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研日】发热
滚烫的夏天和初恋的心事。
过度运动的孤爪研磨会出很多汗,然后因为着凉发烧,病上好几天。
“看样子是爬不起来了…”黑尾铁朗摸上他的额头,“那今天我们去接乌野的时候你就好好休息。”
突然盖上来的手掌温度不低,孤爪研磨感觉更加闷热,艰难扭头想避开他的手,眉头紧蹙,嘴里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好啰嗦…走开啊……”
黑尾铁朗摇头,收回手掖了掖被角、把装着热水的保温杯放到他枕头旁边,起身招呼其他人出门。
...
滚烫的夏天和初恋的心事。
过度运动的孤爪研磨会出很多汗,然后因为着凉发烧,病上好几天。
“看样子是爬不起来了…”黑尾铁朗摸上他的额头,“那今天我们去接乌野的时候你就好好休息。”
突然盖上来的手掌温度不低,孤爪研磨感觉更加闷热,艰难扭头想避开他的手,眉头紧蹙,嘴里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好啰嗦…走开啊……”
黑尾铁朗摇头,收回手掖了掖被角、把装着热水的保温杯放到他枕头旁边,起身招呼其他人出门。
“研磨——!”
人还没下车,欢快又期待的声音就先冲出巴士混在夏风里吹进众人的耳朵,橘发脑袋钻出车门,被阳光刺得两眼一闭,缩回阴影里摇头晃脑。
“好晒啊…研磨呢?”
适应过来后他环视一圈,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困惑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没来吗?”
黑尾铁朗两手一摊:“没来哦,他病倒了。”
把行李丢进宿舍的角落、绕开人群像风一样刮出房间,鞋底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尖锐短促,顺着门一路延伸到楼梯口,越来越远。
黑尾铁朗告诉他,为了防止传染音驹其他人,孤爪研磨待在单独的房间里。他小心地把门拉开一缝,露出一只担忧的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床榻铺在中央,四下空旷的样子让它像一方孤独的海岛,缠绵病榻的黑黄发少年是上面唯一的居民。
他背对门躺着,被子掀到腰际,黑色短袖下的白胳膊没气力地搭在身上,头发在枕头上铺开的样子像化掉的布丁。
“研磨…”
日向翔阳忍不住轻声叫他。
孤爪研磨动了动,慢慢躺平身子,转头和他对上视线,嘴唇动了动:“…翔阳?”
这声音就像他顶着烈阳骑车从家飞驰到镇上,路上一刻不停、一点水不喝,然后遇见熟人打招呼,糊住的嗓子眼急切挤出了字句,干涸得像枯枝被风刮起、翻滚着摩擦过沙地。
也不全是,起码他不会像这样气若游丝。
意识到对方病得很严重,日向翔阳圆圆的小狗眼黯淡下来,又把门拉开一点,头探进来,两手扒住外门框:“我可不可以进来?”
孤爪研磨轻轻笑了笑:“可是,靠太近会传染的。”
“我身体很好的!”
孤爪研磨眨眨眼,感觉高温下眼睛又干又涩。
“可以吗?”
孤爪研磨看着不住打量自己的少年,视线擦过他泛着一丝红晕的脸颊,落在被轻轻咬着的嘴唇上:“那…请进吧。”
日向翔阳关上门,轻手轻脚靠近床榻。
在床边盘腿坐下,把人扶起来坐好,拧开保温杯凑近鼻尖,感受到湿热的蒸汽时他把茶杯状的盖子翻过来,把水倒进去吹了吹才递给孤爪研磨。
“小心烫。”
“谢谢翔阳。”
孤爪研磨接过它,小口喝完递回去,日向翔阳把盖子放在一边,提起被角往上拉,盖住孤爪研磨的腿。
“为什么突然就生病了…”他垂下眼,手里动作不停,整理被子和枕头,“研磨在短信里也没有和我说。”
“抱歉。昨天晚上突然就开始发热,然后手机就和游戏机一起…被小黑拿走了。”孤爪研磨的嗓音比刚才清澈得多,但仍旧虚弱,“可能是昨天的比赛太累了吧,以前也总…”
解释被突然贴上他额头的手心打断,他视线一暗,眼睛都忘了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没说完的话弯弯绕绕地消失在热乎乎刮过耳畔的暖风里。
这只手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收了回去,掀起橘色的毛茸刘海,贴上额头:“是有一点点烫。”
很快它就重新搭上主人的腿弯,微微曲起的指尖挨着短暂停留过他额头的掌心。
日向翔阳歪头看他:“研磨刚刚说,总什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齿关飘出,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讲话:“总是…这样生病。”
窗外的树叶被风刮得婆娑作响,投进房间的影子也开始晃动,平静被打破,房间顿时吵闹起来。
在日向翔阳长男之魂熊熊燃烧、忙前忙后照顾他好半天之后,被严严实实整个团进被窝里坐着的孤爪研磨终于忍不住发问:“翔阳下午不用去训练吗?”
擦干手的日向翔阳蹲在垃圾桶前边小心地削苹果,头都没回:“今天不用。天气太热大家坐车很不舒服,现在…估计都在休息吧。”
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柜子上纸杯里,日向翔阳抓起旁边的叉子,起身出门。
很快,装着叉子和苹果块的纸杯被放进孤爪研磨手里,银色的叉子映出模糊的色块,挂在上面的小水珠随着动作滑进杯里。
“快吃吧。”
“翔阳不吃吗?”
“不吃。”
他摇头的时候橘色的头发更鲜艳了,像在淙淙流动。孤爪研磨固执地喂给他一块,他乖乖叼过来吃掉,两口嚼碎、咽下,仰着脸舔了舔甜丝丝的嘴角。
“好像小狗。”
孤爪研磨低头嘟囔一句,把苹果块塞进嘴里嚼。
日向翔阳没听清:“研磨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中午的食堂,日向翔阳放下满满当当的餐盘,坐到影山飞雄身边。
感觉身下的连凳多了点重量,正在吃饭的影山飞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转头,嘴里的东西都忘了下咽就呜哩哇啦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日向翔阳疑惑地皱眉:“…我不能在这吗?”
“他的饭搭子生病了。”月岛萤时刻不忘刺他两句,“呛死你,饭没咽完就说话。”
还想再说什么的影山飞雄不负众望地把饭呛进气管,捂着嘴埋到桌下,咳得整张桌子都跟着发抖,抓起牛奶猛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来,眼眶发红,抚着胸口顺气。
日向翔阳罕见地没有嘲笑他的狼狈样,甚至无视了这场闹剧,低头大口吃饭,风卷残云般消灭了盘里的食物,掏出纸巾擦嘴,端起餐盘就走。
“翔阳,你去哪啊?”山口忠叫住他,“今天怎么吃这么快…”
“我去给研磨送饭。”
“送饭?音驹那边没人送吗?”
