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多宇】凭爱意
//今天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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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的指尖一顿,抬头看着来敲门的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讲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力丸让我...不是...是我想来借...洗发水?”赞多舌头接连打结,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怕被瞧出些什么苗头。
只见那人挑了挑眉,打开门让赞多进来,笑着对他说:“隔了两间宿舍找我来借?”
赞多挠挠脸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在...”
刘宇将洗发水递给有些无措地赞多,瞧着对方泛红的耳垂,忍住眼底的笑意,“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薛八一回来刚好看见赞多从宿舍出去,有些疑惑地问刘宇...
//今天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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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的指尖一顿,抬头看着来敲门的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讲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力丸让我...不是...是我想来借...洗发水?”赞多舌头接连打结,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怕被瞧出些什么苗头。
只见那人挑了挑眉,打开门让赞多进来,笑着对他说:“隔了两间宿舍找我来借?”
赞多挠挠脸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在...”
刘宇将洗发水递给有些无措地赞多,瞧着对方泛红的耳垂,忍住眼底的笑意,“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薛八一回来刚好看见赞多从宿舍出去,有些疑惑地问刘宇,“赞多怎么了?”
刘宇耸耸肩,“找我借洗发水。”
薛八一挠头,“可我昨天才看见他不止有三瓶洗发水...一天就用完了?跳街舞的人头会很油吗?”
刘宇叠被子的手顿了顿,弯了弯眸,“说不定呢。”
对赞多来说,刘宇在上场的时候就惊艳到他了。好看。他脑子里飘来这么一个词。而周围人对这一点也是很赞同。可能有人会说刘宇跳舞没有自己好,但没有人会说刘宇不好看的。
舞台上意外的合作是赞多没有想到的。等他退到一旁看着台中央的人完美结束的舞姿,他忍不住点头称赞,手真软。
于是他回去之后满脑子都是与刘宇指尖接触的余温,他暂且称之这为对优秀舞者的赞赏与...反复品味学习。
他觉得刘宇像极了日本的樱花。娇嫩、柔软、漂亮以及引人注目。他又想,跳舞的刘宇仿佛就是一朵樱花在绽放,仿佛永远不会因为富士山的寒冷而收回花瓣,反而愈绽愈烈,凭借满腔的孤勇与赤诚。
某天薛八一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刘宇,还特意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最后沉声对一脸懵的刘宇说:“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不是你没看出来吗?”薛八一干脆坐在毫无反应的人旁边,见那人勾唇问他,“看出来什么?”
“...赞多对你不一样啊!”薛八一忍住想动手的巴掌。
刘宇歪了歪头,似乎是很有兴趣,“怎么不一样?”
“你没看出来吗!赞多他有时候不敢看你诶!”
“...?我变丑了吗?”
“...。”薛八一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刘宇的肩膀,“孩子,你完了。”
刘宇:?
因为这件事,导致刘宇每次看到赞多都会再多留意一下。
和力丸笑得很开心,和奥斯卡击掌,和周柯宇拥抱...看着力丸重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刘宇又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撇了撇嘴。
这人是没有余光吗?看了这么久没有感觉吗?
刘宇有些烦躁扯着腰间的带子,可能是开始系得太紧了,现在有些不好脱,叹了一口气,想去寻找薛八一,而下一秒他感觉温软的指尖掠过他的指尖,他愣了一下,接着就听见赞多的声音响起,“别动。”
赞多低头看着刘宇泛红的耳尖,“好了。”
刘宇对上他的眸,对方看了一会儿,转而很快移开视线,耳垂迅速泛红。
刘宇眯了眯眼,“赞多,他们说你对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差点咬到舌头。
“他们说...”刘宇往前一步,凑近赞多,眼角的痣直直刻入赞多心尖,“你喜欢我。”
赞多愣了一下,心事就这么被说了出来。
“...他们说得对。”
他见刘宇的眸弯了起来,那颗小痣似乎会勾人般在眼前晃着,“我骗你的。他们没这么说。”
“...?”赞多无意识摸了一下泛红的耳垂,那他这是自己招了?
力丸看着愣愣站在服装室的赞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着日语对他说:“别伤心。都是男人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其实也是有很多漂亮的小男生的...”
还没等他说完,赞多就打断他,“你在说什么?”
力丸也疑惑地看着他,“么?我看你这么忧伤地看着刘宇的背影你不是被拒绝了吗?”
赞多笑着看力丸,“我只是在想他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白炽的灯光落在刘宇颤抖的睫毛,“其实他们说反了。”
抖落的灯光落在他的心尖。
“樱花也会对富士山心存爱意。”
//
瞎编的。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 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二次宣传(音乐pv 视频封面 文章配图 公众号插图等需征得授权)
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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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周】我家的玩偶成了精
Cp:诺亚方周
警告:同世界观声1《天上掉下个公务员》见合集。
很久之前写的个稿了,能不能写下去不在考虑范围内。
0
周奇一屁股就吓得摔到了地上,那杯可怜的矿泉水连同新买的玻璃杯也在地面上碎了个稀巴烂,在沉寂的黑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试问哪一个正常乐观心智健全的人类不会在半夜起床喝水上厕所后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看到自家床上突然多了个人影而被吓得当场发出不优雅尖叫,尤其这个人类还只是个虚岁十九刚刚离家外出求学住租房的小孩。
而且他床上这个人影脑袋上露出了一对兔子耳朵。
转头露出俩小兔牙对他笑。
1
周奇的杯子是不能要了,男孩在地上腿软了半天才爬起来踉踉...
Cp:诺亚方周
警告:同世界观声1《天上掉下个公务员》见合集。
很久之前写的个稿了,能不能写下去不在考虑范围内。
0
周奇一屁股就吓得摔到了地上,那杯可怜的矿泉水连同新买的玻璃杯也在地面上碎了个稀巴烂,在沉寂的黑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试问哪一个正常乐观心智健全的人类不会在半夜起床喝水上厕所后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看到自家床上突然多了个人影而被吓得当场发出不优雅尖叫,尤其这个人类还只是个虚岁十九刚刚离家外出求学住租房的小孩。
而且他床上这个人影脑袋上露出了一对兔子耳朵。
转头露出俩小兔牙对他笑。
1
周奇的杯子是不能要了,男孩在地上腿软了半天才爬起来踉踉跄跄拿了把扫帚重新推开了卧室门,那个长着兔子耳朵的成年人类还坐在他的床上,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地盖着他的被子,穿着件松松垮垮的淡蓝色裙子,打了个哈欠盯着他看。
周奇把扫帚伸出去颤颤巍巍指着对方的鼻子,深吸了两口气壮胆似的大喊了一声——“你是谁?哪儿来的?你……你再不说话我找警察叔叔了!”
床上的人噗嗤一声笑了,掀了被子就转身下了床,用手指拨开了周奇的扫帚,自然地走到门边把卧室灯打开了,周奇被猛然亮起来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等他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不请自来穿着淡蓝色裙子的是个男人,此刻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两条光裸的大白腿比刚才的灯光还刺眼,歪头一笑,脑袋上俩淡紫色的兔耳朵也抖了抖,生动灵活地过分。
周奇吞吞口水从上往下打量,打量到中间的时候尖叫一声扔了扫帚把眼睛捂上了——
“大姐不是哥你怎么穿裙子不穿裤衩啊啊啊啊啊啊!!!!”
2
“我哪有裤子可穿啊。”周奇还捂着眼呢就感觉有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然后一转脸那陌生男人倒是很给面子的扯了床他的被子重新把自己下半身那个基本啥也遮不住的小短裙盖上了,“我都穿这身在你床头待一个白天了,也没见你哪里觉得不对。”
“我床头?一白天?你在说什么啊?”
周奇眨眨眼睛,仔细地重新看了看床上裹着他被子的人,对方倒是一直带着笑,一笑就露出俩小兔牙看久了也挺可爱,周奇挠挠头越来越觉得对方这件淡蓝色的裙子眼熟,正皱着眉头在脑内匹配,那人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了口。
“不是你今天早晨把我从游乐园抱回来的吗?”
周奇瞪着那循循善诱非常耐心地执意启发他的兔耳朵男人,眼睛逐渐越来越大,早晨的记忆也潮水一般地涌了回来,今天是个周六,他来这儿头一次出去玩,在游乐场里晃悠了一上午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被幸运女神眷顾,往常飞镖一只都扔不中的非洲人一连射中20个十环,兴高采烈叫了好久抱过了全场最高奖项——一只近乎等人高的兔子露露玩偶,开心地在兔子玩具毛茸茸的脸上来来回回亲了好几口才哼着歌坐公交回了家,刚到家就把玩具放在了自己卧室的床头,连晚上睡觉前还不忘揣怀里又亲了亲。
现在他等人高的星黛露露没有了,床上只坐了个一米八长兔耳朵穿小裙子的大小伙子,这小伙子现在还一边拽着他的被子一边拆自己脚上的芭蕾舞鞋,嘴里嘀嘀咕咕“这东西勒得我还挺疼。”
周奇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好不容易在对方拆完芭蕾舞鞋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颤颤巍巍伸着手指开了口——“你……你是?”
“没错,我就是你抱回来那只星黛露玩偶。”
“我靠星黛露竟然是个男的?”
“我伤心了啊!!!”
3
周奇,一个五讲四美正直积极的新时代青年,已满十八虚岁十九,人生的丰富爱好有很多,其中有一条不太为人知的是对于毛绒玩具的喜爱,而在小周同学的毛绒玩具明星热爱排行榜上,兔子星黛露绝对排的上当之无愧的c位,毕竟哪个小男孩不喜欢大眼睛穿小裙子的跳舞小兔子呢。
介于小周同学目前为止也并没牵过任何女孩或者男孩的手,所以这位单身狗学生上了大学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错还是开了窍,突然有了个购买一只等身星黛露露作为自己女朋友这种一听上去就像死宅男标配的奇妙脑洞,并在打开迪x尼官网看到正版价格之后————
火速放弃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但今天游乐场飞镖摊上最高处就挂着一只大大的,毛茸茸的,淡紫色的等身星黛露,虽然它孤零零地垂在那里并没有和它的小伙伴在一起,但周奇还是在支持正版和飞镖十元一次这种道德和欲望的斗争中最终屈从了后者,掏出钱包拍了张十元纸币在柜台上——“老板,我来一局!”
然后他就奇迹般地获得了这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露露兔子玩偶,使自己拥有星黛露女朋友的奢求就地梦想成真。
并且这只玩偶在当天晚上就变成了个大活人。
还他妈是个男的!
穿裙子光屁股的男的!
“你……你能不能把裤子穿上啊……”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一点自家玩偶成精这个残酷事实的周奇憋红了一张脸从牙缝里小声挤出来一句话,说完又摇摇头捂住了嘴巴。
“我也想啊。”床上人叹了口气,“你把我抱回来的时候注意我裙子下面有裤子了?”
“好……好像没有吧?”
“你刚把我抱回来就掀我裙子看?你个小流氓。”
周奇被人说的脸冒热气,干脆转身不再看床上的人:“我没有!我不管!你快把裤子穿上!”
“唉,我说了我也想啊,这裙子这么短,我让风吹得凉飕飕的。”
颇感疲惫无奈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然后就是拉抽屉的声音,周奇打了个机灵,转过了身——“你在翻什……啊啊啊啊啊!”
闯入他眼帘的是一截翘起来的小短裙,下面光溜溜白花花的尾椎骨上露出来个毛绒绒白色尖端染了点淡紫色的兔子尾巴,跟个小毛球似的随着男人的动作抖了几下。
“翻你的内裤,不是你让我穿裤子的吗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啦!”
“不是……我……你……”周奇没了话,只能又一咬牙转了回去捂住脸,“那你穿好跟我说我再转过去。”
“好了好了。”过了好一会儿,男声才响起来,周奇偷偷瞥了一眼,才慢慢转过去,那件蓝色小短裙被和芭蕾舞鞋一起丢在了床脚边,眼前的人已经换好了一身他的居家t恤和短裤,只是短裤松松垮垮地卡在了胯上,此刻周奇才终于认识到他的兔子露露变成了个清爽帅气的大男孩,看上去跟他几乎同龄。
但是比他高,尤其算上那俩高高翘起来的大耳朵。
“过来帮我个忙。”那人突然又侧转过身把屁股朝向他,小尾巴在身后一抖。“你有剪刀吗?我这尾巴卡住了裤子提不上去。”
“不是……我……那裤子我也花不少钱呢……”周奇憋红了一张脸,现在这个陌生出现的兔子男孩一伸手就拿了他衣柜里最喜欢的一条新短裤,看起来还打算在上面让他帮忙破个洞,周奇犹犹豫豫了好一阵,才咬牙开了口。
“不愿意啊?”
周奇一闭眼一跺脚——这男人是闯进他家的,不光不道歉还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堂而皇之地不穿内裤耍流氓,现在已经发展到要剪他的裤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周奇你要强硬一点,不就是打个110报警的事儿吗!
这样想着,男孩用力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身子一歪,眼前景色猛然就变了,周奇在失重感中尖叫睁开了眼,看着自己极其不符合物理定律地腾空了,两只拖鞋啪嗒两声掉在了地面上。
那个兔耳朵男人歪头笑着看他,随意伸着根手指,周奇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一道浅紫色的细小光芒笼罩了他,在他身上形成了个光圈。
“妖……妖怪啊!”
这声控诉还没喊完,周奇就感觉自己那条居家睡衣短裤的带子开了,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向下扥他的裤子,吓得他声调又拔高了起来,在空中扑腾着吱哇乱叫。
“不让我剪这条,那我穿你身上这条总能剪了吧——”
“别别别!别脱我裤子!里面没穿别的了!!剪吧!剪吧!你随便剪!”
“你自己说的。”
话音落下,周奇才感觉重力感又回来了,他被稳稳地放了下来,两只脚又落回了拖鞋上,而一把剪刀从门外闪着紫光飞了过来,围着兔子男孩画了个圈来到了属于他的那条新裤子屁股上,一刀下去,嘶啦一声,他那条某潮牌短裤就裂了个口,从里面啵地一声钻出来一只小毛球,而那把剪刀也稳稳落回了对方手里——兔子男随手给自己提上了腰带。
“你这么害羞干什么?就跟今晚那个洗完澡光着冲出来砸我身上的不是你似的。”
兔子男孩打了个哈欠就赤脚向卧室门外走去了,被他点破了今晚睡觉前干的那点羞耻事儿的周奇瞬间从耳朵尖红到了下巴颏,只能低着头看脚尖说话——突然天降礼物的感觉太开心,作为独居租房,他急匆匆洗完澡之后水都没擦干就唱着歌冲进卧室砸在了他等人高的毛茸玩具里,使劲拿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脸才爬起来给自己换衣服。
也就是那个时候,都被他看见了???
想到这个事实周奇简直能一下子钻到地缝里去,门边响起来点哗啦哗啦的声音,那个成精的玩具已经在门口随手给他把地面上的玻璃杯碎片和水都归拢起来浮着飘向了垃圾桶,就在抖着兔子耳朵的人要离开房间时,对方突然停了一下身形,倚着门框转过头冲周奇笑了笑,露出了两只可爱的小兔牙——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
“这个我知道,星黛——”
“方晓东。”
“?????”
“不是哥你不怕迪士尼告你侵权的吗???”
(唯一让我有点内心有愧的是声1的《天上掉下个公务员》宇宙观并没有完全收好尾,而且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所以在声2播出期后就想过要声2出个同世界观把大家的结局都交代好。
但我已经在岛湖火速爬回明侦的路上了,且三次挺忙,现在在放的,甚至大肚子那篇都是几个月前划拉划拉的存货了。所以本文可能坑,谨慎观看吧。)
【打车到银河路】时间煮雨
上一站: @Stille Chan陈饕
前方到站:银河路
银河路23号户主送戴宸一件礼物:祝戴宸天天开心,永远被爱。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梗,但魔改了挺多,其实写得很无聊,又臭又长【摊手(全文字数快4w 悠着点看)
*卑微求长评……假如有人愿意写的话。
殷浩伦是个穿越者。
不对,这么说尚有不确切之处。更准确得说法是——他是个时空旅行者。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总会毫无征兆地穿越到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起来不是他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他所处的时间,待上那么几分钟到几个小时不等的时间之后,再毫无征兆地返回。
年幼的时候,他把这件事当作生命...
上一站: @Stille Chan陈饕
前方到站:银河路
银河路23号户主送戴宸一件礼物:祝戴宸天天开心,永远被爱。
*《时空旅行者的妻子》梗,但魔改了挺多,其实写得很无聊,又臭又长【摊手(全文字数快4w 悠着点看)
*卑微求长评……假如有人愿意写的话。
殷浩伦是个穿越者。
不对,这么说尚有不确切之处。更准确得说法是——他是个时空旅行者。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总会毫无征兆地穿越到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起来不是他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他所处的时间,待上那么几分钟到几个小时不等的时间之后,再毫无征兆地返回。
年幼的时候,他把这件事当作生命送给他的一件礼物。
毕竟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识新奇的事物,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是天然的塞壬之歌,神秘而充满诱惑。当然了,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之后,差点被车碾死。
好在,有人救了他。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姐姐。
她敏捷地将他揽着扑向了街道的另一边,他听见车轮迅速转动搅乱的风在耳边嗖嗖作响。
然后,殷浩伦就很丢人的,吓哭了。
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反而把那个救他的大姐姐惊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那个……”
殷浩伦的哭声渐渐变小,但还是含着一包眼泪,一边打嗝一边望着她。
大姐姐“噗嗤”一下笑了,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轻轻地帮他擦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泪水和鼻涕,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说:“你小时候好丢人啊。”
殷浩伦听得云里雾里。
小时候?谁的小时候?
“……大姐姐你叫什么呀?”他小心翼翼地问,天生一对大眼睛还在不住地往大姐姐脸上瞟。
嗯……似乎是很好看的一个大姐姐呢!
“我?”大姐姐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叫戴明悦,你可给我记住了!”
