴着的毛绒熊饱藏,笑着抱怨。
3.
生活毕竟不是童话故事,更不是辛木田绊斗闲暇时就会畅想的辛木田版童话故事:成功报仇、找到安然无恙而且生活特别幸福也依旧爱他思念他的母亲、救回师傅、写出名利双收的头版头条被全世界称赞、师傅衷心表达青出于蓝向他拜师学艺倒反天罡、甘根幸果表示如此伟大的老主顾莅临万事屋,以后的委托再也不需要付款、功成名就之后刮彩票暴富中了 5 亿日元然后潇洒人生,甚至甩给万事屋临时工几万块让对方惊讶羡慕地说不出话……
就此打住。以上这些揭过不谈,毕竟这好像严格来说并不算童话故事。这只是辛木田绊斗单纯的白日梦。
所以辛木田目前此刻、正在头疼于这封还没拆开的、四块白巧饱藏、认真手写给他的“家族会议邀请函”——甚至拼写时写错了拼音。
“你们的意思是……”辛木田将信将疑地问,“你们的四块饱藏的小型家族会议有了结果、有些重大决策希望通知我?”
“嗯嗯!”白巧饱藏们一起齐刷刷地点头。
“我?”辛木田用手指指向自己,“要和我一起开会?”
“嗯嗯!”白巧饱藏们又一次确认,神情与语气都像极了欢乐游行万事屋的某位临时工。
辛木田绊斗挑挑眉毛,做出一副“我就免了”的表情,然而乖乖搬来椅子,陪同坐在饱藏们搭建的小桌子旁。四只饱藏已全有了自己的代表物,而今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区分出它们:和毛绒挂件形影不离的毛绒熊饱藏、带着塑料片切圆爱看书的代表饱藏、做了一对假模假样助听器的公式饱藏、不爱说话但实际上或许(辛木田还没来得及实践)着迷哥特文化的沉默饱藏。
他扫一眼它们四个,轻咳一声,故作勉为其难:“那么,请说吧,你们的——重大决策结果?”
“首先呢,我们认为,辛木田先生是个好人!”
“我们很信任辛木田先生,我们同样认为王也信任您!”
“我们就在思考,到底怎样做才能既帮到王、又能帮助辛木田先生。”
“我们这次终于想好了——”
辛木田绊斗瞪大眼睛,凑近饱藏们,乖乖且认真地听着饱藏们的接龙式发言。
“我们要帮助辛木田先生追求我们的‘王’!”
辛木田绊斗猛地载倒下去。
“作为王的眷属、最了解王的存在,如果拥有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相信——”
“辛木田先生很快就不需要暗恋、可以向王正大光明表达心意了!”
“我们会为辛木田先生提供切实可靠的恋爱咨询、实践详细周密的恋爱培训,并且我们每位都会做为您的恋爱导师为您辅导!”
“欢呼吧,辛木田君——”饱藏们异口同声地同时说。
辛木田绊斗本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下子又重复载倒在地上。他“啊呀”大叫了一声,又努力撑起身体,靠着卓沿去看桌上一排的四块饱藏:“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这个词语是‘讲笑话’的意思吗?”沉默饱藏怯生生地问,“我们没有在讲笑话哦,辛木田先生,我们是真的很想帮助你。”
“啊——我不是、我、怎么说呢——”辛木田本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但开口的是一向内向、不爱说话的沉默饱藏,这让他顿时犯了难:他并不想挫败这块饱藏与人交流沟通的热情(有点像幼儿园老师的工作,辛木田暗暗想)。于是他思忖再三,终于犹疑开口,话语拐弯抹角,语气温柔,似乎真的作为了幼师,“我的意思是——就是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加布前辈呢?毕竟前辈真的,我是说,我真的认为他——非常非常完美、非常非常可靠,而我完全不能与他相配。我这样说你们可以理解吗?”
“我们有考虑过的!”
“但是辛木田先生毕竟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也很好,除了变身的时候都很好!”
“所以在我们的慎重推演里,如果辛木田先生和王在一起了的话,辛木田先生也会对王很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请安心,辛木田君,这是我们慎重的决策哦——”
“王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会嫌弃你的!”
辛木田绊斗坐在椅子上,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并不愿意(又或者并不舍得)与这四块饱藏切断关系、不留任何情面(其实饱藏们根本意识不到辛木田刻意的‘情面’)地拒绝。他实在很有些犯难,本来应该思考拒绝的措辞,但他似乎一时鬼迷心窍,神游一般地开口:“你们的王……长得很好看吗?”
说完这话他猛地回神停顿,而后立刻忙不迭查漏补缺:“我是说——我是说,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但是外貌上呢?我确实会很好奇但这绝对不是出自私心,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们可以理解吧?虽然我和加布前辈约好了不互相打听,但是——但是……我是说,简单评价外貌,也许并不违背约定?不过我绝对不是逼迫你们要告诉我,因为加布前辈永远是加布前辈,我——”
辛木田绊斗编不下去了,他绝望地垂下头,不再面对白巧饱藏们。
白巧饱藏们依旧没有体会到他的尴尬与窘迫。用塑料单片眼镜切圆的代表饱藏“滴——”一声,不知道哪里拿出哨子吹响,紧接着四块饱藏立刻组合列阵、昂首挺胸,开始按照排列依次前倾身体,目光充满向往:
“我们的王是——”
“绝对的完颜——”
“永远的自推——”
“存在即为奇迹——”
它们四块饱藏列阵,又同时伸出手,再次异口同声:“赏金一百万日元都不可以抵扣的绝世神颜、永远的神之王子殿下!”
辛木田绊斗久久没能回神。
辛木田绊斗深吸一口气、辛木田绊斗深呼一口气。他终于拧着眉、用手揉搓鼻梁骨以缓解头疼地说:“……你们这种二次元应援属性也是天生自带的吗?”
4.
恋爱培训班授课第一讲——投其所好。提出议案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白巧饱藏,辛木田至今依旧对它并不是很熟悉,只在猜测它或许有某些阴暗的小众爱好。所以乖乖在听从它的提案、按照它的建议购买所谓的“零食礼物”并使用沉默的白巧饱藏变身、解决完正事、将礼物放在天台(似乎)成功送出以后,脾气久违有些糟糕。
他回到家,把随身的包向外倒去,里面的三只饱藏活蹦乱跳地蹦出来,并兴高采烈地询问他进展。辛木田绊斗都没回答,只是手里攥着那只被使用过、已经失去“生命”与重量的沉默白巧饱藏。
“辛木田君,进展不顺利吗——”毛绒熊饱藏探出身体问他。
辛木田一言不发地从一居室杂物堆叠的角落,搬出一只极重的老旧红酒柜——这只沉重的红酒柜来源于他在二手市场的头脑一热,本来目的是为了收纳碟片。后面他的 CD 机因为扰民被房东没收,而他也发现自己确实没那么喜欢音乐,一切都来自于他的灵机一动,于是他又将红酒柜搁置了。
他这回翻箱倒柜、从杂物堆里将它翻出来,又将红酒柜上的灰尘全部抹净,立在门边。这次终于不是灵机一动,他在回家的路上就有在这样考虑。辛木田这回满意地看看自己劳动成果,感觉一切妥帖后,仔细地将失去“生命”的饱藏放了进去。
辛木田反复打量,总觉得不对劲,而后终于想起什么,拆开刚到的快递包裹——用薄薄的信封包着,但好在没有什么损坏——这是一只很小巧的、据说是棉花娃娃爱戴的哥特配件帽子。
他将帽子盖到了沉默饱藏的身上,这才满意回身,拉动椅子坐上:“好吧,你们还问我进展,我真的觉得毫无用处——你们理解吗,就是——加布前辈,怎么能因为几包零食就被收买、彻底信任我呢?这也太幼稚了,它也太幼稚了!”
“那辛木田先生为什么要听从它的建议,乖乖这么做呢?”代表饱藏问他。
辛木田烦躁开口:“这不是你们的要求吗……”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剩下的三只饱藏也一直紧盯着他,这让辛木田感觉难以呼吸。辛木田踌躇烦躁很久,愈发感觉奇怪陌生的、无法呼吸的异样。他最终猛地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这趟“出门”有点漫无目的。辛木田边走边思考这算不算“赌气离家出走”,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在“为何生气”。想着想着他的思绪莫名其妙拐弯到好几天没正式写过的报道、很久没发过的头版,又继续烦躁起来。他就这样发泄般踢着路边的石子往前走,低头专心地边走边踢,却猛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顺着声音的来源猛地抬起头、转回身,正看见拿了大包零食往他身边赶的井上生真。辛木田花费了片刻将他认出来:“哦……是你啊。”
井上生真笑着赶上他:“我刚刚就有在观察辛木田君——失礼了啊啊,但是——辛木田君是心情不好吗?我可以帮忙吗?——因为我想做像幸果小姐那样的、为人们带来幸福的人,所以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啊呀,”辛木田抬起头,一副随意懒散的模样,刻意不避讳地看向井上,“我能有什么事呢?”
他的目光顺着井上生真的眼睛向下,看到了熟悉的超市购物袋,更为熟悉不过的零食搭配——这在沉默饱藏的引导下,刷掉了他足足两千日元,他记得再清楚不过。辛木田绊斗一下呆愣住,无数个“到底怎么回事”闪现在他的脑海又迅速因为“可能性为零”而被他抛开……但……
辛木田犹疑再三,终于委婉开口:“你手里这个,是谁给你的吗?”
彼时他先是将零食放在了加布前辈附近,等加布前辈忙完后,他有向前辈提及——但实话实话,他对于加布前辈有没有去拿、这些东西有没有被人捡走,还是……很没把握。
真是草率了啊!
“——这些!”井上生真目光闪闪、毫不避讳地回应,说到一半有些卡壳,但辛木田认可井上的智商,明白这大约出自“嘴瓢”而不是“慌张”,“是一个——啊,对,是一位很体贴温柔的神秘人给我的,辛木田君喜欢吗?我可以分给辛木田君哦!我很感激对方,所以我也想给更多人传达感谢!”
辛木田绊斗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大约是加布前辈看穿了这位临时工的食不果腹,好心救助给他了吗?——果然是前辈啊,也太体贴了吧!
二人走到岔路口,辛木田婉拒了井上第三次塞给他的扇贝蛋糕,并一再强调自己“确实不爱吃”,井上生真这才放弃自己的硬塞计划。他边乖乖过绿灯的斑马线、与辛木田分别,边回过身来笑着举手打招呼:“辛木田君,下次再见——”
辛木田双手插着兜,装酷一般地:“好吧,再见!”
他也转过身,绕到另一个方向回家。这次,辛木田绊斗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甚至开始边走边哼什么不知名的小调。
5.
“你的意思是……让我写情书?”辛木田绊斗停顿下整理采访报告的手,看着抱着毛绒熊跳过来的饱藏,饱藏抬起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的,辛木田君——”
“我?”辛木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上的手稿,“写情书给加布前辈?”
“对——”毛绒熊饱藏慢慢吞吞地说,“我很希望看到辛木田君写出来的情书哦,作为乖乖写情书的报酬,下一次变身请使用我吧。”
“可是……”辛木田停顿了一下,做出刻意的冷酷无情来,但乖乖拿出新的一页稿纸,整理了一下页脚的卷边,“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哦。”
“能帮到辛木田君,我很开心呢。”
辛木田绊斗梗了一下,钢笔的顿尖将稿纸擦破,他放下笔,撕扯开这页残破的稿纸,揉成一团,丢在桌上。辛木田看向抱着毛绒熊的白巧饱藏,又烦躁起来,出声呛它:“你们愿意帮我,完全是因为我可以帮助加布前辈吧,不要说‘帮到我很开心’这种话啊!”
“……嗯?”饱藏抱着毛绒熊,朝辛木田的手边跳去,眼里又包了一包泪,“我是真的很想帮助辛木田君——”
“我——”辛木田又梗住了,他匆忙口不择言地岔开话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感谢你——好吗?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好欸!”饱藏立刻转哭为笑,向上抛掷毛绒熊挂件,像是在模仿人类“欢呼”的动作。
“真是败给你们了……”辛木田揉着太阳穴,半恼半带点满意,他重新铺展开稿纸,“我写嘛,如果这能让你稍微开心点的话。”
“欸,搜到了——互联网真是好东西呢,”辛木田绊斗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满意地点划到某页图片,将它放在桌子上以做参考,兴冲冲地拿起笔,开始正大光明地抄袭,“标题是什么……哦,今晚…月色真美。好,抄下来了,认真读过书的人文化素养就是不一样。”
“辛木田君在抄袭别人的情书吗?”毛绒熊饱藏凑过去,去看辛木田的稿纸,“不过,辛木田君写字很漂亮呢。”
辛木田绊斗放下笔,又去看打量自己稿纸的毛绒熊饱藏,突发奇想:“你为什么要我写情书呢?这个不一定会寄出去、加布前辈也不一定会看到,其实最方便快捷的——比如我们可以投个匿名 bot 什么的,只要加加热度、加布前辈刷到之后就能解码,但同时还不互相暴露我们的身份。”
“字迹是可以看出人类的情感的。”毛绒熊饱藏说,“比如说,认真写起来就是一笔一划的;很草率地去写,哪怕写得再好也会凌乱;抱有功利心的话,字会写得很有故意卖弄的味道;不满意、羞耻于某些表达,字也会虚飘飘的。”
“你有点像国中的国文老师。”
“是吗!这是我看漫画时看到的,叫什么名字来着……不过漫画剧情里,男主角就是依靠情书向女主角告白成功的!如果辛木田君也可以顺利告白的话,那就太荣幸了——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喂!”辛木田又气又恼,但还是被它说的话逗笑了,“加布前辈和我之间,真的一直都不是那种关系,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
抱着毛绒熊的白巧饱藏蹦蹦跳跳地跑远,并不去听辛木田的辩解,于是自由撰稿人在沉默片刻后,继续老实地抄写起情书模板来。
辛木田抄到一半,在看到洋洋洒洒的模板词汇后,又停下了,上面堆砌了数不清的赞美、夸奖,将收信人“您”写得天上有地下无,称得上是完美的情书模板。辛木田所做的,只需要在抄完后,将落款的某某氏改做加布前辈,一切便大功告成。
但他又陷入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在一边艰难翻书的代表饱藏抬头,看见了转钢笔无所事事的辛木田,它开口问询:“怎么了吗,辛木田先生?”
“我又有点无能为力了,如你所见……”辛木田猛地转过身子,和这块他认可过的“理性且聪明”的代表饱藏认真交流,“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加布前辈——你们的王,完美又强大,情书模板里的字字句句其实都像是在指向他,而我只是这样一个人……”
代表饱藏点点头,示意辛木田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这样一个人。你理解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辛木田深吸一口气,“我能做什么呢?我也并不知道。我现在很迷茫,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对不对呢——不是仅仅只是对前辈,而是……我的存在是否是正确的呢?我能和你们遇见是否是正确的呢?”
“这些……”代表饱藏跳过去,立到辛木田的简易书桌上,“本质上,其实都是命运。你选择了命运,所以命运选择了你。岔路口后的道路与岔路口前的道路并无区别,你是因为留恋不舍于‘曾经作为完整人类’的自己吗?”
“我还没有想到这里……但或许潜意识里,是有的。”
“作为完整人类时,辛木田先生无法反抗砂糖人,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的糟糕至极的处境,辛木田先生有怀念过吗?”
“——从来没有过。”
“辛木田先生,这不是我一朝一夕与你谈话就能解决的。我看过不少书,但还是不能够称得上了解人类,”代表饱藏认真说,“只是,或许——仅仅只是我的猜测,你因为自己的成长经历、童年创伤吗?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有些显而易见、但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的心理问题,这让你害怕失去任何东西。你很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自己会如何选择,但你总是会忍不住地想——如果可以两条岔路口都走过呢、哪怕一分为二、哪怕死去,但是也两全其美了。”
“我……”辛木田缄口无言。
“饱藏们几乎共享记忆与看法,所以我们无法理解你认为的‘迷茫’与几乎舍弃自身都要保全的‘两全其美’。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与生存守则,所以其实并不能理解你的不安。”代表饱藏缓慢、语气真挚地继续讲,“但是,如若以我粗鄙的哲学观来看——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你所正在走的路,这之前有人走过,这时候依旧会有人走,你们就是彼此不同时空下的同一伙伴。更甚至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王也与你并肩前行,他不仅仅是你的战友、更是与你一起、选择了同一条道路的旅伴。这能稍微安慰到你吗?”
辛木田沉默着点点头。另一边的公式饱藏也凑过来,还拿着像模像样、百元店的微缩铅笔样品,它开口打断辛木田的沉思:“辛木田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有很严重的不适应症吗?”
“——哦,你说这个,”辛木田绊斗回过神来,先搁置了永不会有标准答案的哲学思索,认真回忆起近况来,“说实话,平时的躯体反映确实不大了,噩梦也在逐渐减少,我开始有点能靠意识‘认出这是噩梦’与打破了。”
“这很好!”公式饱藏笑着回答,而后蹦跳过去,撕了一张辛木田没使用过的干净稿纸,又去往不知道哪里列公式了。
辛木田绊斗的目光又移回“恋爱导师”毛绒熊饱藏,倾心指导他书写的情书上。他沉默片刻,拿起笔,继续认真且工整地抄写起来。
…………
次日早上,辛木田绊斗出门时,并未将这份被他仔细包装的信放进包里。这封他真心半是仰慕、但大多抄写网络告白经典段落的情书,依旧被他刻意地、端整地放在桌上。当天晚上,被使用过的空罐毛绒熊白巧饱藏,压在了这封情书上,也立进了他显得空旷的二手红酒柜。
6.
辛木田绊斗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到了蔬果长成的季节,附近的早市最近上了新一批的新鲜菜,基本都是自家门口田地种出来、来这里售卖的。新鲜、价格适宜且量少,辛木田早早嘴馋那一口紫苏叶和笋尖,今天终于与床搏斗、并且没有被床打倒,让他顺利大驾光临。
晨间6:30,还可以呼出雾气,道路依旧是潮湿的。辛木田提着肩包四下观望,意外地看见位熟悉的身影——对方穿着明亮扎眼的浅色衣服,几乎有点像是大码童装叠穿套在身上,毛茸茸的浅色头发翘起来,微微有些乱——是欢乐游行万事屋那位临时工,看样子正在和卖家讲价。
这可不符合他对这位冒冒失失临时工的刻板印象。
于是辛木田没话找话般凑过去,不自在地在他旁边佯装忙碌地挑挑拣拣,以此吸引临时工的视线。
果然,对方顺着辛木田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明亮又干净:“——早啊,辛木田君!辛木田君竟然也在这里!”
“哦?”辛木田装作这才看见井上生真,“欢乐游行的临时工……井上君啊,你接到什么委托了吗?”
“是的!辛木田君猜得好准。这家的根茎块菜听说都很完美,后街的阿婆让我帮忙来买些菜,给了我一系列的清单——她最近摔伤了,出不了远门。”井上解释,“辛木田君有想要的吗,我已经把这里摸透了,我可以为辛木田君带路!”
“还是算了,”辛木田笑着说,与此同时挑到新鲜的笋尖,“你去忙你的工作吧!临时工,钱还是有点太难赚了,真是辛苦你了呀。”
井上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辛木田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井上生真无比认真地拉住辛木田的皮革大衣,目光诚恳且坚定,带点辛木田陌生的冷意:“我不知道是否让您误解了,辛木田君,但我给阿婆带菜,并不是为了报酬。幸果小姐包括我在内,都没有收阿婆的任何酬劳——阿婆过得也很辛苦,我们只是希望为阿婆带来一点小幸福。”
“我——”辛木田顿住,又不知所措起来,他气急反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井上生真似乎转瞬相信了辛木田苍白的辩解,立刻换了一幅神情,从刚才的状态中解离开来,将菜篮放到一边,双手握住辛木田的手,弯腰鞠躬将手举到头顶:“啊——真对不起辛木田君,是我误会您了!啊……人类——啊不,社会相处还是好难啊……”
辛木田绊斗叹了一口气,歪过头看他,抽回手:“好吧,确实是我表述得不太对,我的本意是你去忙你的工作,不要因为和我聊天、耽误你自己的事情。”
“辛木田君……”井上泪眼汪汪地看他。这让辛木田想起已经成为空罐的毛绒熊饱藏,对方的语气与神态,与这位欢乐游行的临时工几乎一模一样,“我真的误会您了,希望您别生气——”
“——真是的,没有的事,”辛木田有些窘迫地笑起来,驱散脑海里莫名其妙关于毛绒熊的回忆。他用余光瞟过去,利用多年以来练就的、给人衣兜里塞小广告(这只是伟大的记者、完美素质的自由撰稿人无数技能之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之一)的熟练手法,迅速且不留痕迹地往井上的口袋与蔬菜框里,分别放了几张面额适当的纸币,算作他口是心非的赔礼,“勉强算是,加油吧,你快点去忙,不要耽误人家的早上!”
说完这话,他听见井上认真且元气地“嗯!”了一声,随后提着蔬菜筐迅速跑远。他本以为井上还会像普通人那样推辞几句再告别,没想到竟然如此迅速且不留情面地离开,辛木田深吸一口气:“……怎么这就——”
井上生真转过身来,朝辛木田挥手告别,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抱怨:“辛木田君,我们改天见——”
“……离开了。”辛木田一边下意识跟着挥手示意,一边小声地补全埋怨的句子,但又生怕井上生真听见。一旁的商贩奶奶称好了斤两,将辛木田选好的蔬菜洗净装好袋子、递给他,自由撰稿人于是又立刻慌张地去摸钱包。
辛木田常常刻意避讳任何有关生离死别的话题,这让他有点过分敏感。于是在他终于选好新鲜蔬果,提着两大袋食物回家时,他又不可避免地因为早上的短暂谈话、陷入某种没有答案与意义的思考——他想起井上生真所说的那位经济拮据的阿婆,在辛木田自顾自的脑补下,阿婆几乎陷入了某种永远无法挣脱的绝境:经济困难、手脚不便、因衰老带来的系列问题……辛木田又有些难以呼吸了。
为什么世界上幸福的人那样少?为什么不幸的人又那样多呢?
他又回想起那只爱抱着毛绒熊入睡的白巧饱藏,对方常爱拉长音节,用极缓极慢的声音喊他“辛木田君——”,辛木田自认为,彼时他们大概也许、已经成为了朋友。而他在变身时却毫不犹豫地将“朋友”放置进变身器里,这到底算不算——他亲手毁灭了这位某种意义上的“朋友”呢?也许他才是那个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不珍惜身边事物、极其伪善、最后会失去一切的丑恶人类?
——好吧,他甚至没有送出那封“只要你写出送出、就可以使用我变身”的情书。
辛木田绊斗,又一次显而易见地陷入了某种独特的情绪低落。他该寻求一下别人的帮助,但讨论起从何做起,辛木田有些犯难。
他——还拥有——与饱藏们“做朋友”的资格吗?
“欢迎回家。”代表饱藏和公式饱藏都在各忙各的,它们抬起头、像任何平常的日本人那样欢迎辛木田绊斗,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辛木田习以为常,平时如若不是“有意调查案情”,他基本都会放心甩饱藏们在家里。他象征性地回了一句“我回来了”,将买来的蔬果分门别类放入冰箱,沉默地坐回椅子上,继续沉思——又或者说发呆。
终于是代表饱藏觉察出意外,它依依不舍地翻过最后一页《厄舍府的崩塌》,将封皮合上,力拔山兮地拖着精装书凑近辛木田:“我看完了,辛木田先生能帮我再换本书吗?有时间的话。”
辛木田绊斗抬起头,接过饱藏递来的小说合订册,也没问它接下来要看什么就点头同意,将书放在自己膝盖上,继续沉思。
“发生什么事了吗,辛木田先生。”代表饱藏问他。
辛木田点点头,又摇摇头,做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来:“加布前辈不会因为你们之中的某些离开,而感到难过吗?”说完这话,他又停顿、打断自己,自顾自给了结论:“不对,你们可以在加布前辈身上获得——额,你们常说的,真正的幸福。但我可以给你们什么呢,我希望你们为我做事,但我给不了相应的酬劳,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公式饱藏放下写写划划的铅笔,也凑过去:“辛木田先生想起了它们吗?”——它们,它们被辛木田放在二手红酒柜的橱柜里,干干净净的,但也只是这样。
“我是说……呃,是因为我是非正规改造人的原因吗?它们为什么不像加布前辈那样,会长出天使翅膀幸福飞走呢?”说完这话,辛木田自己都有点被逗笑,笑出了声音,“当然——我是说、我是很认真地在说。”
“因为我们毕竟、不是辛木田先生的眷属啊。”代表饱藏解释,“真相有些伤人,但越早揭开、伤口才会越早暴露,也越容易痊愈。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辛木田绊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停顿许久,似乎深思熟虑,又似乎神游天外,若有所思地开口。
“可以叫我辛木田君吗,”他说,说完这话辛木田又摇摇头,但还是继续说,“因为你们的声音是一样的。”
“辛木田君。”公式饱藏凑过去,乖乖喊他。
“辛木田君——”代表饱藏模仿着毛绒熊饱藏的语气,跳上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脖颈,“请不要难过,这是我们一定会经历的。只要我们有帮到王,我们的消失就都是有意义的。”
“我有点受够了。”辛木田说,“我真的受够了,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但是人一定会失去的呀,辛木田君。”代表饱藏说,“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人像饱藏一样诞生、拥有自己的梦想,然后追逐梦想、遇见很多朋友、失去很多朋友,然后死亡。……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呀。”
“你会放弃复仇吗?”公式饱藏问他。
辛木田坐在椅子上,身体靠向椅背,用胳膊支撑着,他把头埋得很低,低到饱藏们看不见他的神情。辛木田摇了摇头。
“你会放弃杀掉坏的砂糖人吗?”