“……有吧。”日向翔阳说的很小声,“不知道!总之,总之我先走了!”
把餐盘放到收集处,重新回到取餐口的日向翔阳开始犯难。
食堂的饭菜这么油腻,研磨本来就不喜欢吃,现在又生病了…送过去真的没关系吗?
黑尾铁朗提着便当袋出现在他背后,见他踮着脚转来转去、探头探脑,好笑地靠上柱子看了半天,在看见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打饭时,开口叫住他:“想去送饭啊。”
调侃的语气,而且不是问句,说的很肯定。
日向翔阳吓得跳着回头,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啊…!我,嗯……”
“这些研磨是不会吃的。”
大高个往那一站压迫感极强,日向翔阳像挨训的小学生,不自觉低下头对手指:“…喔。”
黑尾铁朗把便当袋塞给他:“这个。研磨妈妈刚刚送来的。”
小狗抱着便当袋:“…诶?”
“他妈妈拜托我给他送饭,但我也得吃饭,来不及。”他的苦恼看起来真心实意,“为了研磨不饿死,这几天就拜托你了哦。”
像是生怕他后悔把便当袋丢回去,他还没接话黑尾铁朗就拍拍他的肩走开了。
莫名其妙地承担了这项任务,目送深藏功与名的背影远去,没等他迟钝的大脑想明白自己也得吃饭、好像也没法及时送过去这个问题,急躁的身体就已经跑出食堂,奔向宿舍。
拉开门,日向翔阳一脚踩上个脆生生的硬物,一出溜差点滑到,眼疾手快抓住门框才稳住身子。
“…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脚底是一根快要断开的弯曲大葱,抬头,孤爪研磨有点手足无措。
“翔阳?没事吧…”
“……为什么会有大葱?”
孤爪研磨的脸变得扭曲,额角青筋直跳,狠狠揪起衣领嫌弃地闻了闻:“都是小黑!说什么大葱能治感冒发热就趁我睡觉把它拴我脖子上了…”
“…啊?”
日向翔阳没愣几秒就噗嗤一声笑得直不起腰,顺着门框蹲下,抱着肚子哎吆叫。
“不要笑啊…!好过分。”他难得有这种情绪非常外露的时候,红彤彤的脸不知道是病的还是气的,“别笑了……”
笑声还是在房间里打转,轻快地踩着微风,坐在树叶的影子上摇摇晃晃,孤爪研磨准备闷进被窝发脾气时才终于止住。
日向翔阳笑得脸颊绯红,看起来像个新鲜圆润的小橘子,带着一路都小心护在怀里的便当袋坐到床边。
孤爪研磨不高兴地侧躺着,眼睛往上看,盯住他的侧脸,视线跟着橘色的发梢动来动去,上下牙轻轻磕了磕。
“翔阳。”
“嗯!我在!”
“过分。”
“诶…”
妈妈的爱心午餐便当是清淡的茶泡饭。日向翔阳拧开汤杯把茶汤倒进去,便当盒递到重新坐好的孤爪研磨手里,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好多啊,根本吃不完。
日向翔阳似乎对压在饭上的三文鱼块很感兴趣,胖乎乎的鱼肉和他一样是健康饱满的橘色,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挪回孤爪研磨脸上。
他见孤爪研磨拿着勺子没动,要开口问,对方却先一步问道:“要吃吗?”
“…诶?不用啦,不用。”
“可是,感觉翔阳就是很想吃啊。”孤爪研磨放下小勺,拿起放在盒盖上的筷子,拨开梅干和海苔,夹起一块鱼送过去,“啊。”
孤爪研磨的眉眼因为没精神显得十分软和,看着他的一双金瞳仿佛有水波流动,比平时更温柔。略显苍白的嘴巴微张,头轻轻前倾,诱哄般示意他张开嘴。
日向翔阳愣愣地跟着做,滑溜的筷子擦过他的牙齿,放进凉凉的鱼块,温热的舌尖下意识卷走它含在嘴里,味道慢慢化开。
他低头嚼,孤爪研磨也没着急吃,专心等他吃完抬头,才道:“好吃吗?”
“好吃。”
“想一直吃吗?”
“…可,可我不能一直抢研磨的饭来吃吧……”日向翔阳感觉心跳似乎变快了,绞着手指有点紧张,视线在房间里乱飞,突然灵光一现,蜜色的眼睛严肃地看过来,“…不对!研磨又不想吃饭吗?不可以!我这次是不会帮你吃的!”
“不是这个意思哦。”
孤爪研磨轻轻笑了,摇了摇头,拿起勺子吃饭。
这碗份量过足的泡饭果然强劲,他在监督下硬塞了最后一口,摇头躲开,宣告这场单挑是茶泡饭胜出。
日向翔阳把剩饭装进不容易漏的汤杯,餐具收回袋子,放到一边。
孤爪研磨擦擦嘴,已经可以想象到结束合宿回家之后会被怎样教育。思绪越飘越远,各种各样的可能像十字路口,他站在中间,左看右看。
侧颈突然一热,浅浅的呼吸打在上边,橘色的小狗脑袋凑得很近,吸吸鼻子,仔细嗅闻他脖颈间的味道。
他的发丝轻而易举地擦过孤爪研磨的下颌,痒意直达心底,勾起一股热浪。
“好像没有葱味。”他得出结论,安分地坐回去,“研磨不用担心啦。”
孤爪研磨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蜡像,除了头发会被风吹过脸颊,其他的部分全都没办法动。
手里的纸巾掉在被窝上,耳廓飞红,呼吸越来越沉,很快全身也跟着开始发热,心口的蜡油最先化开,滚烫、缓慢地流淌……恼人的病状似乎在卷土重来,一股脑冲到头顶。
“…研磨?”
“脸好红…又不舒服了吗?”
他说着就要伸手上来摸摸看,孤爪研磨僵硬地侧头避开,然后迅速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缩进被子。
戳了戳这个一动不动的鼓包,半晌日向翔阳才不安地出声:“研磨生气了吗?”