戴明悦。
殷浩伦认认真真地记着这个名字,一直到自己第二次穿越。
在陌生的街道上,他又遇见了戴明悦。
只是这次遇见的戴明悦,并不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了。
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
一见到他,戴明悦就像看见什么稀世珍宝了一样,眼睛一亮,惊喜地大喊:“爸!你快过来!他来了!”
他?谁?嗯?年纪尚幼的殷浩伦一脸懵逼。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然后在马路对面看见了一个正在往这边快步小跑的中年男士。
男人的年纪看起来四十五岁往上了,穿着黑色的西装风衣,有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殷浩伦的方向,表情上似乎有些怔忪。
“爸!你快点儿!他要走了!”
走了?殷浩伦发现戴明悦的话自己好像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他是真的要走了。
头一阵阵发晕,这是穿越的前兆。
在恍惚地晕眩中,他只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朝自己飞奔过来。
随着穿越的次数逐渐上升,殷浩伦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像……每次穿越都能见到戴明悦。
就仿佛他的穿越就是为了见证戴明悦的成长一般,每一次穿越,戴明悦都比之前的她更加年幼。有时殷浩伦会出现在某个街角,看见她的父亲带她走出学校;有时殷浩伦出现在庭院里,看见她父亲和她坐在躺椅上啃西瓜;有时殷浩伦会直接出现在家里,看见戴明悦躺在沙发上看漫画,她的父亲在厨房做饭,传出“笃笃笃”的切菜声。
对了,她的父亲叫戴宸。
戴宸似乎是个音乐老师。殷浩伦十九岁那年的穿越,就正好穿越到他们家的琴房里。
那时阳光正好。
穿着家居卫衣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在弹一首他很熟悉的曲子——《爱之梦》。
他艺考时,有一个学钢琴的朋友选了这首曲子。那个朋友告诉他,浪漫主义大师弗朗兹·李斯特在这首曲子里放进了空远的思念、爱意的浓重、热烈的渴望……这是一首相爱之人的柔声倾诉。
那……戴宸是在对谁倾诉呢?
他想着,却想不明白。
琴房里突然出现这么大一个人,没有谁会注意不到。
殷浩伦确定,戴宸看见他了。
这个温和稳重的男人用一种柔情的目光望向他,指间的音乐却从来没有停下。他只好静静地在琴房里空下的那个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听。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戴宸。
当然了,殷浩伦失笑,自己每一次穿越,见到的都是更年幼的戴明悦,那么戴宸,也在他眼里不断变得更加年轻。
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年轻。
他每一次穿越,见到得都是最年轻的戴宸。
钢琴乐声渐歇。
戴宸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慢慢走向他。
殷浩伦一怔,望着逐渐走近的戴宸,莫名其妙地感觉心脏一阵紧缩——心跳似乎在蓬勃地发作,它调皮地跃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戴宸其实……很英俊。
只是他的英俊并不如殷浩伦的时间线里所流行的那样带着一丝颓废和阴柔,他是阳光的,英朗的,他的肩膀很宽阔,看起来天然带着一种能让人依靠的安心感。
“你认识我?”戴宸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
殷浩伦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脸颊上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嗯。”他垂着眼睛,点点头。
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殷浩伦错愕地抬起头,发现戴宸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他就那么安然地牵着他的手,态度温柔而珍惜。
时间一下子就变得静谧了。
殷浩伦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殷浩伦觉得,自己有点不大对劲。
戴宸那一握也许根本算不了什么,那只是一个握手,不是拥抱、不是亲吻、连亲密动作都算不上。可他蓬勃的心跳却不曾作假,他对于那一握的惊喜……也不能伪装。
还挺奇妙的。殷浩伦想,戴宸在他眼里先是一个类似于伯伯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然后变成叔叔,如今却已经足够年轻,年轻到让自己心动。
可他以后会更年轻的。
殷浩伦提醒自己。
戴宸的生命在他眼里是倒流,他会遇见这样成熟的戴宸,也会遇到二十多岁的、念大学的、念高中的、念初中的、年幼的戴宸,他不能喜欢上这样的倒流。
两条交错而行的线,不可能一直陪伴彼此到远方。
就像现在,他只能一个人求学,一个人在北京艰难生活,没有人可以帮他。
戴宸也不能。
穿越是一直在发生的事,作为时空旅行者,殷浩伦早就习以为常。他的穿越总是离不开戴宸父女俩——无论在室内还是室外,无论是冬天或者夏天,他总能第一世界捕捉到这对父女。他们有时手牵着手在公园小径上数落叶,有时一同坐在街边摊里嗦酸辣粉。
殷浩伦有一点点妒忌。
只有一点点。
独自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生活总是容易让人心力交瘁……可他们不一样。
平和,阳光,迷人。
他想象里最美满的样子不过如此了。
所以每当他遇见他们,都不由自主地选择站在一边静静观望。只是戴宸总会发现他,要么开口邀请他过去,要么就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你认识我了吗?”戴宸总是问他。
应该……算是认识吧?
殷浩伦抿着嘴点点头,于是收获了一个更加用力的牵手。
戴宸的声音并不低沉,既透又清,像他在学校里听见的那些男高音……不对,比那些男高音更好听,他是音乐老师,也许也是男高音,比他的同学们厉害很多的那种。
殷浩伦偏过头去看他。
戴宸比他略微高一点点,正好挡住侧面映来的暖阳,金黄色为他勾了一个边,暖融融的温柔气拥抱着他的眼睛。
太暖和了,让人想流泪。
“看什么?”戴宸温和地问他。
殷浩伦想了想,没好意思说“看你”,只好吭哧吭哧了老半天,涨红了耳朵尖,回答他。
“看太阳。”
殷浩伦不太想承认。
但他其实真的很珍惜每一次见戴宸的机会,戴宸的年纪在他眼里逐渐变年轻,以后会变得年幼,总有一天……那个少年的戴宸会不认识他。
殷浩伦不怎么愿意想象那样的场景,像装大人的小孩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玩偶熊一样。
这种情绪很矛盾。
每一次戴宸的熟稔,都是在告诉殷浩伦——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但殷浩伦却觉得不公平,他无忧无虑,只有自己恐慌着下一次的见面是第一次。
也是他的最后一次。
毕业典礼那天,殷浩伦又穿越了。
还好是在参加完聚会之后,周围无人,想必没有人会发现他这样诡异地突然消失。
唯一尴尬得是,他还穿着学士服,身上冒着酒气,就连脸蛋上的酡红色都没有消下去。
广阔而宁静的海滩边,他寥寥地立在原地,鞋底微微陷入沙子里,脸颊被海风吹得又干又僵……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天是阴的,大约是这天气的关系,海滩上人并不多。
广阔漫漫的海滩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大一圈,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戴宸或者戴明悦。
奇了怪了。
殷浩伦疑惑地想。
平日里一过来就能看见他们俩,没道理这一次突然变成了例外。
戴宸人呢?
他这副打扮在沙滩边实在是引人注目,人少不意味着没有人,这一圈走下来,几乎所有游客都注意到了他这个在海边穿着学士袍的怪人。
殷浩伦不自觉有点脸热。
这也太丢人了。
都怪戴宸!他有点不讲道理地在心里气呼呼。这人没有动静,他只好这么丢人地找了一圈又一圈。
而且还没找到。
为什么找不到呢?
……他有事?
他去哪了?
戴明悦呢?
转眼间,殷浩伦又惶惶起来。
难道说……他心里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就是他和戴宸的第一次见面?
如果这是第一次。
如果这是第一次……
还好,没等殷浩伦胡思乱想完毕,背后就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爸爸!快来看!!!”
听起来像是……戴明悦。
殷浩伦眨眨眼,迅速循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拽着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朝自己这里指着。小姑娘看起来激动得厉害,不住甩着男人的手,说着什么。
殷浩伦愣了愣,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谁。
戴宸。
可他跟自己印象里的戴宸不一样。
印象里的戴宸不会跟他这样,衣冠整齐,人却憔悴得不行——脸色苍白,形销骨立。如果不是确认他就是戴宸,殷浩伦还以为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纸片人,轻飘飘地,让风一吹就能飞到千万里之外。
戴宸的目光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愣住了。
完完全全的呆愣。
殷浩伦歪了歪头,本来想开口,却一下子拿不准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海风一下子吹起了他的头发,吹得天上的阴云都变得暗淡起来。
他看见戴宸低头敲了敲自己的左手腕,随后嗫嚅了几下,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说呢?
这不重要了,殷浩伦想。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早在看见戴宸的一瞬间就落回肚子里。
他们又遇见了,这真好。
就连阴天的海,也很好。
那之后很久,殷浩伦都没有穿越。
真的很久。
久到他走出学校投身工作,久到他差一点点就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穿越了。
“伦哥,想啥呢?”肩膀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瞬间把殷浩伦给拍回了神。
他回头望望,发现跟自己同一组配和声的赵凡嘉正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咋了你这是,从刚刚发呆发到现在……紧张啊?失恋了?”
赵凡嘉这孩子,年纪是组里最小的,平时一副“谁都别惹我”的暴躁样,没想到这会儿语气倒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一样。
“嗨,没有!”殷浩伦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什么玩意儿就失恋了,不可能。”
大概是被他坚定的语气给说服了,赵凡嘉“喔”了一声,说道:“那就行,咱准备准备,该轮换了。”
“好,马上。”
他没有说错。
殷浩伦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在后台预备,一边想道。
他本来就没有失恋,他只是……见不到戴宸了而已。
这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们之间的遇见来自于如此光怪陆离的能力,隔绝在世界本身的道理之外,显得格外薄弱、无可凭依。
如此脆弱的联系,就算消失了也丝毫不令人意外。
一点也不奇怪。
真的。
殷浩伦在心里催眠似的反复对自己说着这几句话,随后抹抹眼角,神情平静地站在了后台联接舞台的侧门口。
这是一场大型的音乐会,国内声乐的名家们荟萃一堂,各个声部俱有顶梁柱在。有的大师还带上了弟子,那些年轻的歌者们同样实力不俗,令人艳羡。
嘉宾多,就意味着节目多。而节目多,和声歌手便不得不多安排几组用以轮换。
殷浩伦就在这个轮换名单里边。
和声歌手嘛,配角,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他跟着赵凡嘉一起,默不作声地按照工作人员的安排,在舞台上主持人负责串场的时候,迅速地从侧门走到了和声位置上。
一切了无声息。
尤其是在主持人激情洋溢的串词下。
没有人能发现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而正好相反,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迅速地激荡着整个场馆。
“……接下来,就有请廖昌永先生的爱徒,戴宸,为我们带来这一首经典的罗西尼咏叹调——《舞曲》!La Danza!”
麦克风的余音在舞台上空袅袅荡荡,还没有完全散开,殷浩伦浑身都已经僵住了。
他刚刚说谁?
……戴宸?
是那个戴宸?
是他想得那个戴宸?!
从脑子里汹涌而出的疑惑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急切地望着歌手上台的方向,却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得到一个证明,还是不希望。
这短短的几个瞬间里,一秒似一年。
终于,灯光落下,歌手登台了。
他二十三四的模样,穿了件黑色的亮片西装,身材板板正正,脸颊有些肉,眉目英挺,意气风发。
哪怕只能看见斜四十五度的侧脸,殷浩伦也认得出来——那就是戴宸。
他见过的,最最最年轻的,戴宸。
不是伯伯,不是叔叔,甚至不是哥哥,就是这样一个翩翩风度,英挺俊朗的少年戴宸。
殷浩伦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什么表情好了。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想笑,因为他和戴宸的见面原来并不只存在于那样一个奇幻的联系里。他还有机会,见到这样年轻的,鲜活的,有血有肉的戴宸。
想哭,因为他敢以自己前二十六年的记忆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戴宸。
毕竟实际上,戴宸和殷浩伦从不曾相识。
会在厕所里穿越,是殷浩伦万万没想到的事。
他是整个音乐会里轮班和声里的最后一组,等他下台时,音乐会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和声歌手不能随便离席,而他偏偏上台之前因为心绪不宁喝多了水,于是给憋得心脏狂跳,一下台就往厕所冲。
好歹是没出糗。
卸完货后,殷浩伦提了提裤子,走到洗手台边,抬开了水龙头。
白晃晃的日光灯下,水的反光显得格外惨淡,毫无生气。而就在水流淌过手心纹理的一瞬间,他听见了洗手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殷浩伦条件反射地一抬眼。
——在镜子里正对上戴宸那张有些肉乎乎的正经脸。
他洗手的动作瞬间僵硬。
戴宸怎么会在这?!
……哦对,殷浩伦后知后觉地想,表演的歌手也是人,人有三急,来上厕所有什么可奇怪的。
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
他半是暗示半是强迫地逼自己收回目光,正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洗完手转身离开,却紧接着感觉到脑袋一阵阵发晕。
是一种很特殊,很熟悉,阔别已久的发晕。
不会吧!?
殷浩伦心里惶惶——这感觉……难道要让他当着戴宸的面穿越?
这也太可怕了!
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消失在自己面前,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世界观崩塌好不好!
别别别,求你了,千万别!
可惜,穿越这种事,从小到大,从来就不受他的意念控制。
殷浩伦脑子里才刚刚冒出来“卧槽,戴宸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吧?”的念头,眼前就变成了一片五彩斑斓变幻莫测的色块。
又穿越了。
色块迅速旋转,互相杂糅又互相分离,以一种玄妙的方式重新组合,犹如自动上色的颜料一般,在他的眼前缓慢拼接浸染,最终形成了一个公园里小广场的模样。
似乎是初秋,路过的冷风有些许凉意。殷浩伦身上还穿着大夏天的短袖,刚一经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猛搓起胳膊来。
这是闹得哪一出呢?他郁闷地想。好不容易在现实里遇见了最最最年轻的戴宸,连要怎么认识都还没有想好,这神来之笔的穿越就直接把他形象给败了个精光。
这也太难了。
殷浩伦一边叹气,一边环视四周,习惯性地寻找起戴明悦和戴宸起来。
附近人不多,没看几眼,他就在不远处绿茵边的长椅上看见了独自捏小皮球的戴明悦。
当然,幼年版的,看起来顶天也就六七岁的模样。
只是殷浩伦实在见过太多次戴明悦了,这丫头的大眼睛和肉脸颊,他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么……戴宸呢?
殷浩伦又左右观望了好一会儿,愣是没见到戴宸的踪影。
奇了怪了。他想。戴明悦才这么小的一点小屁孩儿,戴宸居然就敢把她单独一个人放在公园里?!
戴宸你真是能耐了。
殷浩伦腹诽了两句,越看越觉得不放心,索性直接走过去,准备跟小姑娘打个招呼,问问看戴宸在哪,最好是能直接把她送回戴宸旁边。
没成想,他才刚走没几步,小姑娘就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正好四目相对。
殷浩伦的脚步不自觉停滞了片刻——就这么搭话的话,会不会太突兀了,要是让小姑娘误会自己是坏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戴明悦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扔开自己的小皮球,冲着他飞奔过来,伸开双臂一副要抱抱的模样:“伦伦抱抱!!!”
“啊?诶!”殷浩伦简直受宠若惊,想也不想地蹲下来抱住了炮弹似的小姑娘。
要知道,戴明悦之前在他面前的形象要么是已经长大了的成熟女孩,要么就是带着点怯意的小姑娘,一副想要接近却又犹豫着什么的模样。以往必须要戴宸发话说:“悦悦,你跟浩伦打个招呼吧。”她才会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对他挥挥手,说一声“浩伦,好久不见”。
这么大喇喇的撒娇,殷浩伦有生以来第一次见。
“伦伦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啊!我好想你哦!”小姑娘甜滋滋的嗓音简直是世间天籁,把他绕得三迷五道,险些忘记自己到底想问些什么。
还好还好,殷浩伦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
给小姑娘擦了擦不经意流出的哈喇子,又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蛋之后,他试图用自己最和善的声音问道:“悦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呢?”
“爸爸在家里喝酒,嗯,臭臭的,悦悦就跑出来了。”
戴明悦的回答着实听得殷浩伦一愣。
喝酒……是酗酒的意思吗?
戴宸还会酗酒??
殷浩伦还真是想象不出他酗酒会是什么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才好,只好干巴巴地又问:“悦悦一个人在公园太危险了,叔叔送悦悦回家好不好?”
好在年幼的戴明悦相当配合,立即甜兮兮地大声回答:“好——”
于是一大一小就这么踏上了“回家”的路。
殷浩伦当然是不知道戴宸家在哪的,但戴明悦知道。
嘴上说是他送小姑娘回家,实际上小姑娘大摇大摆在前边走得好不熟稔,搞得他跟一个背后灵保镖一样。
更让殷浩伦叹为观止的是,戴明悦居然还随身带着家里的钥匙!
真是聪明的丫头!
殷浩伦在心里狂吹一通,然后更觉得自己像背后灵了。
然而。
等到房门被戴明悦之后,殷浩伦感觉,自己可能除了背后灵,还要临时充当一下保姆的角色。
因为真的,太、乱、了。
而且是一种……他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下去的乱。
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脏的衣服随便放,茶几上留着汤都还没倒的泡面碗,沙发角落里散着几根烟,最夸张得是地上居然有酒瓶歪歪斜斜地躺着。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殷浩伦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戴明悦说得时候,他还觉得不可想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戴宸啊戴宸,不好好照顾小姑娘,喝什么蛇皮酒呢!
殷浩伦撸起袖子,在房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床上找到了趴着睡着的戴宸——和他印象里的醉汉形象差不了多少,脸色酡红,头发凌乱,衣服皱皱巴巴。
他闭着眼睛,睡得不太安稳,嘴巴里含糊地念念叨叨,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看起来……有点可怜。
靠,心软个什么劲!
殷浩伦深呼吸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去动手把他翻了过来,塞到被子里躺好。
戴明悦,给一本连环画让她自己看。
脏衣服,扔洗衣机。
酒瓶子,扔掉扔掉。
泡面碗,汤倒掉,碗洗干净。
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殷浩伦简直是以被狗追的速度清理完了所有自己能清理的地方。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这次穿越的时间出奇的长,长到他打扫完了卫生,还有空余时间给戴宸留一个字条。
『别喝酒了,好好照顾孩子。』
他斟酌了半天,最后轻描淡写地写上了这样两句。
落款只留了三个字。
“好心人”。
几乎就在收笔的一瞬间,令人头疼的眩晕感又降临了。
殷浩伦不得不遗憾,自己忙着收拾家里,连跟戴明悦好好道别都没有来得及。
希望还有机会……吧?