辛木田顿了顿,又摇晃了脑袋。
“鱼和熊掌是不可得兼的,辛木田君。”代表饱藏说,“这是很早之前,就有人讲过、并写在书里的了。你选择了某方、一定会舍弃另一方,如果你不愿意舍弃的话,所承受的只有来自双方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一直是我呢?”辛木田问,“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将你们当做朋友,这话好像太虚伪了,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离开呢?我有些迷茫了,就像师傅说的,为什么不能维持现状、我总要追求更坏的结果呢?明明我根本没有能力让你们幸福——我该把你们还给加布前辈的。”
“啊呀,辛木田君……”代表饱藏笑着说。
“辛木田君希望别人因为坏砂糖人的行为受到伤害吗?”公式饱藏继续问他。
辛木田摇摇头,又笑起来:“我想不明白——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
“那我要告诉辛木田君一个好消息了。”公式饱藏说,说完他跳到辛木田支撑起的胳膊上,在上面小幅度地蹦哒哒,“某种意义上,因为辛木田君已经开始接纳身体里的器官、因为我们也开始将辛木田君当做朋友,所以其实——它们离开时并没有很痛苦。而第一位饱藏,它偷偷为你画了魔法阵祝福你——某种意义上辛木田君确实猜对了,它确实是寡言少语的‘哥特饱藏’。你的细心它已经收到了。”
辛木田绊斗猛地抬起头。公式饱藏正立在他的眼前,看着他定定地、认真地说:“能和辛木田君当朋友,我们也很幸运哦——我们在帮助王、辅佐王,甚至与此同时我们还帮助了王的朋友、王未来的恋人,这是别的饱藏无法得到的伟大功劳。”
自由撰稿人终于笑出了声,他低声呢喃了句“什么跟什么”又回过神来,猛地受到惊吓般地跳起,一如往常般反应巨大:“我们只是朋友,要我强调多少遍!你们这群固执的饱藏!”
公式饱藏和代表饱藏相视一笑。
当天晚上,辛木田绊斗的睡眠久违没被折磨,长久翻滚起伏的海浪也不再侵袭、引他入深渊。在他快要彻底沉入梦乡时,刺耳的铃声把他惊吓醒来。
因为改造手术与不适应症的缘故,他近来都休息得及早,生物钟早被调理得极其三好学生。辛木田摸索床头柜上的响铃的手机,被屏幕的光亮刺了一下眼。他努力眨一眨眼,眯着瞳孔去看,是欢乐游行万事屋老板的视频通话。
辛木田有些好奇地叹口气,接听了,全妆的辣妹老板向他元气十足地打招呼:“呀吼,绊迪——啊呀,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十点半就睡觉了……我有特别打扰你吗?”
“没事,”辛木田哑着嗓子回复,他抬起手撞了撞耳朵,以敲掉轻微的耳鸣,又因为举着手机太酸,翻过身去,抱着枕头趴躺在床上,“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大事——美味生口袋里的钱是你放的吗,老主顾大人,你没必要那么关照他!”
辛木田用手撑着下颌,看着视频里实际笑得合不拢嘴的老板,也跟着回答:“话是这么说,下次其实还是希望我多多照顾他吧?”
“主顾大人,我有告诉他实情:大概是口是心非的绊迪送给他的资金,以赞助他的美食日记。这孩子对你印象很好呢。”甘根笑着说,“不过这些都不是正事——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什么心理准备?”辛木田绊斗打了个哈欠,极其耐心地问,他把枕头蜷成一团,垫在下颌上,手靠在床上、无力且困倦地举着手机。刚说完这话,甘根翻转了视频通话里的前后摄像头,霎时间,极其漂亮的绚烂烟花充盈在辛木田的手机屏幕,几乎闪到了辛木田的眼睛。
“算是我替美味生给你的赔礼——”甘根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这是我们这片街区,今年的第一场烟花秀。”
一望四处是极尽绚烂的烟火,光华四溢,恍若宇宙的星屑。斑点繁星的碎片闪烁,出现又消失,如此往复。
辛木田呼吸一窒。甘根幸果的手机摄像头里,遥远的暗色草地边缘,有位穿着明显大码童装、亮色衣服的年轻人,正张开双臂,孩童一样漫无目的地到处跑。他的目光微微软化了几分。
“怎么样!”甘根邀功式的语气传来。
视频通话这头的自由撰稿人蜷了蜷身体,困倦但笑吟吟的:“很漂亮,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这个赔罪礼物了。”
没过多久,烟花的可燃放时间截止。甘根幸果与辛木田绊斗互道晚安,退出了视频聊天。辛木田阖上手机屏幕,这次倒头就睡。
他久违地彻底睡了个好觉。
梦里巧克力粘液构筑的海水不再翻滚、幻觉出现后立刻消失。在他未曾反应过来时,有熟悉的前辈身影驾驶四驱摩托、一飞冲天撞破梦中的月亮,冰凉的月光碎了一地。辛木田这才、真切地进入人类的梦境。他转瞬间回到十几年前的童年时光,温暖的月亮遥遥挂在天上,辛木田捡起掉落在草地里的皮球,母亲温柔有力的手主动扣住他的手,牵引他一起回家。
梦境里,辛木田抬起头,是母亲温柔的笑。这笑容好似化作暖流,几乎灌满辛木田的心口。
7.
“按照道理,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公式饱藏饱藏询问代表饱藏,对方点点头,两位拇指大小的变身道具就这样在桌子上开起了小型家族会议,“是的,坦白来说,鉴于辛木田君是一块不肯正视自己心意的木头,我还没想到什么有效的计谋。”
辛木田刚刚睡醒,敲了敲耳朵以震慑躯体的耳鸣(虽然没什么用,但确实精神了不少),他伸个懒腰,唐突地加入家族会议:“有我的快递吗——你们有听到什么快递铃声吗?”
“没有!”公式饱藏说,“我们在谈论正事,始作俑者禁止插嘴,以及——不要在二手交易网站灵机一动下单购买各种废品了!”
“啊呀——”辛木田非常受伤般喊叫一声,伸了个懒腰,有些游离虚浮地起床洗漱,“我确实大概听清了你们在聊什么……但无论如何,相信我嘛,我会慎重地使用你们的。”
“坦白讲,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公式饱藏不理会辩解的辛木田,继续与代表饱藏商议,“最近我慎重地研究了人类社会的法律条文,它们让我意识到——我们可以钻这些空子,以达成我们的最终目的。”
“什么空子?”代表饱藏询问,在洗漱的辛木田也探出头来。
“其实承诺或者坠入爱河都是空谈,它们本质上都是情感上的东西,我们触摸不到。而辛木田君对我们从来不说实话,我们也无法推测事情的真实进展。”公式饱藏说,“所以经过认真的分析,我终于发现——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道路,实际上我们只需要让辛木田君与我们的王,在法律方面达成一致、领取某个可供证明他们感情的、拥有法律效力的文件证书,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辛木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屏息凝神,静待着两块饱藏之后的谈话。
“人类真是奇妙啊——竟然还可以这样吗?”
“是的!”传来翻稿纸是声音,大约是公式饱藏在查阅自己装订的笔记,“……我找到了,好像是什么——结婚证?”
辛木田绊斗猛地将自己的头按进了灌满水的洗手池里。他吓得连连吸气,水涌进自己的鼻腔,辛木田又忙不迭仰头爬出来,连呛带咳,弄得浑身都是水,好不狼狈。
“你真的是天才——辛木田君高兴得连脸怎么洗都忘了!”传来代表饱藏欣喜若狂的声音。
“——我说你们!”辛木田绊斗忍无可忍地大喊,“我重复了几遍这不可能!你们听不懂日本语的话,可以找我给你们报国文补习班!”
辛木田也有点记不太清,自己花费了多长时间,才终于说服两块某种方面各有各聪明之处的饱藏——在任何意义与原则、任何法律与归属、甚至涉及到种族隔离的范畴内,加布前辈和他都是毫无可能的。辛木田规劝两块白巧饱藏尽早死心,饱藏们最后终于艰难接受了“结婚违法、它们的王如果和辛木田绊斗结婚的话,会被抓去坐牢(当然这只是辛木田编撰社稷的)”这种毫无道理的结果,它们垂着头,万分失落的模样。
“啊呀……”辛木田头疼地揉起额头,一难未过二难又起,“我说你们,也没必要这么难过吧?”
“我们真的好伤心——”代表饱藏诚实地说,“我终于可以理解辛木田君的难过了,这种难过真的很折磨。”
“真是……”辛木田无奈地捂住脸,难以面对两只包了满眼眼泪的饱藏,“你们不要这样啊,我感觉我像是做了什么千万分对不起你们的错事……”
“我们是真的很难过。”代表饱藏继续说,“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价值,我们都是这样。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王,如果达不成这个目标,我们就像是从来没活过。因为你也在帮助王,所以我们愿意为了你去献出我们的价值——虽然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但是,王一个人孤独了很久很久,走了很长的崎岖的难过的路。他不久前才看到这么漂亮的阳光,他几乎刚刚才发誓要守护这里、和这里的人类永远幸福地生存下去。”
“我们真的很不希望……王再这样孤独下去了。”
“啊呀……你们,”辛木田苦恼地抓挠头发,深思熟虑起来,“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们啊,而且你们认为我会背叛加布前辈吗——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你能保证永远不背叛王吗?你能保证永远和王站在同一阵线吗?你能保证不再让王受到信任的人带来的伤害吗?”公式饱藏难过地说,“没有一份恰当适宜的文件,你简单口头保证又有什么用呢?”
“……”辛木田绊斗沉默许久,“原来你们只是在担心这个?”
“什么叫‘只是’?”代表饱藏与公式饱藏异口同声地反问。
“你们……额,怎么形容呢?博览群书、钻研法律、学习数理化、某种意义上比我几年学校生活学得都多……”辛木田掰起指头列举,“但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人类社会存在‘保证书’这种东西吗?”
两块饱藏齐齐摇头。
辛木田叹气地揉着额头:“我该怎么说你们的好……”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走向门口的挂钩,取下自己挂在上面的肩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小巧厚书,丢到被整理地干净的餐桌上:“唔,我借来了,叫什么……《失去一切的人》,是你想要的那本吗?”
代表饱藏兴冲冲跳过去,珍惜地站在封皮上,抚摸凹凸烫色的封面字:“天呐,也太完美了,辛木田君——非常感谢!一直以来跑图书馆借书真的辛苦了!”
“好了,事情一件一件地解决。”辛木田拍拍手,搬起椅子挪到书桌旁,“接下来就是你们所要的保证书了——确定了吗,我写完‘永不背叛加布前辈’的保证书,按完手印表达诚心,你们就不许再每天吆喝那些离谱的恋爱培训了——好吗各位?”
被新书蒙蔽了双眼的代表饱藏依依不舍、随口敷衍:“当然当然,辛木田君说得都是对的!”
辛木田于是又转过头打量公式饱藏,对方明显略有不服,但似乎是担心如若按照原计划行动,“王会坐牢”这种可能性,终归愤愤但老实地应答:“好嘛好嘛!”
保证书这类公示文体,作为记者的辛木田绊斗还是极其熟悉的,是以他措辞官方、格式正确、字体漂亮地一气呵成了这份领饱藏们纠结许久的保证文件。在代表饱藏认真检查、确认任何地方都没有问题后,他们三位像模像样地摁了手印。
辛木田正准备笑着解释与调侃两句,沉闷的敲门声突兀响起,两块白巧饱藏立刻找地方将自己掩藏起来,辛木田条件反射站起身,隔着门问询:“您好,是谁呢?”
“辛木田——”房东婶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把你的这堆快递破烂捡走!”
辛木田绊斗于是立刻惊慌失措起来。他猛地跳过去,第一时间为这位彪悍的武士打开门(再晚几秒钟,他的门就会阵亡),语气卑微到了极致:“啊呀是您,特别感谢您——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劳您送来,您直接给我发信息通知我来取就好……啊呀真对不起!”
“年纪轻轻的,多存点钱吧!”房东婶子语气不耐,将大摞快递交到辛木田手上,又变着戏法般拿出个崭新的CD机,“你隔壁那位房客搬走了,如果想放歌的话,最近随便你——但如果敢让我听见,你就死定了!”
辛木田绊斗惊讶地接过房东递来的新机器,这成色与质量显然比他之前买的二手廉价货好上不少,他看看机器又看看房东,一时间愣了一下。
房东婶子见他的目光,白他一眼,并不承认这份几乎算得上是礼物的“还给你”。于是辛木田也并不拆穿,笑吟吟地捧着东西,目送房东婶子离开:“您辛苦了,慢走——”
等到房门关上,藏起来的两块白巧探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辛木田绊斗笑着挑挑眉毛,他举起这摞快递:“你们看吧,我料事如神——快递今天确实该到了。”
——但也确实买了一堆废品。
辛木田绊斗略有些头疼地看着大摞延迟发货的打折促销CD碟(天杀的,他忘记了申请退款!),又看看房东婶子新送给他的崭新CD机,略有些迟疑地看向两块饱藏:“你们平时喜欢听歌吗?”
两块饱藏齐齐摇头。
辛木田扶着下颌思忖良久,终于一拍头发,猛地坐起身,收拾整理起来:“我去送到万事屋,他们应该可能有用——还要再承我个人情,你们要去吗?”
两块饱藏继续摇头。
辛木田绊斗于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他整理好包裹,打开房门上路,又故作高深咳嗽两声:“我不是想给他们送东西,只是实在没有地方放了——”
两块饱藏齐齐点头,示意完全明白了。
辛木田哼着歌远去。等到再没听到辛木田的声音,两块饱藏便开始小声讨论琢磨:“辛木田君知道了我们的王是谁?”
“没听说过……他们不是约好了不互相打听的吗?”
“那他为什么要去万事屋,他们感情很好吗?”
“……谁知道呢,辛木田君嘴里从来没有实话。他会说那是什么——善意的谎言,谁信他!”
“难道……”公式饱藏抬起眼睛。
“他们已经?”代表饱藏接话。
“——在一起了?!”它们一齐喊出声音。
当然没有!——辛木田绊斗如果知道它们的讨论的话,大概会如此这般继续恼羞成怒地大喊。
但现在,他只是在欢乐游行万事屋不断重申:“这不是特意送来的——我只是派不上用场,好吗?”甘根幸果笑着收下礼物:“啊呀,谢谢绊迪——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老主顾请以后也要照顾我们家的生意哦!美味生,你愿意来跟绊迪问个好吗?”
乖乖缩在一边的井上生真闻言立刻凑过来,笑容闪亮地看向辛木田:“辛木田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
辛木田并不善于招架这位过于热情开朗的临时工,于是他含混地“嗯”声回应,就开始借口“还有事情”推辞离开,并嘱托幸果继续调查网络媒体的相关委托信息。
幸果笑着点头,挥挥手,派遣临时工送老主顾出门。
8.
“井上生真送别自己时具体说了什么”——辛木田已经略有些忘记了,因为敬语与胡言乱语过分堆叠、太阳也过分大导致他晃了眼,满脑子都是井上生真那张漂亮的脸(辛木田绊斗零责任,一切都是鬼天气和长得太完美的井上生真搞的鬼)。
他换好工作时的衣装,站在夜店死角处蹲点时,还在思考井上生真和他之间,到底具体聊了什么——糟糕,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了。
“欸,辛木田君?”远处路口有位蹦蹦跳跳的身影,他提着只空了的塑料袋,从郊区方向走来,声音熟悉亲切到辛木田猛回头——正是井上生真,“好巧,辛木田君在干什么?”
恰这时,辛木田蹲点的夜店门口开始推搡,于是辛木田猛地将井上也拉入死角,一气呵成地捂住他的嘴巴将他锁在墙边、以免这位突然闯入案发现场的大型犬被人发现。辛木田边警戒看他,边用余光去瞥夜店门口推搡的众人。
“嘘——”辛木田把井上压在墙上,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轻缓缓说,“你明白了吗?”
井上生真愣了片刻,忙不迭点头。辛木田这才松开桎梏他的手,举起相机,专心抓拍起来。不远处的人群吵嚷起来,似乎因为某些“款项”的事情出现了纠纷,辛木田打开录音笔。
“……这是怎么回事,辛木田君?”井上生真小小声询问、还有样学样地蹲下身来,也学着辛木田的姿势,朝那边观望。
“这是师傅在追的一条花边头条,”辛木田好心解释,“我来这里蹲点看看所谓的风言风语是否属实,没想到运气不错。”
“——原来是这样!”井上生真惊叹一声,猛地捂住嘴巴,声音里带着歉疚,“抱歉抱歉,我不会大声说话了。”
辛木田点点头,专心地看着事情进展,推搡的人已由两三位扩展到了四五位,他陷入沉思——涉及到花边、夜店、分赃等事情,往往也会涉及——女性。在很多非褒义的语意下,女性被贩售、划定成商品、成为归属第一性别的所有物。他停顿片刻,将照相机的角度觉得更高一点,以便可以清晰拍到他们的脸。
“辛木田君的师傅呢?——我是说,老师?”
辛木田低下头,与井上生真纯洁干净的面容眼睛对视,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如辛木田所料,开来一辆破旧宽大的面包车,几位“商品”被驱逐着下车,她们站在夜店门口,推搡的五六位也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
辛木田的呼吸微微停顿,眯起眼睛,用相机调焦,清楚地摄出每个参与者的样貌。井上生真瞪大眼睛,似乎对这突然的展开极其意外,他立刻就要冲过去——
辛木田扯住了他的帽子(奇怪,他竟然没办法将井上扯回来),压低声音说:“回来,还不到时候!”
井上听见这话,立刻乖乖退回,缩到他身后。辛木田回翻了照片,以确认即使有废片、依旧照顾到了每位事件的参与者、清晰拍摄出了他们的样貌。
“井上君,你现在可以先离开,待会儿会很麻烦。”辛木田一边翻一边讲,“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毕竟你似乎刚刚拜访朋友回来,没必要牵扯到这些。”
“但是——”
“太危险了。”辛木田补充,他这次确认了成果后,又去看案发现场,两波人又开始纠纷吵架,“你不要插手,这不关你的事。”
“辛木田先生,”井上生真猛的又一次拽住辛木田的手,双手扣在上面以示哀求,“求你相信我——我很希望帮到辛木田君!”
“……喂,”辛木田软化了态度,但依旧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不许给我添麻烦,具体的事情等之后警察处理就好,我们主要是救出她们,能理解吗?”
“完全可以!”
辛木田侧过身体打量,确认几位都没什么防备,深吸一口气,再次嘱托:“别受伤。”
井上生真乖巧点头,而后猛的像是换了副神情,跟在辛木田手边,等辛木田说出那句“我们走!”后,猛的冲了过去,在要动手前又停顿住——辛木田没搞明白他在做些什么幺蛾子,也完全不清楚井上突然思考到的“一拳下去把坏人类打死了该怎么办”。
他只好气急败坏地大喊:“不会打架一边呆着去,把人送回车里,问问她们有没有会开车的!”说完这话,辛木田猛地拉开破旧面包车的驾驶座,把里面的男人生拉硬拽出来,为避免男人惹是生非,猛的揪着他的脖颈朝车门上撞,而后丢在一边。
井上生真明白了辛木田的吩咐,立刻去检查受害者们的情况,单手掰断绳索为她们松绑,而后仔细一个个询问“有没有受伤、状况怎么样?”,期间有人想来井上身边找麻烦,几乎都被辛木田暴力地推翻或打退,几个漏网之鱼也被井上收敛力道、顺利解决。
“你们怎么回事——”为首的混混大喊,辛木田笑笑,猛地给了他一拳:“找你算账!”他几乎泄愤一样猛地几拳砸在对方身上:“搞花边、挣黑钱、让师傅在这里蹲点——办坏事的你们怎么没遭到天谴?”
——反而间接导致师傅那位老好人是这种结局。
辛木田绊斗几乎有些发泄私愤了。
不过他已经不会迷茫于“为何没有因果报应”、“幸福的人那样少”了。辛木田深吸一口气,眼见井上顺利解决追撵来的混混,将其中一位会开车的人送到驾驶座,破旧的面包横冲直闯、人群纷纷躲避、眨眼之间就没了影。
辛木田长舒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完美的“坏蛋”并非只有“邪恶砂糖人”,他偶尔也会陷入“用命保护的世界就这种破烂样子”的迷茫里,但好在世界上还有井上生真这类人——辛木田视线望去,确保人质们安全以后,井上便没再还过手,只用双臂挡在脸前,却没办法完全挡住街溜子们的袭击。
“——我说你!”辛木田还没来得及抒情表达“这难得一见的干净灵魂”,又一次因为井上挨打还不还手行为气得不打一处来。他观察四周,恰时恰分抓到人群混乱时的包围圈缺口,于是猛地越过去,拽住井上生真的衣袖就开始狂奔,“不是说好不给我添麻烦吗!你那是什么打法,顶级M吗!”
“我不是——”井上生真辩解的声音传来。
风吹过他们的脸。辛木田听见井上生真的呼吸声、听见混混们追赶的脚步声。他的左脸被狠狠打了一拳,口腔里全是血腥气息——甚至还有一股黏腻的苦巧克力味。
辛木田对这片街区的大拐小弯全部一清二楚,凭借地形优势,在七拐八弯与漫长的追逐战之下,总算是甩开了人群。辛木田边跑边四下张望,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听见井上生真喊他的名字:“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回过头去,霎时似乎宇宙的流速的都变慢,地球的自转角度缓慢倾斜,这一秒似乎定格成永恒——他看见井上生真的脸,他看见井上生真的眼睛,于是几乎一切都模糊不清疯狂倒带,记忆与画面回溯,月亮洒在井上生真的身上。
辛木田的呼吸一窒,今晚月色真美。
“……怎么了吗?”越过这漫长的一秒,辛木田回过头来重新找路,时间回归正轨,万事万物重新沉寂失色,恍惚上一秒钟从不存在。辛木田绕过七拐八弯巷子的最里层,牵引井上生真探出头来,一眨眼竟到了街区。
井上生真震撼于辛木田比探测犬还要灵敏高超的识路本领,感叹的同时没有忘记正事:“辛木田君伤得怎么样?”
辛木田观察四周,确认安全以后停顿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脸还火辣辣的。他顶了顶似乎微微肿起来的脸颊,怀念了半秒钟担当不良学生的时光,笨蛋一样笑起来:“你呢,你的情况就比我好很多吗?”
井上生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并不辩解。
轻微的耳鸣恰时恰刻响起,几乎习以为常的幻觉闪现在辛木田的视线之中。辛木田猛地停顿住脚步抚上额头,井上生真下意识来搀扶他,被他逞强似地推开。
“……辛木田君?”