被子里心都快跳出来的孤爪研磨闷闷地回答他:“……没有。”
第二天中午日向翔阳依旧早早吃完饭,接下黑尾铁朗送来的便当袋回到宿舍。孤爪研磨吃上饭之后他赶回自家宿舍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钻回来。
吃饱喝足又洗了澡,窗沿涌进的热浪很快让他感到昏昏欲睡,从盘腿坐变成了侧着躺下,贴上床沿,脸颊肉被床垫挤压鼓起,软软堆成一小团。
“可以睡进来一些的。”
孤爪研磨往里挪了点,日向翔阳迷迷瞪瞪拒绝了,眼皮越来越重,面前逆光的身影也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毫无防备的、平缓的呼吸声传进耳朵,孤爪研磨戳了戳他软糯的脸颊,又盯着看了一会才躺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被子里拉。
将床位分出一半后又担心面对面会过病,手肘撑着被子,转身,背对他躺好。
“研磨…”
“嗯?”
突然被叫到的孤爪研磨以为把他弄醒了,侧身回头却见日向翔阳依旧睡得很熟,眼睛被刘海遮住一半,嘴巴动了动,似乎嘟囔着什么。
梦呓吗…?
午休结束的铃声叫醒了他们,日向翔阳打着哈欠慢悠悠坐直身子,没睡醒的声音懵懂:“研磨…”
“我在。”
“我梦见大海了。”
把头靠上旁边瘦削的肩膀,两手抱住他的胳膊,日向翔阳眼泪朦胧地闭眼,被窝里的手指扣着床垫:“夏天果然会梦见海啊…”
“在太阳底下吃烤肉、喝冰汽水什么的……”他又睁眼,不聚焦地盯着被子,鼻尖闻见清苦的药味,“研磨,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吧?”
“刚好就去海边又会生病吧。”门口的菅原孝支打断他,敲了敲门框,“起床了哦,要去训练了。”
“菅原前辈?!”脑袋里的瞌睡虫溜得无影无踪,梦里的阳光海岸也荡然无存,他咳咳被糊住的嗓子,手忙脚乱爬起来,弯腰抓起外套穿好,“我这就来…!”
奔出门之前他匆忙回头看了一眼,孤爪研磨笑着挥了挥手。
“研磨晚上一个人睡在这会不会害怕?”
日向翔阳还是盘腿坐在床边,两手杵在小腿上微微撑着,坐姿和人都像一只听话的小型犬。他晃晃悠悠,不倒翁一样,一下子近,一下子远。
“不会。在家不也是一个人住一间房吗?”
“那不一样,之前毕竟是在家里,这可是学校。”
“学校…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了!”日向翔阳飞快扒拉头发做出一个怪异的蓬松鸡窝头,抬手做爪状,瞪眼张嘴假装凶狠地朝他扑来,“听前辈们说,学校一般会建在遗址上用来镇邪,晚上一个人乱跑会见到鬼的!”
“喔。”孤爪研磨不是很相信这些校园怪谈,淡定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脑门,把呲牙的小狗按回去,“但我没有乱跑啊。”
“可是你一个人睡。”
“那翔阳要留下来陪我吗?”孤爪研磨凑近一些,猫瞳带着浅笑,视线顺着他的脸颊滑到地面,慢慢看向门口,“晚上自己回去会遇见鬼哦。”
已经连着好几天自己一个人来一个人回的日向翔阳浑身一震,勾起的嘴角垮下来,瑟瑟发抖地跟着往后看,没几眼就猛地回头,往床边缩了一点。
孤爪研磨温热的指尖一下一下轻点他的眉心,在他紧张的注视里勾起嘴角:“这里离乌野的宿舍有两层楼,要过走廊,再上楼梯…”
“……什么啊,怎么可能有鬼。”日向翔阳捂住额头,一翻身爬起来,“研磨别说了!我…我现在就回去了!”
孤爪研磨一副请便的样子送走了他,日向翔阳不确定地拉开门,试探着在黑暗里踩上拖鞋,探出身子,左看右看,好半天才关上门走开。
没一会就回来了。
小狗把头探进门:“研磨……”
“怎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灯叫不亮了…?”
“可能是坏了吧。”
“走廊有笑声…笑得还很…猖狂…?是这样形容吗?”他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害怕,“我…”
听他这么说,孤爪研磨憋住笑,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面色平静地说:“那翔阳的意思是…?”
小狗眼睛一亮:“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猫瞳一转,他开始使坏,故作为难道:“但我只有一张床。”
“可是刚刚你…!”日向翔阳急得半个身子钻进来,又不好意思地缩回去,“那,那也没关系,我可以睡地板的。”
“睡地板会生病的。”
“啊…”呆毛失落地垂下,他又往后缩了一点,“那我还是回去吧…跑快点就好了。”
孤爪研磨盯着他,他也盯着孤爪研磨,两人僵持半天也没见他走,最终孤爪研磨坚持不住笑出声,把脸埋进被子发抖:“…又没说不让你睡床。”
门唰地拉开又关上,日向翔阳钻到他面前重新坐下,呆毛又立起来随着动作晃悠悠:“谢谢研磨!”
孤爪研磨点头,挪开一些,让他坐进被窝。
夏天盖着薄被睡觉也会很热,更别提身边还有一个随时会发热的病原体,日向翔阳睡到半夜便觉得酷热难耐,一翻身滚出被子,在凉风里满意地哼唧一声,还没吹多久就被捞了回去。
没一会又滚出去,又被捞回去。
小狗的睡梦里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他热得皱眉,在梦里想向前寻找荫凉绿洲却被固执的树枝挂住,架在原地暴晒。
但他是永不言弃的,扭动身体不断挣扎,想推开横在腰上的树枝,结果被越缠越紧不说,后脖子还让蛇咬了一口。
他吓得摔下树,砸伤了腿,和树上的蛇遥相对望,发现对方有一双熟悉的金色眼睛,后知后觉的疼痛也从膝盖阵阵传来……
孤爪研磨抱着他,感觉他没安分一会又开始乱动,但这次似乎不是觉得热,蹬了他几下,翻身,睁眼。
被逮个正着的孤爪研磨赶紧松手往后缩,急得差点掉下垫子。日向翔阳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涣散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研磨。”
“…嗯,嗯。”
“我膝盖好疼。”
梦境的画面在记忆里在飞速消褪,他盯着面前的金色眼睛,觉得刚刚好像才看见过。
“……诶?”孤爪研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今天打球受伤了?”