他晕晕乎乎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自己重新落到了实地上。
卫生间刺目的白光透过眼皮,亮堂得让人心里发慌,殷浩伦浑身僵硬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想起来自己穿越时面临得是怎样的情状。
在……那个活生生的,年轻的戴宸面前。
啊——
殷浩伦自暴自弃地闭着眼睛,一点也不想睁开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但是。
“你没事吧……殷浩伦?”
嗯哼?
他睁开眼,用见了鬼的表情瞄向声源处。
只见那个活生生的、年轻的戴宸好端端站在他侧后面的位置,关切冲他眨眨眼睛。大约是看见了殷浩伦目光里的惊诧,这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到背后,抿抿嘴唇,犹犹豫豫地说。
“你好,我叫戴宸。呃,你是叫殷浩伦吧?……如果我说,我早就见过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
殷浩伦:??!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给了我好多糖。”
“不好意思……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奇怪,但你真的是突然出现的,我没有撒谎。”
“你相信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听完戴宸小心翼翼地阐述,殷浩伦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了。
他的运气真的……这么好吗?
本以为要被当成怪人,谁知道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冷眼,那个温和又腼腆的戴宸还反问自己。
“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怎么会呢?!
殷浩伦特别想捂一捂自己的胸口,然后强迫这过速的心跳平缓一点,可戴宸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年轻活跃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于是那过速的心跳,瞬间就只剩下了疯狂加速这一条路。
就在他恍惚以为自己这心跳想要原地起飞的时候,他又听见戴宸问:“那个……我能……加下你微信吗?”
耳边的心跳声响如雷鼓,殷浩伦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其实在做梦。可是梦里不会有这么活生生的戴宸,活生生的戴宸也不会红成一只熟透的大草莓。
好吧,大草莓和大鼓槌就这么加上微信了。
殷浩伦这才知道,和他以前猜测得差不多,戴宸真的是个男高音——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年轻男高音。
两个人都学音乐,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互发声乐之类的消息。殷浩伦觉得自己真是完蛋到不能再完蛋了:他们俩发得全都是这种无聊到爆的专业消息,他居然还是觉得莫名地很开心。
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殷·二十六岁的成熟男性·浩伦大半夜顶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把脸和手一起埋到了枕头里。
事实证明,戴宸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爆炸而生得。
这天晚上,例行的声乐资源分享之后,这个看起来内向的大男孩突然给殷浩伦发了一句。
『我们能聊聊别的吗?』
殷浩伦:?
『聊什么?』
『聊你,或者聊我也可以……我想了解你。』
『23333我有什么好了解的?』
『嗯……大家不都想要了解自己喜欢的人吗?』
!!!
殷浩伦强忍着脸上的燥热,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
『什么喜欢的人,小屁孩儿。』
对面输入了好半天,回道。
『小屁孩儿喜欢童话故事,你就是我的童话故事。』
轰!
很好,大鼓槌也变成大草莓了。
恋爱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两个人,本质上是两个大男孩,喜欢这样散发着甜意香味的情绪令人又羞赧又无措,牵着他们往彼此的方向走。
殷浩伦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就是下班时门口会有一只笑成憨憨的傻熊在等自己,天冷时可以随意把自己冰冰凉的手掌窝进憨憨熊的毛绒口袋里,吃饭时对面的憨憨熊一股脑把菜往自己碗里堆……罢了。
“戴宸宸,我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冬天来临的时候,殷浩伦跟自己去年的羽绒服斗争半晌之后,哀怨地瞄向了旁边撕蔓越莓曲奇包装袋的戴宸。
戴宸茫然抬头:“嗯?”
“吃饭别往我碗里塞了!”殷浩伦翻了个白眼,“你看我的小肚腩都出来了。”
戴宸闻言,顿时正襟危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片刻殷浩伦的身材,回道:“没问题,没有小肚腩。”
“谁说没有小肚腩的?”殷浩伦炸毛了。
他拎着自己的大羽绒服走到戴宸面前,现场穿给他看。拉链最开始倒是顺顺当当,就是在拉到肚子那儿的时候,突兀地,卡住了。
深呼吸,收肚腩,再拉。
还是没拉上去。
殷浩伦停下拉拉链的动作,用哀怨的目光再次看向戴宸。
不料,戴宸眨眨眼,放下了手里的包装袋,直接帮他又把羽绒服脱了下来,然后左捏捏右捏捏,一本正经地说:“它缩水了。”
“噗……”
殷浩伦没憋住,喷笑出声,整个人顺势就被戴宸给带到了沙发上。他本来就穿着毛绒绒的高领毛衣,手脚蜷缩的时候看起来就跟个小毛球一样,让戴宸一拨就咕噜咕噜滚到了身边。
整个人被抱得牢牢实实,像个夹心汤圆,戴宸是面衣,他是夹心。
殷浩伦让他抱得有些热,扭了扭,没扭开。
“别介。”他干咳两声,象征性地推了推戴宸紧紧箍在他身前的胳膊,小声说,“热。”
结果戴宸一听,反问他:“暖和了吗?”
“这都不是暖和,这是热,弟弟!”
“那你不用买羽绒服了。”戴宸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人形羽绒服。”
“………………”
殷浩伦倒吸一口凉气,本来想直接下手掐他,但手放到他胳膊上时又心软了,只好由掐变成了捏,小声不满:“你从哪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土味情话?!”
天知道,他听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偏偏戴宸这小子还一点都察觉不到他哥的“难堪”,认认真真地回答:“你教我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
“你真的教过。”
“……”殷浩伦闭上嘴巴,翻了个白眼。
行吧,没准还真是他教的。
刚谈恋爱的时候,戴宸就坦坦白白地告诉了殷浩伦,他确实很早就见过他。
在过去,见到过未来的殷浩伦。
实际上也就和殷浩伦本来的猜测差不多——他见过四十多岁的戴宸、三十多岁的戴宸、二十多岁的戴宸,那么应该也会碰见十几岁的戴宸,或者更小的。
戴宸的反应,只能说明,他确实会看见。
就是像这种时候,无法反驳的感觉有点不爽。
大概是发现了他脸上那一丝丝微妙的别扭,戴宸眨眨眼睛,很是鸡贼地选择了不再开口,直接对准他哥红艳艳的唇角啄了一口。
“戴宸啊!你学坏了!”
眼见着戴宸又要凑过来,殷浩伦灵机一动,说时迟那时快地从他放到一边的蔓越莓曲奇袋子里拿了一个,塞进了他嘴里。
“呜?”被猝不及防堵住嘴的戴宸懵逼。
殷浩伦窃笑半晌,刚准备象征性地耀武扬威一下,谁成想曲奇也没能阻止戴宸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圆圆脸的大男孩儿又往前伸了伸,用露在外边的那半截曲奇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嘴唇,似乎是在示意他也咬一半过去。
“?”殷浩伦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办了。
他轻轻咬住那半边曲奇,“咔擦”一声,曲奇一分两半。香酥的曲奇和粘粘的果脯在嘴里融化为一体,牙齿和舌尖瞬间充满了这股馥郁的甜香。
戴宸见他照做,笑得眯起了眼睛,凑过来,一边咀嚼曲奇,一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气息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萦绕着,如此熟悉、亲近、又充满爱意。
于是,很顺利的。
殷浩伦的脸又红了。
跟戴宸谈恋爱之后,殷浩伦觉得,自己应该就不怕穿越了。
任何时候都不怕。
戴宸知道他这个“小秘密”,而世界上没有比可以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卸下心防更让人轻松的事情。
对着他,殷浩伦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松。
这太好了。
唯一没太想到的是,会在快睡觉的时候穿。
殷浩伦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角落修了一些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儿童游玩设施,都褪色了,但仍有几个孩子非常开心地在那里蹦蹦跳跳,玩秋千,滑滑梯。
院子被灰扑扑的水泥墙围着,视野里唯一的亮色是他面前的这栋建筑,不高,四层的小楼房,分块刷成了粉红粉黄粉绿这样鲜嫩的色调,还画了一些很经典的卡通人物形象,比如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等等……看得出来,和院子里的儿童设施一样,这栋建筑物也有些年头了。
这是什么地方?
殷浩伦看了一圈,也没有辨认出来。
难道说是幼儿园?
可他在幼儿园做什么?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温柔的女声把他从疑惑里摘了出来:“殷先生,您进来看看吧,院长已经把适龄的孩子挑出来了。”
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礼貌地站在楼房门口,看样子刚刚那句话就是她说得。
适龄的孩子?这话听起来有点诡异。
抱着一种不解的好奇感,殷浩伦选择跟着女人一起走上楼梯。
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殷浩伦见到了戴宸。
还有一字排开的几个小孩子。
这时候的戴宸看起来就和殷浩伦认知里差不多年纪了,粗看几乎没什么分别,但当殷浩伦细细辨认时,还是能看出他眉目间多出来的那一丝难察的成熟。
看来他的大男孩儿戴宸还是最年轻的。殷浩伦不无满足地想。
一看见他进来,戴宸几乎是立即就迎了上来,但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后,戴宸眨了眨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被发现了?
殷浩伦看看戴宸,再看看自己,心想难怪。
他身上还穿着睡觉时才会穿得毛绒长袖衫和宽松长裤,脚上还是拖鞋,这不发现才是有鬼。
但戴宸的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奇怪的地方,甚至嘴角含着笑,直接就把他拽了过去。
“这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儿。”他偏过头对他耳语道,“你不是说想要个四五岁岁的嘛,还说肯定很可爱。”
什……什么?四五岁?
殷浩伦忍着内心仿佛被雷劈过的惊诧感,呆滞老半天,最后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僵硬地扫了一遍这几个小孩子的长相。
又扫了一遍。
再扫一遍。
再再扫……
不用扫了,找到了。
一共有四个孩子,中间偏左那个女孩儿,赫然就是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再年幼一些的戴明悦。
所以……
殷浩伦不得不得出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结论。
戴明悦,是他和戴宸的孩子。
虽说大概是领养的,但的的确确……就是他和戴宸的孩子。
那个未来会成为戴明悦的小女孩儿现在还很小,很瘦,不是那个白白嫩嫩的戴明悦,一点也没有他见过的那副洋娃娃般的漂亮模样,所以他刚刚看了好几遍,仔仔细细认了不少次,才认出这样的她来。
殷浩伦没来由地觉得鼻头一酸,心里想要把很多很多糖果都给她,让她笑一笑开心起来,可等他把手放进兜里,才发现……行吧,他穿着“睡衣”来的,哪有什么糖果呢?
无奈之下,他习惯性伸手扯了扯戴宸的袖子,低声对他说:“要中间靠左的小姑娘。”
戴宸点点头,捏了捏他的手,回道:“好……等会儿登记,写什么名字好?”
“……跟你姓吧。”殷浩伦眨了下眼睛,把那股感应的泪意给憋了回去,轻声说,“戴明悦,明亮的明,喜悦的悦。”
原来,戴宸和戴明悦,他和戴明悦,有这样的缘分。
办好手续后,殷浩伦的时间就差不多快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头晕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但他偏头看了看被自己和戴宸牵在中间的戴明悦,头一次感觉到了不舍得。
戴明悦小朋友,虽然已经和你见过很多次面了,但我还是很希望,未来的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他眼前就化为了一团光怪陆离的色块。
再次恢复清醒时,首先迎接殷浩伦得就是一个紧到透不过气的拥抱。
“吓死我了。”
他的、年轻的男朋友死死地抱住了他,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按,语气后怕得厉害,像是一个发现心爱的积木不见了就以为全世界坍塌的小孩子。
“你突然就不见了!”他紧张兮兮地说。
“没事没事,不怕。”殷浩伦用脸颊贴着戴宸的发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声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没关系。”
“嗯……”
“戴宸?”
“嗯。”
“我们……”
他想起了在一排小朋友里怯生生瘦巴巴的那个小姑娘,心里软得快能淌出水来。
“以后领养个孩子吧,四五岁的那种,小小的,肯定很可爱。”
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殷浩伦都恨不得直接就地挖土给自己埋起来——在他一时感性说出“领养孩子”的言论之后,戴宸的眼里顿时放出了激动的光。
殷浩伦不明所以。
戴宸却一下子扶住了他的肩膀,一双狗狗似的水润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吭哧半天说不出话,脸色涨成了一个大番茄。
“……怎么了?”
“你说……孩子。”戴宸死活憋出了这个词之后,脸色几乎红得发光。
“对……对啊。”
“那你……”快要煮熟了的大男孩儿深吸一口气,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害羞到窒息一样,“愿意……和我结婚?”
“……!”
殷浩伦瞬间反应过来,于是房间里又多了一只快要发光的大番茄。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未来如果真如他所经历的那样,那么那一个“殷浩伦”和“戴宸”是什么关系,还需要思考吗?
他会这么不经考虑地说出这句话,实际也只是因为内心在为那个瘦瘦小小的戴明悦而动容。
对这个殷浩伦和这个戴宸来说,“结婚”还是一件需要更多考量的事情。
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磨合。
殷浩伦比戴宸要大两三岁,平时喜欢自持“哥哥”的身份,总觉得自己应该比他考虑更多的事情,所以这一声“对”卡在了他的喉咙口,上下滞涩,始终吐不出来。
大约是他沉默得太久了,戴宸抿抿嘴唇,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来,但依旧笑了一下,轻轻把他搂回怀里,一边像哄小孩儿一样微微摇晃着,一边说:“没关系。”
殷浩伦突然不忍心起来:“我就是觉得……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
“我知道。”
戴宸的声音因为动作的关系变得有些闷,他用脑袋乖乖蹭了蹭殷浩伦的颈窝,发丝在耳后的皮肤上细细密密地摩挲。殷浩伦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被他蹭红了。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俩亲密无间,彼此之间只有彼此,胸膛贴合在一起,就像皮肤里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也明白他们的爱意,拼了命要奔赴对方的心壁。
殷浩伦悄悄地攀上戴宸的手掌,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指嵌进了他的指间。
戴宸一顿,迅速反应过来,手指弯曲,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未来就会同路而行。
他想着。
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真正交付自己,共度余生。
一定会。
从那天以后,戴宸果然没有再提过结婚的事情了。
这个小憨憨,真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该给殷浩伦投食还是投食,该接他下班还是下班,该甜甜蜜蜜问早中晚安还是问早中晚安。
原先还只是像赵凡嘉、杨画画这样关系好的同事兼朋友才知晓一二,如今两个人毫无忌讳,没过多久就搞得演艺中心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了这件事——殷浩伦处对象了,而且对象是一个特别好的小伙子。
戴宸好像天生就容易讨人喜欢。
他生得眉正鼻直,一看就没有坏心,再加上食量大,吃多了之后身材难免肉乎乎的,是以殷浩伦几乎所有的女同事在看见他之后,都会捂着心口说:“戴宸真是太可爱了。”
殷浩伦听完,骄傲地一扬下巴:“怎么样?我家的。”
顺势听取瓦声一片。
有时候还要被赵凡嘉附赠一个白眼:“别秀了,哥,狗粮吃撑了。”
至于年长一些的前辈,在遇到来接殷浩伦下班的戴宸之后就完全变成了“岳父看女婿”的画风,哪哪儿都透着满意,不断拍着殷浩伦的肩膀嘱咐:“这小孩儿估计是初恋,好好对人家啊,别欺负乖孩子。”
哟呵。殷浩伦心想,那可真是想多了。
都谁欺负谁啊?
这只熊仔,别看可爱是可爱,力气还真是属熊的。
什么力气?咳嗯,不能说,说了也不能播。
生活似乎进入了稳定的甜蜜期。
殷浩伦很满意。
他二十六岁了,快要二十七岁,不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会以为爱情一定要惊天动地凄美动人才是爱情,他更喜欢自己和戴宸的状态。
只要戴宸在那里,陪伴着,承担着,相爱着。这段爱就是殷浩伦眼里最无可比拟的样子。
12月11号,戴宸二十五岁生日,两个人的恋爱六个月纪念日。
殷浩伦特地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戴宸最近因为毕了业,上台的机会多起来,开始健身减肥,他于是买了一对情侣运动手环。这对情侣手环互相之间还有感应功能,据商家说当其中一个人敲手环的时候,另一个人的手环会亮起来,还会显示提前定制好的句子或者词语。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
其实他们俩之间的情侣用品已经不少了:情侣水杯,定制拖鞋,同款不同色的外套……可殷浩伦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够。
大约全天下的爱人都是这样吧,拼了命想向所有人证明,对方是自己的。
生日自然是两个人过。
殷浩伦在餐厅门口给戴宸打电话的时候,还零零碎碎听见了几句他同学的调侃。
“宸哥,你这是被嫂子吃死了啊。”
“宸哥nb。”
“哇,我酸了,什么现世绝美爱情!”
“宸哥你秀恩爱,出大问题!”
殷浩伦自己这边儿听着直乐:“Daisy你跟同学在一块儿呢?”
“嗯。”戴宸应了一声,旋即像是怕他不知道一样,认真地补充道,“我马上就过去了。”
“没事儿,不用着急,好好跟你兄弟们告别啊。”
“嗯。”戴宸顿了顿,又没头没脑地说,“你比较重要。”
手机那头顿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做作的干呕声,殷浩伦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惜天公不作美。
才刚刚挂断电话,殷浩伦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奇妙的眩晕,像涨潮的海水,慢慢没过头顶。。
……不会吧?