辛木田撞了撞耳朵,以敲掉这不轻不重的耳鸣,躯体的排斥反应已经降到了最低,但他还得面对这不适应症。辛木田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抬起头,笑着说:“刚才有点低血糖,没事的。”
“那就好!”井上生真又一次凑近他,被辛木田伸手挡住,这行为有点过分疏离,但井上没觉得难过,“这附近我大概认得路了,辛木田君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来万事屋——我知道幸果小姐把医药箱放在了哪里,应该可以帮到辛木田君。”
“没事,我家里也有。”辛木田绊斗深吸一口气,给井上理理凌乱的衣角,示意告别,“放心,我多大的人了,等我顺利到家会给幸果发消息的。你明天看嘛,不用担心。”
辛木田这次成为了“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人,是以他没注意到路灯下长久站着的井上生真,对方神情凝重又目光复杂,一直注视着辛木田摇晃远去的背影,直到辛木田转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他这才往相反方向犹豫离开。
辛木田绊斗转过街角后终于摊下身体,放心地靠向墙壁,右手摁上发疼的腹部,砂糖人的器官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这次的排斥反应比以往都强烈。辛木田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发誓这次真的不能再“随地大小睡”,两块饱藏悠闲地待在家里,他这次可没人帮忙善后。
“真是的……”辛木田抱怨,但情况毕竟早比之前好了太多,于是他继续靠着墙壁,等待不适应症的减轻,“好吧,也不算太糟糕——”
许久之后,胃酸上涌,耳鸣加剧,辛木田后知后觉:好吧,状况并没随着他的休息改善,他万不能在这里待上一整夜,如果被夜店附近的混混们发现,明早他的骨灰会直接畅游太平洋。
于是辛木田定下心神,努力拖着沉重的身体,敲敲耳鸣噪声愈大的耳朵,精神恍惚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两步都挪得极其艰难。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对方跑步的声音也逐渐变大,似乎在往辛木田的方向赶。他边跑边喋喋不休地解释,“虽然辛木田君说没什么事,但我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来——辛木田君——”
井上生真转过弯,正对上步履不稳走出来的辛木田绊斗。对方无意识地拌了一跤,恰时恰刻栽入井上生真的怀里,头靠在生真的肩颈,呼吸倾洒下来,冰凉的。
井上生真猛地顿住,时间似乎静止,二人粘稠成一片无法分割的巧克力糖浆,片刻即为永恒。他僵硬地半撑着臂弯,一动也不敢动,辛木田无意识地半昏厥过去。井上按耐住突兀狂跳的心,试探性地问:“……辛木田君?”
没人回应。片刻即为永恒。
井上生真极其轻缓的回揽住辛木田,呼吸也放低声音,路灯与月光交叠夹杂,世界此刻寂寂无声,井上生真只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一下,两下,三下。辛木田君——
今晚月色很美。
辛木田绊斗再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处在欢乐游行万事屋的床铺上。他下意识敲敲依旧发着噪音的耳朵,还没反应过来。辛木田坐起身子,第一眼就看到了窝在他旁边,坐着眯眼打盹的井上生真。
“呃……”辛木田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井上生真立刻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双手去握辛木田的手:“辛木田君——你终于醒了,我要吓死了——啊呀我差点要去找幸果小姐帮忙了,太好了辛木田君——”
辛木田被他这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又立刻意识到不对,但没想起抽回手:“……你不是走了吗?啊不,我不是走了吗、不是,我是说……呃,我们不是分开——也不能这么表述——我们不是在十字路口告别了吗?而我们的住处方向相反。”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说,“我实在有点担心辛木田君,所以又绕回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井上生真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措辞,“呃、倒下去的辛木田君,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把辛木田君带回万事屋了。”
辛木田绊斗了然般点点头,刚想重复询问什么,又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衣被妥帖地挂在万事屋的衣帽钩上,而自己只穿着件单薄的花衬衫、搭配几乎可以忽视的打底。
井上生真反应巨大,立刻爬上爬下、翻箱倒柜,而后变魔法般凭空挖出一套蓬松柔软的棉被,为辛木田盖上:“这样有好一点吗,我有考虑过给辛木田君先上药,但感觉不太好——我现在去拿医药箱。”
“没事。”这次换做辛木田去扯井上生真的袖子,井上意外地回过头,看见辛木田迷迷糊糊地摇晃脑袋,似乎是在拒绝,“我没事,放心。不需要的。”
——废话,如果被井上生真发觉他躯体的异常,那么他辛木田绊斗就别想体面地活了。
“辛木田君……”井上生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情绪,可怜巴巴地跪在辛木田绊斗身边,用澄澈干净的眼睛看他,“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辛木田在内心感叹,井上生真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可以恰时恰克地利用周身的气质或神态,让人完全忘记或忽视他本质还是一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发育正常甚至有点过好的青年男人。他垂下头,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但还是很吃这一套。于是他绞尽脑汁下达指令:“……好吧,能为我倒杯水吗?”
井上生真立刻又去爬上爬下,辛木田绊斗眯起眼睛观望,发现他正从冰箱里开罐出瓶牛奶,走到加热机器前。
“辛木田君真的好厉害,我完全想不到那里会出事。”井上生真似乎在有意识地没话找话,“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辛木田君这样。”
“你啊……”辛木田笑起来,他无力地敷衍井上,“很会夸奖人嘛。”
“可是辛木田君,那些事情很危险。”井上生真说,青年依旧穿着那身配色亮眼鲜艳、几乎如大号童装般的衣服。他走过来,递给辛木田一杯温过的热牛奶,“辛木田君可以放心把事情交给——”井上顿了顿,仓促地唐突停止了声音,有些拘谨地眼神看向别处,“交给假面骑士?——或者说,类似的人,因为这真的危险,也很让人担心。”
辛木田绊斗裹着万事屋里的备用棉被,耳朵里还是一阵嗡嗡的耳鸣,但他大概听清了。辛木田抬起手接过盛了热牛奶的马克杯,抱在双手里,依旧在打着寒噤,但状态好了不少。
他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个:“不。”
井上生真坐到他身边,目光并不朝向他,二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与面容。有点陌生又确实熟悉。
过了好一会儿,辛木田断断续续的脑神经与回路才缓慢接上,于是他若有所思地开口:“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的事?”井上接话。
“是的,”辛木田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井上生真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停下了,“这是很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还有假面骑士,辛木田君也可以像别人那样,安心依靠假面骑士就好——我是说,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井上生真说。
辛木田心想你又懂多少,他无意识勾勾嘴角,转过头,却正对上同样转过来头的井上。他愣了片刻,井上抢先他笑起来:“我早就想说了,辛木田君,意外地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辛木田点点头,似乎并没听清井上生真的话,他抬起手,揉了揉井上的头发,嘴角勾起个虚弱但温和的笑:“我毕竟也算是——在为了守护拥有像你这样笑容的、弱小天真的普通人——而战的。可不要小看我啊。”
很久以后,辛木田绊斗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那个场景,总是会猛地坐起身,羞愤欲死地抽自己两巴掌。
——但这毕竟是后话。
此时此刻,井上生真忘记了呼吸,然后因为缺氧脸涨得通红、猛地咳嗽起来。辛木田绊斗并没觉察他的异常,恍若得胜将军般地笑话他。
9.
“你身上有一股属于王的味道,你们最近坦诚相见了吗?”代表饱藏翻着书的最后几页,唐突开口向反复观摩着久违发表头版报纸的辛木田绊斗,辛木田吓得猛一个起身,报纸都被揉皱了。
辛木田有些气急败坏地抱怨:“我说你——不要整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呀!”而后他立刻将报纸平铺在桌上,心疼地按压揉皱的痕迹。
报纸上写着花边夜店详细前因后果、惩罚措施与涉案人群,并大肆表彰了某两位匿名的好心人——有他们的帮助,被恶意拐走的受害者们才成功出逃。
辛木田第十二遍重读完报道,被自己的文采折服,大肆感叹自己文豪一般的遣词造句,心情尤其得好。他哼着歌走到二手红酒柜,拿了被仔细收拾的干净丝帕,擦拭起红酒柜里立着的三块饱藏。
“那你怎么解释我闻到的气味呢?”代表饱藏又翻一页书,不依不饶地询问。
“这只能证明加布前辈之前借给了我武器——”辛木田扭过头去,朝饱藏做鬼脸,“你不要再这样造我们的谣言了!”
“哦——”代表饱藏拉长语调,显然没有被辛木田的几句辩解说服。
经过井上生真好心肠的救助,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辛木田最近显而易见地不再为排斥反应困扰,他的生活几乎完全步入正轨,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自己“曾做过改造手术”。噩梦很久未曾上门造访,变身时他也没再听见饱藏的痛苦嚎叫。
“你手里的这家伙——”辛木田正擦拭着第三块公式饱藏,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代表饱藏,饱藏的视线正对上辛木田手里、已经化作空罐的公式饱藏,“它托我向你带几句话。它说自己的科学研究略有成果、而它作为精神脆弱的科研人员,受不了你反复口是心非的否定,所以托我转达。”
辛木田点点头,专心听饱藏讲话。仅剩最后一块的饱藏缓慢开口,语调措辞一如以往、甚至边讲边翻了页书本:“我们作为王的眷属,如果要减少你的排斥反应,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接纳你、将你当做朋友,大概也许——还有王对你的认可、喜爱等一切正面情绪的引导,这种负面影响带来的异常才会逐渐消失。”
“我一向认为,”饱藏顿顿,又接话,“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王有和你约定不互相探究,但是——尽管你口里没有一句正视自己情感的实话、尽管我们没兴趣探究你与王进展到了哪一步,事实证明,现在的结果就是可喜可贺的。你没再被负面的情感伤害,这证明不论是王还是我们,都至少有将你当做‘朋友’。”
辛木田绊斗停顿许久,后知后觉开口:“我们真的,算是朋友吗?不是我一厢情愿、不是为了什么恋爱培训、仅仅是发自真心——我们真的算是朋友吗?”
饱藏抬起头,对上辛木田的视线:“我认为是这样的,辛木田君。”
辛木田绊斗乍一听从来说话条理清晰、不带太多私人情感的代表饱藏这样讲,有些短暂的茫然无措。他想起加布前辈,对方在战场拍拍他的胸甲,说“你辛苦了——”;他想起欢乐游行的临时工——真奇怪,他为什么现在会想到井上生真呢?
他有些茫然无措地坐到椅子上,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自顾自陷入尴尬与窘迫之中,开始没话找话:“没有了变身道具可怎么办——你认可我当朋友也算不了什么吧!”
“你去找你亲爱的加布前辈直说嘛,”饱藏又翻一页书,跳到页眉处,语气难得揶揄,“毕竟——他不是已经接纳认可你了吗?”
辛木田脑内轰地一声响,又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舌头与腔调,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吆喝了很久的恋爱培训彻底失败了,你们真是死脑筋啊。”
“这可不一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出现什么状况,还没人清楚呢。”饱藏坦诚平静地接话,“不过你已经承诺过不会背叛王、不会让王继续孤独下去、你会陪伴我们的王。对我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加布前辈啊,不是说好的我们也是朋友吗?”
饱藏抬起头来,小巧玩具一般的生物语调认真:“因为我们的王也会陪伴辛木田君。王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让你继续这样孤独下去。”
辛木田绊斗停顿住。他想起月亮、想起太阳,无限的思绪拉扯他回到广阔干净的夏天,那时晴空万里,抬起头有纸飞机划过;他循着回忆探索,想起中学时期同学们模糊不清的脸,想起奶奶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玉子烧;再回忆起更加琐碎的细密日常——是喊他“呀吼,绊迪!”的万事屋老板、是路边他时常投喂的野猫、还有为了几百日元酬劳帮他蹲点打听情报的“间谍”小孩队、以及回家时常路过、会在他跨过的那一瞬间播报“欢迎回家”的自动贩卖机。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月色下井上生真那张干净纯粹的脸——他的目光诚恳又缱绻,晶亮如宝石;他想起单方面初次会见,驾驶四驱摩托潇洒而行、几乎撞破月亮的加布前辈。
辛木田绊斗的语气软下来,他窝在椅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像一只惬意暖和的猫:“确实……谁知道呢。”
白巧饱藏将厚书翻到最后一页,《失去一切的人》封面合上,这篇故事落下帷幕,新的书籍篇章与故事尚且未知。月亮透过窗户与纱窗,柔柔撒下来,一片沉寂。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END.
【梦帕】再生
Summary:
被打乱的拼图由破碎重归完整,失去形态的Bugster自游戏病毒中从新孕育为人。
《 再生 》
1
获得髙潮的冲击在帕拉德迄今的人生中是第一次。沸腾的剧烈跳动的心冲破可控界限的边缘,好像踏出赤裸的脚离开那条漫长的海岸线,踩进水中,去了全新的世界。
帕拉德惧怕汹涌无常的水涡,那被他与世界上最可怖的死亡紧密地联想。但永梦抚摸他的力度是柔和清澈的水流,轻快的水花营造了足以尽情亢奋的活跃气氛;抚摸他的温度是阳光下晒得温热的浅水,温缓的涟漪与潮热的幸福环绕了他。帕拉德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地读取到活着,读取到强烈的生命。
他应该讨厌...
Summary:
被打乱的拼图由破碎重归完整,失去形态的Bugster自游戏病毒中从新孕育为人。
《 再生 》
1
获得髙潮的冲击在帕拉德迄今的人生中是第一次。沸腾的剧烈跳动的心冲破可控界限的边缘,好像踏出赤裸的脚离开那条漫长的海岸线,踩进水中,去了全新的世界。
帕拉德惧怕汹涌无常的水涡,那被他与世界上最可怖的死亡紧密地联想。但永梦抚摸他的力度是柔和清澈的水流,轻快的水花营造了足以尽情亢奋的活跃气氛;抚摸他的温度是阳光下晒得温热的浅水,温缓的涟漪与潮热的幸福环绕了他。帕拉德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地读取到活着,读取到强烈的生命。
他应该讨厌水的,那是死去,那是无法重置更无法延续的消逝……可现在他格外沉溺于永梦带给他深海,随着水潮一浪又一浪涌来,他的嘴唇之间不断有细碎模糊的哼叹从牙齿缝泄露,他爱上了不亚于游戏打进白热化阶段才能产生的珍奇的快乐,想再快点再激烈点、想再慢点再享受久一点,这是一种空虚与满足并存矛盾的愉悦。——帕拉德终于缓慢地意识到他是不是变得有些奇怪,尽管对彻底被淹没的他来说似乎为时已晚。
难道是永梦所说的“生病”?他以前撑着下巴询问过,害永梦每天忙前忙后无暇休息、连游戏也没法玩的这堆事情到底是什么,患者身上发生的究竟又是什么。Bugster说到底是由无数1与0编写汇聚的既定程序,有别于人类随着生活每时每刻都在遗失记忆,帕拉德的数据库中仍然清晰记录着永梦的答案:“可以理解成和平时相比身体产生了异常,不拜托医生来做点什么的话甚至会导致死亡啊。”
我现在就很异常,帕拉德想。可并没等到他得出“我生病了”的结论,上涨的潮汐早一步扑来将他吞入急促的漂流中。大口地喘息直到肺里挤满了空气,溺水的窒息感与难耐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紊乱的呼吸,诡异的心跳速度,贲张的血液,帕拉德迷失着、不再有知觉去顿悟他抵达了最深层的领域。
10
探寻所有答案的起点兴许要追溯太久,但如果只是这个节点的开始则并不遥远。时间再向前回拨一阵,不需要多久,小个钟头足够。
窝在沙发里的帕拉德沉迷在屏幕彼端的酣战中,操作手柄摇杆的动作如以往又快又狠,却少了干净利落的笃定,一口气连吃两个混乱debuff的失误也显出丧失镇静、急于求成的焦躁。很快,在“YOU DIED!”的音效中他的关卡被重置了。
向来一命通关的玩家难以置信摔下游戏机,手使劲捶向身边砸出软绵绵的坑仍不够消气,又恶狠蹬掉半趿在脚上的鞋,一只接着一只双双踹飞。由眉毛局促地皱成团不难看出,他快要压抑不住满腔的恼意。
目睹全程的永梦从沙发的另侧投来担忧的目光。帕拉德先一步读懂涌进心头的疑虑思绪,闷哼哼地在对方出声前作出抢答:“好扫兴——这几天就算是玩游戏,我的心为什么也感觉不到激动。”
“虽然从可能性上来说有点……帕拉德,是生病了吗?”
和生老病死的人类不同,Bugster作为电子数据理应是与医院最没关系的存在才对。永梦抱着迷惑仔细打量起气压低沉的同居人,意外在本该是电子数据的帕拉德身上捕捉到些许常见的症状:发烫发红有点烧起来的脸颊,没精打采的神色,身体也一副出于不适轻微蜷缩的模样。
关心则乱的永梦当即弹起身,想靠近好好诊断帕拉德的情况,连脚下的路中央横躺着两只才被踢来的鞋都忘了注意。他迈开一步左脚被绊倒、踉跄爬起来,迈开两步右脚被绊倒、跌撞失去平衡的身体再次朝地板直挺挺栽下——在那之前,红蓝的颜色闪了一瞬,帕拉德眨眼间移到前方接住了东倒西歪的冒失医者。
对帕拉德的关切问诊,就这么变成了仿佛步入“叛逆期”的Bugster反驳这名医生更像有事、才是让人担心的笑声。
永梦叹口气无奈地挠乱自己的头发,目光落向满脸嬉笑不再像有哪里不舒服的帕拉德,稍微安下心。或许是想多了吧?理好地上乱摆的鞋,拾起被气鼓鼓扔在一边的游戏机,永梦坐在帕拉德身边启动机器,尝试用趣味性大于操作性的协同通关游戏为状态不佳的帕拉德找回心情。
其实帕拉德的异常,这些天也在持续流入永梦的心中。偶尔他也会在疲惫的夜里焦渴地醒来、感同身受地体验某种无处安放的浮躁,只是没有帕拉德本人所承受的来得猛烈。
是手感不好,过不去卡住的难关所以心情那么烦躁吗,越是心烦越无法顺心操纵,终是形成了赢不了的恶性循环。永梦尝试猜测,回忆起帕拉德输掉时那股尤其澎湃浇进心里的情绪。
——那么,就用别的游戏帮帕拉德找回自己!
钟情于动作游戏的天才玩家M少见地点开了名为“轻松”的游戏分栏,供以娱乐放松的游戏不会在操作难度上设槛,永梦通常对这类游戏不那么有热情。但和同样擅长从游戏中获取快乐的Bugster一起的话,永梦相信即便是这种游戏也会精彩有趣起来。
摇动滑杆在界面中随机了一个游戏,选中双人模式按下确认键的永梦在背景音乐的歌唱声中扭过头,邀请与他步调永恒一致最是默契的专属PLAYER 2:“帕拉德也来一起玩吧!”
11
“思春期大冒险!GAME START!!!!!”
“……?!”
“?”
100
于是,此时此刻。
兴致冲冲捧着手柄的帕拉德,不明不白瞪着眼前双颊迅速涨红突然领悟一切真相的医生,还莫名其妙被拿走了手柄。最终,宣告“游戏还是暂时放到之后再说”的噩耗降临了。
关掉游戏的永梦努力保持严肃的面色按住他的肩膀、却磕巴地咬到舌头整张脸痛苦地扭曲,帕拉德的眉头打着郁闷的结,茫然盯住宿主,始终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弄懂。
“听我说……呃、嗯——帕拉德!如果按照诞生的年纪来算,你的确也该是中学生的岁数了……帕拉德,你有在听吗,帕拉德?”
撇着嘴的Bugster显然注意力恋恋不舍集中在游玩未遂的《思春期大冒险》上,永梦头疼地捂住额头。
而他丧气地低下脑袋之际,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永梦这才觉察在帕拉德蜷缩进沙发,腰身紧贴靠背躺平的姿势下:那件过长、罩住小截裤子款式不对称的斜边蓝色底衣,完全可以见到有一块撑出来的鼓胀胀起伏的小包。
……果然是思…春期啊、帕拉德确实到了青春期的年龄——明明是在儿科从事医疗,也有发育中的青少年来问诊过,为什么现在才惊觉很容易明白的事实?永梦沉下心,不敢相信这背后所揭示的他深层的思想。因为帕拉德是Bugster,所以完全在潜意识里,没有平等把他当真正的人类去看待吗……
心中忽然流淌而过的失落与懊恼,惹得原本漫不经心的帕拉德一怔,眼睛犹豫地看向咬住嘴唇的永梦。
他并不知道永梦的自责是源于对自己的病毒无意识的忽视,帕拉德满脑子飞快判断出的是另个极端上的结论:永梦的不高兴是他的错,是他没玩到游戏表现出脾气让永梦低落。
“永梦对不…”“帕拉德对不…”
“……起?”
相视愣住的两人异口同声道歉的话语,像他们齐声跳动的心脏般严丝合缝地重叠,短暂的沉默后他们看进彼此满溢信任与默契的眼底,发自内心的笑声响在屋里。
隔阂犹豫与距离在亲密的感情中融化殆尽,只残余些许从帕拉德这端跨越向永梦那端的躁动仍未休止在心中回荡。
但是没关系,永梦望着眼前这双永远对他坦诚的眼睛,认真地说,“帕拉德,没关系的,我来教你怎样面对现在的心情。”
101
他们亲昵无间地依偎成双,在沙发中压出一个暧昧却极其纯洁的塌陷。
永梦上下动作着的手就如在写药的处方。他总是一笔一划工整地落笔以至于偶尔被调侃不像个医生,现在,或许他终于有了些“医生该有的影子”——又用力却又速率温吞的手法,倘若写出来字定是潦草的。而帕拉德短促急乱的呼吸像极了潦草的字迹。
帕拉德伏在永梦身上一遍又一遍被书写着,无法理解没有感到悲伤湿润的眼眶却渗流出不知名的泪水,也无法理解输了接连几天的游戏颓丧的身心是怎样被重新点燃烧沸。他亢奋不已,继而被铺天盖地解读不能的心情和事物激发对未知的惧怕——但他塌下腰便坠落进了永梦的怀抱,那份温暖是回归本我的自由与安心。
这场另类且悠长的医疗手术仿佛永无止境地进行着,直到结束与开始合二为一降生在帕拉德的身上。
那是通身的知觉都未曾到达的超载程度,而下一秒名为临界值的数字又得到了二次超越。复又三次、四次、无数次纷至沓来……不断被刷新的空白感恍如被掐住脖子,帕拉德只觉得头昏眼花透不过气。
失常的Bugster在无形之浪的冲刷下全然丧失自我。或是说,退化为了宿主的崩源体病毒以下,更深层的“自我”。他短暂地变成近似于诞生之初的它,忘记自己在曾经的手术中用何种方式从人类身上剥离,无以维持像一名人类存在的状态。
永梦的指间温柔包裹着那片爆发在掌心、失控喷泄的湿漉,在他注视的前方帕拉德浑身颤抖着散成了彩色的数据拼图。永梦的怀中失去了帕拉德,只有空气中还剩一摊热涨的支离破碎的帕拉德在闪烁。
像是和感受到共通的快意后缓慢眨动眼睛的宿主契合地同步,跪在永梦身上的帕拉德跟随开阖的节奏剧烈喘气,于红蓝相间的数据流与人类的躯体之间不断虚化又重组。
即便他惊惶失措得不再能维持人的形态,永梦依然能够碰触到数据化的帕拉德所拥有的温度,依然能够辨认帕拉德最真切的轮廓。
“别担心,因为帕拉德一直在我心里存在,所以我会看清你。不管帕拉德变成什么样。”正因如此,永梦能清楚地读出帕拉德发抖嗫嚅的嘴唇不断在重复“救救我”的口型——这一时刻生理上更接近病毒的帕拉德几近丧失完人类的机能,好在他虽是无法发声却还未丢失言语的使用规律。
抬起手,永梦从帕拉德跪坐于他身上的大腿根起始,用温热的指腹触摸数据体的边际。
有时是柔软的肉,有时是小狗般贴上来磨蹭手指的红蓝碎块,熟知人体的医者用覆着薄茧的指尖悉数划过它们,有关形状的结构摹写在了Bugster的心底。
“帕拉德,冷静下来了吗?这样的感觉以后还会再有,也说不定呢……不用害怕,那是能够习惯的。”他的手沿顺帕拉德的身体细腻写画完一整圈后,最终垂下手腕,埋进开始缓步实体化的帕拉德蓬松的卷毛里。
再开口时的永梦像在进行儿科医生的工作般,语气有几分为孩子打气的味道:“不会有事的,帕拉德。我在这里喔!相信我吧,有我在是不会让你失去性命的。”
混乱流动的数据在话语和描摹的作用力中呈现稳定的趋势,信赖感源源不断以同心者深厚的羁绊为媒介传递着,永梦露出了笑容。他和帕拉德的胸腔中是共同的心在跳动,从起先就能体会他的病毒无法抑制的不安、对消亡的畏怯。
他也同样能体会帕拉德获得的至高的惬足,至顶的雀跃。因而他知道,热爱追求满足和快乐的Bugster会在退潮后从死亡的错觉中恢复,认知到冲垮数据的不是编写死亡的代码——甚至恰恰相反的,是人类最强力而刺激的鲜活。
无可定义,编码不能重现,任何链接都没有通道来定向前往这种快乐的途径,永梦也无从向帕拉德解释淋头浇下的极乐分明让人濒临崩溃,它的含义与位置却身处“死”这个字最遥远的对面。
好比没有攻略必须亲身以反反复复的实操来熟练,才可以掌握通过要领的特殊关卡。这种事只有等帕拉德自身凭借时间与心灵,将它记载进知识通路中。永梦能做的仅仅是陪伴。
一缕一缕的发丝在指节上打卷,永梦耐心地抚摸着帕拉德的头,等待这个被自己一无所知带到世界上的生命再次以人的模样从游戏病毒里诞生。他的指腹揉搓着卷翘的发丝,慢慢的,一直到帕拉德重新把感官与实体组合成为人类的形状。
“做得很棒,帕拉德。”也许是职业病使然,永梦没有吝啬夸奖的习惯。
这份真诚的表扬使Bugster稳住的心又一次热烈跃动,几乎能比性髙潮的快乐失控地冲上四肢百骸——他差一点又变成了凌乱的数据。
Bugstar的恋爱烦恼
我流爽文,写同人真的好难
内含
语文太差的理科生文笔
狗血剧情和狗血对话
没有逻辑的与原创Bugstar的战斗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充当了闺蜜团的车车和Poppy
本文仅基于TV,剧场版只做参考(因为剧场版它又多又乱看完以后我脑子混沌了orz)
帕拉德最近莫名地不爽。
最近他获得镜灰马院长的许可,可以在天台和CR之外的地方走动了。他换掉那身显眼的衣服,穿上白大褂,花了大部分时间待在小儿科,陪住院的孩子们做游戏。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帮助永梦的工作,这是他少数能帮到永梦的部分了。每次他带着小朋友经过巡诊的永梦身边的时候对方总是对他微微一笑,或是留下一句辛苦了,这些日子让帕拉德感到开心,直...