“没有啊…”他又翻个身,“这几天时不时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
疼痛让大脑慢慢清醒,梦完全消散,他烦躁地翻来覆去,终于滚出被窝,坐起把外衣潦草披上,抱着膝盖缩起来:“我睡不着了,研磨先睡吧。”
房间安静下来,窗外的蛐蛐声清晰可闻,孤爪研磨看了他半天,把他的手臂扒拉开,用烫呼呼的手掌贴上他的膝盖。
“这样好点了吗?”他强装镇定,“翔阳应该是生长痛吧。我以前也这样,妈妈给我热敷过,所以……但是温度可能不够高…”
“研磨乱说什么呢。”日向翔阳戳他的手背,“温度再高点你会死掉的。”
手心贴上去,两只手盖在一起,可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拉起孤爪研磨的手蹭上脸颊:“怎么还是这么烫啊…这几天研磨的病情一点居然都没有减轻吗?”
蹭手背这种家养小狗的撒娇行为让孤爪研磨忍不住反手抚上他软乎乎的脸:“可能…还没有好全吧。”
“…是这样吗?”
“是吧。另一只要吗?”
面对面坐着,孤爪研磨披着被子,两手捂在日向翔阳膝盖上轻轻揉按。离得太近,日向翔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嘴里说些有的没的缓解尴尬。
“研磨这几天都没玩游戏机,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还好吧,要玩的话应该也没什么精神。”
“噢,这样。今天我和西谷前辈发现了新口味的棒冰,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吧。”
“好。”
“嗯!黑尾前辈他们都在等你回去呢。这些天音驹的训练赛总是输,列夫他…”
“那翔阳呢?”
“…我?”
“翔阳也在等我回去吗?”
“我当然有…!我希望研磨快点好起来。”
“好,知道了。”
他的笑颜在月光中蒙上了一层清浅的纱。红晕从脸颊烫到眼眶,日向翔阳感觉心脏像个飞来飞去的排球,正在不断撞击着胸膛。
“好,好了!哪有被病号照顾的…”他把人按回去躺下,“睡觉吧,睡觉。”
“不疼了?”
“不疼了!”
孤爪研磨半信半疑地转身躺好,房间安静了好一会,他快要睡着时又听见声音,窸窸窣窣,从背后偷偷爬上肩头钻进耳朵:“研磨,会生长痛的话…我又要长高了吗?”
小狗爪子兴奋地搭住他的上臂,孤爪研磨心里一动,拉下来拢在手里,灵巧的手指钻进他的指缝,掌心相贴。
“应该是。”
“太好了!我要长到月岛那么高。”
“……不可能吧。”
“…研磨好扫兴。”
一只手被紧紧抓着的姿势很不舒服,日向翔阳只能往他那边尽量靠近,盯着他的背看了半天,低头轻轻抵上去。
“研磨。”
“嗯?”
“快好起来吧。”
孤爪研磨闻声便笑,曲起手肘把他往后推,翻身面对他。两人交握的手抵在孤爪研磨的心口,日向翔阳感觉有点不对劲:“研磨的心跳得好快啊…”
“生病都这样的。”
“诶…肯定很难受吧……”
“是很难受。”他不舒服地皱起脸,“每天都难受。”
“那,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比如…买药?我…不对,我好像不认识……”
孤爪研磨眨眨眼睛,语气严肃地像是深思熟虑过:“嗯…是有一样翔阳能做的事情,还能帮我快点好起来。”
日向翔阳来了精神,跃跃欲试:“什么什么?”
“我听说…”孤爪研磨的另一只手钻过腰窝和床垫的空隙,揽住他往自己这边一拉,“接吻的话,病会好的很快。”
两人的脸猛地贴近,嘴唇近在咫尺,呼吸缠绕在一起,日向翔阳红透了脸,无意识地往后缩脖子,孤爪研磨越追越近,终于到了避不开的地步。
那双猫瞳在黑夜里越发明亮,耀目的金色流沙把他整个吞下,越是想跑就会陷得越紧。
圆眼睛汪着水,颤颤巍巍地把孤爪研磨的嘴巴看了又看。没什么血色的唇瓣看起来有点缺水,似乎不太柔软,但是体验感应该…也不会很差……毕竟是研磨啊。
胡思乱想大半天,日向翔阳终于下定决心两眼一闭,凑上去要亲,被一把捂住嘴推开。
“不可以哦。”
摸在手心的皮肤更红更烫了,飙升的温度仿佛生病发热的角色已经交换,被堵嘴的小狗急得呜呜叫,两只手胡乱抓住他的手腕就没了动作,无措地眨眼。
“亲了会生病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松开他。
“这样就好。”
就算隔着手心日向翔阳也感觉被他实实在在地吻了一下,心跳在疯狂敲击耳骨,他的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孤爪研磨看他半天,感觉他羞得头都要低进肚子里去了,正准备开口宽慰,被捂住了嘴。
眼前日向翔阳的脸突然放大,鼻尖和他互相蹭过又离开,有样学样地亲了一下手背。
松开手,害羞地看着他。
“这样…就能快点好起来了吧。”
—END—
尾巴危机(恺楚)
楚子航没有长尾巴。
这则声明的上一个版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恺撒重新确认了一遍援助呼叫的内文,收起手机,转而端详面前的楚子航,眉间的深纹没有丝毫松动。
半小时前恺撒接到诺玛的紧急通讯,要求他就近援助在任务中遇险的特派专员。他对替别人收拾烂摊子嗤之以鼻,但要说是无能为力的楚子航迫切需要高尚的恺撒的慷慨援助,那就另当别论。
在跑车油门一踹到底的轰鸣声中,救世主恺撒闪亮登场。
“诺玛亮了红色警报,我还以为你重伤濒死。”这句话表现出了说话者对于没能让楚子航欠自己一条命的遗憾之情。
“不是只有缺胳膊少腿才算重伤。”楚子航干干地说。
“多胳膊多腿也不能算重...
楚子航没有长尾巴。
这则声明的上一个版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恺撒重新确认了一遍援助呼叫的内文,收起手机,转而端详面前的楚子航,眉间的深纹没有丝毫松动。
半小时前恺撒接到诺玛的紧急通讯,要求他就近援助在任务中遇险的特派专员。他对替别人收拾烂摊子嗤之以鼻,但要说是无能为力的楚子航迫切需要高尚的恺撒的慷慨援助,那就另当别论。
在跑车油门一踹到底的轰鸣声中,救世主恺撒闪亮登场。
“诺玛亮了红色警报,我还以为你重伤濒死。”这句话表现出了说话者对于没能让楚子航欠自己一条命的遗憾之情。
“不是只有缺胳膊少腿才算重伤。”楚子航干干地说。
“多胳膊多腿也不能算重伤吧?况且……”恺撒弯腰捞起毛毯一角,“我宁愿看见你长五条手臂六条腿。”
楚子航一把夺回毯子,试图将恺撒窥探的视线再度隔绝在外。可他忘记现在只保持冰山脸已经不能掩藏情绪了,心头的恼火被投映出来,披在背上的毛毯涌起一阵可疑的起伏,被猛地甩向一边。
“哈。”
恺撒发出一节意味不明的气音,挑眉看着抽打自己小腿的龙尾巴。
黑鳞纵列交错,扫过地面发出金属似的清响,眯起眼睛恺撒能够看见鳞片上细腻的纹路,令人莫名觉得触感丝滑。
“不许摸!”