他看着眼前仿佛被无数雨水冲刷的油画一般融去的色彩,愣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次穿越,殷浩伦还是第一次愣住。
不是因为陌生。
正相反,是因为这次穿越的地点,他太熟悉。
熟悉得过分了。
眼前的窗户旁边有几幅相当豪放的毕加索式涂鸦,那是他小时候亲手画得;床旁边的墙上整整齐齐地贴着他从小到大拿过的奖状;书桌被一个大玻璃板压着,底下的照片上全是虎头虎脑的幼年殷浩伦;床头还放着几个看起来有些旧的布偶小熊,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睡眠伴侣……
这是他家。
不是北京的出租屋,是东北真正的,家。
而此时此刻他看见的这间屋子,却跟他印象里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比如曾经他屋子的门上绝对不会有双喜字,床头不会挂着“L、O、V、E”四个字母的气球,窗帘不会是粉红色,被褥款式也不会是看起来极其经典的红底金鸳鸯……
卧槽。殷浩伦裹了裹自己的羽绒服,惊疑不定地坐在床沿上想着,这是什么神奇的情况。
看起来就跟他要结婚了一样……
正当他低下头准备揪两下被褥看看料子怎么样时,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
“?!”
穿着正正经经黑西装,头发上打着摩丝的赵凡嘉跟他一下子撞了个四目相对。
殷浩伦尬笑了两声,正准备开口。
“哥你咋了,咋突然把棉袄挖出来穿上了呢?”赵凡嘉打断了他的话,看起来急得想要原地转圈圈,“你衣服呢?”
“衣服?”
“你礼服!”赵凡嘉一跺脚,干脆自己蹲着开始翻箱倒柜,恨铁不成钢道,“哥你别是乐傻了吧,就穿个棉袄子去酒店结婚啊?宸哥都快到了你咋不换衣服呢???”
说着,还真让他拎出来了个真空袋,给殷浩伦甩到了床上:“赶紧换,哥,宸哥真快到了,马上就见着了,你俩就别微信聊了行不行?”
“啊……行。”
殷浩伦茫茫然地目送着赵凡嘉走出去。这小孩儿临了还不忘瞪他一眼:“快换啊,哥,别愣着!”
于是,殷浩伦的目光不得不聚焦到了这套衣服上。
白色,西服,貌似还是规规矩矩的三件套。
所以,真是他要结婚?!
殷浩伦震惊了。
穿越回自己的婚礼现场,这是怎样一种玄妙的经历??
说来也是,戴宸的生日在12月,所以他过来时穿着个薄羽绒服,可在这房间里呆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要出汗了。
估计是季节货不对板。
那现在怎么办呢?
殷浩伦有点头疼。
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殷浩伦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只不过是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异乡人”而已。
算了……
殷浩伦又捏了捏被褥上绣得密密实实的金色鸳鸯,牙一咬心一横,拉开了自己的灯芯绒外套。
还能怎么办?他不穿,还能让戴宸跟别人结婚不成?
礼服大概是订做的,非常合身。赵凡嘉说得“宸哥就要到了”听起来不是作假,因为他才刚刚换好衣服,就听见了门外闹哄哄的动静。
因为隔着门板,所以大多数声音都雾蒙蒙的,只有几句格外大声的才能听清楚。
“宸哥你出大问题!红包落在车上了!”
“赶紧,别,冷静,戴宸你跑啥?!你回来!让均朔去拿!”
“快点快点,俩大老爷们我们就不折腾这么多了,红包送上来,马上放我哥出门。”这个殷浩伦认识,是赵凡嘉的声音。
好你个赵凡嘉,卖哥哥卖得真快哈。
殷浩伦非常不要面子地贴在了门板上,试图把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得更清楚一点。
只可惜戴宸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话少得可怜,偶尔蹦出来两句声音也不大,死活听不清楚。
直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喊道。
“好!红包来到!伴郎开道!让开让开让开!宸哥快点去抱你媳妇儿!”
卧槽?这就来了?
殷浩伦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从门边跑到床沿上坐下来,扯直自己的衣摆和袖口,背挺得笔直,仿佛梦回小学生时代听老师讲课。
紧接着,门就开了。
殷浩伦本来不想看门口是什么状况,可等了一会儿没见有动静,只好偷偷地瞟了一眼。
不瞟不知道,一瞟吓一跳。
他绝对不承认那个呆在门口笑成大傻子的熊崽崽是戴宸!
这小子跟中了邪似的,开门以后就会望着他笑,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还是后边儿紧跟着的几个伴郎见势不对,直接把戴宸给推了进来:“愣着干嘛,宸哥,赶紧啊,接人去酒店了!”
眼见戴宸被推了个趔趄,殷浩伦下意识就想伸手帮他稳一稳。
于是手就被抓住了。
戴宸红着耳朵,看起来像是被红酒浸过一样的红,掌心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副要把他的手整个包住的架势,压低声音说:“走吧……浩伦。”
要命。
殷浩伦一边晕晕乎乎地跟着戴宸往外走,一边想。他原先怎么没觉得戴宸的声音这么撩人?清澈如水的男高音在舞台上剔透干净,在私底下却变成了泉眼里偷偷汩出的情泉,撩得他整个人都要变红了。
穿越是有时效的。
一路上殷浩伦都担心自己会不会随时回去,要是突然回去了那可怎么办……
好在,上天眷顾。
一直到他们俩面对面站在酒店礼堂的舞台上,殷浩伦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头晕的迹象。
大约是两位新人都是男性的关系,婚庆公司很给面子地去掉了“父亲送新娘进场”这个环节,让他们俩手牵着手一起走向台中央。
然而走到终点后,殷浩伦看见……戴宸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
“今天,两位新郎郑重地站在对方面前,许下终身诺言。接下来进入爱的告白时间,两位新郎,对对方说点什么吧。”主持人很适时地串起了场子。
殷浩伦傻了。
还有这环节?他不知道啊。
完蛋,戴宸这还带小抄的,他到时候要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办啊?
这边殷浩伦一下子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而那边的戴宸掏出了纸归掏出了纸,拿话筒的手却一直在抖,半天说不出话。
“……”殷浩伦失笑。
好吧,不愧是情侣。
他们俩都好紧张。
他主动抬起手,摸了摸戴宸的手背,小声说:“那要不然我先说吧。”
虽然他没有打好腹稿,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既然戴宸紧张,那么他先开口也无所谓。
戴宸红着脸瞄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随即清了清嗓子,似乎是要开始说了。
殷浩伦赶紧把手缩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跟你的初遇。”麦克风把戴宸的声音一波一波地推开,回荡在整个礼堂里,“可能你以为,我们俩的初次见面来自于我大胆的搭讪,但其实,殷浩伦比你想象中更早出现在戴宸的生命中……”
说真的,大概是太紧张了,听起来很像念课文。
但殷浩伦听着听着,还是很想哭。
谈恋爱的时候,戴宸告诉过他好多次——他们俩的初遇在戴宸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殷浩伦还给了他一大包糖,哄他不哭。
那是戴宸已经经历了,殷浩伦却还没有经历的生命。然而殷浩伦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发生得非常有道理。
“你是我眼里最可爱的孩子,如果我有一包糖,那包糖当然全部都给你。”
说完,殷浩伦带着满腔爱意给了戴宸一个吻。
如今这件事,在这样特殊的场合里,他又说了一次。
殷浩伦明白他的意思——你很早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陪伴了我漫长的时间,那么以后,我也会陪着你度过日后的所有漫长。
“……小时候我从那场车祸里死里逃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福大命大。”戴宸吸了吸鼻子,放下纸,转而望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觉得,我所有的福运积攒起来,一定都是为了遇见你。”
话音落下,全场鼓掌。
殷浩伦眨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冒出了眼泪。
液体在眼眶里打着圈圈,不肯滴落下来。他也只好眨眨眼,仰起头把它再憋回去。
接过戴宸递过来的话筒后,殷浩伦把它凑到嘴边,轻轻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么多……我要说的真是太少了,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阴天的海边,秋天的落叶,世界上所有我觉得美妙绝伦的风景,都想和你一起去看。”
成功了,他想。
戴宸讲述了一段他暂且未曾参与的生命,而他也悄悄地告诉了戴宸一段……暂且只有他经历的故事。
殷浩伦其实没有忘记,一点都没有。
在遇到他的戴宸之前,那个在他少年时代成熟稳重的戴宸,执着于牵他的手,执着于在任何一次穿越后与他重逢。
就像海滩上的那一次。
他还穿着自己的学士服,醉得脸颊酡红,就这样在阴云暗淡的海边,再次遇见了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一瞬间欣喜,一瞬间心动。
他和他的爱人,终于决定一辈子相守不弃,成全自己朝思夜想的爱意。
礼堂、气球、鲜花、爱情,一切美好,汇聚于此。
幸好礼物还是成功送出去了。
老天眷顾归眷顾,让殷浩伦一直撑到了婚礼结束回到后台时才回来,可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之后……依然必须接受自己男朋友担心到爆炸的超级熊抱。
戴宸后怕地箍住他,双臂恨不得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
殷浩伦被他挤得龇牙咧嘴。
好家伙,健身长得肌肉全用在这地方了。
“没事没事……真没事。”殷浩伦上下抚摸着他的背,还把脸颊贴到他的发丝上磨蹭了好几下,耳语着安慰他道,“我就是……突然去了个地方,你也知道。”
戴宸没说话,不断用下巴磨蹭着他的肩膀,像一只黏人的狗狗。
“乖啊,没事……”
殷浩伦觉得自己哄孩子的耐心都用上了,戴宸才终于舒服一点,磨磨蹭蹭地亲了好几口他的脸颊和嘴角,然后退开。
“给你带礼物了。”殷浩伦让他亲得不好意思了,赶紧低头掏礼物。
得亏他带了个心眼,穿回来之前死活是忍着头晕把原来的那身给换回来了,不然穿着一身婚礼服站在戴宸面前,天知道这小子心里怎么想呢。
“这是给你买的运动手环。”殷浩伦一边把他的那个递给他,一边说,“我也有一个,已经戴上了,还是感应的呢,如果你敲一下的话,会发光,你等会儿……诶,你别现在敲啊!”
来不及了。
戴宸眼疾手快,一听可以感应,顿时一个板栗敲了上去。
殷浩伦的手腕上白光亮起。
“看看。”戴宸很期待地说。
……我靠,当众处刑啊。殷浩伦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定制这么羞耻的字了,但耐不住戴宸的狗狗眼攻击,何况这不安分的小子还试图伸手扒拉。
他只能屈服地抬起了手腕。
白光一闪一闪,光点组成了一句很简短的话。
『宸宸在想你。』
“噗!”
“不准笑!”殷浩伦红着脸想伸手拧他,但戴宸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下子就敲上了他的手环。
白光亮闪闪。
戴宸低头一看——
『浩伦在想你。』
“行了行了,别玩了,这就是个小功能。”殷浩伦赶紧把他的手按下去牵住,强自镇定地拖着他往里走,“位子都定好了,赶紧进去。”
戴宸乐呵呵地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尖,凑上去亲了一口,反手将他的手扣得更紧。
于是他看见,殷浩伦耳尖的一朵红花开了。
后来的后来,殷浩伦又穿越了两次。
一次穿越到戴宸的大学时代。
大学的戴宸终于有了他所熟悉的模样,腼腆的大男孩儿还没来得及减肥,脸颊仍然是肉肉的。殷浩伦似乎正好赶上他下课,只见原本被几个男孩儿勾肩搭背着的戴宸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脚下转了个方向,朝着他走过来。
他几个兄弟还不明所以,扯着脖子喊:“宸哥你去哪?不去看安雯上课啦?”
安雯?殷浩伦一挑眉毛,顿时看见戴宸脸上浮现出了心虚和焦急的神色。
哦豁,有点问题。
“不是,浩伦,你憋听他们瞎说。”大男孩儿一急,没等兄弟出卖就自己掉了底,“我老早就不喜欢安雯了。”
殷浩伦了然。
得,看来这孩子还真有过那么点年少青春的小心事。
他是大人,他才不酸……不酸……不酸……不酸个屁!
一想到曾经青涩腼腆的戴宸心里把另一个女孩子当成床前明月光,他就觉得自己是一锅煮沸了的醋——酸到冒泡。
这不公平,他忍不住想。
戴宸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陪伴了他的前半生;他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陪伴了戴宸的前半生。
但他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十九岁的殷浩伦看见了阳光里弹着钢琴的戴宸,心动过一次。
从此之后,只有戴宸。
这么说来,他简直亏爆了好吗!
兴许是见他的表情有点难看,戴宸一急,赶紧牵住了他的手,急吼吼地解释说:“真的没有,哥,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殷浩伦哼哼唧唧地回答着,瞥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带着一股谜之委屈地问,“你咋老喜欢抓我手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他老早就想问了——从三十多岁的戴宸,到他的男朋友戴宸,再到这个上大学的小年轻戴宸,一直热衷于牵他的手,还牵得很紧,好像一松手他就会跑一样。
戴宸抿了抿嘴唇,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说:“就觉得……牵住你……你可能就不会突然不见了。”
回望着他认真的目光,殷浩伦觉得自己心口一下就泡进了温水里,软绵绵,热乎乎。
他肯定见过更小的戴宸,也肯定在更小的戴宸面前偷偷消失过。所以无论哪个年龄段的戴宸,都会温柔地走向他,牵住他的手。
于是他摸摸戴宸的头,小声说:“以后肯定不会了。”
这次穿越回去之后,难得变成殷浩伦抱着戴宸不放。
他的小朋友不知道给他送了多少次别。殷浩伦想想就觉得鼻子发酸,他的宸宸这么怕离别,每次都送自己走,该多难受啊。
幸好幸好,他的小朋友现在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以后不必经历这么难熬的分离。
戴宸比殷浩伦高一点儿,当殷浩伦抱住他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团进了他怀里。他似乎对这样的殷浩伦尤其没辙,兜着腰就亲殷浩伦的脸,每一吻都落进殷浩伦心里。
“没事儿。”这次换他说这句话了,“这次没有吓到我。”
殷浩伦让他这个认真的语气逗得想笑,又不乐意真就傻不愣登地笑出来,只能故意矫情了一把:“哦豁?没吓到你,看来你不喜欢我了。”
“老夫老夫”之间,难得碰到这种台词。
戴宸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偏过头,认真思索起来应该怎么回答他。
殷浩伦快被他这副当真的样子给萌炸了,笑意迅速积累到喉咙口,颇有不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就在他快要笑出声的时候,戴宸说话了。
已经瘦了好多、帅了好多的大男孩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不怕,你说过以后会跟我结婚的。”
殷浩伦:????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真的说过。”
行吧……殷浩伦闷不吭声地想,到底啥时候说过了?
臭弟弟记性这么好干什么。
过了大概一个半月,殷浩伦又穿越了。
去了戴宸的高中时代。
不过和上一次相比,这次似乎不太赶巧了。
因为他正好撞上戴宸傻不愣登地望着一个女生和另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手牵手离开。
好家伙!殷浩伦一撇嘴,眼神顿时危险了几分。
敢情高中的时候还有这一段呢?
“别看了。”
眼见戴宸手里拿巧克力快要化身“守望者”,殷浩伦没好气地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注视。
戴宸被吓得肩膀一缩,活似可可爱爱的玩具熊,转过头一看是他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走过来要牵他的手:“浩伦哥哥。”
“还知道我是你哥呢?”殷浩伦嘴上硬着,手倒是没有拒绝,乖乖放进了他手心里。
戴宸傻笑了两声,没说话。
事实证明,戴宸不想说话的时候,那真是没有人可以熬得过他。
殷浩伦就熬不过。
他看看戴宸傻乎乎的笑,又想起刚刚他那锲而不舍的眼神,心里喊了一万个完蛋,嘴上却非要逞强教训这个臭弟弟:“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你追人都不会主动点儿啊?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人姑娘被牵走呢?那男生也就跟你差不多高,你减减肥还比他帅,怎么这么不争气!”
戴宸眨眨眼,有些茫然地说:“我其实……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
殷浩伦一愣。
这话,听着有点像渣男啊。
“你不喜欢你拿个巧克力干什么?”
“她是我同桌,大家都说我俩可能挺合适……”戴宸低下头,闷闷地说,“反正你也……”后面的太小声了,殷浩伦没听清。
但光听前半截也够殷浩伦笑撅过去了。
“人家说合适你就追,你是不是傻!自己注意着点清楚吗?真遇到喜欢的了,记得给我主动一点儿啊,上去搭话,就说‘你好我叫戴宸’多大点事?小伙子捯饬捯饬帅出人家一条街去,怕什么!”
戴宸红着脸点点头,小声说:“那……那他要是不理我呢?”
“粘上去啊。”殷浩伦一本正经地教坏小孩道,“天热你就当自己是人体空调,天冷你就当自己是人形羽绒服,反正别撒手就是了。”
戴宸望着他点头如捣蒜,说:“好。”
殷浩伦这时候才有点儿后知后觉——刚刚太上头了,教得那叫个慷慨激昂,现在冷静下来才咂摸过味儿。
他这不就是在教戴宸怎么追他吗?!
我靠,太丢人了!
殷浩伦在心里捂住脸,默默地决定这次再回去之后,三天之内不理戴宸。
一定不理。
“如果我不把戒指拿出来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和我说话了?”
殷浩伦现在浑身僵硬。
像一尊被水泥浇筑的雕像,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严丝合缝,一动都不能动。
因为他面前,跪了个人。
不对,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单膝下跪着一个人。
大男孩儿,眼睛像狗狗又像小熊软糖,湿润莹亮泛着甜意,只是现在过分注意着殷浩伦的态度了,所以那双有神的瞳孔里不断划过几丝忧心忡忡。
他的手上,握着一个红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亮晶晶的戒指。
男戒。
殷浩伦现在有点……不,是很懵。
天地良心,殷浩伦怎么可能不理戴宸?