我流爽文,写同人真的好难
内含
语文太差的理科生文笔
狗血剧情和狗血对话
没有逻辑的与原创Bugstar的战斗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充当了闺蜜团的车车和Poppy
本文仅基于TV,剧场版只做参考(因为剧场版它又多又乱看完以后我脑子混沌了orz)
帕拉德最近莫名地不爽。
最近他获得镜灰马院长的许可,可以在天台和CR之外的地方走动了。他换掉那身显眼的衣服,穿上白大褂,花了大部分时间待在小儿科,陪住院的孩子们做游戏。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帮助永梦的工作,这是他少数能帮到永梦的部分了。每次他带着小朋友经过巡诊的永梦身边的时候对方总是对他微微一笑,或是留下一句辛苦了,这些日子让帕拉德感到开心,直到最近。
事情要从一个叫有马的孩子讲起,永梦把帕拉德介绍给了他。帕拉德不知为何直觉上不太喜欢这个孩子,虽然Bugstar本身对人类没有多大的喜爱,但自从他开始珍惜生命之后,对年纪轻轻就受伤的孩子们总是多了一点点的怜惜。而有马不太一样,他见到帕拉德的第一面就直愣愣地皱眉瞪着他,仿佛他是敌人。虽说有些怕生的孩子见到他时也会表情僵硬,但他第一次从一个孩子的身上感受到实际的恨意。
“有马君,请多关照。”帕拉德在永梦无声地催促下有些僵硬地打了招呼。
有马一言不发,把自己闷进被子里。
“有马君看起来很讨厌我的样子,”离开病房后,帕拉德向永梦问道,“莫非他以前见过我?编年史的时候?他知道我是谁?”
“不会的,你没怎么在大家面前出现过不是吗?有马君可能有他自己的原因,之后我会调查清楚的,帕拉德也可以试着去和有马君搭话哦,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永梦拍拍帕拉德的背,“加油哦,帕拉德。”
“啊,你也是,永梦。”帕拉德对着他的宿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事情并没有转好,有马依然讨厌他,还开始撺掇别的孩子不要理他,永梦最近也很忙的样子。
“帕拉德君,怎么了?”帕拉德站在走廊发呆的时候,由加利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由加利是在小儿科实习的护士,她是第一个愿意接近帕拉德的人。
“感觉最近有点无聊啊……孩子们不理我,永梦又忙。”帕拉德叹了口气。
“说起来……最近宝生医生好像被人追了。”由加利小声地说。
“哈?”帕拉德皱了皱眉。
由加利把帕拉德拉到墙角边,继续小声地说:“就是那个有马君的家人啊,好像是小姨吧,因为听说他家人在海外工作,一直是他的小姨照顾他。然后好像看上了宝生医生,每天都在医院待好久,动不动找宝生医生说话。不过宝生医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啊,护士长觉得他们两还挺搭的,年龄也差不多……啊,我先走了,你别和宝生医生说哦。”由加利飞快地瞄了一眼后面,跑走了。帕拉德回头望去,永梦正和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向他这边走来。
他突然感觉回到了以从前。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他每次都缠着永梦要对方和他玩,但永梦的重点永远在得了游戏病的患者身上,那时他感觉有一股火焰在心中燃烧,非常焦躁,也非常失落。后来他和Poppy聊起这件事,Poppy说这种感情可能是嫉妒。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但又有些不一样,以前心里燃烧的是熊熊烈火,现在大概只是点燃了一根蜡烛的程度,但这种不愠不火的感觉却格外难受,帕拉德拽紧了白大褂。
“帕拉德,怎么了?”永梦注意到帕拉德的异常,小步跑过来。
“我……”帕拉德不知道说什么,他向永梦身后的女子望去。对方皱眉瞪着他,就像有马一样,充满怨恨的眼神。
永梦顺着帕拉德的视线望去的瞬间,女子充满恨意的视线消失了。“啊,这位是有马君的家人,深崎小姐,她一直在照顾有马君。”永梦为他们介绍对方,“深崎小姐,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帕拉德医生。”
“您好,”深崎露出一个微笑,“真是有趣的名字呢。”
“您好。”帕拉德点点头。
“对了,深崎小姐,有马君似乎不太愿意和帕拉德说话,明明和我能好好说话的……您能想到什么原因吗?”永梦趁机问道。
“诶?真的很抱歉……”深崎惊讶地看着帕拉德,“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后我问问他吧。”
“她绝对知道原因。”帕拉德蹲在Poppy的房间里抱怨着,“而且她也讨厌我,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是为什么?她在编年史的时候见过我?还是在那之前见过我?Poppy,你有什么印象吗?”
“没印象啊……”Poppy想了想,“可能是觉得帕拉德太奇怪了吧?名字啊,打扮啊什么的。”
“粉色头发的家伙才打扮奇怪。”帕拉德嘟囔着。
“这是嫉妒啊……”贵利矢坐到游戏机前,帕拉德惊恐地看着贵利矢,思考着为什么贵利矢会知道他内心的感情。
“那位深崎小姐可能喜欢永梦吧,”贵利矢似乎注意到了帕拉德惊恐的表情,露出玩味的笑容,“啊咧?莫非,你也在嫉妒深崎小姐?”
心思被看穿,帕拉德慌乱地回道:“我只是希望她不要老是缠着永梦而已,再说,嫉妒到底是什么意思?”
“Bugstar真是单纯啊……别反驳,我曾经是个人类。”贵利矢说,“拿深崎小姐来说,她可能是看到你和永梦感情太好,心里很不爽,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诶?嫉妒?帕拉德,你喜欢永梦吗?”Poppy问。
“喜欢啊,你们不喜欢吗?”帕拉德眨了眨眼睛。
“我们当然喜欢永梦啊,只是不是恋爱的喜欢,”Poppy说,“我是想问,帕拉德你是不是想和永梦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深崎小姐对永梦可能就是这种感情哦。”
“听着好诡异啊。”贵利矢在一旁打了个哆嗦,“Bugstar也会恋爱吗。”
“恋爱……啊啊啊,我不知道,”帕拉德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只是不希望永梦跟她走得太近而已。”
贵利矢和Poppy无奈地叹了口气,前者说道:“嘛,反正这是你和永梦的问题,加油吧。”
“帕拉德……你最近怎么了?”
“唔?”帕拉德抬起眼睛看向永梦,嘴里还塞着一大块汉堡肉。
像仓鼠一样,永梦在内心偷笑着,说:“啊,就是想知道最近你怎么想和我一起吃午餐了,明明平常都不怎么吃东西的。”
帕拉德咽下嘴里的肉,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和永梦多待一会,因为永梦最近都很忙。”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抱歉,最近都没怎么能陪你玩,反倒还让帕拉德来帮我忙。”
“只要永梦开心就好。”帕拉德微笑着说。
听到这句话永梦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拿着纸巾的手伸向帕拉德的脸:“帕拉德,吃饭的时候要注意一下,别把酱汁粘在脸上了。”
纸巾轻轻拂过帕拉德的脸,他听见了心脏跃动的巨大声音。
恋爱到底是什么?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Bugstar会恋爱吗?他现在对永梦的异样感觉是恋爱吗?帕拉德的心中被一堆疑问填满,他开口问道:“永梦……”
“宝生医生!”
他的提问被打断,抬头望去,深崎正焦急地跑过来。
“深崎小姐,怎么了?”永梦站了起来。
“有马他,有马他不见了!”深崎抓着永梦的手臂说。
“别急,我现在就去找他,”永梦回头对帕拉德说,“帕拉德,你去找明日那和贵利矢帮忙。”
“我知道了。”帕拉德看了一眼深崎停留在永梦手臂上的手,跑了出去。
最后是帕拉德先找到的有马,他坐在树上,帕拉德完全不懂他是怎么爬上去的,他明明还有病在身。
“有马君,你在那里什么呢。”帕拉德站在树下喊道,“深崎小姐和永梦很担心你哦。”
有马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不敢下去了。”
帕拉德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吗?”
有马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因为你是阿姨的情敌……”
“哈?”一个陌生的词汇让帕拉德皱起眉头。
“阿姨对我很好,爸爸妈妈都不管我,只有阿姨在照顾我。阿姨说她喜欢永梦医生,她会努力让永梦医生变成我的家人来陪我,但是你好像和永梦医生关系很好的样子,”有马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突然大声说道,“我很喜欢阿姨,我想让她开心,我也很喜欢永梦医生,所以你能离永梦医生远点吗?不要妨碍阿姨。”
帕拉德愣住了,他心中的蜡烛倒了,火焰蔓延,整个地板都开始燃烧。“开什么玩笑……”帕拉德咬牙切齿地说道,“永梦他……”
“有马!你在哪?”远处传来了永梦的喊声。
“永梦!这边!”帕拉德喊道。
永梦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深崎,贵利矢和Poppy也从另一边赶到。最后永梦和贵利矢想办法把有马给弄了下来,临走前,他轻轻拽了拽帕拉德的袖子。
“答应我。”有马无声说道。
“哇……这听起来可真是个强势的宣言。”贵利矢说道。
“有马君还和你说了这些话啊。”Poppy感叹,“真是个勇敢的男孩呢。”
“永梦这周的休息日还要陪他们去公园,”帕拉德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有马说他去爬树是因为他好久没有感受大自然,看花花草草了,但是要有医生陪护比较好什么的。没有这件事的话我就可以和永梦玩一天的游戏了,永梦说要带我去游戏中心呢。”
“你们说……”贵利矢犹豫了一会,“深崎小姐会不会一开始让有马君故意失踪的?”
“啊?贵利矢你在想什么啊?”Poppy一巴掌拍在贵利矢的背上。
“因为很奇怪啊,有马君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啊?那棵树看起来很难爬啊。”贵利矢说,“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深崎小姐一开始帮助他爬上去的,然后去找永梦,再趁机提出这个要求的。刚才也是,深崎小姐是和永梦一起来的,如果我们找不到有马君的话,深崎小姐也能装作无意领着永梦找到有马君不是吗?”
“相当精彩的推理啊,九条医生。”游戏机屏幕里紫色栏杆后面的游戏管理员说道。
“为什么黎斗也在啊。”Poppy翻了个白眼,“贵利矢你不要把人想的这么坏,深崎小姐刚才也可着急了。”
“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帕拉德的想法啊。”黎斗说,“没想到我创造出来的Bugstar居然还会产生爱情,难道是因为你体内有永梦的遗传因子吗。”
“他也不清楚什么是爱情啊,独占欲这点上倒是挺像恋爱的……”贵利矢撑着下巴看着帕拉德,“喂,帕拉德,你对永梦到底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帕拉德想了一会儿,“我待在永梦身边就很开心,我看到他和深崎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焦急……按你们的话来说,嫉妒?他要是亲近我的话我就会心跳加速,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诶!?”Poppy拽住帕拉德的手,“帕拉德,你真的恋爱了!”
“这怎么听都像是恋爱啊……”贵利矢感叹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永梦表白?”
“为什么一定要和永梦表白?维持现在这样子不好吗?”帕拉德眨了眨眼,很困惑的样子。
“你有好好和他说过你的想法吗?”贵利矢叹了口气,“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感情,你需要和永梦好好说清楚,重新定义你们的关系,除了宿主和Bugstar以及战斗伙伴之外的关系。我相信在永梦心中,你肯定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休息日的早晨帕拉德是被门铃声叫醒的。
他走进永梦的房间,对方还在睡,一只手搭在闹钟上,看来是完全把闹钟按掉了。
“永梦,醒醒,你睡过头了。”帕拉德摇了摇睡得正香的永梦,“还有有人在按门铃。”
“啊!糟了!”永梦蹦了起来,“帕拉德你去开一下门,可能是深崎小姐。”
帕拉德打开门,门外果然是深崎和有马,他们两人明显都愣住了。
“早上好,深崎小姐,有马君。”帕拉德说,“抱歉,永梦他睡过头了,先进来等一下吧。”
帕拉德带着两人走进房间,匆忙收拾着散落在沙发上的游戏和毯子,然后去厨房帮他们倒水。“啊,深崎小姐,有马君,真的很抱歉,我马上就好。”永梦已经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地冲进卫生间。
“抱歉打扰医生你们的休息日了,”深崎偷偷往卫生间方向瞄了一眼,向帕拉德问道,“医生您是来宝生医生这里玩吗?”
帕拉德愣了一下,把水放在茶几上,说:“啊……不是,我住这。”
“啊……这样啊。”深崎明显愣住了。
“骗子。”有马小声地开口了。
“诶?”
“不是说好离永梦医生远点吗?”有马扯着帕拉德的衣服问道,“为什么要和永梦医生在住一起?”
火焰又从心里窜起,帕拉德开口了:“抱歉,有马君,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和永梦是永远不可能分开的。”
突然,有马倒在沙发上,表面浮现出一些卡壳似的错乱数据。帕拉德急忙跑进永梦的房间,拿来游戏听诊器,给有马扫描,屏幕上出现了Lovrica的标志。
“怎么会……”帕拉德瞪大眼睛。
“帕拉德,发生了什么?”永梦急忙跑过来。
“有马君他感染了Lovrica的病毒。”帕拉德惊慌地抓住永梦的手臂,“为什么?Lovrica不是已经死了吗?”
永梦按住帕拉德的肩膀,安慰道:“别慌,总之先送有马君去CR……”
永梦话还没说完,Bugstar就进化了,夺取了有马的身体。
“糟糕,只能现在进行分离了,帕拉德,照顾好深崎小姐。”永梦掏出玩家驱动器和卡带,“变身!”
Bugstar和有马分离之后逃走了,永梦他们把有马送到了医院。“游戏病往往是由过大的压力导致的,深崎小姐,您能想到什么导致有马君有压力的事情吗?”永梦询问道。
“啊……那孩子,可能是太想他的父母了吧……”深崎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永梦后面的帕拉德。
“我知道了,深崎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夺回有马的笑容的。”永梦安抚完深崎,进了急救室。
帕拉德拽住Poppy,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可能知道有马君的压力来源,并不是深崎小姐讲的那样。”
“那快点告诉永梦呀!”Poppy说罢就要往急救室跑去。
“等等!”帕拉德拉住Poppy,“有马君的压力来源应该是我,他不希望我离永梦太近,因为他希望深崎小姐能和永梦在一起。我要怎么告诉永梦?”
“的确,随便透露别人的心意不太好,”Poppy想了想,“对了!我们保护好深崎小姐就好了,因为Bugstar会想办法加剧有马君的心理压力。”
“所以Bugstar会对深崎小姐或者永梦下手!”帕拉德说,“我去找深崎小姐。”
“深崎小姐,”帕拉德在深崎身边坐下,“介意我坐在这吗?之前您看到的那个病毒会试图增加宿主的压力,他可能会来找您,我得确保您的安全。”
“谢谢……但是,医生怎么知道有马君的压力与我有关呢?”深崎问。
“我想我们都知道有马君真正的压力是什么,深崎小姐。”帕拉德轻声说。
深崎瞪大了眼睛,随后眼神阴沉下来了,说:“看来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了。”
“啊。”
“医生也喜欢宝生医生吗,恋爱意义上的?”
又是这个奇怪的问题,帕拉德皱了皱眉,回道:“我想是的。”
“医生之前说过,‘我和永梦是永远不可能分开的’……”深崎露出一个笑容,看向帕拉德,“医生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那是因为……”帕拉德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永梦的Bugstar吧?
见帕拉德说不上话,深崎又开口了:“如果医生真的爱宝生医生的话,不妨为他考虑一下怎么样?虽然我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歧视心理,但是世间大众会怎么想呢?宝生医生的家人又会怎么想呢?不接受的肯定还是占多数的,宝生医生和您在一起会很辛苦吧。”
“您在说什么……”帕拉德完全听不懂深崎的话。
“再说了,医生还没有和宝生医生表白吧?一般来说宝生医生是那边的人的几率很低的,我建议您不要表白,因为他拒绝您的几率很高,表白完了之后双方都尴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岂不是很惨吗?”
帕拉德刚想反驳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声,Bugstar出现了。
“病毒出现了,深崎小姐您快去CR找永梦他们。”帕拉德拿出玩家驱动器,向前冲去。
“喂!Lovrica!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帕拉德出现在Bugstar的面前。
那个又红又黑还没有脚的Bugstar浮在空中,嗤笑了一声:“Lovrica?我可不是那个蠢货,我只是和他来自同一个游戏里而已,我的名字叫Jealous。啊,你不就是我的宿主最希望消失的人吗?那我可要好好保护你。”
“很遗憾,我和你想法相反。”帕拉德掏出卡带,“Max大变身!”
过了一会永梦就到了,深崎跟在后面,后来又被Poppy拉到一旁。Jealous意外地很难缠,最后Jealous把永梦和帕拉德困在一个三角体的空间了,两人完全打不碎屏障。
“永梦,快用无敌卡带。”帕拉德催促道。
“本来以为没有那么棘手的,没带啊。”永梦双手抱头,“这下麻烦大了。”
Jealous似乎在他们身上失去了兴趣,往Poppy的方向走去。
“这样下去深崎小姐会有危险的,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帕拉德暴躁地锤着屏障。
“深崎小姐……”永梦思考了一会,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我知道怎么办了!帕拉德,解除变身。”说罢便抽掉了他自己的卡带。
“哈?你想干什么!”
“别废话了,快点,相信我!”
帕拉德解除变身,永梦抓住他的手,大喊道:“帕拉德!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嗯?”Jealous停住了,转身看着他们。
“诶?”
就在帕拉德发愣的间隙,永梦迅速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抱歉。”永梦轻声说道,然后夺取了帕拉德的嘴唇。
帕拉德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心里的火焰点燃了一束束烟花,在心中炸开。他的眼睛因为惊讶大张着,永梦也没有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永梦终于松开他,屏障碎了,帕拉德在Poppy的尖叫声中回过神来。
“上吧!帕拉德!”永梦再次掏出卡带。
帕拉德这才理解永梦刚才的用意,微微失落地叹了口气,也掏出卡带:“啊!Max大变身!”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Poppy抱着脑袋,非常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突然和帕拉德表白?为什么突然Kiss了?为什么屏障自己碎掉了?永梦,到底发生了什么啊?”Poppy摇着永梦的肩膀。
“Jealous想要给有马君增加压力,才想办法把我和帕拉德放到一块。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满足了Jealous的愿望的话,那么屏障是不是就不管用了。”永梦看向深崎,“刚才有马君告诉我了,他不希望我和帕拉德走得太近,希望我能和深崎小姐在一起什么的……”
“抱歉……让您陷入了那种尴尬的状况,”深崎鞠了一躬,看向帕拉德,“还被有意者趁机而入了。”深崎把有意者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个说法简直显得这一切是他设计好的一样,帕拉德皱了皱眉。
“诶?”永梦惊讶地看向帕拉德,“帕拉德?”
心中的火苗再次窜起,帕拉德觉得他置身于燃烧着的房间,他咬了咬下唇,抑制住自己因愤怒而忍不住颤抖的右手。他应该听Lazer的话找永梦谈谈的,而不是这样无防备地被永梦知道自己的心思,还被怀疑。
“是啊,永梦,我喜欢你,大概是……恋爱的喜欢……”帕拉德越说越小声,“但是,这件事不是我设计的。”
“生命有多重要,是永梦亲手教会我的。我怎么可能再随便践踏别人的生命呢,更何况是有马君这样的孩子!”他抓住永梦的肩膀,“永梦,相信我!”
“明明没人怀疑这件事是你设计的,你在着急什么,莫非这件事真的是你设计的?”深崎突然说道,冲到帕拉德的面前拽住他的领子,“就因为有马君妨碍你接近宝生医生了?你在想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啊!”
“深崎小姐,冷静一点!”永梦冲上来分开两人,把帕拉德护在他身后,“我了解帕拉德,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虽然大规模的感染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残余的病毒,游戏病也没有完全消失。有马君感染上这个病毒纯属偶然,回到有马君身边去吧,现在那个孩子需要你。”
深崎不甘心地看了帕拉德一眼,匆匆地走了。
“Poppy,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有话和帕拉德说。”永梦牵起帕拉德的手,“跟我来。”
永梦带着帕拉德来到天台。
这个天台藏着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永梦在那里教会帕拉德生命的意义,在那里重新接受了帕拉德,说要陪他一起偿还罪孽。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永梦问。
“你刚才不是都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帕拉德嘟囔着,“呐,永梦,我们算是什么呢?宿主和Bugstar,并肩战斗的同伴之外,我们算是什么呢?”
“嗯……帕拉德希望我们是什么呢?”永梦反问道。
“我不知道……说实话,恋爱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帕拉德的右手又开始颤抖了,“但是,如果永梦要和别人交往,结婚什么的,我绝对不要,永梦是我一个人的。”
“帕拉德……”永梦轻笑出声,“那你完全占着我的恋人的位子了啊。”
“但是,我倒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没必要一定用什么来定义哦。”
“反正我和帕拉德是永远不可能分开的,对吧?我也没有和谁交往的打算,也不打算结婚。”
“因为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
永梦托起帕拉德的双手,郑重地说道。
“帕拉德,我爱你,请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帕拉德看向永梦,对方的漂亮的棕色眼睛里储着一潭湖水,帕拉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眼神。心里焦躁的明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灯,照亮了整个房间,让他的胸膛暖暖的。
Bugstar第一次体会到被爱的感觉。
帕拉德挣脱开永梦的手,抱住对方。
“好啊。”
“我爱你,永梦。”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每个月过来复查一下就好了,这个是还要继续吃一段时间的药,早晚各一次。”永梦把药递给深崎,微笑着说,“太好了呢,有马君的父母也要回国了。”
“谢谢。”深崎接过药,看向永梦,“我还有话想对宝生医生说……”
“诶?”
“之前有马君不是失踪过一次吗,那个……其实是我设计的,因为想借机和您一起出去……我,喜欢宝生医生,对不起!还利用了有马君……”深崎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听起来很厚颜无耻,但是,您能和我交往吗?哪怕是给有马君一个幻想也好……他一直希望我能幸福,他刚出院,我不希望他受打击……”
永梦暗暗叹了口气,说:“抱歉,深崎小姐,我做不到。”
“我不想说什么听起来很虚伪的借口,我有恋人了,我永远都不会和他分开,仅此而已。”
“您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一定能找到非常适合您的,让您感到幸福的对象的。”
“祝您好运,深崎小姐。”
“啊啊,‘帕拉德君的恋爱烦恼事件’终于落下帷幕了。”贵利矢伸了个懒腰,“结果你和永梦还是没有找到新的关系吗。”
“没有必要,不管是什么关系,我和永梦永远都不会分开就是了。”帕拉德对旁边的永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唔,真恶心啊这个笑容。”贵利矢双手抱臂,“看来以后要禁止你们两个同时出现在CR,免得粉红泡泡满房间地飘。”
“真有意思,我应该尝试着做一款恋爱游戏了。”游戏管理员说道。
“但是,你和永梦对外宣称的关系是恋人对吧?”Poppy说,“半个医院都在传你们俩的绯闻哦?”