意识到对方的蠢蠢欲动,楚子航当即冷声喝止。
“哦。”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恺撒若有所思,“我看过日本人的动画片,里面长了猫耳朵和尾巴的美少女也不让碰,因为尾巴很敏……”
肌肉收缩,漆黑的棘刺沿着尾骨无声立起,这些特化的骨质鳞板每一片都是割喉的利器。
危机本能促使恺撒迅速收回手。
“是为你好。”楚子航不咸不淡地说,尾尖微翘,缓缓收拢他的刺。
解除危机的第一步,逃离案发现场。
这次的任务目标藏身于度假区内,人流密集,因此制定计划时楚子航判断,假扮成普通观光客潜入,在监控盲区处理掉目标后再原路离开即可。
十分简洁高效的方案,可惜面对“长出了尾巴!”这种突发状况就暴露了严重缺陷。没有开车,楚子航甚至找不到可以支撑他离开的掩护,只能临时潜入设备层,打晕发现他的工作人员,然后用那个倒霉蛋的小毯子裹住尾巴,静静等待学院增援。
“你还是得走到停车场,总不能打晕路上所有人。”
恺撒托着下巴思考对策,思考得很努力,以防多拖延一秒身边劣迹斑斑的执行部疯子就会着手制造大规模骚乱。
“这样。”恺撒打了个响指,“我车上有一罐黑漆,是车身喷绘用的但你忍忍吧。我给你身上画点花纹,然后我们就直接走出去,假装是在玩cosplay。”
好一招偷天换日的障眼法,恺撒认为这个绝妙的点子值得万众喝彩,可惜此刻唯一的听众缄口不言,黄金瞳森冷地对上他。
五秒钟后,楚子航开始脱衣服。
“快去拿油漆。”
脱完外套发觉恺撒还站着没动,楚子航催促道。
啧。
搞得好像是他的主意一样。恺撒乜了楚子航一眼,在身后重重甩上门。
楚子航双手放在膝上,握紧成拳。
喷车的油漆罐不附赠刷子,于是恺撒在回来的路上从化妆店买了一套眼影刷。
后背的皮肤远不如眼睑敏感,可是嫌少被如此细微的动作触碰,楚子航简直惊慌失措,龙尾不安地扫动。灰松鼠毛的刷头沿着肌肉走向勾勒出曲线,楚子航用尽全力绷紧身体,难以区分最轻柔的触感与贴得过近的呼吸。他不知道恺撒要画什么,下一笔会落在哪里,不可预知的走向令每一寸皮肤都高度戒备,警报随时鸣响。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挥发有机溶剂的气味,不算太刺鼻,想来是恺撒为爱车准备的高级涂料。即便是这种程度,涂在普通人身上也足以引起红疹和过敏,混血种的身体可以忍耐,但不至于全无所觉。轻微的刺痒从涂绘过的地方萌发,仿佛将毛刷制造的触感无限叠加。
楚子航全身心对抗这场细密的折磨,长长的尾巴卷住一旁的桌腿,压抑挣扎的本能,安顺地忍耐着。而施暴者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恺撒轮换工具,用最小的刷子细细修出光滑的边缘。
“有必要吗?”楚子航沉着嗓子问。
“很有。”横空出世的大艺术家恺撒发表讲话,“尾巴的道具制作那么精良,妆造却很粗糙的话,会引起怀疑。”
完全正当的理由,楚子航找不出漏洞,唯有继续忍耐。
煎熬在恺撒画完背后,转到正面来时达到了最高点。
笔刷自下而上,从肋间、胸口,一直攀缘至锁骨。恺撒的脸近在咫尺,这一认知甚至一度盖过了皮肤的不适。楚子航毫无意义地看左看右,最后以一个别扭地角度侧过头认真研读墙上的工作守则。
恺撒放任他逃避,在楚子航几乎已经习惯这一切时,捏着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怎么了?”楚子航皱眉。
这个动作流露出的意味令他不太舒服,下意识要摆脱,却被恺撒更用力掐住脸颊。
“脸上也要画。”恺撒的语气里有一种貌似体贴的轻佻 ,“别动,闭眼。”
失去视野令不安全感指数级增长。龙尾放开桌腿,本能地收拢,盘绕在身旁防御危机。可是恺撒离得太近了,被一同圈入安全区内。恺撒好笑地看着那条尾巴甩来甩去,立起嚣张的尖刺,却偏偏漏过了最大的外敌。
“好了。”恺撒宣布。
楚子航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后退一步,拉开和恺撒的距离。他没心情细看恺撒的杰作,低头草草扫了一眼,点点头,伸手去拿自己的背包。
恺撒却快他一步。
“包就让助理来背,大明星,请吧。”
楚子航看着自甘当副手还心情颇佳的恺撒,感觉莫名其妙。他抿了抿嘴,低声憋出一句谢谢,在前面走出了设备间。
恺撒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回荡于空寂走廊内。越接近出口,越能听见外面的熙攘人声,楚子航的步伐渐渐放慢,在推门前完全停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而冷静,“任务报告我会写,你就不用提交补充材料了。”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咔嚓”一声。
楚子航猛然回头,龙尾重重撞上墙面,大理石砖面裂开一道狰狞的裂口。
面对龙的烈怒,恺撒满不在乎,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还轻轻拍了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明亮。
“休想。”
————
看到秦彻新日卡突然想到我们龙族怎么一直只长鳞片长翅膀不长尾巴啊?!
重大损失,立刻弥补。别管怎么长出来的,反正就是这样那样任务目标下的黑手。
顺便满足一下想看恺撒在楚子航身上画画的恶趣味😋
好感度Up
恺撒和楚子航的脑内恋爱进度很容易不同步
恺撒心里应该是一条高斜率的直线
觉得自己和楚子航日久生情
一步一个脚印,亲密度稳健上升
楚子航那边则是一根S型曲线
前期无动于衷,石头似的捂不热
但好感度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突飞猛进
前一天刚让亲嘴,后一天就可以结婚
这种不对等就是误会的温床
比如确定关系后
恺撒顺理成章邀请楚子航搬进他的校内别墅
宽敞,方便,适时开启同居新生活
没想到遭遇严词拒绝
甚至感觉确定关系前后,楚子航对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恺撒:?