穿越到过去的时候,那些话不过给自己开个玩笑放一个台阶罢了。殷浩伦在意戴宸就像鱼离不开水,那是生存的要求,是生活里最闪光的意义。
只是演艺中心确实太忙了而已。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音乐会进入旺季,搞得他们这些和声歌手忙到脚不沾地。殷浩伦一天赶过四趟场子,十二个小时呆在场馆里,不是在舞台上就是在后台,要么就是在录音室里。年纪比较小的赵凡嘉差点累到吸氧,他靠着自己正当盛年的劲头,硬着头皮扛下来。
每天工作完唯一的念头就是睡觉,留给戴宸的时间只剩下睡前的晚安吻和一点点聊天时间,往往是戴宸的话还没说完,殷浩伦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好在这些都是暂时的。殷浩伦心里有数。一时旺季总不会永远都是旺季,只要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幸而戴宸也有好多好多演出需要飞,两个人都还年轻,忙一忙自己的事业不是坏事。
殷浩伦是这么想的。
可惜戴宸不这么想。
殷浩伦的忙碌让这个射手座大男孩儿久违地感受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每一个揽着熟睡的殷浩伦的夜里,戴宸都在小心翼翼地思考,应该怎么才能让哥哥多理他一点。
不要像以前一样,只出现一下下,就走掉。
小熊想了好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忍心对他最喜欢的舞伴洋娃娃发脾气,更不忍心洋娃娃因为这种事情伤心。
啊,好难。
想到头痛的小熊只能在半夜悄悄问自己的好兄弟们。
怎么办?
还好,当代年轻人在熬夜修仙上功力深厚,兄弟里最能熬夜的那一只几乎是秒回道。
『结婚啊,讲道理,宸哥你动作咋比我还慢,出大问题』
说完,后面接了一张照片——两只手握在一起,无名指上,一对男戒闪着晶亮的光。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郑迪是我的!』
『!郑迪醒了』
『被抓了爆炸尴尬! 溜溜球』
戴宸倒是没太在意好兄弟刻意秀恩爱的恶臭味,专注地盯着“结婚”两个字看了一会儿,随后又看了看那一双手上的对戒,若有所思。
情况于是就成了这样。
戒指他挑了好多天,费了他一半小金库,实打实的钻戒,没有攀比的心思,戴宸也不觉得戒指更贵就会增加殷浩伦答应的几率。
他就是单纯地……觉得殷浩伦值得这些。
值得最好的。
“浩伦。”他难得没有加上“哥”这个字,用自己最诚挚、最温柔的语气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果不其然,殷浩伦被吓傻了。
他们俩谈了快九个月的恋爱,度过了和恋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第一个生日、第一个冬天,最终在春天快要来临的时候,抢在春意庞然之前开了一朵甜滋滋的花。
殷浩伦本来还有很多很多借口可以拒绝。
比如,九个月其实也不是多么长得一段时间。
他们还没有正式见过对方父母。
戴宸才刚刚踏上正式舞台,不是踏入婚姻的好机会。
很多很多……
但殷浩伦知道那都是借口,戴宸也知道。
走入婚姻,只需要有一颗心甘情愿与对方组成家庭的心,足够了。
戴宸很认真地在告诉他,自己愿意。
为什么要辜负呢?
有什么理由辜负呢?
殷浩伦笑着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翘了一下手指,任男朋友帮他戴上了戒指。
求了婚,自然要赶紧见父母、领证、筹备婚礼。
戴宸像是生怕殷浩伦跑了一样,一等两个人稍微闲下来一点点,就马不停蹄地想要完成这些事。
“你真是……”
去洗水果的时候,殷浩伦揪着小熊就躲到了厨房里,哭笑不得地训人:“什么叫‘赶紧结婚,最好马上’?这样让叔叔阿姨怎么想?儿子翅膀硬了迫不及待就想飞出去?”
不料戴宸眨眨眼睛,一点生气或者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下颌枕在他肩膀上,一边看着他手脚麻利地洗水果一边说:“我爸妈也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对我很重要。”小熊软乎乎地回答,带了点青岛口音的普通话此时此刻显得特别地真诚,“我认识你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我找着对象了,特别想结婚。”
“我这是第一次见叔叔阿姨。”
“但是我给他俩看过你的照片了……他们俩很满意。”
殷浩伦心里跟着这只小熊软乎乎的调子一起软了,像小熊把自己最珍爱的蜂蜜全倒进了他心里,暖绵绵地流淌着,甜意传遍四肢百骸。
他真的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戴宸恨不得把所有事都准备好了。
于是殷浩伦只好收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偏过头,亲了亲戴宸的嘴角。
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他的宸宸真好。
真好。
殷浩伦的生日在四月下旬。
别人都说,这是个好日子——天气已经转暖,花蕊们早就卸去了对于寒冷的恐惧,卯足劲来生长、绽放。最绚烂的生命全都盛开在这阳春的暖光里,预示着一切新的开始。
于是在这和煦的春光里,戴宸和殷浩伦结婚了。
双方都是大男人,理所当然也就没有了嫁娶的概念,婚礼一边办一次,山东一次,东北一次。
殷浩伦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学艺术的人似乎都很容易异乡羁旅,他在北京,最开始是培训,后来是上学,再后来是上班。离家的人把漂泊当成了习惯,如今终于有机会回到自己生根发芽的地方,望着熟悉的一切,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
“哥,你冷静,等会儿还要去酒店呢。”赵凡嘉伸手拍拍他的背,语重心长地说,“宸哥马上就过来了,你别急,好日子,不要哭。”
殷浩伦点点头,还是硬用手按住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
“我去房间等。”
“好嘞,你去换衣服,我们在外边儿挡着,放心,没那么容易放宸哥进来。”
殷浩伦破涕为笑:“别瞎整,又不是闹新郎,别整这花里胡哨的,让你哥我平平安安结个婚,成不?”
“成成成,您说啥就是啥,进去吧您嘞。”
关上门后,殷浩伦坐在了床沿上,抹了抹自己脸颊上面残余的泪花。
他望了望四周。
眼前的窗户旁边有几幅相当豪放的毕加索式涂鸦,那是他小时候亲手画得;床旁边的墙上整整齐齐地贴着他从小到大拿过的奖状;书桌被一个大玻璃板压着,底下的照片上全是虎头虎脑的幼年殷浩伦;床头还放着几个看起来有些旧的布偶小熊,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睡眠伴侣……
一切都好像是原样。
但又不完全是。
门上贴了双喜字,床头挂着“L、O、V、E”的四色字母气球,窗帘换成了粉红色,床铺变成了红底绣金鸳鸯。
这场景似曾相识。
将近一年前,他也见过。
只不过那时他不是真正的主角,只是一个异乡穿越而去的人,代替自己完成了一场婚礼。
今天,殷浩伦想知道,时间又有什么样的安排。
那场婚礼给殷浩伦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不敢随意开口告诉戴宸自己见到了什么。
太庄重,太幸福,太不可思议。
殷浩伦想过无数次,真正的自己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出现。
有很多猜测,但都不敢确定。
他特意没有换礼服,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试探着等待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变化。
大学十分钟后,时间给了殷浩伦答案。
他眼前逐渐融化,色彩斑斓,眩晕袭来。
殷浩伦见到了一只双眼瞪到圆溜溜的小熊。
就在小熊的房间里。
好吧,穿越作为最大的那个可能性,殷浩伦猜到了,但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居然会直接穿越到戴宸的房间里。
刚刚似乎在伏桌写作业的戴宸被动静吓得回过头,一见是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叫人。
“嘘——”殷浩伦眼疾手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吵到你的家人。”
戴宸摇摇头,挪开椅子站起来,啪嗒啪嗒地走到他身边,一下子牵住了他的手道。大约是太惊讶了,小孩儿说话起来有些结巴:“我还以为……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不会的,我以后肯定还会再来。”殷浩伦赶紧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安慰道。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戴宸肉眼可见地变得幼龄化了,还穿着校服,小脸肉嘟嘟,充满了稚气,连身高都还比自己低上一个头。
这是……?
殷浩伦眨眨眼,试探着问:“戴宸你今年读几年级了?”
“……初二。”戴宸小声回答。
嚯,还真是初中。
“在写作业啊,作业很多吗?”反正还有很多时间,殷浩伦就这么大喇喇地开始聊起来了。
遇见初中的戴宸,对他而言是一种别样的福气。
他可以逐渐知道自己如何参与了戴宸的前半生,一点一点,完满地拼凑出了戴宸的模样,不留下遗憾。
“还好。”戴宸摇摇头,“快写完了。”
“我可以坐下吗?”
“可以。”点头。
房间里没有凳子,殷浩伦于是坐在他的床沿上。戴宸也乖乖回了自己的位子,还把椅子转了个边,面对着殷浩伦,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半晌无言。
殷浩伦本来想忍,但没有忍住,“噗”一下破功了,笑嘻嘻地对戴宸说:“你别拿那对大眼睛看着我,有啥问题想问我的?赶紧问。”
大约是被戳穿了心事所以不好意思,戴宸低下头,吭哧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不敢吗?我寻思着我长得也不吓人吧?”
“不不不。”戴宸猛摇头,“不吓人……”
岂止是不吓人,还、还很好看。
27岁的殷浩伦仍旧长了张娃娃脸,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大眼睛里藏着星星,眨眼睛的时候,这些星星亮晶晶地闪烁着,变成一道银河,温温柔柔地落在戴宸心里。
于是戴宸的脸更红了。
殷浩伦心里快要笑倒过去,但面上还要顾及小朋友的情绪,继续缓和着声音说:“你确定不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走的嘞。”
这句话给了戴宸小朋友浓厚的危机感,他攥着殷浩伦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收紧了。
殷浩伦耐心地等着。
等着。
大约一分钟过去了……
“我……我想问。”腼腆小男孩儿终于开了口。
“嗯,你问。”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因为我有特异功能啊,怎么说呢,因为我太喜欢戴宸了,我会在你每一段旅程中都会来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好好长大,有没有受人欺负……之类的。”
“骗人。”戴宸抿了抿嘴唇,失望地说。
“???怎么就骗人了?我哪儿骗你了?”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戴宸控诉地回望了一眼殷浩伦。
好像在说:我是大孩子了,你不要以为这样能骗到我。
“他们说童话故事是假的,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殷浩伦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可是你见过啊,我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戴宸,你面前杵了这么大一个童话故事呢,你怎么能不信呢?”
他说得这么言之凿凿,就像谁不信他谁就是在干坏事一样。
戴宸脸上的失望终于换成了将信将疑。
“那……你能不能一直留下来?”
“很遗憾,不行。”
“那你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来?”
“大概你高中的时候吧。”而且还正好撞到你这个小傻瓜蛋跟女孩子告白失败,小心眼的殷浩伦在心里补充道。
“那你……”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这段时间里,殷浩伦就悠闲地呆在房间的床沿上,回答着戴宸那些稀奇古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问题,和他一起喝了杯可乐,甚至还观摩了一下小孩儿的作业。
然后被初中数学给难倒了。
嚯,初中的题目咋这么难呢。艺术生殷浩伦同志摇摇头,咋舌。
一直到头晕发作。
戴宸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握住他的手,嗓音发紧:“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殷浩伦已经忍着头晕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的疑惑堵了回去。
“要再见了。”他笑着说。
“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啊?!”戴宸急得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手死死地拽住他不肯松开。
殷浩伦听着他这急吼吼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联想到了那个火急火燎说要和自己结婚的戴宸,调侃式的回答不自觉就飘了出来。
“和我结婚呀,小屁孩儿。”
穿越时空的过程容易,充其量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
善后就不那么容易了。
殷浩伦重新回到自己的时间线时,简直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发现他还在家里!
说来也是,原先穿越几乎也是从哪儿穿得,回来时还是在哪,这次也一样,没道理戴宸把那个“殷浩伦”接去酒店了,他也会跟着过去。
看看时间,当初他是下台换装到敬酒的间隙穿回去的,这会儿酒店那边十有八九已经要乱成一锅粥了。
殷浩伦抖着手给赵凡嘉打了个电话。
乖乖,新郎之一在后台脱了衣服神秘失踪,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狗血剧的味道。
赵凡嘉很快就接了电话。
“哥!你人呢!!!!”这音调少说是个降A,刺得殷浩伦硬是把手机往外扯了半个胳膊那么远,“你知不知道宸哥快急死了?!哥你玩儿啥呢?你赶紧出来行不行!!!!这等着敬酒呢!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啊!”
“冷静,淡定,赵凡嘉你现在给我马上、迅速、即刻带着我的敬酒服,开车回我家来接我!快点儿!别让戴宸知道!速度!”
接下来就是生死时速了。
殷浩伦急得原地转圈圈差点儿失去理智要动脚跑去酒店,好在赵凡嘉顶事儿,没过十几分钟,真的开着车飙回来了。
“哥,你这是……你回家干啥?”
“别问,问就是找东西……你给我看着点路!你哥我换衣服呢你瞅啥!”
殷浩伦随口编了个理由,一边把敬酒服往身上套,一边给了赵凡嘉一脑瓜呼噜,让他专心开车。
一路疾驰,兵荒马乱。
这婚让他结得!
殷浩伦在心里吐槽着,衣冠整齐地飞奔下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整个酒店大堂,一直跑到了戴宸面前。
果不其然,还没完全刹住车,就让冲过来的戴宸抱了个满怀。
“吓死我了!”才刚刚举行完典礼的新任丈夫心有余悸地箍住自己的另一半,微微颤抖着说。
“不怕啊,不怕,没事。”殷浩伦心疼地拍拍他的背,抵着他的耳朵说,“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回去找了个东西,本来想着很快能找到,就没跟你说,谁知道浪费这么久……”
过了好一会儿,戴宸才放松一些,松开自己的臂膀,认真地望着他说:“我以为你后悔了。”
“屁!跟你结婚是我赚,啥玩意儿就后悔了!”殷浩伦利落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该敬酒了是吧?快点快点,进去了。”
新人敬酒环节于是终于拉开了帷幕。
“我们放假了去看海吧。”
举着酒杯走在酒席之间时,戴宸突然说。
殷浩伦好奇地偏过头:“什么?”
“你刚刚说喜欢阴天的海边。”戴宸抿抿唇,小声说,“青岛可以看海,我们去看吧。”
略显久远的记忆再次回笼,殷浩伦了然地笑了起来。
他的确说过。
“我喜欢阴天的海边,秋天的落叶,世界上所有我觉得美妙绝伦的风景,都想和你一起去看。”
那是过去的“殷浩伦”给戴宸的婚礼誓词。
但是没关系。
他现在也这么想。
“好啊。”殷浩伦轻快而期待地回答道。
看海……当然还是没去看成。
因为一直没放假。
戴宸想带殷浩伦去,他也的确想去——然而两边的工作不放人。
婚礼本来就是从忙碌中抽出的空闲,如今婚礼一结束,殷浩伦就被演艺中心排了一骡子的场子,而戴宸也得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之前签好的巡演当中。
好嘛,甜甜蜜蜜刚结束,又是天各一方。
不过也的确有哪里不一样了。
“戴宸小朋友,今天有没有乖乖吃晚饭啊?”
视频打开,殷浩伦一边挑着饭盒里的青菜,一边仔仔细细地瞄着对面的戴宸。现在是饭点,他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能吃饭,马上就想到了另一个在巡演期间忙得脚不沾地的人。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
戴宸食量大,这段日子是因为坚持健身,所以身材逐渐结实,但健身也意味着食量会变得更大。
现在是真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还好,一听见他问,戴宸立即傻兮兮地笑着,冲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盒饭。
殷浩伦满意:“在好好吃饭就行,乖。”
听见那声“乖”,戴宸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笑了,低头扒饭,扶碗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婚戒反射着后台的灯光,blingbling发光。
“……”殷浩伦咽下饭菜,喝了口水,说,“说起来,宸宸,我一直想问来着。”
“嗯?”戴宸看着镜头,鼻腔发音。
“你这个戒指,我感觉你一直在戴。”殷浩伦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是在巡演呢,这样戴可以啊?”
戴宸一脸莫名:“为啥不能戴?你不也戴么?”
那能一样吗!殷浩伦头痛。
他自己的婚戒的确是戴上后就没有摘下来,反正不影响工作,偶尔还能刺激一下那群还单着嘴硬说“单身万岁”的同事们,何乐而不为。
但戴宸嘛……
中国男中音排面的亲传弟子,美声界的新星。虽然殷浩伦没有特意关注过,但他知道,戴宸外表出众,唱功扎实,已经是有歌迷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戴宸坚持要戴的婚戒,殷浩伦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些年见过的扒出偶像恋爱/结婚之后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粉丝。
“没关系,不影响唱歌。”戴宸很明显没有get到殷浩伦的意思,老老实实地保证道,“手环我也戴着呢,在衬衫扣子下边。”
说完还怕殷浩伦不信似的,现场把手腕抬起来,解开扣子,露出了里边的运动手环,笑着敲了敲。
殷浩伦手上这只立即闪闪发光。
『宸宸在想你』五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幼稚!”
有的人嘴上嫌弃着,实际上嘴角早就笑出了一朵花。
两个人的生活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下去了。
忙了多久呢?
殷浩伦也记不清楚。
他没记日子,反正每天就靠和戴宸这么视频着过来。
闲下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回家和父母吃顿饭。
戴宸本质上还是一个恋家的人,殷浩伦虽然一个人在北京打拼久了早就习惯,但对于回家吃饭这件事也超级支持。
先去山东,再回东北,完全没毛病。
就是路远了点。
也不知道戴宸在他父母面前说了什么,殷浩伦坐在饭桌上,感觉戴妈妈的眼睛里闪着怜惜的眼神,跟看小可怜一样。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感觉有哪儿怪怪的。
吃完饭自告奋勇帮忙洗碗的殷浩伦转手就把戴宸拽进了厨房里。
戴宸:?
“你跟你爸妈说啥了。”殷浩伦小声问,“我咋感觉叔叔阿姨看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一股……看儿子的眼神。”
戴宸:???
“你现在本来就是他们儿子。”
“不是,我是说……”殷浩伦挠挠头,尝试着描述了一下,“那个眼神就感觉……我是他们失散多年在外边儿受了很多苦然后终于被找回来的儿子,懂我意思吗?”
戴宸乐了,笑成眯眯眼:“懂。”
“所以你到底说啥了!”
“没说啥,就是说了下你早年自己一个人在北京念书。”
“……这也没啥吧,那为什么……”
“嗯。”戴宸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也不知道。”
殷浩伦歪歪头,最后放弃似的端起了被自己临时搁在一边的碗筷,走向水池:“算了,不想了。”
戴宸扬了扬眉毛,靠在门框上,笑而不语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的确和家里说了很多。
殷浩伦是他少年时代的光亮,一直到现在都是。所以他希望家里给他的选择最大的包容与支持,好在……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世间没有比这更圆满。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戴宸父母盛情款待的缘由,殷浩伦无比希望自家爹妈也给力一点,在带着戴宸回家之前,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以春风般的温柔对待他们的二儿子戴宸同学。
殷浩伦老妈让他给逗笑了:“我还以为你想说啥呢,害,多大点事,没问题!”