“诶?”两个当事人一脸困惑地看着Poppy,贵利矢窜到Poppy的身边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
“我偶然间听到的啦,有人听到永梦被深崎小姐告白了,然后说他有恋人了,原话里对他的恋人用的是男性的称呼‘他’。”Poppy把凑得过近的贵利矢推远了一点,“帕拉德平时不就和永梦经常黏在一块嘛,所以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你。”
“真麻烦啊……”永梦抱头趴在桌子上。
“告诉大家不就好了。”帕拉德说,“这样就没有人会和我抢永梦了。”
“有道理,这样也没有人会和我抢帕拉德了。”永梦站起来,对帕拉德伸出手,“走吧,帕拉德。”
“啊。”帕拉德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们再也不会放开对方了。
END
P.S
在有马君出院之后,他的父母也回国了,深崎终于可以卸下照顾有马君的重担,回归自己的日常生活。
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却有些空虚。
她在街上闲逛着,突然注意到街对面的露天咖啡馆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永梦和帕拉德,帕拉德拿着游戏机,两人似乎在玩什么解密游戏,专注地盯着屏幕,讨论着什么。
突然,永梦似乎注意到了有人盯着他们,他抬头,深崎与他四目相对。她本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对方只是笑了一下,把视线重新放到游戏机上。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解开了谜题,两人开心地击了个掌,是非常奇怪的击掌方式。永梦发现深崎还在看他们,手捉住帕拉德的下巴,把他拉过去投入一个亲吻。
并不是多长久或多缠绵的亲吻,过了几秒永梦就松开了对方,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而帕拉德的反应在作为曾经的情敌看来都过于可爱了,他摸着自己的嘴唇,扑闪地眼睛不明所以地望向永梦,这让永梦嘴角的弧度上扬。
深崎终于是真正的放弃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早应该注意到的。第一次她跟着永梦穿过医院的走廊时,帕拉德就和他们擦肩而过,永梦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视线在对方走过去之后还一直追溯着。
当他终于把视线转回来时,漂亮的棕色眼睛里储着一潭湖水。
谢谢您能看到最后,结尾也纠结了好久不知道怎么结尾,结果还是草率又仓促,可愁死本小辣鸡了orz
[梦帕]关于Alpha的易感期(ABO)
#没有付费内容
#就是欺负一下帕帕
宝生永梦没有想过,Alpha的易感期也会使他改变性格,显示出在玩游戏时才会有的攻击性。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自己的Omega。
和他完全匹配,绝对契合的另一半。...
#没有付费内容
#就是欺负一下帕帕
宝生永梦没有想过,Alpha的易感期也会使他改变性格,显示出在玩游戏时才会有的攻击性。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自己的Omega。
和他完全匹配,绝对契合的另一半。
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神出鬼没的小朋友在哪里。
“帕拉德,帕拉德……”
破坏欲在心里翻涌,他的眼神却尽是无助。
“……永梦?”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疑惑,他抬起头,看见帕拉德蹲在他面前。
“帕拉德……你怎么来了?”
他紧紧地抓住帕拉德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把他整个人拖进自己怀里。
“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帕拉德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雀跃,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Bugster偏低的体温让沸腾的血液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把脸靠在帕拉德背上,用力地抱住对方的腰。
他的Omega一向对他的所有变化都非常敏感,在察觉到空气中充斥着的浓度过高的Alpha信息素之后便顺从地释放出信息素来安抚他。
“没事了永梦,我在这里。”帕拉德艰难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带着一股甜甜的奶味儿的信息素细细密密地将宝生永梦包裹起来。
宝生永梦闭着眼睛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又把帕拉德往下压,然后把嘴唇贴在他的腺体上。
这股黏糊糊的劲儿让帕拉德感觉有些新奇。不管是永梦还是M,都是非常独立的个体,即使在友人面前也不肯轻易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有着相当强大的内心。
能够看到现在这种情况下的宝生永梦并且作为他的Omega来安抚他,这对帕拉德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帕拉德。”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帕拉德眨了下眼睛,歪头蹭了他一下算是回应。
“你是我的。”
他听见自己的宿主这么说。
由宝生永梦的愿望诞生而出的Bugster,从一开始就是需要依附宿主的存在。
合二为一让他们变得完整,相互分离又让他们可以彼此慰藉。
就连帕拉德的第二性别,都是在永梦分化为 Alpha之后才变为Omega的。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你啊,M”
他的Omega总是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危险,总是热衷于向所有人展示自己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标签。
属于和被属于。
这恰好满足了M那过于霸道的控制欲。
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红光,他张开嘴,轻轻地在帕拉德的腺体上咬了一口。
“!”
比核心受到攻击更强烈的刺激让帕拉德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把头靠在M的头上,露出那种纯真又病态的笑容。
“M,刚才的,是什么?”
“是新的游戏,”M压低了声音诱哄他,手指揉弄着他的腺体,听着他逐渐加重的呼吸,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软倒在自己怀里,“要一起玩吗,帕拉德?”
Bugster单纯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茫然,但他存在的意义便注定了他无法拒绝宝生永梦。
“唔……好啊,M”
对到底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Bugster对他伸出双手,像幼崽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地撒娇。
嗅到了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甜牛奶味儿,宝生永梦,或者说M勾起嘴角。
“让我来教你吧,小朋友。”
【刚切】生长痛
#chase没被洗脑,诗岛刚被chase养大的if线
#世界和平的设定(感谢景和打赏的世界和平×)
诗岛刚比其他同龄人更早地跨入叛逆期。
守护人类对chase来说是件简单不过的事,但照顾诗岛刚这项工作仿佛是要印证“幸福和不幸是等量的”理论一般,给曾经的proto drive带来了远超战斗千倍百倍的麻烦。
尚不懂人心的机械战士,不得不替因意识上传到腰带、无法身体力行抚养决裂旧友遗孤的库里姆履行监护人的职责,但好在至少诗岛雾子是个相当识大体的少女,每当chase因为幼弟那明显带着敌意的针对头疼不已时,她就会充分发挥长姊的威严,将诗岛刚反抗的火苗扼死在苗圃里...
#chase没被洗脑,诗岛刚被chase养大的if线
#世界和平的设定(感谢景和打赏的世界和平×)
诗岛刚比其他同龄人更早地跨入叛逆期。
守护人类对chase来说是件简单不过的事,但照顾诗岛刚这项工作仿佛是要印证“幸福和不幸是等量的”理论一般,给曾经的proto drive带来了远超战斗千倍百倍的麻烦。
尚不懂人心的机械战士,不得不替因意识上传到腰带、无法身体力行抚养决裂旧友遗孤的库里姆履行监护人的职责,但好在至少诗岛雾子是个相当识大体的少女,每当chase因为幼弟那明显带着敌意的针对头疼不已时,她就会充分发挥长姊的威严,将诗岛刚反抗的火苗扼死在苗圃里。
但很显然,每当诗岛雾子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时,诗岛刚苗圃里的反抗之心又会生生不息地冒出火星来。
和早就从母亲黯淡的表情里失去对生父期待的诗岛雾子不同,诗岛刚正处在对父母的爱抱着复杂情绪的敏感年纪,这种只有长者能赋予的关怀,只凭从未养育过人类子女的库里姆当然无法满足,而诗岛雾子能给予的代偿也非常有限,chase更不必说——这个担任实际监护人的roidmude在初期曾因无法确切理解人类的复杂情感,对“家人”一词产生了十分危险的误解,差点引发让诗岛姐弟就此诀别的重大事故——当然,此事已经被压在往事的箱底,不再重要。
这时候的诗岛刚像是只脾气不好的白猫,下爱幼上尊老,只对着从外表看可以排在中间的chase露出利牙尖爪,稍微碰一下就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嘶嘶鸣叫。
由诗岛雾子和库里姆主导的小小家庭法院,最经常接收的纠纷就是来自诗岛刚和chase的恩怨,大多数情况下的解决办法,是诗岛雾子趁着自顾自复盘矛盾冲突起于何人的双方不注意,在库里姆的明示下抱着赛博师长逃之夭夭。
仿佛那句不太合适的俗语,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诗岛刚和chase的矛盾往往不知所起又不知为何结束,太过执着于分断家务事,只会让清官焦头烂额,这罪魁祸首的二人当然没有任何一方会率先低头,往往是诗岛雾子和库里姆在场外向彼此道歉,一个说着“抱歉,我家的弟弟太不坦率”,另一个回道“不不,是我家的000号太不体贴”,以此为场内的硝烟画上省略号。
这个由两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和两个并不纯粹的机械构筑起的特殊家庭,以微妙的平衡感,保持着奇怪的温馨,就这样缓缓行进。
影响了这个家庭的因素出现得突然又命中注定。
诗岛雾子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恋爱的年纪,这个直来直去的少女头一次面对着自己的情绪如此百转千结,和雾子形成鲜明对比的诗岛刚对那个叫泊进之介的年轻人熟络得几近不顾姐姐死活,一句暧昧不清的“兄长”,把初具好感的两人脸颊撵成烟花爆炸后碎了一地的通红纸沫,只有chase皱了皱眉,按上自己的胸口。
泊进之介是个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只有外表看起来懒散的踏实家伙。
而且他并不排斥介入到诗岛刚和chase的针锋相对中。
泊进之介的存在像是给锋锐的齿轮上了润滑油,chase和诗岛刚,他一手揽一个,以不经意的态度四两拨千斤,把这两人之间所有可能产生的矛盾,通通趁着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扔进遥远的外太空去。
在那一年的平安夜,兼泊进之介的生日会,直到大家一起拆礼物时,chase才惊觉,自己和诗岛刚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对话了。
这个少年不面对着机械生命咄咄逼人的时候,活泼地像只会摇晃尾巴的开朗小狗,他今年收到的礼物是一套昂贵的专业镜头,在大家的招呼下,他熟练地安装好,以圣诞树和餐厅的壁炉作为布景,给每个人指定了站位和姿势,举起了自己的相机。
聚餐的时间结束,其他人各回各家,库里姆需要给自己的电子身躯充电,诗岛雾子和泊进之介,则找了个理由,在细雪飞舞的时刻离席。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将会在午夜的钟声敲响时不约而同地告白,然后在仿佛意外这心有灵犀的相视中,一起笑出声来,牵着手成为被众人祝福的情侣。
被留下来打扫房间的是诗岛刚和chase,长久生活的默契足以让他们无需商讨就做到分工明确,当聚会的痕迹只剩下精致的装饰品时,从时间来看,那对准情侣还在酝酿情绪的步骤。
chase为诗岛刚倒了一杯热可可,自己也捧着水,在餐桌的对面坐下。
“那两个人——”
“其实——”
默契有时候能帮大忙,有时候则十分多余,两个人的话头同时被对方打断,但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对面的人又迟等着不肯开口。
最后是诗岛刚敲了敲桌子:“我先说。”
chase点头默许。
“那两个人看上去很般配,不是吗?”或许最开始的调侃出自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笑话,但现在的诗岛刚圈着手里的白色瓷杯,表情里带着一丝和口中说出的赞赏不相称的寂寞:“至少能守护住姐姐的幸福也好,看着姐姐能和可靠的人在一起……也能放心了吧。”
chase听出了诗岛刚吐出的模糊字眼是指“母亲”,他板正地坐在位置上,声音和往常一样,沉着得仿佛管乐器:“不仅是雾子,刚,你也应该获得幸福才行,我也会守护你的。”
“——当够了姐姐的护花使者,又来管我的闲事吗?”诗岛刚懒散地拄着脸颊,语气并不友好,眼里却带着笑,之前那点寂寞被笑意驱散,少年的情绪和体力一样充沛,总在chase捕捉和理解前被新的情感覆盖。
“现在姐姐身边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脑袋里只有‘守护人类’的铁皮脑袋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了吗?”
和会亲切对待处在情感学习进行时roidmude的诗岛雾子和泊进之介等人不一样,诗岛刚从始至终抱着批判的眼光去评价生父那充满罪恶的遗物们,包括且不限于由库里姆教导出来的chase,事实上,在过去的近十年,二人之间的矛盾有八成围绕着chase冰冷的机械心和诗岛刚过于火热的心脏碰撞出来的剧烈反应。所以chase根据经验,很快意识到,诗岛刚这句反问里带着想要听到某种回答的期待。
chase的应对方式,永远是用真诚面对诗岛刚的诘问。
所以他说:“并不是那样,刚”
“我希望能守护雾子,和雾子爱的人们,那其中也包括你。”
“…………”
面前的白衣少年低下了头。
“不舒服吗,刚?”
“——没有,”诗岛刚抬起头,眼中是chase之前从未见过的疲惫,这个鲜活的年轻人仿佛沾染上了某种枯败的迹象,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叹口气, “我没事。”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而已。”
之后的日子快得像是安上了一息三千六百转的高速引擎。
还没等库里姆抒发完对泊进之介的赞赏,即将目送爱女嫁到别人家的老父亲惆怅就压垮了这个小小的腰带身躯,诗岛刚也很快面临毕业,他选择的道路是成为自由摄影师。这个结果代表着在短时间内,从这个家里成长起来的二人,将先后离巢。
就连chase都感染了从库里姆那里传来的落寞。
诗岛雾子无奈地安慰库里姆,说可以把泊进之介也依赖着的腰带先生请进新家里,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不住在一起,相隔也并不远,倒不如说上班时就能见到。
而诗岛刚只在面对着低落的库里姆才会打趣几句,和chase在一起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些无足轻重的话题。
chase感觉那个平安夜的对话似乎突兀地撕碎了他和诗岛刚之间的联系,对方不再问自己尖锐的问题,不再期待答案,同样,也无从引发那些二人之间习以为常的矛盾。
这个过去好像一直处在叛逆期的青年如同突然成长起来那样,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让习惯“照顾诗岛刚”这一麻烦任务的chase感到陌生的另一个人。
这种撕裂的状态持续到雾子的新婚,那天,这个小家庭的成员和亲友聚在一起,召开最后的家庭聚会,也是诗岛刚的欢送会——这个年轻人要去美国进修,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迎来自己绝对不会平淡的余生。
喜悦与离别的氛围掺杂在一起,chase婉拒了追田现八郎递来的酒杯,泊进之介喝的脸颊有些发红,雾子的脸上也带着红晕,西城究和一直以来协助库里姆照顾诗岛姐弟的本愿寺科长早早惨败,半个小时之前就相互搀扶着打车回家了。
直接导致两人退场的诗岛刚现在正集火追田现八郎,对方把酒杯递给chase意图转移火力的计划在诗岛刚刻意无视下破灭,一旁的泽神玲奈笑得花枝乱颤,靠在诗岛雾子身上,按下了手机的录像键。
最后连追田也不得不退场,笑累了的泽神玲奈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假寐。一身酒气的诗岛刚抱着雾子的腰,像小时候那样把头埋在姐姐怀里。雾子温柔地拍顺着诗岛刚的后背,轻声询问:“怎么了,刚?很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吧。”
“……对不起。”诗岛刚低声说。
“刚…?你说什么?”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之后诗岛刚仿佛终于能借着酒劲发泄情绪一样,他环着姐姐的腰,一边流泪,一边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语句,连钻到沙发后面装死的追田都被吓到酒醒,泊进之介手足无措地看着义理的弟弟难得的失控,想要插手安慰,却被诗岛雾子用眼神制止。
“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道歉?”
面对姐姐的追问,诗岛刚仿佛承受着痛苦,他没有再说出更详细的内容,只是逃避现实那样,拥抱着姐姐,带着哽咽艰难挤出话语。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说完这句话后,诗岛刚似乎用尽了力气,只是安静地环拥着诗岛雾子,不再哭诉。
泽神玲奈这才意识到手机的录像并未停止,诗岛刚前半段的大杀四方和后半段没头没尾的忏悔会都忠诚地记录下来,她一边嘟囔着要让这份录像人手一份,一边在滴声中停止了录制。
追田现八郎从地板上爬起来,帮泊进之介把诗岛刚搬到长沙发上,泊进之介苦笑着打趣:“刚这家伙,就算是弟弟,一直抱着别人的老婆也太过分了吧。”
泽神玲奈帮诗岛雾子整理着茶几上的啤酒罐,无心般接道:“就是说啊——抱着那边的chase不是更加方便快捷吗。”
chase正在困惑为什么会出现自己的名字,倒在沙发上的诗岛刚却突然操着嘶哑的声音开口。
“一直以来拒绝我的,不就是chase吗?”
“咦——刚你没在睡吗?喂喂,说清楚点啦,喂——”
但不管好奇的泽神玲奈如何摇晃诗岛刚,他都没有再次出声。
幸存滴酒未沾的chase担任了把众人送回家的职责,在分配路线时,剩下的其他人才发觉库里姆早被之前离席的本愿寺科长顺走,大概是要老友之间再小酌几杯。
陆续把泽神玲奈和追田送进家门,车上只剩下了chase,和昏昏沉沉的诗岛刚。
这是诗岛刚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夜。
“刚,”chase低声问,“为什么说是我拒绝了你?”
诗岛刚没有回答。
chase明白这不是讯问的时机,但明天飞机起飞前还有时间,他可以在诗岛刚清醒后,再询问那个自己毫不知情的“拒绝”。
可是chase并没有来得及问。
第二天,roidmude打开诗岛刚的房门叫他起床时,诗岛刚已经不在房间了,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行李和主人一样不知所踪。
chase面对着乍然空旷的房间,感受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不知所措。
平常诗岛刚也会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但这次的不告而别,让chase尤为无法习惯。
没有再见,没有一路顺风,甚至都没留下两人之间标志性的争执。
留在这栋房子里的,只有寂静。
中午时,本愿寺科长终于送回了库里姆,这位科学家还没从“你们居然散场时才发现我不在”的抱怨中回过神,又被空荡荡的房子击中了泪点,chase甚至产生了那块像素有限的屏幕上出现湿漉漉泪痕的错觉。
那之后的日子,和往常别无二致,除了搬出去的诗岛雾子,和没有诗岛刚之外,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几天后,chase收到一封同城寄送的邮件,内容物是一盘录像带,录制日期正是最后一场家庭聚会。再过了几天,诗岛雾子在午休时笑着提起泽神玲奈甚至花大手笔给远在美国的诗岛刚也寄了一份,害她听了诗岛刚长达一个小时的抱怨。
chase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既没有诗岛刚的地址,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这个在他记忆里留下鲜明色彩的青年,居然消失得如此彻底。
“对了,”泽神玲奈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chase还没有刚的通信号码吧?要不要我分享给你?”
chase摇了摇头。
“刚应该有他自己的用意。”,他说。
“是吗?”泽神玲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过去几年。
在这几年中,诗岛雾子和泊进之介的儿子泊英志出生,诗岛刚偶尔会在年节带着大包小包的伴手礼回来,在其他人得知这件事之前早早离开,但大多数时候,代替诗岛刚本人出现的只有时机恰好的的节日礼物,和随礼物寄来的贺卡文件。
诗岛刚邮递来的礼物面面俱到,就连库里姆都能收到手掌大小的手工针织帽和围巾,礼物清单上只有chase没有姓名,每次都是泽神玲奈从装着贺卡和信件的文件袋里掏出盖着邮戳,和写有“Mach”的署名,但在“to:”的位置留下空白的明信片,把它递给一旁沉默的chase。
“小chase就把这个当做纪念品吧。”泽神玲奈如此安慰道。
诗岛刚寄来的明信片上,永远都印着不一样的景色。
雪山,沙漠,雨林,明镜般的湖水,巍峨的宫殿,英伦的大本钟,梦幻的城堡,甚至一张明信片上,连诗岛刚本人都成为拍摄的主体——对方捧着一颗长势喜人的白菜,后面追着七八只嗷嗷待哺的鸵鸟。
chase把这些明信片收集起来,放进他专门为此购买的收纳箱里。
大概在泊英志六岁的那个年节。
临近傍晚时,城里下起了大雪,诗岛刚的礼物似乎因此晚来了一些,当泊进之介把饭菜端上餐桌,坐在餐椅上的泊英志颇为落寞地低下头:“今年没有小舅舅的礼物吗?”
尽管诗岛刚本人鲜少到场,但他每年专门为泊英志准备的豪华玩具已经虏获了这个小家伙的心,这让他一跃成为节日餐桌上最具话题性和期待值的存在,每次的惯例在今天被打破,泊英志显然有些提不起精神。
“好啦,毕竟外面雪下得很大,”诗岛雾子摸了摸儿子因失落垂下的小小头颅,“今年给你包个大红包吧?”
饭菜全部端上餐桌,泊英志也终于因为母亲的承诺重新展露笑颜。泊进之介代替库里姆举杯,餐桌上年纪最长的科学家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门铃就被人急促地按响。
“是礼物吗!是礼物吗!”
泊英志飞快地蹦下餐椅,向门口跑去 :“是小舅舅送来的礼物吗——!”
“这孩子…”
诗岛雾子和泊进之介失笑,随着开门声响起,泊英志清脆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英志?门外是谁?”
诗岛雾子正要起身,泊英志兴奋的喊声重新传过来,声音高了八个度不止,chase甚至感觉耳内出现了混响。
“是小舅舅——!!小舅舅回来了!!”
裹着白色冲锋衣的青年单手抱起泊英志,把肆虐的风雪关在门外,他站在玄关,摘下挡住了口鼻的帽子,环顾屋内,露出和曾经一样张扬的笑容。
“今年人很齐嘛,怎么样,有想念我吗?”
这个年节有了诗岛刚的存在,变得尤为热闹。
泊英志完全忘记了礼物和红包的事,显然神奇的小舅舅本身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对象,诗岛刚大方地教导这个小外甥专业级的摄影技巧,甚至将自己随身带回来的相机拿给泊英志练手。
诗岛刚短暂地住回了原本的房间,chase和库里姆留守的家终于多了点人气,诗岛刚在无休止的聚会和串门中抽出空,在正月过完之前,把橱柜里积灰的被炉拿出来,还去买了一大箱蜜柑。
chase久违地在这个家里看到诗岛刚的身影,他正往窗框上挂一大早去买回来年节的装饰品,库里姆正在被炉桌面上赞同诗岛刚选材的品味:“我就说南瓜头不能拿来当年节的装饰——进之介他们甚至问我是不是万圣节的装饰忘记撤掉,这可是chase的问题。”
“就是啊,”诗岛刚退后几步,确认装饰品的摆放效果,“都怪chase。”
“刚,”这个关键词触发了chase的回忆,他站在诗岛刚背后,沉着声,平静地询问:“那个时候,你说是我拒绝了你。”
“为什么,刚?”
诗岛刚沉默了一瞬,突然转移了话题,反问道:“chase,你有收到我寄的明信片吗?”
“我收到了,”chase尽管不理解诗岛刚为什么询问毫不相干的事,还是配合地点头,“我都留着,你要检查吗?”
诗岛刚摇了摇头:“不用了,”停顿了一下,他缓慢开口,“什么拒绝?我不记得了。”
chase不觉得诗岛刚是个记性不好的人,但他并没有选择追问。
这个年节忙忙碌碌地过去,在正月即将结尾时,诗岛刚也将再次出发提上了日程。
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大家照常为他准备了欢送会,有前车之鉴,这一次提供的所有饮品,都是泊英志也能喝的无酒精橙汁。
好在这次的欢送会比任何一次都正常,临近晚上十点时,众人就已经散场,诗岛刚和chase沉默地回到已经有些苍老的家,打开灯时才意识到库里姆落在泊进之介家没有带回来。
chase对着听筒,听了库里姆十分钟的抱怨,最后以诗岛雾子的晚安作为结尾,挂断了电话。
诗岛刚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去休息吧,刚。”
青年摇了摇头:“我有话对你说,chase。”
这一幕也是久违的场景,于是chase起身,为诗岛刚冲了一杯热可可,自己捧着冰水,坐在诗岛刚的对面。
诗岛刚用指尖敲打着白瓷杯温热的杯壁,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很久后才开口。
“chase,你不是在深度学习人类的感情吗?”
chase点头。
“以你对感情的认知——我在你眼里,是以什么感情看待的呢。”
chase没有迟疑。
“是爱,刚。”
诗岛刚的手猛地一颤。
他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再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抖的嘶哑。
“chase,你能理解什么是爱吗?”
某种熟悉的感觉笼罩了chase。
“…爱是由人类编织的纽带。”chase直起身,低声给出自己思考后得出的结果,“我曾经爱着雾子……那是进之介提醒我得到的答案,他告诉我,那种心脏揪紧的感觉,就是爱着某人的心情。”
“你现在看到姐姐…或者其他人时,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面对诗岛刚的询问,chase抬起头,直视着诗岛刚写满复杂的眼:“不,现在我看到雾子的笑容,只会为她的幸福感到快乐。”
“刚,你也一样。”
仿佛多年前场景的重现。
诗岛刚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面挂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橘子彩灯,因为没有打开开关,只是死气沉沉地垂在那里。
“所以,当你看着我,看着我寄来的明信片——”
“我为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感到快乐,刚。”
诗岛刚笑了笑。
“那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了,chase。”
“——我一直想和刚成为挚友。”
chase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站起身的诗岛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挚友?”