我表白过对吧?他是不是忘记自己同意了?
很困惑,但是没办法
要谈楚子航是你自找的
随着恺撒逐渐接受保守封建思想,...
恺撒和楚子航的脑内恋爱进度很容易不同步
恺撒心里应该是一条高斜率的直线
觉得自己和楚子航日久生情
一步一个脚印,亲密度稳健上升
楚子航那边则是一根S型曲线
前期无动于衷,石头似的捂不热
但好感度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突飞猛进
前一天刚让亲嘴,后一天就可以结婚
这种不对等就是误会的温床
比如确定关系后
恺撒顺理成章邀请楚子航搬进他的校内别墅
宽敞,方便,适时开启同居新生活
没想到遭遇严词拒绝
甚至感觉确定关系前后,楚子航对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恺撒:?
我表白过对吧?他是不是忘记自己同意了?
很困惑,但是没办法
要谈楚子航是你自找的
随着恺撒逐渐接受保守封建思想,学习男德
楚子航那边却悄然开放边境
这又会造成新的问题
比如毕业后
在奥斯陆打工的楚子航得到两周假期
回国时间太短了,索性拐个弯去男朋友家
恺撒热情迎接并带楚子航参观豪宅
“……然后这间是我的卧室……”
说完准备继续往前,领人去看隔壁的客卧
一回头恺撒发现楚子航已经旁若无人拎着行李走进自己房间打算住下了
两人四目相对
楚子航:我睡这里。
恺撒立刻同意但又难以置信,谨慎询问
“那我睡哪里?”
楚子航心想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是什么时候分手了吗?他怎么不记得?
摸出手机查看所有已读未回的消息
恺撒发的废话太多了一时间翻不到头
干脆直接试一下
然后恺撒就被揪过来亲了一口
很好,没拒绝就是没分手
这日子过得太好了使恺撒摸不着头脑
但是无所谓
他坦然接受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
反正暗中标好什么价格他都付得起
【HQ研日】陷
<
cp:孤爪研磨 x 日向翔阳
summary:first kiss
很短很短
复健用小零食
请吃
<
“翔阳。”孤爪研磨忽然开口。
日向翔阳刚好走到温泉边缘,正好奇地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宽大的长方形浴池连着一个斜面延伸出去的,木制的装饰平台,再往外,峰峦山景被窗格切成一张冬景色寒中见舞明信片,淡淡的青青的山,薄薄的落着一层糖霜似的白雪,半托出对面房间那一排姜黄色的木框纸门。
雪依然静静细细地落着,但早前呼啸的风声已止住了,室内的声音于是在一片寂静中延宕着发出回响,空气沉沉的,散发...
<
cp:孤爪研磨 x 日向翔阳
summary:first kiss
很短很短
复健用小零食
请吃
<
“翔阳。”孤爪研磨忽然开口。
日向翔阳刚好走到温泉边缘,正好奇地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宽大的长方形浴池连着一个斜面延伸出去的,木制的装饰平台,再往外,峰峦山景被窗格切成一张冬景色寒中见舞明信片,淡淡的青青的山,薄薄的落着一层糖霜似的白雪,半托出对面房间那一排姜黄色的木框纸门。
雪依然静静细细地落着,但早前呼啸的风声已止住了,室内的声音于是在一片寂静中延宕着发出回响,空气沉沉的,散发出炭火的味道。
听见喊声,日向就要回头,却有一双略带寒气的手像绢布扇子那样先笼了下来,虚掩住了他的视线。
“……等一下,你先别动!”
研磨说,向来平稳的声线不知为何在句尾带出了一个慌张的,焦急的小小爆破。
“欸?”日向愣了一下,“啊,好,好的?”
研磨的声音好近。他心想。模糊中还未完全意识到这代表什么,只恍惚觉得,好像还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听过对方的声音。
直到孤爪研磨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来。
日常温吞懒散的嗓音此时却显出一种喑哑的变调,像深夜里不敢放声,只好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抵着拨动的琴弦,一半是气声那样的,从他耳廓上轻轻细细地蹭了过去。
“——闭上眼睛。”研磨说。
日向的耳朵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心想。
屋外的风雪倒灌进来,顷刻间把他冻成了一个刚堆好的,松松散散又僵僵直直的呆呆雪人。
——虽,虽然听说是温泉旅行的时候,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诸如此类的事可能会发生,也,也不是没有偷偷想象过(虽然想了没多久就一团通红地掩面抱头在房间地板上不停翻滚),但,但,但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一点!!!
他,他,他他他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但孤爪研磨环抱着他,两手从背后伸到前面盖住他的眼睛,下巴半靠着他的肩膀,半长的头发垂下来,几缕不安分地钻进衣领,扫过他的颈侧,痒痒的淡金色的小刷子,日向翔阳忍不住瑟缩。
“研,研磨……”他弱弱地喊了对方一声,像是寻求帮助,又或者给自己鼓劲。
“嗯。”研磨应声,但并未松手,十根纤长的手指依然覆盖在他眼眉上,在雪团反射的日光里像半透的瓷器那样虚虚的沁出淡红的色泽。
过来的路上日向把他的护手霜借给了对方——这个冬天太干燥了,连日向这种每时每刻都在吨吨吨补水的运动系男高都受不住,出发前在商超开架的平价护手霜里随便拿了一支,擦手擦脸都能用。
前调是小金橘,中调是红茶,后调是苹果,暖融融的被炉桌上的水果茶气息,将两人逐渐熏染进一种同频的,清甜的香味里。
“……眼睛,”研磨轻声问,“闭上了吗?”
“!”日向胡乱点头,睫毛带着眼皮唰一下落下来,像紧张过度的小河蚌,违反生物学的长出了一双慌不择路的蝴蝶翅膀。
研磨松了口气。
说句实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赶上了没有。——实在是太离谱了,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偏偏对面房间的温泉景色对这边来说一览无遗,全无遮挡。
孤爪研磨在无意之中瞥了一眼,瞬间痛恨起自己两眼2.0的良好视力,怎么就能看得这么清楚!
……啊瞎了,瞎了瞎了!