“确定没问题?”
“那必须的!”老妈慷慨一笑,“保证宾至如归。”
殷浩伦险些一口气没倒腾上来:“什么玩意宾至如归!那是您二儿子!”
“知道!憋吵吵。”
由于自家母亲那听起来实在不太靠谱的回答,殷浩伦提心吊胆了一路。
事实证明,他这提心吊胆是对的。
吃完饭看见老妈把那个大相册拿出来的时候,殷浩伦整个人都裂了。
“来,过来,戴宸给你瞅瞅哈,小轮儿小时候傻样全搁这儿了。”
“啥尿床的、脸上贴大红花的、扎小辫儿的……特全乎。”
殷浩伦翻着白眼,很想就这么晕过去算了。
眼见着戴宸兴致勃勃地靠在老妈旁边看照片,殷浩伦借口尿遁火速溜走,深深感觉自己无法在这种充满了尴尬的空气下面再多呆哪怕一秒钟。
在厕所刷微博刷了大概快十分钟,殷浩伦才偷偷摸摸地溜回去。
“女孩儿好啊!女孩儿会疼人!哎呀我就老早想要个姑娘,结果生一儿子!”
老妈的大嗓门响得他隔了道墙都听得见。
“你们说啥呢?”殷浩伦回到客厅,疑惑地问。
“还有啥,戴宸说你俩准备养个女儿?行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点儿养我还能帮着带带……”
殷浩伦瞳孔地震。
质询的眼神直接望向某只乖乖巧巧看似话少的小熊。
小熊无辜一笑,眨眨眼,对他做口型:『这是你当初说得。』
殷浩伦:……行。
领养就领养!
自己说要养的女儿……跪着也要养!
其实就算戴宸不提,殷浩伦也在悄悄盘算着关于戴明悦的事情了——他记得当初穿越到领养戴明悦的福利院里时,戴宸的年纪也就和现在这样差不多,所以一直在悄悄谋划着,看什么时候戴宸不忙了,就和戴宸提一提领养女儿的事情。
反正两个人现在都有经济基础,只要不是旺季他都有时间可以照顾孩子,实在不行还能让父母帮着看两天。
问题不大。
没想到,他当初和戴宸说的事,戴宸一直记到今天。
说不感动是假的。
殷浩伦吸吸鼻子,正准备rua一把戴宸的头发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动容,却没想到在他动手之前,戴宸笑眯眯地抬起了头,望着他,软乎乎地说:“浩伦,你扎小辫好可爱啊。”
“!!?”
“戴宸你给我把你手上的相册放下!”
……
领养这件事,没有口头说起来那么简单。
殷浩伦和戴宸查了好几天法律规定,托人问了许多家合适的福利院,直到确认自己真正可以领养孩子了,这才挑了个空闲的时间一起去约好的福利院,看看哪个孩子会成为家里的新成员。
殷浩伦当然知道是哪一个。
坐在主驾驶上,他乐得直哼歌——在出发之前,他特意买了一包阿尔卑斯揣在包里。还记得初见到戴明悦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又黑又瘦,也不说话,可怜巴巴地,让他特别想给糖她吃,教她笑一笑,开心一点。
上一次他没有糖,这次不就有了?
嘿嘿,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殷浩伦得意非常。
完全没有查觉到戴宸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时不时就看看他的表情,然后忍俊不禁地无声一笑。
小机灵鬼殷浩伦同学一直到下车走进福利院门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靠,上一次他穿越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自己!
这可真是见了大鬼,该结婚的时候自己不在,该领养戴明悦的时候自己还是不在——不会全部都穿越走了吧?那也太让人头疼了。
殷浩伦捏了捏包里的阿尔卑斯,悄悄祈祷一定不要。
哪怕是突然拉肚子去了,也……也可以啊。
“浩伦?”
殷浩伦回过神,发现戴宸跟着福利院的院长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正疑惑地回头望自己。
“啊,没事。”殷浩伦发窘地挠挠侧颈,大步赶了上去,“我这就过来。”
两个人跟着院长来到了办公室。
当初向福利院递交意向书的时候,两个人就特意强调了孩子的年龄要在4-5岁左右。殷浩伦会这么提,根本原因自然是早就知道戴明悦的情况所以目标明确,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七八岁的孩子呢,太大了,不太容易培养感情。四岁以下还没有基本的自理能力,我们俩忙起来也不能太麻烦您几位,大一点,五岁左右刚好。”
殷浩伦凭着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工夫,成功忽悠倒了自己的爸妈连同戴宸的爸妈。
至于戴宸?
他选择站在自己爱人旁边,不管说话,只管笑,笑得一脸赞同。
这一局,殷浩伦完胜。
然而就在院长准备叫符合条件的孩子们来院长室时,他还真感觉到腹部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绞痛。
“坏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揪,揪住了戴宸的袖子,“宸宸我肚子疼。”
“啊?”戴宸有些慌,“肚子疼还是胃疼?车上有医药箱我去翻一翻……”
“不用不用,肚子疼,我去个厕所。”
殷浩伦大致估摸了一下疼得程度,摆摆手,一边安抚着爱人,一边往门外走去。
“真不要紧?”
“没事,你先看,我去个厕所马上来。”
话音落下时,他踏出了房门。
世界融化。
真的。
就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视野里所有色彩如同女孩子脸上哭花了的妆,又凄惨又狼狈地化掉了。
殷浩伦怔怔地望着自己面前突然一点一点消融而去的颜色,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眩晕开始出现,心想真的是见了鬼。
以往都是直接头晕,怎么这次还有肚子疼这个步骤?
……
世界就这样以他所熟悉的那个方式波动着重组,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园。
……特别小。
小到殷浩伦几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跟着戴宸回他家的时候,在戴宸家附近发现的那个小花园。
那时戴宸牵着他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你还塞给我一包糖,很甜。”
“……其实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有些抱歉,小幅度地晃了晃戴宸的手,半是歉疚半是撒娇地说。
戴宸摇摇头,笑着回答:“没关系。”
他笑得很温柔腼腆,殷浩伦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
可那时候的殷浩伦也是真的觉得好遗憾啊。
戴宸最珍贵的回忆里,明明应该有他,他却还没有经历,真不公平,他想和戴宸拥有同一种珍贵,心心念念,迫不及待。
“略略略,被打都不吱声!”
“你一天到晚不说话,真是个哑巴吧?”
“喂!说话啊!”
公园本来就不大,角落里的动静瞬间就传到了殷浩伦耳朵里。
嗯?听起来是小孩儿。
语气还挺横得?
殷浩伦扬扬眉毛,把回忆抛在脑后,饶有兴趣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去了一看。
果不其然,经典场景。
一丛矮灌木后面,几个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小屁孩儿正在用脚尖踢一个蹲在地上的男孩儿。男孩儿沉默着,只是用自己的骨骼承受着这些击打。
好家伙!
殷浩伦呲着牙齿一笑。
孩子是真的熊哈?
“都给我住手!再踢爷把你们脑子撬了信不信?!”
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想要恐吓一群小学生,那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殷浩伦可是混过葬爱家族的人。
掂了掂手里的板砖,再看看那群熊孩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殷浩伦莫名感觉到一股江湖仍在人已非昨的沧桑感。
想当年他也是央音后巷一哥,无论是棒球棍还是大板砖,通通手到擒来威震八方……算了扯远了,还是看看小孩儿怎么样吧。
“你……还好吗?”
殷浩伦扔掉板砖,蹲下来,用自己最柔和的声音说。
男孩儿没动。
殷浩伦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抬头的打算,而是死死地把脸埋在臂弯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仿佛遇到危险之后团起来竖起全身的小刺猬。
可他的背上并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尖刺,脆弱的皮肉会痛,痛得让人眼泪掉下来。
一股小小的、细微的抽噎声从臂弯里飘出来,传进了殷浩伦的耳朵里。
果然哭了。殷浩伦想着,一阵心酸。
他怕再逼出男孩儿不好的情绪,只好环住这个“球”,轻轻摸着他的背,小声说:“没关系,坏孩子走了,你可以抬起头吗?哥哥这里有纸,你可以擦擦眼泪。”
大概是他过分柔和的态度卸去了男孩儿身上顽固的防卫。过了大约半分钟,殷浩伦终于在臂弯间看见了一双全是泪水的眼睛。
嗨……
男孩儿看起来其实算很小了,大约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但哭得却着实让人揪心——声音被这孩子压得小小的,可是实际上眼泪早就把脸给画花了,一道一道的泪痕纵横交错,鼻子尖还挂着随时会失去控制掉出来的鼻涕。
好可怜的小孩。
殷浩伦叹着气,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来,给小孩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眼泪,擤了鼻涕。
掏包里的纸巾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随身带着的阿尔卑斯糖。
哎,本来是要送未来女儿的呢。
殷浩伦犹犹豫豫地把它拿出来,正纠结着要不要拿它来哄人,就看见小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糖果上。
没说话,也没动,看起来呆呆的。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糖啊?”殷浩伦于心不忍,小声问他。
小孩垂下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坏了。他想起刚刚那些坏孩子骂小孩的话,心里一紧——小孩不会真的是哑巴吧?
那可怎么办?
“乖啊,不怕,坏小孩已经被哥哥赶跑了。”殷浩伦尝试着哄道,“你乖乖回答哥哥的问题,哥哥就请你吃糖好不好?”
“……”仍旧没有说话,但目光转到了殷浩伦的脸上,有些发亮。
OK,喜欢糖就好办。
他撕开外包装,拿出一颗来,在小孩面前晃了晃:“来,告诉哥哥,你家在哪里?”
小孩抿起嘴唇,犹豫地指了一个方向。
“就在附近?”
终于点了点头。
殷浩伦放下心来,按照自己的约定把糖果放在小孩手心里,说道:“那你记不记得回家的路呢?”
小孩浑身僵硬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
摇头。
“那就是记得?”
小孩委屈地垂下眼睛,手不自觉地捏着刚刚才拿到手里的糖,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怕。”
原来不是哑巴!
殷浩伦彻底松了口气,但旋即又疑惑起来。
“怕什么?”
小孩儿又不说话了。
行。殷浩伦叹息,那就是小孩儿不愿意说,没关系。
但总归要先送他回家。
“你不要怕,哥哥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这次小孩儿犹豫了很久。
他盯着自己的手里的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很轻很轻地说道:“好。”
殷浩伦于是踏上了送小孩儿回家的旅途。
说起来,他这次穿越还没来得及找戴宸——但也没办法,谁让他突然碰到这么一起霸凌事件?小孩儿这么可怜,视而不见也太过分了。
他牵着小孩,跟着小孩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还不甘寂寞地试图让小孩多说一点话。
“现在不怕了吧?你看,你牵着我,我就不会跑掉,有人欺负你的话我可以替你赶走他。”
“你几年级了?是不是快要上初中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呀?”
“还有多久能够到你家?需不需要坐车?”
殷浩伦絮絮叨叨,话多得像个话唠,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在单纯地没话找话而已。他想让这个小孩稍微放松一点,说说话,聊聊天,打发时间,不是很不错么?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小孩突然停下了脚步,连带着殷浩伦险些没能及时刹车,撞到他。
“怎么了?”殷浩伦一脸懵逼。
小孩回过了头,那双还微微发肿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小声说:“我叫戴宸。”
?????
殷浩伦愣住了。
这是戴宸?
他赶紧凑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小孩的脸。
这……好像还真的是戴宸。
五官虽然幼稚,但并非完全没有未来的雏形,只是刚刚小孩哭得太惨,他没有来得及注意这张有些像戴宸的脸。
原来是这样喔。
殷浩伦恍然。
这就是戴宸的小时候,他们俩的缘分原来是这样开始。
“你呢?”小孩小声问出了殷浩伦听到的第一个问题。
“我叫殷浩伦。”殷浩伦咧开嘴,灿烂地笑着说,“你可以叫我浩伦哥哥。走吧,送你回家!”
……
这一次穿越在成功把戴宸送回家之后到达了结尾。
房门关上之前,戴宸似乎是恋恋不舍地冲他看了好几眼,但殷浩伦已经不太确定了——头晕已经开始发作,眼前的画面又在融化,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瞎子一样地冲着戴宸的方向喊:“别担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下次记得多说点话啊!”
色彩此时已经完全融化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传达到没有,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眼前恢复原状。
然后,等世界重新拼合完毕。殷浩伦看见了戴宸和被戴宸牵着的戴明悦。
“刚刚过去的你来了。”戴宸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还问了一下他准备给女儿取什么名字。”
殷浩伦的思绪还没能完全从那个沉默寡言可可怜怜的小戴宸上转回来,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个大个子戴宸。
哎,长大了果然没有那么可怜了。
他心情颇好地伸手揉了几把戴宸的脸,说:“什么‘他’?那也是我,既然是过去的我,你觉得我会不知道我自己给闺女取了什么名字吗?”
戴宸乖巧任揉,完全不在意现在正在女儿面前。
他眨了眨眼:“……你不反对?”
“我自己取得为什么要反对!”殷浩伦哭笑不得,“戴明悦,明亮温暖,欢欣喜悦,不好吗!”
“特别好!”戴宸点头如捣蒜。
殷浩伦看他这副样子,免不了又想到自己刚刚遇见的,那个小小的戴宸,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就泛起了一圈柔软的水波。
还是长大的戴宸好。
虽然还是有一点腼腆,可是不会沉默寡言。不会被人欺负,有热爱的事业,有高超的业务水平,有爱意有热情,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多好啊!
殷浩伦满足地转头一看。
戴明悦小朋友一直没有做声,只是瞪大了眼睛,乖巧地看看他,又看看戴宸。
半晌后,她突然说:“我……刚刚看见你突然消失,然后突然出现了。”
殷浩伦一愣,与戴宸面面相觑。
“那是爸爸的特异功能。”最终,殷浩伦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笑呵呵地说,“是用来拯救世界的,你可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啊,不然爸爸就拯救不了世界了。”
戴明悦呆了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新爸爸居然会和“拯救世界”这样伟大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好!我保密!”
殷浩伦比了个大拇指,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走到戴明悦身边,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说:“好了,从今天起,你就叫戴明悦了。我是你另一个爸爸,我叫殷浩伦。”
“嗯……我们现在去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没办法呀。
殷浩伦又有点想笑,又有点抱歉。
他本来是有准备糖果给女儿的——可是那些糖果全都被他送给小时候的戴宸了。
女儿不要介意,毕竟……你daddy才是我最喜欢的小朋友呀。
“叫爸爸!”
“叫伦伦~”
第不知道多少次“抗争”失败,殷浩伦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养女儿真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虽然戴明悦小朋友已经很乖了,但殷浩伦还是觉得有一点手忙脚乱——福利院出身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内向敏感,戴明悦也一样,他和戴宸小心翼翼照顾着这个新的家庭成员,多买一份洗漱用品、多准备一个小公主的房间、给她买多多的小裙子,生怕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会让这个小小小小的宝贝失望。
最开始,戴明悦特别不喜欢说话。
她喜欢戴晨挑得一只泰迪小熊,经常抱在怀里,但就是不说话,叫吃饭会乖乖去饭桌吃饭,上厕所也会记得关好门,叫睡觉也会乖乖睡觉……
很乖巧。
但殷浩伦觉得这样不好。
他在悦悦身上看不见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只有小心翼翼和试探,就像一只误入敌营的小猫,不断地用爪子到处按按,确认这里没有地雷或者毒药伤害自己。
可这是在家里,她以后要生活很长时间的家。
不能每天都这样,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
殷浩伦于是撺掇戴宸带女儿出门。
“天天闷在家里会闷坏的,”他理直气壮地说,“就算养花花草草也要让它见光不是?快点,带你女儿出去玩,让她开心一点,多说点话。不然你们父女俩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家里就我一个人有嘴啊搁这儿叭叭。”
锯了嘴的葫芦本人闻言,笑得眯起眼睛,温顺地说:“好。”
于是大小两只葫芦手牵手出发去家附近的公园散步去了。
殷浩伦怎么想都不放心,心想一个大闷葫芦,加上一只小闷葫芦,那岂不是活生生的默片现场?
于是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就在离他们俩大约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他看见父女俩安静无言地走到了公园里。
戴宸指了指不远处卖糖人的摊子。
戴明悦揪着戴宸的袖子,怯怯地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蹲在摊子旁边。戴宸还刻意让开了一点,让戴明悦自己拨弄那个糖人转盘,看让师父画什么图案。
最后两个人一人手里一只米老鼠,安安静静地啃着,一边走一边对视好几眼,随后一齐转了方向,走向公园另一个角落的打气球小摊。
父女俩津津有味地啃着糖人,看别人打了半天的气球。
戴明悦突然又扯了扯戴宸的袖子。
戴宸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就领着女儿去了公共厕所,让女儿进去,自己守在外面。
“……”看到这里已经傻了的殷浩伦。
怎么回事?这一大一小俩葫芦到底是靠什么交流的?脑电波吗?!
殷浩伦算是明白了。
他这次属于脑子让门夹了,让戴宸教女儿多说话,那纯粹就是炒韭菜搁葱——白搭。
还是他自己来吧。
从那天开始,殷浩伦打起精神,买了一套幼儿学字的卡片,天天缠着戴明悦,想让小丫头放松一点说说话。
……对,就是那种,一岁左右的小孩儿学字的卡片。
“悦悦你看看这个词念什么?”
“冰淇淋对不对,读读看?读出来就给你买冰淇淋哦。”
“悦悦你看这是爸爸,不对,我才是你爸,我是说这个卡片上的词念‘爸爸’。”
最开始戴明悦还能维持自己的淡定,后来殷浩伦厚着脸皮这么干多了,小姑娘就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求救般地望向戴宸的方向。
然而殷浩伦背后的戴宸早就无声笑到拍腿了。
“……戴宸你不开口哄你女儿就算了,不要在这里幸灾乐祸!口水都喷到我背上了!”