“人类把可以心灵相通的朋友成为挚友,不是吗?”那种期待着某种答案的感情终于也出现在他的身上,chase抬起头,看向诗岛刚。
但是对方只是摇摇头。
“我大概没办法和你成为挚友,chase。”
chase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于是他只是点头,毫无挣扎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诗岛刚将已经凉透的可可一饮而尽,送到厨房洗干净杯子,想起什么一般,又补充道:“我不会再来了。”
“在自由摄影师之外,我打算去给美国的哈雷博士做研究助手,之后就定居在那里。”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
“有缘再见吧,chase。”
这一次,诗岛刚没有不告而别,chase把他送到机场亲眼看着他走向安检口,对方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在最后把行李放进传送带之前,诗岛刚转身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口型。
chase辨认出他说的是永别。
然后,诗岛刚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再听到诗岛刚的消息,是在几个月之后,对方似乎成功做上了助手,一边完成自己自由摄影师的梦想,一边协助研究,意外地做的不错。
“还从哈雷博士那里学来了小饼干的配方。”泽神玲奈补充道。
chase下意识地看向泽神玲奈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又一次忘记询问诗岛刚联系方式。
泽神玲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搂着他的肩膀:“我来把刚君的联系方式分享给你吧?地址我也有哦。”
chase无端回忆起诗岛刚临走时那句无声的永别。
于是他摇了摇头:“已经不需要了。”
“………是吗?”
泽神玲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若有所思地喃喃:“今年会寄来怎样的礼物呢…”
诗岛刚依然会给大家寄来礼物,贺卡,和信件,只是泽神玲奈再也没能从空空如也的文件袋里找到盖着邮戳、写着“Mach”署名,只在“to:”上留着空白的明信片。
chase准备的收纳箱,也没有迎来被装满的那一天。
两年后,诗岛刚在美国交了女友的信息从诗岛雾子那里传到chase耳中,诗岛雾子和泽神玲奈挨在一起,对这段感情似乎一致地抱有忧虑。
泽神玲奈嘟着嘴,这个有些少女的动作在她身上出现依然不显得违和:“虽然我也不觉得长辈的所作所为应该由孩子承受…但是那个小姑娘可确实引发了事件啊,差点造成人员的伤亡——刚还是再多考虑一下比较好吧?对吧对吧,chase?”
chase简单地听过了前因后果,只是给出简短的回应。
“我相信刚的眼光。”
泽神玲奈叹了口气。
“chase,今晚有空吗?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和你久违的聊聊天?”
“喂——!?”追田现八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错愕地看向泽神玲奈:“聊天!?”
“好啦好啦,聊天对象是chase,现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泽神玲奈撒娇一般把追田现八郎凑过来的脸推开:“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吧。”
虽然说是聊天,但泽神玲奈入座后,只是一边吃顺路买回来的小吃,一边看电视上播放的老套漫才节目,时不时发出笑声,完全没有展开话题的意思。
chase正坐在一旁,直直地看着泽神玲奈。
很快,对方就在这种眼神下笑不出声了。
“真是的,别那么看着我啊,装傻都变得不好笑了,”泽神玲奈似真似假地抱怨,放下手里的爆米花,“我也只是想和你聊聊刚的近况啦——”
“说起来,刚也真是可怜呢,总是爱上糟糕的家伙啊。”
chase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不确定地询问:“总是?爱上糟糕的家伙?”
“啊——在本人面前说这话有点失礼来着?真抱歉,我都没注意到。”
面对着chase弥漫上困惑的眼神,泽神玲奈只是端起杯子抿一口甜酒,宛如漫不经心那样,扔下足以毁天灭地的惊雷。
“刚很久之前喜欢过chase你哦,对对,就是那种恋爱意味的喜欢——chase你有察觉到吗?”
恋爱意味上的喜欢。
时针已经走向凌晨,chase却从根本上无从体会睡意。
很久之前,那是多久呢?
印象当中,从很久以前开始,对方面对自己时,就一直是想要否定什么的样子,拒绝着自己的靠近。
拒绝。
一道沙哑的声音,穿过多年的时光,虚无缥缈地响起来。
「一直以来拒绝我的,不就是chase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拒绝的呢?
chase回想起那一天,那个没有留下痕迹的离别。
自己和他之间的痕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来着?
记忆贴心地翻找出留存多年的数据。
少年的声音尚还稚嫩,稚嫩到藏不起语气中的期待。
「脑袋里只有『守护人类』的铁皮脑袋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了吗?」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回答。
「……………那其中也包括你。」
录像带被推进老旧的读取设备,忠诚地将画面放映在屏幕上。
临走前的诗岛刚异常勇猛,来者不拒,凭一己之力送走了所有来敬酒的同伴。
在追田现八郎开始装死后,诗岛刚转移了目标,扑向了自己的姐姐,一旁也已经微醺的泊进之介以为诗岛刚逼起酒来连亲姐姐都不放过,还伸手准备拦住,但诗岛刚只是扑进姐姐怀里,一边道歉,一边像重新回到小孩子的年纪一样,无助地哭泣着。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为什么要道歉呢,刚?”
chase看着屏幕上被追田和泊进之介合力搬到沙发上的诗岛刚,不自觉地发出询问,但录像带无法回应,刻着数据的磁盘一圈圈旋转,把进度条推向结尾。
「一直以来拒绝我的……」
是我吗?
chase皱起了眉头。
和“爱”有关的话题,他和诗岛刚只聊过一次,印象当中,那一次的诗岛刚非常平静,和过去那个喜欢呛自己的年轻人截然不同,这个青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为几乎陌生的另一个人,他没有再否定roidmude的所谓感情,只是平静地询问。
不,或许没那么平静。
chase终于回忆起那种熟悉感所为何物。
成长后的诗岛刚藏起了自己的情绪,但不管埋藏得多深,两人相处多年的默契还是在这一刻为chase验明了那种感觉的正身。
在无望而隐秘的期待里,回忆中的诗岛刚看向chase。
「chase,你能理解什么是爱吗?」
「所以,当你看着我,看着我寄来的明信片——」
chase起身,走向诗岛刚曾经住的卧室,拿出自己尘封多年的收纳箱。
收纳箱没有装满,但每一摞明信片都码放得整整齐齐,chase的记忆储存方式足以让他在脑海里翻找出每一张明信片记录的景色,所以没有机会被拿出来观赏的明信片,在岁月中从未流逝它们应有的色彩。
每一张明信片上都清晰地盖着邮戳,写着Mach的签名,“to:”的后面都是空白。
特色鲜明的写法,让人记忆深刻。
诗岛刚从来没给过chase联系方式和居住地址。
chase紧紧盯着每张明信片背后不同的邮戳。
他回忆起来,在众多风景照后,只有一张连拍摄者也一起照进去。他翻找出那张滑稽的明信片,终于意识到或许一直以来忽略的某种可能。
他打开电脑,在搜索图片的项目上传了年轻版的诗岛刚被鸵鸟追逐的蠢样,添加上关键词:Mach。
一个私人的旅游照片网页被检索出来,验证问题是让人摸不到头脑的简短等式:
0+0+0=?
chase一字一顿,输入自己的名字。
屏幕上弹出验证成功的字样,这个被加密的私人领域柔顺地向屏幕前的同类展现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是照片,照片,让chase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雪山,沙漠,雨林,明镜般的湖水,巍峨的宫殿,英伦的大本钟,梦幻的城堡,以及一个白色衣服的青年,手里捧着一大棵白菜,被鸵鸟追得四处逃窜。
网页上没有显示地址,只有每张照片的上传日期。
——每张照片的上传日期,都要比寄送礼物的日期晚半个月,仿佛在向这处地点告别。
诗岛刚是以怎样的心情上传这些只为一人保留的信号的呢?
诗岛刚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满怀期待地寄出明信片后,等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和自己共享这份美景的呢?
「你的心脏还会揪紧吗?」
诗岛刚问。
那时候,他回答,已经不会了。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往往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失去与离别,这是独属于人类的生长痛。
在一个不管挽回什么都或许已经来不及的时间,chase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他比那个人,更晚地跨入了生长期。
我爸的猫以为他死了
布莱泽
Summary:我是比留间纯,我爸曾经遇见过一只外星猫。
Warning:
大结局后的故事,队长儿子视角,私设一堆
有点电波。东扯西扯。一点寿命论。OOC。
我爸的猫以为他死了
养猫的人之间有种说法,太久不回家的话,你的猫就会以为你在外狩猎的时候死掉了。
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和我一起从冲绳回来的织人,站在玄关悻悻地如此对我说道。同时一只橘猫正仰头坚持不懈地喵喵叫着,在他的两条腿之间绕来绕去,似要把所有毛都蹭到他被海水冲褪了色的凉鞋上。织人艰难地把自己从猫里拔出来,向屋里走了两步,大橘就锲而不舍地黏上去。...
布莱泽
Summary:我是比留间纯,我爸曾经遇见过一只外星猫。
Warning:
大结局后的故事,队长儿子视角,私设一堆
有点电波。东扯西扯。一点寿命论。OOC。
我爸的猫以为他死了
养猫的人之间有种说法,太久不回家的话,你的猫就会以为你在外狩猎的时候死掉了。
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和我一起从冲绳回来的织人,站在玄关悻悻地如此对我说道。同时一只橘猫正仰头坚持不懈地喵喵叫着,在他的两条腿之间绕来绕去,似要把所有毛都蹭到他被海水冲褪了色的凉鞋上。织人艰难地把自己从猫里拔出来,向屋里走了两步,大橘就锲而不舍地黏上去。
“抱歉啊,纯,”织人说,蹲到鞋柜旁边,拉开发现里面只有两双高跟鞋,橘猫开始用脸蹭他的手臂,“稍等一下,我去拿给客人的拖鞋——”
他蹲着挪了两步,伸手揉了揉猫的头顶,后者毫不犹豫立刻躺倒,肚皮朝天地压在他的脚背上。
父亲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往旁边站一点,我困惑地扭头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去,防卫军制服的袖标还蹭到我的胳膊。我父亲,那个在防卫军里大名鼎鼎(至少我听说是这样)的比留间弦人,在织人家的玄关地砖上半跪下来,说了声“失礼了”,伸手摸了摸大橘的后颈毛。
三十秒后橘猫乖巧地被父亲拎到不会阻碍交通的地板上,揣手卧下打着呼噜。我和织人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父亲却像理所当然一样站起身,拍拍那件蓝色制服上应该不存在的灰尘,向织人一点头:“纯还要再麻烦你们一晚了,明天早上他妈妈会来接他的。”
“啊,不,不会,我们都在冲绳一起住了半个月了没问题啦,”织人愣愣的,眼睛在橘猫和父亲之间乱飘,还下意识站起来鞠了一躬,“叔叔您工作辛苦了!”
直到父亲走出屋子关上门,织人才一把过来抓住我的肩膀。“那个,”他指的是已经半闭眼睛快睡着的猫,“那个也是防卫军训练的一环吗?小栗酱很认生的我第一次见她在陌生人眼前这么乖!”
“我怎么知道啊我家没养过宠物!”我说。
小栗酱细细地咪了一声,把头枕到地面。织人解开凉鞋的带子,赤着脚踩到地板上,趴下去摸摸她橘黄色的脑袋,然后朝我招招手。我便也有样学样地跟过去,向猫伸出手,然后在还没碰到她额外长的几根睫毛的时候就被猫爪拍开了。小栗酱睁开半只绿色的眼睛盯着我。
“你看吧,”织人得出结论,“你爸绝对有什么动物对话秘籍,要么就是防卫队里养过警犬?”
我思考了一下:“阿斯加隆?”
“机器龙不算吧!”织人说。
我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布莱泽奥特曼?”
于是我的发小一脸无语地起身看我一眼,我趁机捅咕他肚子:“要让我在玄关站多久啊,你家拖鞋呢。”
在织人一边大声抗议“客人怎么能袭击主人呢”一边进起居室拿拖鞋的脚步声中,我非常非常认真地再思考了一下。布莱泽奥特曼的活跃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会我在横滨上小学,母亲常常提起我们放假去东京看望父亲,正好遭遇怪兽袭击的那一天,我被布莱泽奥特曼托在手掌上送回地面的事情。那天晚上,惊魂未定的母亲搂着我,问我感觉布莱泽奥特曼是什么样的呢。
布莱泽奥特曼,要我现在回想,也只能想起他在高楼之间来回蹦跶,爬上东京塔,柔软灵活地在空中扭转身体平稳着陆,随手把怪兽投掷过来的能量弹拍回去,再从手心扯出一根光矛。那时小学二年级的我毫不犹豫地说:“是宇宙猫猫!”
正统猫小栗酱正在舔肚皮上的毛,随后站起身来抖抖耳朵。她被织人一家喂得溜圆,伸懒腰的时候像一只抻长的糯米团子,结果一转身就灵巧地踩着茶几和沙发,跳到橱柜的格子里了,全然忘记五分钟前自己还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单方面以为)死而复生的小主人,在那里摊成一根猫条。拎着拖鞋和冰饮走出来的织人还不知道他将会看到什么——我的视线随小栗酱扒拉下来的一卷卫生纸在地上咕噜噜滚动。
……对嘛,布莱泽奥特曼怎么不能算一只猫呢?
织人母亲做的咖喱饭人间一绝。当晚我们在织人房间的阳台上吹夜风,我问他:“为什么太久不回家猫会以为你死了?”
“我在网上看到的,”织人叼着蜜瓜冰棒,含含糊糊地说,“据说在猫看来我们出门是去狩猎了,那如果太久不回来,就是在与猎物的搏斗中英勇牺牲了。”
我灌了口弹珠汽水,玻璃球在瓶口叮叮当当地响,这款新出的樱花味口感实在不好评价。夏季大三角明亮地嵌在夜空中。“那如果是猫自己跑走了呢?”我问。
“啊?”咔嚓一声,织人咬断了冰棒,“那是猫觉得你太菜,自己出去狩猎了?然后拖着老鼠之类的战利品回家。”
我歪过头想了想,实在想象不出布莱泽叼着一只宇宙怪兽,从天而降飞到父亲身边的样子——说到底,这里应该也不是他的家来着?父亲有跟我说过,那个在我八岁那年短暂地借住他口袋的奥特曼,是来自遥远星云的旅人,说不定地球才是他“出门狩猎”的地方。母亲说布莱泽离开前曾到我家来告别,只是那时我已经睡下,错过了外星猫变成一人高从阳台爬进来的盛况。奥特曼眼神无辜,鬓角晶体反射粼粼灯光,乖顺地趴在阳台栏杆上,忙于制服自己的舌头。花了五分钟他总算说出一句不弹舌的日语“再会”,把那时的母亲吓了一跳。
我想不通一个外星人干嘛遵守地球的礼仪,事后去问父亲,他坦然承认是自己教的。小栗酱在扒拉阳台的玻璃门,我盯着夜空中的天津四。布莱泽没有拖一个地球人回他自己的星系,已经算是很给我父亲面子。很难判断布莱泽能不能分清“再会”和“永别了”的区别,但有一点很好判断:宇宙猫大致是不会再回来了。
父亲会怎么想呢?
事实证明,父亲显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与地球擦肩而过的宇宙猫。即使布莱泽奥特曼离开地球,特殊怪兽对应分遣队解散,他也依然是地球防卫军里忙得十年如一日的比留间弦人。我不清楚他们军队里的调任情况,他有的时候一个月回家两次,有的时候每天都回来吃晚饭,还给我带阿斯加隆十周年纪念SHF附加限定特典。我问父亲从哪买到的,他抓抓头发,说原SKaRD队员人手一份,他还拜托泰信做了声光改造。我张了张嘴,没说自己从来没买过这类玩具。
我把机龙留在书柜上面,作为特典附赠的软胶怪兽则带到补习班去了。织人捏列维拉的脑袋触须玩,被坐在他后面的理奈用草纸卷打了脑袋。
“好好听课!”这个和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女孩鼓着脸教训道,“既然都决定要考大学了,偏差值可不会自己就升上去!”
“啊——”织人惨叫,趴到桌子上,“但是我真的搞不懂古文啦!救救我阿斯加隆!”他用手肘铺开试卷,上面大片涂改,词不成句,不由得让人感慨,你学国文像布莱泽。
我陪他一起趴下:“救救我的英文吧阿斯加隆。”
理奈用圆珠笔尾巴给我们一人戳了一下:“你们两个文科盲。求阿斯加隆有什么用,人家只是个退役了的机器龙。”
我眼睛转了一下,向后座的她虚弱地伸出手:“未来的东京大学文科三类录取才女,茂沢理奈殿下,请救救我的英语。”
“喂。”
等到猎户座已经彻底离开我能看到的夜空,兵荒马乱的升学考才算结束。最后一科考完之后织人呐喊着“大记忆消失术”从我身边风一样冲过去,不知道他的国文最后考得如何。父亲和母亲都在校门外面的人群中等我,我把文具袋递给父亲,倒也感觉卸下了担子,扭了扭肩膀:“之后就是毕业典礼啦!”
“哦!”大记忆消失的织人突然再次出现,趴在我的肩膀上,“毕业礼那天你要穿什么?我要穿西装!理奈会穿和服吗?”
文科才女悠悠地路过我们:“没想好……过两天去成衣店看看也不迟。”
“啊啊,”我耸肩,顺便把织人从肩膀上颠下去,“现在还不用急着决定吧,还有一个月呢。”织人叫着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之类的话,嬉皮笑脸地重新贴上来:“纯你和我一起穿西装吧?你穿西装肯定帅啦!”他伸手比量了一下我的身高。
之后再说……我嘀咕着,把发小从身上拎下来,同时跟父亲交换了个眼神。我的眼神的意思是“但是家里有我能穿的西装吗?”父亲对着我眨眼睛,我悲伤地意识到自己看不懂他的眼神,而且相应地他可能也看不懂我的。喜鹊一惊一乍地从我们头顶飞过,一条街以外的主干道上车流轰鸣,多普勒效应。我把公式从脑袋里倒出去,后知后觉时间过得比我料想得快得多,似乎一周之前我还是那个在阳台盯着天津四思考奥特曼的高二生。
布莱泽,我终于又闲下心去想,或许是刚刚考卷上星体运动的题让我忍不住发散思维到除了开普勒定律之外的一切东西。单方面断定外星猫不会再回到地球或许是有失偏颇的,但一颗星的寿命以亿年计,外星猫说不定也差不离,他下次想起来猎户臂里还有这么颗可做狩猎场的行星或许是一万年之后,我们已经统统老死。
并且我也没有一件西装可以穿。
我身子很高,脸却长得稚嫩,成衣店的老板娘最终下了结论,而正好我也觉得镜子里那个穿西装的自己,看起来就像偷穿老爸衣服的小孩。父亲在店门口偷笑,待我看过去又绷起脸一副严父模样。我郁卒,刷刷换回运动装,决定毕业典礼那天就穿校服去得了。毕业礼的前一夜我把它们从衣柜里请出来,叠好搁在长沙发的一端,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仰在沙发上给织人发Line:我放弃了,你咋样,帅吗?
等了一分钟,没有等来Line回复,反倒接到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织人的头像在屏幕上火急火燎地晃。我纳闷地按下接听键,画面还没加载出来,织人的悲鸣已然突破电波:“纯!我的西装啊!”
我颇为疑惑地回复了一个“啊?”
视频加载出来了,一张织人欲哭无泪的大脸,随即从镜头前面退开,露出在胸口处多了三道抓痕、线头勾起、还少了一颗扣子的西服外套。
“……小栗酱?”我心中了然。
“小栗酱……”织人晃动手机,对准了此刻正在墙角自闭的橘色大面包,“晾衣架倒了,白天我们都不在家,结果就……呃啊啊啊纯你知道什么能补西装的店吗!”
我看一眼钟表,晚上九点五十七分,可能只有宇宙人开的裁缝铺才会在这个时间继续营业,而且哪怕现在送去补也八成赶不上明天早上的典礼了。我心平气和,正准备喜笑颜开地告知织人这番噩耗,画面突然卡顿,手机里传出嘶拉拉的电流音。
“纯?纯?你那信号是不是不太好?”织人的影像在手机屏幕上卡成伪人。我愕然,正打算开窗看看是不是有伪基站车路过楼下,或者是防卫军正在我家小区执行什么绝密任务(比如把请假的父亲抓回去上班)。可天空突然亮如白昼,一束惊雷劈中公寓外阳台,我大叫一声用沙发靠枕捂住脑袋,手机滚落到靠背的缝隙里,视频通话咔哒一声断了。
——据我母亲回忆,布莱泽奥特曼前来道别那一晚,整个街区所有的路灯都灭了,楼下停着的汽车防盗警报响个没完。她被一停车场的吱哇声吵醒,半梦半醒间拉开窗帘,就和扒在栏杆上、一条腿还吊在阳台外面、向她纯良地抬起头的微光外星人打了个照面。长大后我时而遗憾自己睡眠太好错过了此般情景,但我没想到的是它会再上演一遍我的特供版本。
一百万辆机动车在楼下用警报哀嚎。我把头埋在靠枕里等了半天,没有起火的焦糊味也没有一个宇宙人来掐我脖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脸伸出来。房间意料之外的黑,可能电路总闸直接跳了,但是倒有一团亮的东西往我眼前凑。我拼命眨眼,几乎用脑子勒令本能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光线,这才终于在亮的东西贴上我的鼻子之前看清了它。布莱泽奥特曼不知怎么出现在我家客厅,整个奥压到我身上,像什么大型动物一样压着我的腿和肚子,按住我的心口,然后凑过来闻我——我不确定,如果奥特曼能闻到气味的话?奥特曼的身体很热,那层表皮像是裹着整个星云,他盯着我看,眼睛一眨不眨像两团恒星,上方燃烧静止的冰蓝色火焰。
我把靠枕拍到了他的脸上,像每一个突然被狮子或老虎或奥特曼扑倒的人类一样大声尖叫。
“我,不,弄疼,”布莱泽比比划划,“你。”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刚刚吓到我了。”我冷静了下来,抱着第二个沙发靠枕说。
现在我与一人高的奥特曼坐在长沙发两端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奇特,但考虑到这个奥特曼曾经是父亲养的外星猫,又好像没那么奇特了。布莱泽看起来甚至有点不会坐沙发,当我要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他摆弄了半天自己,最终他把双腿都收上去,抱着膝盖把自己变成一个散发微光的外星团子。我很想去玄关外面把电闸重新推回去,但又怕这个——没什么恶意,但显然,现在也依然不适应地球生活的——奥特曼再弄出什么动静来,只好留在沙发的另一侧。客厅黑漆漆一片,布莱泽像团小小的星云,看着我认真地问:“弦人?”
“比留间弦人?他不在——”我随口答道,伸长手臂去够掉到沙发缝隙里的手机。按亮屏幕,没有信号,奥特曼难道是某种电磁屏蔽体吗?布莱泽歪了歪头,伸出手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你们,气味,很像。”然后他说了个带弹舌和滑音的奇怪单词,并看起来比我更加困扰,半晌才蹦出来下一个字:“纯?”
“你认识我?”他甚至还知道我的名字。
“弦人。说过。”奥特曼满意地点头。尽管他只能蹦出不连贯的单词,但意外地我基本都能听懂,比织人国文试卷上的答案好多了,我在心中默默把织人的文学造诣排到外星人后面去。外星人专注地看着我,我不明所以地回望,他那两盏灯一样的眼睛里反射出我茫然的脸。直到布莱泽突然说道:“所以,弦人,死了?”
我大惊失色。
“不不不没有啊!”我从沙发上弹起来,第二个沙发靠枕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去,“不如说为啥会这么觉得?!”
布莱泽受到的惊吓好像不比我小,他弓起了背,身体往前倾,由抱着膝盖的坐姿变成了蹲姿,半晌才放松下来,而且显而易见地没听懂我刚刚震惊之下语速超快的一串话。不得已,我放慢速度,用更简单的单词重新问了一遍,而宇宙猫布莱泽困惑地用肩膀蹭了蹭耳朵。
“人类,生命。很短。”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比我,短,很多。”
……那也没有到十年就死的程度。我腹诽,父亲连地球礼仪都教给他了,却没说明白人类寿命的事吗?还是说——啊。
“话说,宇宙里时间是怎么换算的?你知道距你离开过了多少……呃……地球时间吗?”我问道。
“@¥%@&!%@。”布莱泽说。
然后我们大眼瞪小眼。他明白了自己所用的计时法在地球语言体系中根本没有词语能够对应,而我理解了纵使是父亲和外星猫的组合,也不一定能理清楚不同星系之间的时间换算法。于是我要他呆在沙发上别动(“不要动哦,哪也不要去,一动别动哦”),摸黑回自己的房间,从书柜上找到那个阿斯加隆十周年纪念SHF,拿到客厅给他看。
“阿斯加隆!”布莱泽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把机龙模型嵌在底座上,还特意把底座刻着“十周年纪念”的那一面朝向布莱泽。奥特曼凑过来看,他自己就是光源,把模型的涂装照的闪闪发亮。“十年。”我指着那行字里的“十”对他说。
“十年。”对地球历法认知有限的外星人懵懵懂懂复述,“长,还是短?”