没时间让他就地掬起一捧水来洗洗眼睛,那边日向的视线也快转过来了,研磨来不及思考,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箭步冲上去,险之又险的在最后关头护住了翔阳的眼睛。
……和心灵。
此刻他还没发觉这突兀的举动对他俩朦胧暧昧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只是皱着眉,用一种看山上猴子打架的眼神和表情看着对面,心想真是服了,得赶紧换个房间才行,旅馆的电话在哪儿……啊,在那儿。……理由该怎么说呢?窗外的景色太惊人了,很冲击?
……话又说回来,这旅馆本身也挺成问题的吧,对面幕天席地回归本性之前知道会被这边房间的人免费观赏吗?
正想着换房之后要不要匿名告知一下对面房间,以免那边不明情况,眼睛一抬,恰好接到一个遥遥抛来的媚眼。
研磨一阵恶寒,脸色急转,第一反应是更紧地捂住了日向的双眼,确保不会透过一丝半缕的光,产生哪怕半分一毫的负面影响。
“……研磨?”日向再次喊他。
研磨想说没事,这房间不太干净,我们先换一间,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的感应先一步恢复知觉。
——日向体温偏高,拢在怀里像一个初升的小太阳,热度透过几层衣物传过来,不是正午的那种热烈炽盛的光,但已经足够温暖,是猫咪最喜欢的刚刚好的温度,此时却忽然感到滚烫。
恋人的睫毛在掌心底下颤抖,偶尔因眼球紧张的转动而轻轻跳一下,好像他笼住的其实是一只晕头转向的小乌鸦,柔软的鸦羽正毛绒绒地扫过他的手掌。
“!”
研磨呼吸一滞,被日向呼出的吐息烫得几乎一跳。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一刻的形势,造成歧义的话语,至近的距离,无一不像午夜时分半晦半明的迷迷梦境,只不过当下是真实的,有温度和质感,他怀里抱着日向翔阳,肩贴着肩,脸贴着脸,一团白雾从他的口中呼出来,又慢慢消失在日向的鼻尖上。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但耳朵很热,额头也烫烫的仿佛发烧。
半分钟前还一度让他感到灼热的日向的呼吸,这时似乎也没什么了,他疑心是热空气会往上跑,所以从日向的身体里钻出来,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翔阳……”他情不自禁地说,但心脏的声音太聒噪,一时竟也理不清楚想说什么,该怎么说。
而日向比他还要紧张,应答的声音几乎已经不能算是在回应,只能算是一声晕成一团的,软软的不成意思的音调。
研磨感觉有点头晕。
一方面,他的理智紧拽着控制权不肯撒手——换个房间!先换个房间再说!在这里太不保险了!且不说翔阳睁眼之后会不会看到对面的瞎眼景象,就说他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好了,半点隐私也没有,保不齐会被哪双和刚刚的他一样无意的眼睛看去了。
另一方面,他的感性,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对日向翔阳的恋心,正在他的血管中疯狂纵火,暗红色的勃勃跳动的欲望,一刻也不停歇地在他身体里来回流窜,反复发出同样的一句蛊惑的魔咒:……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想吻他,我要吻他。
从日向全然昏暗的世界里,他先听到的,是研磨一声类似挫败的咕哝。
他好像极快速地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但日向没听清楚,只感觉肩膀上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下来两秒钟,可能是研磨的额头短暂地抵在了那儿,但很快,背后紧贴着的热度撤去,深冬时节的冷空气钻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没有睁,因为研磨很快又牵住了他的手。
“……小心,”研磨说,牵着的手加了点力道,似乎是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慢慢来,眼睛不要睁,就这样跟着我。”
“哦,哦……好,好的。”日向说。
研磨这是要领着他往哪里走呢?
……他感觉脑袋嗡嗡的,完全没办法思考,紧张得不得了,不可思议的是并不感到害怕,似乎去哪儿都可以,都没关系,反正研磨不会害他。
相牵的手只在最初的一秒有点凉,很快就又重新变得温暖。他忍不住有些傻气地想着。我该不会被研磨领到温泉里去了吧。
唰!唰!
两道突兀的纸门拉动声后,日向的世界更暗了一重。
……是室内吗?他茫然地歪了一下头。随后嘴唇上好像接触到了什么。
一开始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依循孤爪研磨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坐了下去,又跟着另一只手稍稍仰起头。
清淡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日向的第一感觉是,有一片苹果味的雪融化在了他嘴唇上。
紧接着他就知道了。
因为孤爪研磨开始认真地吻他。
不再是那种试探性的,轻轻的,小动物般的触碰,而是带上了热度的,灼灼的滚烫的湿热的焦糖液体,从对方的舌尖纠缠过渡而来,绵绵细细地灌进了他的口中。
日向感觉呼吸困难。
在18年不短不长的此前的人生中,他曾有过许多呼吸困难的时刻——第一次蹬着自行车翻山越岭的时候,一口气跑了10公里没有停歇的时候,球场上被压制,无法起跳、无法助跑的时候,太多太多,对体育社团的男高来说毫不稀奇的,他以为他早已经理解了的感受。
但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呼吸困难,好像胸腔里的心脏忽然膨大了无数倍,砰咚砰咚冲击着他的耳膜,想要独立成一个单独的客体,从他的身体里出逃,逃到一个不用这样剧烈跳动的地方。
嗓子里又热又甜,好像被糖浆糊住了,胸口的起伏和喘息的声音大到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换气的间隙里,日向微微向后偏了一下,纯粹的无自觉的动作,没发现野性本能呼啸着发出的命令其实是——跑啊!遇到天敌了!别晕乎了!
赶紧站起来,跑,跑跑跑跑跑啊!
但研磨的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日向转过脸贴了上去,轻轻磨蹭了两下。
于是初吻得到了又一次的延长。
有好几次,研磨的理智短暂回笼的时候,他都会想,差不多了,该到此为止了,房间还没换……房间……
日向的尖牙无意识的在他嘴唇上碾了过去,理智咔的断线,他又昏昏的沉下去了。
——陈词滥调有所谓“恋爱不是谈出来的,是陷进去的”,孤爪研磨以前读到过,听到过,只认为是文艺腔的痴话,并不多作想。
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真的。
他天性讨厌极端,既怕太冷也怕太热。
现在就太热,热得受不了了,好像三伏烈日天还在被窝里抱着火炉取暖,烤得他浑身是汗,嗓子发干,想要喝水,却不无绝望的发现火炉就是他唯一的水源和开关。
好喜欢翔阳。他心想。按在日向颈后的手指更深地陷进去,像猫咪狩猎时悄悄张开的指爪。好喜欢……
说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么肉麻的想法有一点牙酸,但事实是这样,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挣扎。
孤爪研磨是一个懒散的人。
确实没办法改变的事,他往往会选择省些气力。
所以不挣扎就不挣扎吧,沉下去就沉下去吧。
爱欲的沼泽深塘。
就这样陷进去,和翔阳一起。
Fin
太久没写了,写起东西像一台卡油的破烂拖拉机(……)
梗来源于和朋友的口嗨,日推曾经有一个炎上帖,某家温泉旅馆的某个房间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对面房间的温泉景象,看得我大震惊()
暧昧期的xql也大震惊(x)
幸好还有纸门,纸门可以藏起一个等待已久、迫不及待的吻。
2025研日也会继续相爱(哆啦A梦微笑)
夹在元旦和春节之间,祝同担们新年快乐!!
bon appetite!