殷浩伦心累。
“我明明也是个高冷美男子。”他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叹息,“怎么放家里直接变成话唠了。”
小姑娘轻轻捏着怀里泰迪熊的耳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殷浩伦看见了女儿的目光,疑惑扬眉。
却见小姑娘期期艾艾地挪到他身边,凑过去,给了他的脸颊一个响亮的“啵叽”。
“伦伦~”戴明悦小声叫道。
殷浩伦惊喜地瞪大眼睛。
“你叫我什么?”
“伦伦。”
“不对,要叫爸爸。”
“伦伦。”
“……”殷浩伦放弃了。
算了,女儿说得都是对的,她爱叫什么就是什么吧!
从此,戴明悦对家里两个父亲的称呼就这样奇异地变成了“爸爸”和“伦伦”,本着好区分的原则,戴宸没有提出异议。
至于殷浩伦,那就更不可能提出异议了。
自从那破冰一啵叽之后,戴明悦肉眼可见地变得放松起来,不仅会甜甜地叫人了,睡不着时还会一手拽着小枕头一手抱着自己的泰迪熊,悄悄去主卧问:“我睡不着,可不可以和伦伦还有爸爸睡呀?”
可以可以可以!一万个可以!
殷浩伦被萌了个七荤八素,不管戴宸欲言又止的眼神,直接下床把女儿举高高,帮着女儿把小枕头安放在了他和戴宸中间。
戴明悦乖巧地钻进被子,啵叽了一下殷浩伦,又啵叽了一下戴宸。
“爸爸晚安,伦伦晚安。”
“悦悦也晚安。”
殷浩伦亲了一口女儿软乎乎地脸颊,满足地说。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戴宸一脸非常微妙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戴宸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不说话。
“戴宸?”
依旧不作声。
殷浩伦扬扬眉毛,突然福至心灵。
他憋着笑,小心翼翼在不压到戴明悦的情况下凑了过去,吻了一下爱人的嘴角。
“晚安,宸宸。”
嗨呀,别问,问就是家里有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他还喜欢得不得了,全世界最喜欢,没办法。
求同床睡这种事,有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
戴明悦小朋友似乎爱上了主卧的床,每到入睡时分,就会看见一个小朋友带着她的小枕头和小熊啪嗒啪嗒跑过来,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们。
殷浩伦一般不会拒绝。
除非门被锁了,而床上的两个人忙碌着听不见。
戴明悦等不到两个爸爸开门,自然就会乖乖跑回自己房间睡觉了。第二天被查房的戴宸发现整个人睡成倒八字,小熊蹭着她的脸颊,一起睡到冒泡泡。
戴宸摇摇头,替女儿把被子拉好,然后轻轻地合上了门。
后来戴宸又得跟着自己老师出去巡演了,殷浩伦索性把戴明悦的枕头和小熊都搬到主卧里,每天晚上抱着女儿跟戴宸视频通话说晚安。
戴宸看起来满足得不行,抬手就敲了敲自己的手环。
殷浩伦低头一看,又是亮晶晶地一行字。
『宸宸在想你。』
“肉麻!”他啼笑皆非地吐槽着,随后红着耳朵关上了视频。
视频通话完,就该拍拍女儿哄她睡觉了。戴明悦的睡眠一向不错,用不着殷浩伦多费心思。等女儿睡了之后,他也就躺下来跟着睡了。
但今天不太对劲。
殷浩伦被哭声吵醒了。
迷蒙地半睁眼睛一看,小夜灯昏暗的光晕里,小朋友呢喃地哭着,眼泪直流,眼睛却没有睁开。
这是……做噩梦了?
殷浩伦伸手去拍拍女儿:“悦悦,悦悦,醒一醒。”
在他坚持不懈的呼唤下,小姑娘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原本只是抽噎的哭声瞬间爆发开来,直接变成嚎啕大哭。
小朋友的哭好像都这么直白,声嘶力竭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听见她的伤心。殷浩伦只能把她搂在怀里,像摸一只小猫一样,把手顺着她的脊背捋下,捋走一切忧愁不安。
“伦伦,我梦见你消失不见了。”哭声减弱之后,戴明悦小朋友一抽一抽地说。
殷浩伦无奈地笑了,把女儿的头搂到自己胸口,一边叹气一边安慰她:“我才不会消失。”
“可是你消失过。”
“可是我回来了。”
他学着戴明悦的语气回答,又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肉脸。
“悦悦,我才不会消失。你的戴宸爸爸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消失呢?我肯定会回来的。”
他的话似乎很好地安抚住了小孩子。戴明悦怯怯地揪着他的领口,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那伦伦去哪里都要回来。”
“当然会回来。”殷浩伦说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穿越时空这种成年人兴许都不能理解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拿来给女儿详细解释,只要女儿相信他不会再离开就可以了。
他也没觉得自己会离开。
原先他的穿越轨迹都是围绕着戴宸而展开,如今他已经经历过了和戴宸的初遇,那么这种状况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呆在自己的时间线,陪着戴宸变老,陪着戴明悦长大。
哄了一阵之后,小姑娘又睡着了。
殷浩伦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回床铺另一侧,然后躺下来,再次阖上眼睛。
可惜,这次做噩梦的人从戴明悦换成了殷浩伦。
其实也说不上是噩梦。
就是单纯地回顾了一遍他少年时代穿越时看见的那些景象而已——三十多岁的戴宸,四十多岁的戴宸,长成大姑娘的戴明悦,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阳光、蝴蝶,世间所有美好。
可他还是被吓醒了。
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不求甚解的问题。
其实不一定是忽略,也许只是从来不敢去想。
为什么,年长的戴宸和长大的戴明悦的生活里,没有了殷浩伦?
和代替自己结婚的时候不一样,和代替自己领养戴明悦的时候也不一样——更早年的穿越里,少年的他完全不曾发现父女的生活里还有第三个人,甚至偷偷揣测过戴明悦的妈妈去了哪里。
他没有理由不在,除非……
这个猜测让他恐慌,他只能挣扎着醒过来,看着女儿熟睡的侧脸,第一次希望自己遇见的不是现在这个女儿,而是那个已经长大了,会哈哈大笑的戴明悦。
她一定可以告诉他,殷浩伦去了哪里。
偏偏时间不肯给他答案,把未来的戴明悦永远留在了过去,把他已知的充分必要条件换位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将来。它强留他在这里,徒劳地望眼欲穿。
那他能怎么办呢?
殷浩伦摸着女儿的脸,捏一捏她的脸颊,看她睡熟之后张开小嘴巴,活似一只可爱的小猪。
殷浩伦给了自己很多理由。
比如,和之前一样,他穿越过去的时候,正逢未来的殷浩伦也穿越走了。
比如,未来的殷浩伦只是凑巧不在现场而已。
再比如……
但这些理由漏洞百出,连他自己这个文化分不怎么高的艺术生都无法瞒过去。
所有迹象,所有征兆,指向同一个终点。
这个终点大约是客观的、是合乎逻辑的,从时间线来看没有任何不妥,只剩下殷浩伦自己渺小的不甘心在鼓胀着,胀得他心里撕扯血肉,疼痛不已。
他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生活充实,有爱人有孩子,他的爱意有了寄托,从此留恋人间,恨不得长生不老。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
殷浩伦开始失眠了。
每一天,在哄完戴明悦入睡之后,他撑着头看着女儿的睡颜,却毫无睡意。
戴宸还在巡演,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用这样听起来滑天下之大稽的理由去打扰他。所以只能看着女儿,想一想,未来如果有他的日子。
肯定是他陪悦悦比较多,但悦悦也挺喜欢戴宸的,毕竟一大一小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话少的人。
悦悦长大了肯定会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但没关系,弄潮儿殷浩伦审美向来在线,接受挑战,丝毫不虚。
但是……完了,女孩儿的生理期怎么办?
哎,让戴宸教应该不是问题吧?反正他一本正经,看起来淡定得很,肯定可以胜任。
实在不行就让老妈教,多大点事。
就是怕悦悦会早恋。她的两个爸爸长的这么帅,要是找一个还不如她两个爸帅得,那他绝对举着笤帚也要把那个男孩儿抽出去。
……不对,好像担心错了。
悦悦的两个爸爸这么帅这么会疼人,他不是应该担心她眼光太高嫁不出去吗?
也不对。嫁不出去又怎么了,他跟戴宸可以养悦悦一辈子,完全没问题!
蠢爸爸殷浩伦想着想着就笑了。
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
接戴明悦回家后第三个月,殷浩伦与戴宸结婚的第六个月。
他遇上了自己的最后一次穿越。
他没有想过自己还会穿越,所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头晕袭来时,他差一点以为自己是病了。
可是世界颜色又在融化。
它融化的太快,周围的风一下子就变成了收音机里毫无规律的杂音,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画面重新组合好时,殷浩伦发现自己就站在街道边的某个角落里。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斑马线,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举着糖葫芦,开心地一蹦一跳要往马路对面冲。
对面有个年轻妈妈,一边往小孩儿的方向跑一边慌得大叫:“宸宸!……戴宸你跑慢一点!!”
戴宸?!
“嘀嘀——”
尖锐的车喇叭声犹如一把利剑,穿透了整个天空。
殷浩伦承认,“戴宸”这个名字已经刻在了他的血液和骨髓里。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超越他的理智,已经冲了过去,把小孩儿推开。
“砰!”
时间兜兜转转,在这一刻停止。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给了我好多糖。”
“悦悦,我才不会消失。你的戴宸爸爸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消失呢?我肯定会回来的。”
“伦伦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哦。我好想你呀!”
关于未来。
关于过去。
记忆里的满堂欢宴里,他对面的戴宸西装革履,拿小纸条的手却紧张到发抖,像个突然被老师提问的小朋友。
“……小时候我从那场车祸里死里逃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福大命大。”戴宸吸了吸鼻子,放下纸,转而望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觉得,我所有的福运积攒起来,一定都是为了遇见你。”
时间终于给出了答案。
『今天海风很大。
大到我不想走出去。
但必须去,因为是阴天,浩伦说过他喜欢阴天的海面。
我没有带浩伦来看过,只能带悦悦来看看。
看多一眼,就多想一点。
我在想浩伦为什么喜欢阴天的海。』
戴宸在书桌前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写下最后一句话。
『我想不出来。』
带悦悦来海边旅游的第三天已经过了一半。这几天来,小姑娘热爱阳光与沙滩,堆沙堡啃冰淇淋晒太阳打瞌睡,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难得是阴天。
他收好记事本,从座位前站起来,走出了小隔间。
戴明悦正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看海绵宝宝,这部经典动画片果然是老少皆宜,八岁的小姑娘照样笑得前仰后合,薯片渣子掉了一地。
他微微皱眉:“戴明悦。”
“爸爸你出来啦?”小姑娘机灵得很,一见他脸色不好,立即正襟危坐把床上的薯片放到一边去,乖巧地问好。
“嗯。”戴宸一向不太跟女儿发脾气,遇到女儿装乖的时候,那就更发不出来了,只好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我去沙滩上走走,你在酒店别乱跑,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诶?别!”戴明悦立即从床上弹起来,热切地说,“爸,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一起走走。”
戴宸顿了顿,叹了口气:“行,你把薯片收拾好。”
父女俩收拾好自己,手牵着手到了沙滩上。
海风呼啸,天光暗淡。就连阴云也不放过海平线,阴沉地撕扯它,令它时不时就掀起怪异的波澜。
戴宸想不明白殷浩伦为什么会喜欢阴天的海。
但以前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戴宸喜欢殷浩伦喜欢的事物,想带殷浩伦看遍所有他想看的景色。
如今,这个问题变得重要,他却依旧想不明白。
很挫败。
沙滩上,游客数量锐减。戴宸牵着女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似乎就是这么走着,没有尽头,也没有目标,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见天边越来越灰暗的光,像是在一个山洞里跋涉,他走得了无意趣,偏偏山洞尽处的光也在逐渐微弱。
没有人。
他感觉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呼吸就是风吹过的声音,眼睛所能看见的就是天地之间的距离。但他又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何其渺小,渺小到这沙滩上的一粒沙子,海风拂过的时候,就跟着漂泊起来,飘到没有光亮的静夜里。
夜里没有月光,什么也没有。
他曾经想抓住的火苗晃了两晃,也熄灭了。于是只剩下他这样一个疲惫的旅人瑀瑀独行,在昏暗漆黑的夜里,摸着荆棘,踩着刺藤,遍体鳞伤。
夜真黑啊。
黑得什么也看不见,黑得所有努力都会归于寂静。他热烈想要追求的分崩离析,他努力想要挽留的支离破碎,就像从高楼摔下来的玻璃,碎得连拼一拼都成了奢望。
所以他不想走了。
就想困在黑夜里,他可以睡觉,可以做梦,梦里有暖阳和火光,有他一切热爱的仰望。
“爸爸!!!!快来看!!!!!”
女儿尖锐的惊叫声惊醒了戴宸。
他恍然地收紧牵着女儿的那只手,下意识朝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
他愣住了。
原来醒着也可以做梦,他想。
一个穿着学士服,有些狼狈的人站在沙滩上,风撩开那个人的鬓发,露出了他的脸。
一张让戴宸魂牵梦萦的脸。
“爸爸我就说我没有撒谎!我看见伦伦了!他来了!”戴明悦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我就说我肯定记得,他真的送过我回家,他还给你留了字条,爸爸你记不记得?!”
戴宸记得。
在某个酒醒后的傍晚,他发现家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一张字条。
『别喝酒了,好好照顾孩子。』
落款是:好心人。
去他妈的好心人,戴宸拿着那张字条,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能捂着心口艰难地呼吸,仿佛一条没有了水只剩下垂死挣扎的鱼。
那是浩伦的字。哪怕失忆一万次,他都能认出来,那是浩伦的字。
原来,浩伦真的来看他们了。
原来,他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戴宸因为殷浩伦活得浑浑噩噩,也因为殷浩伦活得清清醒醒。
他的浩伦,可以穿越时间去拯救幼年的他,当然也可以穿越时间来看未来的他和女儿。
只是下一次,浩伦,请让我见你。
让我见见你。
我好想你。
……
记得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戴宸带着戴明悦回了一趟山东的家,准备让女儿和爷爷奶奶吃顿饭,却突然被父母塞了一个小包。
“其实早就在我们家了。只不过前段日子清东西,才找出来。”母亲一脸歉疚地说,“你估计都忘了,你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有个年轻人……哎,后来我们想说处理处理后事,也没赶上,只把他的遗物领回来了,像是镯子一样的东西,你现在好不容易振作过来了,就重新交给你保管吧,要在心里记得人家的恩情。好好生活,别犯傻了。”
戴宸过了很久才打开那个小包。
然后……
然后,他发觉自己在发抖。
浑身都在发抖。
因为他看见了。
那个包里,放着一个手环。
运动手环,和他手上戴得一模一样,只是年头太久了,看起来老旧了很多很多,外表上的玻璃还摔碎了,裂纹一道一道,像一个拙劣的蜘蛛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拿出来,再试着用自己的充电器给它充电的。
那些连警察都无法解答的、萦绕在他每一个噩梦里的谜,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谜底。
他的爱人,在他的生命里画了一个圆,迎接着他的开始,拯救了他的终结,穿越时间和年龄,指向生命最深处永恒不变的滚烫爱意。
而现在,他年轻的爱人就在他眼前。
狼狈地穿着学士服,目光澄澈,充满活力。
那是年轻的,尚不属于他的殷浩伦。
也许现在存在,也许下一秒离开。
在阴天的海边,在暗淡的不远处。
戴宸低了下头。
不该这样,他知道。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是他思念的终结,是他灵魂的归处。但他却不敢再多看看他,只怕心里日渐崩裂的渴望会生出怪物,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拉进深渊。
他只能敲敲自己左手腕上的运动手环。
年头太久了,他跑了很多地方也没能完全把它修好。所以每次敲击总要过很久,他才能看见自己的手环上显示出支离破碎的五个字。
每个字都无法显示完全。
但没关系。
他认得出来。
他总是认得出来
他终于哽咽,像是在对手环说话,又像是在给远处的年轻人回答。
他说。
“浩伦,我们看见海了。”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右手的手环上终于呲呲着亮起了五个残缺不全的字。
『浩伦在想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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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愉快。
【岩中心/元朔】谁搞大了我儿子的肚子 ?19(ABO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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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我好困啊。"
方晓东歪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抽鼻涕打了个嗝,揉揉眼睛又要咬手指头,手下的英语卷子给蹭地花了一块。
"不做了?"方晓东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从周奇手下拯救出来,大体扫了两眼,看见了个错题。
"不做了不做了,困。"周奇把下巴枕在胳膊上,晃晃脑袋。
"不考z大了?"方晓东好整以暇看着听他说完这句话的男孩强打起精神把英语卷子又拽了回去,撑着自己的眼皮又填了个空,接着打了声绵长的哈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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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我好困啊。"
方晓东歪过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抽鼻涕打了个嗝,揉揉眼睛又要咬手指头,手下的英语卷子给蹭地花了一块。
"不做了?"方晓东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从周奇手下拯救出来,大体扫了两眼,看见了个错题。
"不做了不做了,困。"周奇把下巴枕在胳膊上,晃晃脑袋。
"不考z大了?"方晓东好整以暇看着听他说完这句话的男孩强打起精神把英语卷子又拽了回去,撑着自己的眼皮又填了个空,接着打了声绵长的哈欠,委屈地一边写字母一边哼哼唧唧——英语好难啊。
"你昨天还说数学最难。"
方晓东轻松地随便回了句,就继续看书了,那是本俄语情爱小说,他手指按下的地方男女主正进行着场绵长的亲热,描写露骨又极具美感,带着点俄式凛冽的风情。
他的俄语不算好,所以对这些文学兴趣不大,无非是随便翻翻家里那些书柜上的大部头找找乐子,读起来磕磕绊绊的,但所幸周奇完全不懂俄语,也不知道他现在手里拿的这本小说封面上就有着个怎样让人脸红的名字。
再回过头时,趴在桌子上给自己立志加课外英语卷子做的男孩不见了,再一瞥,床上多出来个头朝下埋在枕头里的人。
"这才几点?你就要睡觉。"
"但我真的好困啊啊啊——"
方晓东放下书坐到床边,周奇侧了个身攥着他的枕头把自己半张脸埋了进去,鼻子里发出了点意味不明的声音,抓过头顶的靠枕抱在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地霸占了属于方晓东的那张床。
方晓东静静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眼钟表,才刚过晚六点半。
秒钟滴答滴答在空旷的家里响着,窗外已经昏暗了,天边残血向下滴着,袁广泉这两天有事都不回家,房间外没开灯,像是全世界的光都被杀死,只剩了一盏方晓东书桌上的台灯安静地亮着。
在周奇的眼睫毛上投下个光影。
"周奇,别抱我的靠枕。"
方晓东把那块米色抱枕从周奇怀里抽出来,对方不满意地皱眉嗯了两下。方晓东把靠枕放到一边,顺势把手掌抚上了男孩暴露在外面白皙脆弱的脖颈,那块腺体淡淡在方晓东的指尖上发烫,方晓东又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也微微发着热,现在那张脸已经在灯光下透露着粉红了。
方晓东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猜测周奇现在最大的可能性是即将进入类发情期,随后颇感好笑地用手指刮擦了一下他的腺体,换回了一阵掌心下的震颤——床上的人软地瘫没了形,眼皮半眯着狠狠发了个抖。
即将进入类发情期的时候自己送到别人床上,方晓东想着现在生活安全的正常高三男生是不是都有着这样的好心肠。
beta一生美味的时刻不多,不比omega。橙子刚刚成熟能捏出水,错过头一遭就没有了。
手下的人无意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抱住了方晓东的胳膊,喃喃嘟囔了几句什么就闭上了眼睛蜷腿缩成了一团,傻乎乎地笑了笑。方晓东隐约之间听见他喊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就俯下身去凑近了周奇的嘴巴。
"你说什么?"