我愣了半天。十年很长吗?我提起这个数字就是想向布莱泽表明,他离开的时间对人类来说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漫长。仙后座在北半球的夜空旋转,兜兜转转十周至此,向下俯视,地球岿然不动,遥远的光到来离开又返回……然而十年难道就很短吗?我看看自己的手,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到处乱蹦的小豆子,对着五十米高的布莱泽大喊“宇宙猫猫!”
最后我说:“至少没有长到会让人类轻易死掉。”
客厅顶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被电力的突然恢复吓了一跳,刚到嘴边的词也不知咽到哪里去了。“纯?”父亲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家里跳闸了?还有这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热——啊。”
“爸——”
“弦人!”父亲的宇宙猫一下子坐直了,“我路过地球,来,看你!你活着!”
我的伟大父亲,传说中的防卫军队长,布莱泽奥特曼前人间体,比留间弦人,在下夜班回家,发现自己儿子与奥特曼在摸黑长谈之时,也只能一脸呆滞地发出“啊?”的声音。(“什么意思,我活着啊,我当然活着呢?”)
而我,比留间纯,明天毕业的高三生,在黑暗与不真实感一同消退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与我切身相关的问题。
“爸,你刚刚,是不是说屋里很热来着?”
父亲正在解鞋带:“噢噢,因为布莱泽他本来就是高能体,体温会很高。”
我深呼吸,重获光明的视线在沙发上寻找目标,未果,遂驱离遮蔽物布莱泽奥特曼。当布莱泽不解地从沙发上咕噜下去,露出他一直压在身下的藏青色布料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爸,”我又叫了一次,“布莱泽把咱家沙发罩烫糊了。”
罪魁祸首发出一声无辜的“咦?”,父亲保持着把鞋放进鞋柜的动作僵硬了一秒。“没事,我想到了,过两天采购正好去买新的——”
“还有。”我说,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只挠了西装又在墙角变成面包的大橘,还有视频通话里织人卡成万花筒也难掩其欲哭无泪的脸。我举起校服外套,背部赫然一个通透的大洞,边缘焦糊发黑,像是不小心把高温熨斗或者奥特曼放在了上面。由于光之巨人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过于震撼,我完全忘记了长沙发上布莱泽坐的那一边放着我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校服,也完全忽视了不知从何时起弥漫在屋里的纤维焦糊气味。
“他好像坐在了我打算明天穿去毕业典礼的校服上。”我透过那个洞,对父亲和布莱泽心如止水地说道。
“哦哦!这不是旧SKaRD制服吗!”最后还是穿了校服的织人大力拍着我的背,(理奈没有订和服,穿了条山吹色的百褶裙)“好酷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穿校服来。”
“哈哈。”我说。
0.十地球年
最终我们在父亲的衣柜里翻出三套一模一样的防卫军制服,我甚至怀疑他在基地的储物柜里还有两套。布莱泽探头探脑,穿着父亲从储物间拿出来的隔热靴。
“斯卡德,”奥特曼发出一个不太标准的音,他似乎在笑,“我很,怀念。”
父亲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上那撮晶簇。“已经十年了啊,”他解开绑在制服上的轻甲,把制服底子递给我,“过得真快。布莱泽,你怎么样?”
我也是第一次穿防卫军制服,这一套跟父亲现在穿的还有些区别,具体体现在拉链更不好拉以及整体看起来更像修空调的。“把袖章和头盔戴上就很帅了。”父亲说,而我竭力说服他不想带着头盔拍毕业照。布莱泽奥特曼好奇地转着圈看,边看边用他有限的日语储备向我们讲解他见到的宇宙,关于灿金色的星云、倒悬的银河、沸腾旋转的原行星盘和一颗超新星光芒盛大的谢幕。此时我才迟一步意识到,尽管布莱泽不太会说地球话、不认识电子设备、不会换算宇宙时间、烫坏我的校服以及误以为我爸死了……尽管他表现出诸多崭新生命对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可他依然是一束比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更古老的光。
“十地球年,”他突然说,自作主张地加了个定语,“也不算短?”
我拉链刚拉到一半,闻言困惑地向他转头:“突然说这个是做什么?”
布莱泽向我走过来,胸口的灯如同银蓝色的漩涡一般,我忽地有了一种倒错感。一条缝隙,一滴水,或是自银河到遥远的耀变体——对于光来说,人类的十年代表着什么?布莱泽蹲下来,伸手在我腰的高度比了一下,那是我八岁那年被他托在掌心时的身高;随即他站起来,在我脑袋顶上也比了一下。有炽热的、光华流溢的风擦过我的耳朵。
“十地球年。”年轻的古老光芒对我点点头,“纯,长大了。”
Fin.
【刚切】乱れちゃっ
-刚切
-TV/外传相关内容捏造
-含进雾明示
-我觉得甜
☆
★
☆
“不用这么严肃,笑一笑嘛。”
镜头中的陌生人勉强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诗岛刚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按下了快门。
轻微的咔嚓声后,他没有从相机后抬起头,只是伸出大拇指示意被拍摄的人已经大功告成。
“好,已经可以了,下一个——”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由地追逐各种奇迹般的风景,或是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捕捉人们幸福的瞬间。证件照这么死板的东西,除了刚刚接触相机学习基础操作的那段时间以外,诗岛刚已经很久没拍过...
-刚切
-TV/外传相关内容捏造
-含进雾明示
-我觉得甜
☆
★
☆
“不用这么严肃,笑一笑嘛。”
镜头中的陌生人勉强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诗岛刚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按下了快门。
轻微的咔嚓声后,他没有从相机后抬起头,只是伸出大拇指示意被拍摄的人已经大功告成。
“好,已经可以了,下一个——”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由地追逐各种奇迹般的风景,或是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捕捉人们幸福的瞬间。证件照这么死板的东西,除了刚刚接触相机学习基础操作的那段时间以外,诗岛刚已经很久没拍过了。
要不是久瑠间驾照考试中心熟识的两个女孩子一人抱着他一边手臂哭诉考试中心专门拍证件照的相机不小心摔坏了,央求他这个大摄影师帮忙顶班一个上午,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相片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上传到久瑠间的信息采集系统,光圈自动复位,然后重新对焦,诗岛刚看着取景框中的画面瞬间模糊,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一抹带着皮革和金属光泽的紫色映入他的眼帘。
诗岛刚不由得一愣,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直起身子语气不悦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拍驾照用的相片。”
闯进镜头的chase直视着诗岛刚,面无表情地回答。
“哈——?”
一个音节被诗岛刚叹得抑扬顿挫,把心中的质疑和不解表达得淋漓尽致。
“你填教习原簿的时候就拍过了吧?驾照的相片不是直接用那上面的就好了吗?而且你不是已经领到驾照了吗?”
诗岛刚分明记得这个roidmude昨天才像个炫耀自己满分考卷的小学生一样把刚刚领到手的驾照展示给特状科的每一个人看,而他的报名时间不幸比chase晚了一点,现在还没有走完程序,只能鼓着腮帮子干看着姐姐和进哥他们对别人家的孩子一通猛夸。
chase微微低下头,眼神不自在地斜向左下角,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撇撇嘴,但没有成功,只是开口说道:“我想重新拍一张照片。”
“???为什么???”
诗岛刚的头上插满了问号。
roidmude的眼神更加躲闪了,诗岛刚从中品出几分局促不安。
“因为,原来的相片被说了‘像人偶一样’。”
诗岛刚挑起眉毛。
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纤细敏感的一面吗?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他倒是觉得那张凶神恶煞的照片诚实地反映了chase的样子,不是因为他是rodimude才像人偶,而是本来这家伙就总是板着脸,偏偏这张脸又精致好看得超出了普通人的平均水准,当这样一张脸固定在相片上不说话也不会动的时候,确实就更像人偶了。
但他不打算把自己的意见发表出来,临时的证件照摄影师只是俯身回到相机的屏幕前,淡淡地说道:“行吧,快点拍完不要让后面的人等太久。”
“后面没有别人了,我是最后一个。”
“……”
短暂的沉默后,诗岛刚说:“看着镜头。”
chase立刻抬起头,双目有神地挺直了腰背。
这事放在不久之前的话,诗岛刚大概免不了得理不饶roidmude地吐槽一番,也可能干脆拒绝给他拍照,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对chase尝试通过各种模仿来靠近人类的行为更多地采取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态度。
自己是一定会把蛮野制造的所有roidmude都消灭干净的,可除此之外,自己其实没有必要、也没有权力干涉对方这种拙劣的模仿——反正不会伤害任何人,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人类。
思绪飞转而过,诗岛刚的注意力回到相机上。
下一个瞬间,他瞪大眼睛迅捷无比地后退了两步,仿佛他的相机上突然长出了蛮野的脸。
“你在干什么?”诗岛刚盯着chase,语气紧绷,整个人警惕得像一张拉满弦的弓。
天蓝色的背景布前,补光灯的光线下,roidmude双眼圆睁,张大嘴露出一排牙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在笑。”roidmude张着嘴回答。
“这算什么笑??再说你为什么要笑啊?!”
与其说是笑,诗岛刚觉得用裂开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一些,总之那双深色的眼眸里根本毫无笑意。
太惊悚了,以至于诗岛刚瞬间忘记了自己应该事不关己的设定。
chase像关掉什么开关一样瞬间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表情,茫然无措地看着诗岛刚:“因为有人叫我试着稍微笑一笑。”
他又尝试性地换了不同角度咧开嘴,但从诗岛刚仿佛见了鬼的激烈反应来看,chase推测自己还是笑得不对,甚至可能错得很离谱,不免挫败地垂下了肩膀。
“我不会笑。”
“……”
诗岛刚抿着嘴,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他实在难以忍受看着谁在他面前这样笨拙又徒劳地付出努力,哪怕对方是个讨厌的roidmude。
何况河边那一次之后,虽然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再提,但诗岛刚还是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笔人情债,就当现在是还给他吧。
诗岛刚说服了自己,走回相机前,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地叹了出来。
“所谓的‘笑’,不仅仅是脸上的一个表情,而是人们开心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明白吗。”
“开心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chase重复了一遍重点,若有所思。
“对,因为有值得笑的事,才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诗岛刚扶正他刚才被吓到时撞歪的相机,让镜头重新对准chase。
“想笑的话,不如先想想那些能让你觉得开心的事,再试着笑笑看。”
chase偏着头沉思,诗岛刚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快门键。
一两分钟后,chase带着不确定的眼神抬起头来:“和你还有泊进之介一起战斗,阻止仁良和brain的时候,我很开心。”
“嗯,可以……”
咔嚓咔嚓,诗岛刚随意拍了几张对方皱着眉思考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刚帮忙复活泊进之介的时候,雾子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也行……”
犹豫了一下,咔嚓声才又响起来。
连续得到肯定以后,chase似乎找到了方向,虽然离笑容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表情确实明亮了起来。
“因为泊进之介不能变身,雾子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很开心。”
“喔……那次啊……”
由于心虚,咔嚓声仅仅响了那么一两下。
“我决定用雾子给我的腰带重新开始的时候,雾子很开心,我很开心。”
“嗯……嗯??”
咔嚓声彻底停了下来。
“我迷茫的时候,雾子……”
“你给我等等!姐姐的浓度也太高了!”诗岛刚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越说越起劲的roidmude,“你就没有跟姐姐和别人无关的,单纯为了自己而开心的事吗!”
“我想不出来。”
这次chase很快得出了结论。
“那就编一个!现在立刻!”
如果诗岛刚手中的不是他的宝贝相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会儿怕是已经被他捏成了碎片。
chase十分为难:“怎么编?”
“呼……你可以想象一下目前还没发生过的事,想象如果将来发生了什么——必须跟姐姐无关——能让你开心到笑出来。”
诗岛刚放缓语气循循善诱,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
“如果……如果能拍出不像人偶的相片,我会很开心。”
chase一边说,一边试着展露笑容。
“不准逻辑闭合,还有嘴不用咧这么开!真的要裂了!”
“如果能保护……人们的安全,我会很开心。”
“……很好的尝试,继续努力,也不要笑得这么用力,你的脸快皱成一团了。”
诗岛刚有充分的理由相信chase是在最后一刻才把姐姐的名字从这句话里摘出去的。
“如果刚和我做朋友,我会很开心。”
“什——嘶——”
诗岛刚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chase也没有停下来等他的回答,似乎真的在这种虚妄的假设中找到了乐趣。
“如果能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我会很开心。”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僵硬的嘴角也有软化的迹象。
算了算了,诗岛刚一只手捂着嘴想,只是这个roidmude的妄想而已,妄想无罪,而自己也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临时工,拍照就对了。
当然,如果这个roidmude敢对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诗岛刚保留把他暴打一顿的权力。
“如果能成为人类,我会很开心。”
终于,诗岛刚凭借他作为摄影师的的专业素养和直觉,在chase的表情不断发生着突破性变化的过程中抓拍到了不那么浮夸的一瞬间。
这绝对不是他拍得最好的照片,连“比较好”的那一档都排不上,但作为证件照已经绰绰有余,至少诗岛刚认为应该不会有人再把照片上笑得傻兮兮的青年看成人偶。
至于本尊如何,那就不是诗岛刚能改变的了。
“刚。”
凑到相机前看着诗岛刚上传了照片,chase 却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和我换一下位置。”
“?”
诗岛刚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中他正伸向电源键的手就以更快的速度远离了那个按钮。
他整个人被chase拽着胳膊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塞进了刚才对方站着的背景布和补光灯之间。
确实是物理意义上地跟他换了位置……啊,这熟悉的、不说人话也不听人说话的行动力。
诗岛刚的火气噌地就冒了起来,再看到chase平时只用来挥拳和握枪的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相机,他拔腿就要冲回来拯救自己心爱的相机:“喂chase,你要做什……”
“不要动!”
诗岛刚僵在原地,chase神情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我要给刚拍一张照片,不要乱动。”
“????为什么????”
诗岛刚的头上长出了更多的问号,像雨后的蘑菇。
“拍照的时候,不要乱动,这是人类的规矩”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给我拍照!”
诗岛刚觉得跟这个roidmude说话真是太折寿了。
“因为我还是没有掌握笑的正确方法。”chase却毫无察觉地认真地回答他,“我想学习一下刚是怎么笑的。”
“等——”
咔嚓。
“这就已经拍了?!”
“刚,你没有笑。”
chase的视线从相机的屏幕上抬起来,不满地看着诗岛刚。
“当然啊!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要想一些开心的事。”
“现在轮到你来教我了?!”
诗岛刚逐渐炸毛。
虽然更习惯于担任在镜头后观察世界和他人的角色,但诗岛刚并不惧怕站在镜头前或聚光灯下,不如说还很享受那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的感觉。
可现在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觉得紧张,像还没准备好就被推上舞台的表演者,“说了那么多结果自己却笑不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和“为什么那家伙让我笑我就要笑”两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架,一边却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最近有什么能让自己笑出来的事。
只是他越是想,脑子里就越是一片混乱。
诗岛刚一个人在心里手忙脚乱,chase却已经又开口催促:“刚,还不笑吗?”
这家伙的耐心真是和他外表冷酷的气质不相符。
“啰嗦!突然就叫我笑反而很难笑出来吧!你爱拍不拍!”
诗岛刚百忙之中还要兼顾吐槽和顶嘴。
或许以后他会为自己现在的没礼貌而惭愧后悔,但眼下他也拿不出更好的态度面对这个有点得寸进尺的roidmude。
回应他的则是一连串的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chase毫无疑问是完全的行动派。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在模仿刚才诗岛刚看起来特别专业的连拍。
诗岛刚最后还是没能笑出个标准来让chase参考学习。
这场闹剧潦草地终结于突然推门而入的久瑠间正牌证件照摄影师,他来告知诗岛刚久瑠间摔坏的相机已经修好了,感谢他的帮忙,并好心地问了一句他们俩在干什么,如果诗岛刚也需要拍证件照,他随时可以重新开始工作。
“不不,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chase还是想解释点什么的,但诗岛刚已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已经够了吧,你想要的相片已经拍好了,胡闹到此为止了。”
诗岛刚也没看chase把他拍成了什么样,把相机收好后便扬长而去。
“谢谢你,刚。”
他听到chase在身后向自己道谢,却并未回头。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可以正常地笑出来了。
☆
★
☆
chase看起来比原来更加沉默、内敛、面无表情。
像淬炼过的刀剑,烧去多余的杂质以后,仅留下一身的钢筋铁骨,坚不可摧。
他头也不回地走过诗岛刚的身边,只在诗岛雾子叫住他的时候停了片刻。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人类。”他嗓音低沉地对诗岛雾子说。
诗岛刚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人类生来就会哭会笑,roidmude要学过才会。
chase学不会,干脆放弃了。
诗岛这才刚醒悟过来,在chase所有拙劣的模仿行为中,唯一会受到伤害的,就是chase自己。
“开什么玩笑,这个混蛋……”
人类才会因为受伤觉得疼痛,chase都已经不在乎了,诗岛刚却开始多此一举地替他觉得疼。
泊进之介以为他又在生chase的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诗岛刚比任何时候都要慌张。
这个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的立场和信念,只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chase不应该放弃,他也不想让chase放弃。
诗岛刚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让chase收回那句“我又不是人类”和那副平静得让他难受的神情,他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像拉了警报那样大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
可是该怎么办呢?
那一天诗岛刚心神不宁地在特状科里待到很晚,他记得chase的驾照上写着他住在特状科,但是直到深夜,他都没等到那个roidmude回去。
☆
★
☆
“早上好!chase!”
“早上好,刚,在研究所内不应该这样大喊大叫。”
“没关系啦,反正是哈雷博士的个人研究所,这么早除了你和我也没别人在。”诗岛刚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和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那样蹦到chase跟前,“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身穿着简单的素色家居服坐在试验台旁边的roidmude看了每天都精神饱满的死党一眼,歪头思考了几秒钟。
“书?”
诗岛刚摇头:“不对,你不是说上次给你的还没看完吗。”
“蛋糕?”
“就算是roidmude也不能一大早就吃那种高热量甜食吧。”
“内裤吗?”
“为啥会是内裤啊?!!”
诗岛刚惊得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摔出去。
chase面色如常:“听研究员说有人遇到过会给别人送内裤的旅行者,没猜对吗?”
“这么离谱不可能对吧!这个研究所里的研究员没问题吗?他们除了正常维护还教了你什么?”
诗岛刚滔滔不绝地吐着槽,把藏在身后的东西亮了出来,顺势坐在了chase对面。
“给,抱歉不是内裤也不是蛋糕也不是书。”
chase手腕一沉,接过了那个方方正正,看起来像是个纸盒的东西。
“……相册?”
“对。”
诗岛刚双手托着下巴笑容满面地看着chase打开那本相册。
“而且是空白的。”
“那是因为你拿反了。”
诗岛刚无奈地把相册从chase手中抽出来,帮他调转了方向再塞回去。
chase重新翻开那本相册,这次终于在第一页发现了一张驾照。
那是诗岛刚的驾照,看日期已经失效了,但却不是很旧,只是有些发黄,正和这本相册一样。
“咳,当时的照片没有打印也没有备份保存,我回头再找的时候,就只有驾照上的这张了……”
诗岛刚解释了几句,看到chase仍旧皱着眉头,顿时紧张地坐直了:“喂,这可是你给我拍的照片,可别告诉我你忘了啊?”
“我没有忘记,只是不知道刚把它用在了驾照上。”
chase举起相册,仔细端详起那张驾照,上面的诗岛刚发型有点乱,衣服和项链也是歪的,还抿着嘴,满脸不高兴的表情。
他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我拍得不好。”
“是啊,我也笑得不好。”
诗岛刚说,又飞快地补了一句:“你可以重新拍一张。”
“什么?”
他说得太快了,chase甚至没听清。
“就是……你可以重新给我拍一张,也可以拍点别的,只要你想。”
诗岛刚放慢了语速,不知怎么地音量也降了下去,chase不自觉地探过身子,想要凑近些听清他在讲什么。
“反正这本相册送给你了,你可以拍下任何你想拍的东西放进去。”
chase凑得越近,诗岛刚越紧张,他有点怕这么久之后有些东西仍旧无法挽回,怕chase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但是我没兴趣。
chase的表情的确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神很明亮,语气也微微上扬:“就像刚一样吗?”
“我?”
诗岛刚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哦,对,我是摄影师来着,嗯,没错,像我一样。”
“也可以拍刚、拍进之介和雾子吗?”
“当然可以,还可以拍英志。”诗岛刚代表姐姐姐夫和还不会说话的小侄子一口答应下来,“等确认你的身体跟核心都修复好了,我就带你回去见他们。”
“刚。”
chase放下那本目前只有一张驾照的空白相册,学着诗岛刚平时的样子,两手比了个取景框对准他。
“真是不错的笑容。”
诗岛刚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他单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却还是压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因为我现在……实在太开心了啊……”
-关于chase的驾照,在TV40集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傻笑着的,但chaser外传中,先出现了一张板着脸的,被小姐姐说了像人偶之后,才出现那张傻笑的。
-基于这点差别做出的无责任脑补和捏造。
一个简单的跨棚双一哥脑洞。
其实想的是一个被全世界追杀的老素,跑着跑着在林子里见到了退隐的史爸,史爸给他把伤包了包,问他吃点啥,老素不回答,突然说,前辈后悔吗。
史艳文说,以一人之憾成苍生之幸,何言悔。
素还真道,江湖风波不由人,但若这风波从来不染身呢?
史艳文把他的血衣放进盆里,又将他染血的剑靠在墙边,反问,你是锦衣,或是剑?
锦衣藏于箧中,无腥无尘,便仍是一袭华袍;而剑……不开尘封,便不过摆设而已。
史艳文提起墙边的剑回身一抖,剑刃破风,猩红四散飞溅,凛冽如雪的剑光便被递到了素还真眼前。
史艳文道,剑锋或可染血,却从未为血所染。
素还真微微一愣,旋即接剑弹铗,朗声长笑:吾识其锋久矣,今日方知其骨。...
其实想的是一个被全世界追杀的老素,跑着跑着在林子里见到了退隐的史爸,史爸给他把伤包了包,问他吃点啥,老素不回答,突然说,前辈后悔吗。
史艳文说,以一人之憾成苍生之幸,何言悔。
素还真道,江湖风波不由人,但若这风波从来不染身呢?
史艳文把他的血衣放进盆里,又将他染血的剑靠在墙边,反问,你是锦衣,或是剑?
锦衣藏于箧中,无腥无尘,便仍是一袭华袍;而剑……不开尘封,便不过摆设而已。
史艳文提起墙边的剑回身一抖,剑刃破风,猩红四散飞溅,凛冽如雪的剑光便被递到了素还真眼前。
史艳文道,剑锋或可染血,却从未为血所染。
素还真微微一愣,旋即接剑弹铗,朗声长笑:吾识其锋久矣,今日方知其骨。
于是一夜击节倾杯,以茶代酒,联床夜话,自不必提。
破晓。
一声鸦鸣。素还真睁开眼睛。
染血的衣裳仍旧濡湿,剑上的血迹却难觅踪影。他不及细细思量,自苍苔夜露之上提起剑,匆匆又踏前程。
而史艳文自浅眠中苏醒,撩开眼前的幂篱,见罗碧一脸不耐地向他走来。
在他身后,夕阳正将一抹红影投在浅牙色的睡莲瓣上。
————————————————————————
感觉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点把脑洞按进去……
而且怎么看怎么合适画图剪mv啊我这辣鸡文力真是肝不出来(手动豹哭)放在这就算了罢……
一个脑洞
如果别的设定不变世界观是abo的话
感觉贤二bx史郎o莫名合适
虽说现在社会已经对o的偏见逐渐缩小ao平权的呼声也越来越大,但o难免还是会受到一些歧视。
史郎并没有不接受o的身份但因为便利还是隐瞒了同事,但对亲近的人还是很坦诚的
作为律师也一直在关注ao矛盾的事件
而贤二就是很普通不太起眼的b,经常被人误认为是o
在理发店相见以后史郎也一直默认贤二是o,因为散发着淡淡的o里o气的味道,但在之后贤二告诉史郎那只是香水的原因。
知道贤二是b以后史郎也很放心,之后交流越来越多越发觉得和b在一起也挺好,不会被标记所束缚,也能帮助自己加着抑制剂顺利度过发情期,于是两个人渐渐的就同居了。...