"……大西你怎么是个beta啊……"
方晓东的瞳孔骤缩了一下,接着眯起了眼睛,手指钳上了男孩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冰凉的触感直接抵上了皮肤,痛得周奇皱着眉头艰难睁开了眼睛,直直对上了方晓东那张阴沉着的脸。
"我儿子将来肯定是个alpha,就跟我一样。"
"你不要给他玩这些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他是要接我的班的。"
"方晓东,站起来,继续。alpha不准认输。"
"知道这个世界最没用的是哪些人吗?就是那些占八成的beta,他们是这个世界最碌碌无为的工蚁——"
钳着下巴的手松了一下,将男孩的头扳到了一边,后颈就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紧跟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玩味地抚摸上了床上人温热的腺体。
"你觉得beta满足不了你吗?"
"晓东,我们都想摆脱过去的噩梦。"
袁广泉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站在窗边的方晓东的耳朵,"你向我说过你不是你的父亲,那你就别做他那样的事情。我们谈谈好吗?我向你聊聊我和名宇的事情,你跟我坦白你和那男孩的事儿。"
窗边的人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袁广泉,后者又叹口气,靠过去把男孩的头搂到自己肩上。
"你比一般的同龄人早熟,但你还是个十九的孩子,我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你的小爸爸,你不能这样,我怎么跟你讲那个故事,最后两只棕熊走出了西伯利亚冰原,他们走进了一片有着阳光,河水——"
"鲜花和歌声的森林,拥抱属于他们的未来,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下去。"
方晓东把自己从袁广泉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接上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然后叹了口气,"爸我现在不用再听你编的这个故事了,我们已经走到森林里了。"
袁广泉皱着眉摇了摇头。
"周奇和他养父一家是好人,你必须告诉我,你做到哪一步了——"
"啪——"门被推开,用纸擦着嘴巴颤颤巍巍撑着门框的徐均朔出现在了门口,眼圈红的像是只兔子,脸色苍白一副气血不足下一秒似乎就要昏倒的样子,但他咬着牙似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晓东爸爸你开车了吗?送我去趟医院。"
袁广泉和方晓东皱皱眉集体把目光投向了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孩子打掉!"
"下个口往左转,唉对,前方直行,再右转,这个出口就是了!"
看着终于平坦的大路和硕大的立交桥出口标志,刘岩呼了口气擦擦汗:郑迪要是有你一半听人话,也不至于次次环岛路都困这么长时间。
刘岩:当然,也不至于现在抛下小徐和小徐肚子里的崽,一个人跑了。
刘岩:我现在脑子都乱成一锅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越:凉拌热拌。
刘岩“嗯?”了一声,没明白赵越这句话的意思。
赵越:反正人追丢了,先吃饭。
suv最后平稳地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停车位,赵越下车驾轻就熟地直接进了旁边的电梯间按下五层,刘岩眨眨眼睛,本想说我不用了,但想着把张英席对象牵扯进来自己也挺不是那么回事,也就跟着进了电梯间,虽然自己没胃口,但请客表示歉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电梯门开了,正对面出现一家海底捞,赵越伸伸手,董攀乖乖地双手把金丝眼镜放到了对方手上,赵越进门找个四人桌大方一坐,已经三点出头的海底捞里人不多,小赵先生跟回到自家似的推推眼镜打开了菜单——
"生菜油麦宽粉金针菇粉丝菌类套餐冻豆腐豆皮四个鸡蛋一份扯面。"男人抬头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刘岩,"两份肥羊一份虾滑特质牛肉鸳鸯锅,再来一壶热玉米汁,养生红油鸳鸯锅。我朋友最近胃口不好。"
"来份猪脑。"郭虹旭自然跟上一句,伸手给四个人倒上了柠檬水。
刘岩叹口气手肘撑在桌子上捂住了额头,他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又跟着赵越追了一大中午的车,现在猛然一坐下闻到食物的味道有点恶心,旁边的董攀伸手给他顺了顺背:刘大爷你怎么了?腰疼?
刘岩:没有,我就是累了。
赵越:先吃饭,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海底捞解决不了的,如果还有问题——
董攀:那就两顿。
董攀:刘大爷这就是我们家的家风原则。
董攀抬头看了看店内装饰,叹了口气:到底咱还是来海底捞了,早知道去那五星餐厅折腾个什么劲。
赵越:多大点事儿嘛,先吃,吃饱了咱解决问题。
赵越在他对面熟练地下着火锅,董攀在旁边辅助,你来我往十分默契,很快郭虹旭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不一会儿三个人的小料碟都下去了大半,就刘岩面前这份董攀给打来的麻酱一筷子没动。
"大爷来点牛肉,这牛肉好吃。"
董攀拿过刘岩的筷子给他从清汤锅里捞牛肉,在小料碟里堆了座小肉山。
董攀:我越爸呢,吃素,所以跟他一起吃火锅从来都不亏。
刘岩颇感抱歉地拿过筷子吃了两口盘子里的东西就放下了:郑棋元也是吃素,跟他出门吃饭也这样,点一堆素菜。
赵越:所以岩哥你跟棋元哥认识很久了?
刘岩:嗯,我们俩认识差不多十七八年了。
赵越:今天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他跑什么?
刘岩恨铁不成钢又叹口气:他对象怀孕了,他吓跑了。
赵越皱了皱眉头:据我听说,棋元哥和他男友不是关系很好很稳定吗?怀孕了应该高兴啊,棋元哥岁数也不小了,可以考虑结婚的事儿了。
刘岩:这老大难真是让我发愁。他不敢要孩子,也不敢跟徐均朔结婚。
赵越:棋元哥可不像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刘岩:不是不负责任……他只是害怕,我也不是很清楚郑迪家庭的具体情况,他从来都不仔细说,我只知道他爸妈好像总是埋怨他的出生,现在已经离异了,他以前过年都不回家的,我就喊他来我家一块吃顿饺子,去年是他头一次跟大家族一块过年——他跟小徐回了趟小徐家见家长。
赵越:你觉得棋元哥为什么不敢要孩子?
刘岩:反正不是因为不爱小徐,可能反而是太爱了,他当时买完机票要跟着回徐均朔老家前两天差点转圈把我家地板磨平,问我他那花臂纹身可咋办,徐均朔他爸妈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同意他跟小徐在一块,转头就给徐均朔安排个相亲对象——
"你说均朔他老家不会有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吧!"
郑棋元一拍手掌,激动地又摇了几下刘岩的肩膀,"小徐他家家族这么大,有一两个青梅竹马是不是很正常!"
"哎呀你别晃。"刘岩把郑棋元的手拍下去,"我这给你调着粉底液呢,你再晃我再给弄洒了。"
"对对对,先调粉底液,你调认真点啊,万一跟块膏药似的均朔爸妈还以为我糊了块假皮。"
"你要不晃我我就调认真了。"刘岩叹口气招呼郑棋元弯腰,"别动,试试看效果。"
粉底刷刷上郑棋元的耳垂,把上面的纹身一层层小心地盖上了。郑棋元拿过镜子抬起下巴仔细看了看。
"小徐又不在意你这纹身,他爸妈也没说会在意啊——"
"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把儿子交给个37岁还花臂纹身的老男人啊。"郑棋元顺势揪上刘岩的耳朵尖,"你养了奇奇之后不也把耳钉摘了?"
"别动手动脚的——再说小徐才多大,别说相亲对象了,估计他爸妈都没想到他能带男朋友回家,放心,你不用担心竞争对手了。再说了,万一真有,人家哪是你的对手。"
刘岩乐了一下,"你大不了把粉底洗了抡着撬棍把徐均朔抢回来呗。"
"均朔是说过我什么样子他都爱,但他爸妈可不一样啊。"
郑棋元又原地转了个圈,仔细照了照镜子,"那可是他的家庭啊。我根本就不会怎么跟家人打交道,那俩人也没教过我。当然,我也不用他们教。"
刘岩托着下巴看了跟个炸毛猫一样窜来窜去的郑棋元,噗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完蛋了。你陷进叫徐均朔的病毒陷阱里了。"
"放屁,他追的我好嘛。"
"那你老房子着火烧得挺旺啊。"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说迟早自己家房子塌,哪天闹不好就有个我这样的男人突然上门跟你说,要把奇奇抢走了,我看你到时候说啥。你不同意,人家就说,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看着办吧。"
"再说打你啊。周奇才刚十八,而且是个beta,将来最大可能是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带个漂亮姑娘回家。"
"说真的。"郑棋元突然停下了动作,摸着自己的耳朵,看着全身镜里一身衬衫正装裤皮鞋带着眼镜运动手环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个三十出头的企业中层精英,"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我从来没有害怕失去一个人的爱害怕到会心慌的地步。你昨天说完之后我立刻买了身新装备,现在像个靠谱人了吗?"
"嗯,像个好人了。"
"我常常想,就我和徐均朔两个,和对方牵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到了第一百年后,一万年后,爱永远不变质,我的生生世世千回转世,也要搬开山跨过河,拨开尘雾和泥土,再次找到他,让他复活,递上一支永不凋谢的玫瑰。"
"郑迪,不准剽窃唱过的音乐剧歌词。"
"好的。我是在说。——"一声淡淡的叹气响了起来,"我像一个不劳而获的愚人,得到了远超我该得到的爱,但我在体会过这种爱之后,就贪心地想永远拥有它——我怕有一天它会被上天收走,我怕我不值得。"
"你值得。"
"在他眼中,你值得。"
"当然,你要是再不把花臂遮好穿好大衣去跟小徐赶飞机,你可能就不值得了。"
"你还不快点!还有仨小时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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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郑棋元绝对不是个不负责的人,也不是个薄情的人,虽然他有张风情万种非良人的脸,以及糟糕的时间观念,以及不靠谱的馊主意……"刘岩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东西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但是他应该拥有和徐均朔携手幸福共度一生的结局,这是他,是他们应得的。"
刘岩:就让他们俩的病毒互相一辈子纠缠感染下去吧,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
赵越:所以你要去帮他,对吗?
刘岩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自己也没处理好自己家的事情,现在脑子也乱乱的,但我要帮他,郑棋元保护了我很多次,我也要以个兄长的身份保护他一次。
赵越挥挥手:服务员麻烦过来一下先帮我们把扯面下了,我们赶着有关乎家庭幸福的重大任务。
在头顶飞舞的扯面条之下,赵越示意郭虹旭把郑棋元的手机拿出来放桌子上:我们现在要找到郑棋元去哪儿了,对吧。
那块裂了屏的手机静静在桌面上放着,赵越伸出手按了两下,没反应。
"摔坏了?"
刘岩摇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扫码付款请赵越一家的客,点了解锁键之后也愣了一下,黑屏的手机毫无反应,刘岩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心烦意乱完全忘了给手机充电的事儿。
"先生您是手机坏了吗?"
"对……你们海底捞不会还能给顾客修手机吧??"赵越扶扶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当然是不能的,但我们商场三楼就有个手机维修店,您的建议提的很好,我们争取反应一下,增设个手机维修部——"
"不用不用,你们就做好火锅就行了,来,大家动筷子吃扯面,董攀拿学生证结账,吃完扯面下楼修手机救人。"
"为什么找郑大爷要修手机啊?"董攀边掏钱包边抛出个疑问,惹得吃面的赵越翻了个白眼。
郭虹旭在旁边笑了笑:董攀你坐在后座可能没注意,棋元叔带了个智能手环,能通过手机定位。
赵越:董p你看看人家旭旭的脑子和观察力。
"你想好了?"
袁广泉和方晓东并排坐在徐均朔对面,看着鼻子一抽一抽还肿着一双红眼睛的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想好了!"徐均朔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然后眼圈发红又往下滴答了两滴眼泪,连忙扯过旁边的面巾纸手忙脚乱蹭了两下,强行咧开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孩子和郑迪选一个——"
徐均朔用手指抹了一下流出来的鼻涕。
"我选郑迪。"
刚冷静地说完答案,鼻涕还没擦干净的男孩就一下子又瘫在了桌子上哇哇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委屈地哆哆嗦嗦地说话,句子都不成个个儿了——
"没办法啊啊啊啊——我没……没办法了……我不想和他分开……跟他分开我会死的……"
袁广泉叹口气,示意方晓东过去给情绪过分激动哭得一抽一抽的徐均朔拍拍背顺气,方晓东坐到了徐均朔的左边给他顺顺背拿着纸巾蹭了蹭对方满脸的鼻涕,换回来一句哼哼唧唧的谢谢。
袁广泉又出一口气,用口型对着方晓东无奈地说了三个字。
"痴情种。"
方晓东点点头表示赞同,重新抽了张纸给徐均朔擦鼻涕。
"徐均朔,对吧?"
被点名的徐均朔从卫生纸堆里抬起了头,睁着一双因为红肿已经不大了的眼睛看着喊他的袁广泉,点点头。
"我是方晓东的爸爸,你或许听晓东说过我?"
徐均朔诚实地摇摇头: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方晓东,我跟……哼……周奇比较熟。
方晓东:周奇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把他请过来帮帮忙,而且鲱鱼罐头是他的主意,罐头也在他们宿舍。
袁广泉:嗯嗯。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广泉,方晓东的养父,是个omega,晓东是个beta。不要担心,周奇走之前嘱咐我们照顾你,满足你的要求。
袁广泉:所以你决定好了,认为把孩子打了是最好的选择?
徐均朔把手里的纸丢在桌面上,茫然地眨眨眼睛,然后咬牙狠狠点了点头。
袁广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站起了身。
“那既然这样,咱走吧。”
方晓东皱皱眉:去哪儿?
袁广泉:小徐先生不是决定好了吗?我刚打了个车,去医院。
袁广泉:去把孩子打了。
“想问您这儿有我这个型号的充电器吗?”
刘岩抱歉地挥了挥手,指了指自己已经黑屏的手机。
“在那儿插排上,你自己充吧……这怎么弄得,看上去新买的手机怎么给摔成这样了?”
“麻烦师傅先帮我们看看吧,有没有修好的可能……哎,师傅,您这儿公共电脑我们能用下吗?”
“上网收费,一小时十五。”
“嗯,我知道了。谢谢师傅,我们用一下。”
赵越拉过刘岩的胳膊站到了电脑面前,推了推眼镜点开了浏览器,思索了一下在搜索框里打下几个关键词。
刘岩:怎么了?为什么要用电脑。
赵越:搜一下试试,你不是要看看你儿子在做什么直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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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圈:这次的小剧场是我的主场!blingbling~
郑圈:我和均朔确实是刚确定关系就同居了,但他课业忙的时候还是会回宿舍住。我们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好嘛。
郑圈:不要搞得仿佛均朔不是活在回忆对话里就是活在我床上。
郑圈:(拿出纸条)在20小时收集到的292份有效数据结果中,“角色塑造”单项选择中,“郑圈”一项以50.34%的比例当选榜首。(放下纸条)真的假的?我都在那种情况下逃跑了竟然能拿下单项第一,谢谢大家支持,真的谢谢谢谢。
郑圈:(掏出另一张纸条)作者说她也很感谢支持,心里有数了,番外以及接下来的故事中会从其他角度讲述一些圈大爷的故事,她是这样写的“我也很喜欢圈呢~番外计划里是有的,看时间安排吧,必须要赶快完结了。”
郑圈:(放下纸条)关于完结轮会有怎样的开展,我和均朔最后又会发生什么。
郑圈:哈哈我现在又不会告诉你。
郑圈:啊……这次小剧场没限时啊。那就提前祝均朔即将到来的生日快乐,也欢迎大家关注均朔的声2巡演杭州场,以及祝音乐剧《面试》演出成功,赶上期末小孩也挺惨的。
郑圈:今晚的“人生首席”棒不棒?
郑圈:人生首席之后呢,还会有和英席的直通春晚,以及其他的声2巡演场。
郑圈:所以……唉,均朔?……来来来均朔,这章是我的不限时小剧场,来一起。
郑圈:打个招呼?
均朔:啊?打什么招呼?
郑圈:我也不知道。
均朔:来在座的朋友们刷起来排面!
郑圈:要不然说那个?
均朔:说哪个?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均朔:真的说啊。
郑圈:不是吗?不是你教我的?剧情进展到这个时刻我感觉还挺合适的啊……
均朔: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
郑圈:奥利给!
(强行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