如果别的设定不变世界观是abo的话
感觉贤二bx史郎o莫名合适
虽说现在社会已经对o的偏见逐渐缩小ao平权的呼声也越来越大,但o难免还是会受到一些歧视。
史郎并没有不接受o的身份但因为便利还是隐瞒了同事,但对亲近的人还是很坦诚的
作为律师也一直在关注ao矛盾的事件
而贤二就是很普通不太起眼的b,经常被人误认为是o
在理发店相见以后史郎也一直默认贤二是o,因为散发着淡淡的o里o气的味道,但在之后贤二告诉史郎那只是香水的原因。
知道贤二是b以后史郎也很放心,之后交流越来越多越发觉得和b在一起也挺好,不会被标记所束缚,也能帮助自己加着抑制剂顺利度过发情期,于是两个人渐渐的就同居了。
确定关系以后贤二小心翼翼的,以前也没有和o交往过。和b交往的时候自己常处于被动方
贤二常担心史郎和自己交往主要是因为自己相对于a来说比较安全
所以经常缺乏安全感这种x
有时间想按这个设定画一下
大家也可以随便用😭
昨日的美食:幸而有你
※矢吹贤二&笕史朗 日常向同人,莫名其妙的脑洞和OOC归我。(话说这个CP的简称是啥……)
※虽然有匆匆看过漫画和剧,不过我忘性比较大QVQ而且对美食包括文化等基本上一窍不通,如果有bug……只能说抱歉啦。【鞠躬】但是两位大叔务必99啊他们好甜啊【原地转圈】
————
切菜切到手这种事对史朗来说是很稀罕的。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史朗在切萝卜的时候稍稍走神,刀锋偏了些许,那刀便划伤了他的指尖。
“嘶……”
虽然只是小伤,从贤二他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就止不住地嘘寒问暖。他慌忙拿了创可贴给史朗贴上,又把史朗推到一边,自告奋勇要接替他做晚饭,并承包了饭后的洗碗任务。
——如果晚上需要帮忙搓背的话,...
※矢吹贤二&笕史朗 日常向同人,莫名其妙的脑洞和OOC归我。(话说这个CP的简称是啥……)
※虽然有匆匆看过漫画和剧,不过我忘性比较大QVQ而且对美食包括文化等基本上一窍不通,如果有bug……只能说抱歉啦。【鞠躬】但是两位大叔务必99啊他们好甜啊【原地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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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菜切到手这种事对史朗来说是很稀罕的。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史朗在切萝卜的时候稍稍走神,刀锋偏了些许,那刀便划伤了他的指尖。
“嘶……”
虽然只是小伤,从贤二他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就止不住地嘘寒问暖。他慌忙拿了创可贴给史朗贴上,又把史朗推到一边,自告奋勇要接替他做晚饭,并承包了饭后的洗碗任务。
——如果晚上需要帮忙搓背的话,也十分荣幸喔!当然这句话贤二是没有说出来的。
“虽然不会做这道菜,但是有史朗桑指导,一定会做得很好吃!”贤二明明在担心,却焕发着“终于能帮史朗分担”的愉快光彩,刀子轻捷地切下去,与菜板敲击出美妙的节奏。
“小心一点,这把刀有点钝了。唉,之前应该稍微磨一磨,或者换把新的。是我大意了。”史朗摩挲着指尖的创可贴,想到眼前人刚才认真关切的模样,心里就暖暖的,“把辣椒和牛蒡放进锅里,用色拉油炒一炒,接下来放入配菜……再淋些麻油,装盘后撒些白芝麻。”
史朗边指点着贤二做菜,边瞧着烤箱的动静。
“唔,史朗,烤箱里好香,是烤肉吗?”贤二快速翻炒着锅里的食材,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奇地俯下身,向烤箱里看了一眼。
“是之前在网上查的番茄烤鸡腿。今天的晚饭,还有金平牛蒡,海带味增汤,米饭,都是用冰箱里剩余材料做的搭配。”
“烤鸡腿的味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呀!呜~炒菜的味道也出来了!好香!”贤二的眼睛里仿佛冒出了小星星。
透过烤炉上被擦得锃亮的玻璃门,能看到透着诱人焦黄色的鸡腿与一粒粒表面闪着光的曙红色番茄上,还混杂着罗勒与黑胡椒的颗粒,真正让人胃口大开。
史朗微微挑起了唇角:看来这次的试验还蛮成功的。
味道?一定也很不错吧!
“史朗做什么都好好吃耶!这个烤肉吃起来好嫩,时间火候恰到好处!喔~还能品尝到番茄的酸味和清香,和之前的鸡肉炖番茄有点像,但是口感完全不一样呢,好幸福!”贤二不顾烤肉还有些烫,哈着热气颤着声音也要夸一夸对面人的厨艺,又迫不及待地尝了尝牛蒡。
“好脆!牛蒡自身的味道里还有些美妙的辣味,芝麻的香气十分浓郁,好吃,让人不想放下筷子~”
这道菜可是贤二你自己做的呀……
史朗笑了笑,夹起一片牛蒡放进嘴里:“贤二做的菜很好吃,炒得非常入味哦。”
“史朗酱夸我了~我好开心呀!嘛,史朗,明天店里的预约比较少,我可以早点回来做饭哦,你想吃点什么呀?”
贤二从来掩藏不住自己的开心,笑成一朵花儿。史朗看他笑脸,也禁不住笑了——突然一僵:“今天中村屋没有怎么降价,回来得也匆忙,冰箱里似乎没什么剩下的菜了。啊……糟糕,明天的早饭好像忘记买了。吃完饭还来得及的话,可以出去买些。”
“用我的零花钱吧!贵一点也没关系喔,反正上次算账还有剩余——况且史朗现在可是个病号,要吃些好的补补嘛。”贤二托着下巴,琢磨起自己知道的大补菜谱。
“唉?不行哦,你的零花钱……”史朗微微皱眉,又舒展开,“是我自己不小心,当然要从我的零花钱里面拿——”
“算啦~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呀~”贤二贼忒嬉嬉地笑道,“快些吃,一会我们去买些牛奶呀面包呀……我还想买蛋糕耶!”
“蛋糕?自己做就好了,外面卖的都加了好多糖和黄油。”史朗喝了口味增汤,想到营养平衡的事儿,眉头又皱起来,抿着嘴唇。
想要一起长命百岁,还是得管住嘴呀。
约定好了,不许反悔。
两个人并肩漫步在街头,单手各自拎着一个纸袋。
巷口的路灯坏了,却并不影响人看路。
万里无云,月光无比清亮,流泻在石板路中间,像是清澈的溪水,干净得有如仙境。
紧紧相依的影子投在石阶上,慢慢向前移动。贤二总是喜欢在爱人的肩头蹭来蹭去,像只粘人的猫儿……与醋坛子。
再过一个巷口就是回家路上的最后一家面包店了!
看史朗心情似乎不错,贤二又贴得更近。
“史朗,我好想晚上就吃蛋糕啊~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的吧~去买嘛去买嘛!”贤二可怜巴巴地看向板起脸的大家长。
“不行——”
五分钟后,面包房前。
贤二欢呼雀跃地抱着个装了个泡芙蛋糕的粉红色盒子:“我们史朗真好~”
“今天晚上,只,许,吃,一,半!”史朗希望自己的严肃认真脸能镇住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泡芙什么的,有好多奶油啊!
“嗯呢,剩下一半当然要给史朗啦~”
“唔,我的意思是……一共只能吃一半!”
“哇,史朗是要和我一起吃蛋糕吗?好开心!”
史朗并未反驳,虽然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看对方在身边蹦哒,不由低低笑出声。
算啦,只是吃一次蛋糕而已,回头把人拉去健身房游个十几圈,也就消耗掉了,自己尝一口,也无甚不可……这么贵的蛋糕,可一定要认真品尝啊!
“啊,对了。我后天要去参加两个年轻人的婚礼,是之前一位客户的女儿。本来我并不想去,但是对方一定要我参加,说是上次帮了他大忙,也不用交份子钱,实在推脱不了。所以,后天晚上的饭我会提前做好——”
“你安心去吧~我可以自己做饭的哦。”贤二并没有沮丧,倒煞有介事地凑到对方耳边,“戴上戒指。”
史朗点点头:“你一个人的话,也要做得营养丰富些呀。这次买了好几种菜,如果想偷懒,就一锅炖了吧。”
隔日。
“我回来啦……”——虚弱却强打精神的声音。
贤二刚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叫着“欢迎回家”,兴冲冲地冲到门口,与史朗打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笑容瞬间僵硬——渐渐崩塌。
“呜啊!史朗桑!你你你……你……你的头发!你你你……”贤二惊讶得像是见了鬼,几乎叫到破音。
史朗倒勉强平静下来,慢吞吞地把鞋踩下来,咧出一抹苦笑:“总之……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洗干净了。”
“如果能帮上史朗的忙,我真是太——开心了!但但但但是……啊!史朗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的天哪,你不是去婚礼了吗,怎么!怎么!我给你去洗洗头,顺便理个发吧!”贤二抓着自己的一头卷毛不敢置信地吵了半天,连忙抢过史朗手中的包,小心翼翼地搀着史朗进屋。
贤二还是这么有活力地一惊一乍啊……
“唔……贤二,我的腿又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就想……先洗个头……”史朗皱了皱眉,侧眼看着镜子里似乎还挂着奶油与香槟泡沫的脑袋,仿佛多了半层的白头发……不就是个婚礼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惨?那些年轻人还美其名曰带着婚礼的幸福祝愿就会和爱人甜甜蜜蜜……
流年不利,时运不济,过两天真该去祈祷祭拜一番,宁可多支出些,除除霉气。
“我……我这就帮你洗!现在的年轻人……聚会……连婚礼这种大事都这么疯狂吗?”——果然我们都像老年人了,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嘛!
“嗯……”
史朗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头顶颤巍巍的洗头动作,轻柔而细致。那双熟悉的手像是在摩挲精致的瓷器,与温暖的水流滑过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逐渐冲去了宴会上的泡沫与滑腻。
啊,这甜味和酒味终于终结了!我再也不要去年轻人的结婚典礼了……就算会给特邀的宾客发手工香皂之类的礼物也不要去!
史朗没开口说,贤二欲言又止数次,委屈巴巴地扁扁嘴,眼眶略有些红。是心疼,是疑惑,还是什么呢?
“呼,洗干净了。”贤二把毛巾裹在史朗头上,温柔地蹭了蹭,把滴答滴答的水滴擦去。
这一天真是糟透了。
幸好家里还有你。
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贤二给史朗理发的时候史朗没有在算账。
令人疲乏到没有心情,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史朗几乎要睡着了。
给爱人洗完头的贤二终于冷静下些许,不顾身上的水痕,用梳子仔细地梳理着史朗细密的头发。
“还好还好,头发还是这么多——史朗桑,到底发生了什么嘛!你不是戴了戒指吗?难道又有一群人骚扰你?”
这话问得有点酸。
“啊……”史朗抬眼,举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银戒——虽然食指上那个包扎仔细的粉色创可贴也很惹眼,“太太小姐们都在问,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我刚刚搪塞过去,结果新郎提出要开香槟祝贺,还有扔蛋糕派对,躲都躲不掉……虽然有些西式婚礼会往新郎新娘脸上砸蛋糕,但是往宾客身上砸这也太过分了吧!这都什么事啊……”
贤二的剪子慢慢放下,凑到史朗耳边,压低声音:“史朗现在闻起来还是甜甜的呢……”
史朗被他温热的呼吸一激,耳尖微红,不由得往旁避开些,又慢慢坐正:“真是的,突然凑近做什么?”
“没什么,一会儿剪完了,早点去休息吧。”
贤二张张嘴,喉咙一哽,把涌到嘴边的话压下去。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这样的史朗真的好可爱啊好想咬一口~
贤二轻轻抱了抱史朗的肩膀,深吸口气,运剪如飞,把史朗略长的头发剪得清爽不少。
大厅的灯终于灭了。
“晚安,史朗。”
“晚安,贤二。”
当夜幕与黑暗笼罩,不见一点微光,只知道你在身边,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够安心入眠。
“谢谢。”
END
※虽然没看过作者这部的同人本(咳)但是这两个人日常超幸福啊啊啊对不起我只剩下想尖叫了感觉我写得好莫名其妙啊捂脸……真人剧的结局话甜炸!内野圣阳和西岛秀俊两位演员大叔也超棒!!
※碎碎念:带娃的我大概也可以写个“十二时辰”。之前毕业季的我就巴巴地看着每周的幸福缓一缓,现在幸福没有了……嘤,也毕业了。【原地死掉】
by 隐冲默
2019.7.5
【灵肖】降神 第七章(完结章)
第七章 重逢
肖宇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一条胳膊被张海蟾拉起来,张海蟾找到他手腕上的血管,用那把黑色短刀纵向切开。
“嗯!”
被割腕的那一刻,肖宇梁的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接着,大量鲜血从他白皙手腕上的裂口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淌,张海蟾贪婪地嗅着这鲜血气息,仿佛那涌出来的不是人类血液而是金汁,最后,他甚至凑上去吮吸,像个异化的野兽。
“还TM真是吸血鬼啊,真是疯了……”
肖宇梁感觉有点恶心,但是没办法反抗,短时间快速失血令他轻微抽搐。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张家人过分看重血液的做派,还真有吸血鬼家族内味儿,全员德古拉吗?不,他们是血蛭,趴在每一个有麒麟血的孩子身上吸着血...
第七章 重逢
肖宇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一条胳膊被张海蟾拉起来,张海蟾找到他手腕上的血管,用那把黑色短刀纵向切开。
“嗯!”
被割腕的那一刻,肖宇梁的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接着,大量鲜血从他白皙手腕上的裂口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淌,张海蟾贪婪地嗅着这鲜血气息,仿佛那涌出来的不是人类血液而是金汁,最后,他甚至凑上去吮吸,像个异化的野兽。
“还TM真是吸血鬼啊,真是疯了……”
肖宇梁感觉有点恶心,但是没办法反抗,短时间快速失血令他轻微抽搐。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张家人过分看重血液的做派,还真有吸血鬼家族内味儿,全员德古拉吗?不,他们是血蛭,趴在每一个有麒麟血的孩子身上吸着血,现在连他这个外人都被吸了,真是没道理的事。
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的血足够多,不要立刻被吸干,能撑到张起灵来救他。
他可能是被神灵庇佑的人,或者神灵真的听到他的祷告,不知祈祷了多久,他朦胧的视线里闪过一个迅捷的黑影,接着他听到张海蟾胸骨碎裂的声音,有人把张海蟾一脚踢飞了。
“啊……”肖宇梁燃起了一点生的希望,呻吟一声,“是你吗,大张哥……”
他眼前模糊,看不清楚。
张起灵冲破古楼迷障赶来,把他从血泊里捧起来,两个人都在发抖。
“起灵啊……”
肖宇梁的头无力地跌到张起灵臂弯里,嘴唇白得像纸,但张起灵比他还白。
“蛤蟆说你失忆了,不可能找过来,他真是小瞧你了啊……大张哥,就是厉害。”
张起灵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似乎是哽咽,但他好像不会哭,不知道该如何哭。他用手紧紧捏着肖宇梁的手腕,阻止血再涌出,他力气很大,止血效果很好,但是肖宇梁已经在他没赶到的时候流了太多血了。
他知道失血过多的感觉,那是一种连他都难以承受的无力感。而眼前的肖宇梁,只是个活了才二十几年,在此之前生活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的年轻人。
张起灵的嗓音有点哑:“你的血,流了太多。”
肖宇梁偏过头,用微弱的眸光描摹张起灵哀伤的表情:“你也无能为力,对吧。起灵,你也不是万能的啊,他们为什么总说你是神。”
张起灵说:“不知道。”
说完他把肖宇梁拥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肖宇梁渐渐失温的身体。
每一次失忆到每一次找回记忆,对于他来说都像是一次浴火重生,是短暂的一世。这一世他遇上了肖宇梁,他答应过肖宇梁一直保护他。
现在肖宇梁在他怀里濒死了。
张起灵无言地收紧了手臂。
……
“咳咳……咳咳……”远处,张海蟾被踢得吐酸水,抬头见到对面两人,连滚带爬地试图接近,本来和善的脸上表情疯狂,嘴上满是血迹:“族长,族长啊!我是那么景仰你崇拜你……我找了你好久,我终于见到你了……族长你为什么要抱着他?!”又骂肖宇梁,“你玷污了我们的神明,你去死……”他的五官渐渐扭曲,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一些什么“麒麟踏火烈焰焚身”之类古怪的话。
突然,只听得一声婴儿的啼哭,像是三千年圣婴在愤怒嘶吼,从肖宇梁身上爆出一轮如太阳般的强烈辉光,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如此强烈的光芒能让人联想起宇宙诞生之初的那场巨大爆炸,接着,一只满身烈焰的血色麒麟凭空现身,强光中纤毫毕现的鬃毛在烈风中飞舞,它咆哮着如一道旋风呼啸而来,踩着金光猛地冲向张海蟾!瞬间,千万道金红色的光如同箭矢,将口中还在咒骂不休的张海蟾整个人密密麻麻穿透!一蓬血雨刷地爆上高空!
一声惨叫与婴儿啼哭声交织,竟像演奏着一出原始狞厉的乐章。
肖宇梁没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咧嘴一笑,脸上笑出两个小括号。
他不笑的时候像极了张起灵,而这种笑是他和张起灵最不像的地方。虽然不像,却很灿烂。
血雨气化成雾,折射着渐渐暗下来的辉光,在空中轻盈地回旋飘荡,旖旎迷离,缓慢下沉,笼罩二人。
肖宇梁仰起脸,瞳孔中映着逐渐暗淡的光,而张起灵的侧脸半隐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温柔。
肖宇梁问张起灵:“我牛吗?”
张起灵说:“牛。”
肖宇梁笑着笑着又流泪了,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做圣婴转世想要伤害你,我一点也不怨你,我爱你。”
张起灵抿了抿唇,不敢回应一句“我也爱你”,他不太懂什么叫爱,但他觉得他的爱会伤害肖宇梁。
肖宇梁没等到回应,心想,算了,我单方面爱他就行了。
为他走到这个地步,我也并不后悔。
威风凛凛的麒麟蹄踏烈焰围绕着他们二人哀鸣,三千年的圣婴灵魂一直在哭泣。
肖宇梁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腕,说:“……给那个变态吸走好多,都浪费了,还不如给起灵你治病。”他说着把血手腕印上张起灵的唇:“起灵啊,这个动作就代表我在吻你……”
终于,张起灵那向来平静的眼睛里,掉下了一滴泪。
肖宇梁想为他擦去眼泪,手举到半路就跌了下来。
幽冥般的空间里,回荡着那个有阳光的午后,他们站在阳台上吹风时,电视机里传来的靡靡歌声: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他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他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他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二十年后。
正月十五,甘肃天水,肖宅。
肖宇栋说:“下午和爸爸妈妈去麦积山玩,你去不去。”
肖宇梁说:“我不嘛,我要在家玩游戏,我买了这个电脑以后还没怎么玩过。再说麦积山都去过多少次了。”
肖宇栋:“好的,有你的。”
五分钟后,肖妈妈坐到肖宇梁旁边,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语调哀伤:“我真希望我有个女儿啊,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啊……”
肖宇梁“啪叽”把电脑扣上,说:“妈妈别念了别念了,我去我去。”
肖妈妈说:“好,痛快,都在酒里了。”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肖宇梁走在最后,还听到前面肖妈妈对肖宇栋说:“演了点戏有点名气了,越来越有主意了啊,不愿意跟爸爸妈妈哥哥去玩……”
“妈妈!不是说别念了吗!”
麦积山是天水著名风景区,肖宇梁从小玩到大,闭着眼都能爬上山,有如逛自家后院,家里来了外地亲戚,必然要招待去麦积山玩。
一家四口走着走着就自由活动了,肖宇梁手里捏着一把肖妈妈打算拍照用的小红伞,一个人信步溜达。
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路上,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菩萨像石窟被一个写着“落石危险,游客勿近”的铁牌子挡住,可是牌子另一边却站着一个穿黑色兜帽衫的人,那人站在那抬着头,静静仰视石窟里的菩萨像。
肖宇梁过去提醒那人:“那个小哥!那边摆了警示牌,肯定不安全,你别在那站着。”
他边说边走过去。
兜帽衫小哥听见他的提醒,略一低头,然后朝他回头转过身。
那人的回眸仿佛电影中的慢动作,角度、光线、色彩、构图,一切都是满分。打照面的那一刻,肖宇梁心内惊呼:好帅,好有气质,那种空灵的气场,他是神仙下凡吗,而且,怎么跟我有一点像?或许我也有这么帅?
肖宇梁笑了笑,说:“这不安全,你快躲开点。”
张起灵看着眼前一身休闲服、头发半长有点挡眼、肤色白皙气色很好的人,神情柔和起来。
他抬起一只手腕放在唇边碰了碰。
肖宇梁好奇道:“你做啥?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吗?”
张起灵说:“没有意义。”
肖宇梁说:“你在骗人吧。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总觉得如果你心虚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把视线避开。”
张起灵说:“你也在骗人。”
肖宇梁先开始愣了一下,没憋住,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很憨:“真不愧是我的心の友,灵儿啊!这都被你看穿了。这个动作代表我在吻你。”
他说着拉过张起灵的手腕,低头轻轻亲吻。
吻过后,他问:“过去的二十年你过得好吗?”
张起灵说:“还可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认识了一些朋友,找到一把趁手的兵器。”
说着把背上的黑金古刀拿下来,递给肖宇梁。
肖宇梁眼睛一亮,接过来掂了掂:“我早觉得你应该配这样一把好刀!”说着把黑金古刀抽出鞘,仔仔细细地看,然后在臂弯袖子上擦了擦。“嘿嘿,真是好刀。”
张起灵目光温和地看着肖宇梁把玩黑金古刀:“圣婴还在你身上吗?”
肖宇梁说:“还在吧,有时候会影响我的气运,遇到一些倒霉的事情。不过我似乎拥有了不灭的灵魂。”说完又问张起灵:“你怎么会来天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张起灵说:“我要去福建,陪两个朋友走完人生。”
“之后呢?”
“其他事情都办完了,之后做什么,还没想好。”
肖宇梁闻言,忸怩起来,手指乱拨眼前的刘海。
张起灵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肖宇梁说:“那你来找我吧,我们俩做个伴,你看咱们这么像了,做好兄弟多和谐,那歌怎么唱的来着?‘朋友的情谊啊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张起灵表情没变,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脸黑了黑。
肖宇梁哈哈大笑:“逗你玩的!我缺兄弟吗?我已经有一个绿巨人亲哥了,不需要再来一个流川枫义兄。我是说,我们在一起,做情侣,做爱人,做灵魂伴侣,都可以。”
张起灵点头。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对肖宇梁说“爱”这个字。
“又不回应。”
肖宇梁皱皱鼻子,旋即绽出好看的笑容,“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头顶上的菩萨在看着咱们。”
“好。”
麦积山下雪了,两个有如双生的年轻人共打一把小红伞,肩挨肩手挽手,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这是一场晴雪,阳光穿透暮云,照着他们身后的石窟菩萨像,那菩萨庄严华美,善良慈祥,祝福着世间有情众生。
全剧终
时间线有点不科学,但本来就是玄学设定,二十年后世界线重启了,也就是到了现在这个时间。
小哥接触了鱼粮的血,失魂症没了
鱼粮最后是半人半神体质,灵魂不灭
借用无心法师里的一句话“我的灵魂不灭,你的肉身不死,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顺便推荐赵鹏演唱的在水一方,柔和男低音好听
写在最后的话:
这篇文起初我以为会搞得慢一点,却没想到几乎是一气呵成。
这篇文寄托了我对宇梁的美好祝愿,希望他能经过一切艰难坎坷、非难和折磨,获得真正的宁静快乐。
我相信,是冥冥中小哥选择了他,愿意附身于他,与他灵魂共鸣沟通,才给我们呈现出那么好的一个肖瓶。但是有很多现实中的反派,就像张海蟾一样,打着张起灵的幌子在伤害他,想把神明圈养在自己的领地,阻止宇梁和小哥交流。这些人,才是终会被烈焰焚身万箭穿心。
无论如何,肖宇梁都是比他们,比你我,更接近张起灵的存在。也许不是所有的演员都会和角色灵魂共鸣,但是肖瓶我们知道,他做到了。结果说明一切。他和小哥是互相成就的关系,毕竟,我们都永难忘记肖瓶了吧。
可是,他与神明相拥一晌,却落得满身尘嚣。他替我们飞到太阳上看一看,却被灼伤。
所以我祝福他,愿他拥有不灭的灵魂,只要还有善良的粉丝和家人朋友爱着他,他就会有不灭的灵魂。
最后的菩萨即是我,也是看到此处的你。
晚安。
【整理01】新神榜沉戬文(共231篇)8.30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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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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