【赛提】提纳里是郭狐还是格兰芬多 17
*圣诞节是美梦成真的时刻
*赛提HP paro,级长赛 x学弟提
圣诞临近的时候,节庆装饰开始出现在霍格沃茨各处,厨房里偶尔会多出一些装点了果酱和罗勒叶的甜品,糖霜像雪一样撒在奶油表面,有的则堆成松树的形状,赫奇帕奇的学生都知道那是家养小精灵们尝试圣诞菜单的产物。数不胜数的点心流水似的送进他们的休息室里,算是一种特殊的学院“福利”。
“我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的,赛诺。”提纳里拖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赛诺在他对面含着小勺,相当矜持地冲他点头。
“感恩提纳里。”家属放下盛着食物的瓷盘,合掌道,“多谢款待。”
提纳里扳起指头数了数:“还有三天——你想好送什么礼......
*圣诞节是美梦成真的时刻
*赛提HP paro,级长赛 x学弟提
圣诞临近的时候,节庆装饰开始出现在霍格沃茨各处,厨房里偶尔会多出一些装点了果酱和罗勒叶的甜品,糖霜像雪一样撒在奶油表面,有的则堆成松树的形状,赫奇帕奇的学生都知道那是家养小精灵们尝试圣诞菜单的产物。数不胜数的点心流水似的送进他们的休息室里,算是一种特殊的学院“福利”。
“我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的,赛诺。”提纳里拖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赛诺在他对面含着小勺,相当矜持地冲他点头。
“感恩提纳里。”家属放下盛着食物的瓷盘,合掌道,“多谢款待。”
提纳里扳起指头数了数:“还有三天——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么,在我们的第一个圣诞节?”他凑到赛诺面前,揶揄地眨了眨眼,看清赛诺无奈的表情后又笑着坐了回去,
“别担心,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赛诺摊开双手,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一周来他为挑选礼物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托安伯托柯莱去旁敲侧击下提纳里,谁知姑娘俩句话便对师父漏了个干净。他被提纳里调侃了数次,直到最后也只有含糊的一句“什么都会喜欢”。
他当然清楚!哪怕只有一本不能再普通的《普通草药学》,提纳里也愿意彬彬有礼地收下。(他可真是温柔。)可赛诺是对自己有颇高要求的那类人,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你喜欢‘求爱玫瑰’么?”
“我听说它们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提纳里避重就轻,转而提起旁的趣事,“昨天卡维倒也来问过我,想要什么‘礼物’——他是替艾尔海森问的,所以,我也该想想回礼才行。”
“艾尔海森?”赛诺的注意果然被吸引去了,他现在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他能给你送什么,我也送的起。”
“别吃醋,赛诺。”提纳里闷声笑了起来,“他毕竟是我的‘舞伴’。而且,那只是‘圣诞’礼物,说不定,连你也能收到一份。”
赛诺说:“只要不是又一个伪装的‘格兰芬多’……”
提纳里大笑起来:“放心,我不会允许‘他’被送上你的床的,级长大人。”
-
等待圣诞节到来的日子十分愉快,只除了与艾尔海森练舞这一件烦心事。
“傻笑,发呆。”他的舞伴常常这样评价他,提纳里不客气地回以他皮鞋表面的一道脚印,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
“噢,别挑刺了,先生。”他说,“在你彻底惹恼卡维以后,没有第三个人愿意做你的舞伴啦。看来姑娘们都不喜欢捂着冰块跳舞。”
艾尔海森用看绝症病人的眼神盯着他,半晌评价道:“你的笑点开始和赛诺越来越像……”
噢,是吗?提纳里不介意这种评价,甚至有一丝沾沾自喜。“我听说卡维去邀请了莱伊拉小姐,一切都很顺利。”他知道怎样往艾尔海森的伤口上撒盐,轻巧地反戈一击。
艾尔海森的脸色沉下来,提纳里不得不在练习中频频偏头,观望这罕见的一幕。以贵族仪态自矜的斯莱特林不得不提醒他:“注意,你要踩到我了。”
提纳里低头笑了一下,决定放过这名“可怜人儿”。卡维与莱伊拉的搭档出乎霍格沃茨所有八卦爱好者的预料,直到平安夜前一晚,还有舆论传闻艾尔海森会与提纳里散伙,争取卡维的回心转意(没人考虑过可怜的拉文克劳级长),提纳里有理由怀疑,它们都是赛诺吃醋才放出的风声。
当然,一切“赌盘”都在舞会当日化为乌有。
提纳里在这天早上,是被“笃笃”的敲窗声惊醒的。他的室友正睡得很熟,五年级的赫奇帕奇不得不做贼似的,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从墙顶的天窗上看见熟悉的白色鸟影。
想也知道是赛诺的注意,不过,他也够为难猫头鹰了,毕竟赫奇帕奇的宿舍安排在地底。提纳里披上外袍,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一直绕出休息室外才捉到她。阿斯不满地在他手上啄了两下,将一只爪子抵到提纳里眼前,一方精致的戒指盒正系在上面
讲究的包装,红金的配色,赠予者自然不言而喻。“……梅林,千万不要。”提纳里咕哝着,将过分华丽的缎带扯下,小心翼翼地收进袖子里,他缓缓的打开了那个小巧的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镂花繁复的金属钥匙。
——这是一把古灵阁的钥匙。
“……”
提纳里深吸一口气,默默将盒子盖了回去。阿斯正“咕咕”地玩弄自己的脖子,旋转180度的表情非常符合提纳里此刻的心情。
——梅林,赛诺送给他一把金库钥匙?!这比原本的“设想”更出乎他的意料。提纳里真想掰开这人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是不是填满了冷笑话,除此就全是麻瓜界的霸总小说。他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雪鸮无比自然的飞上他的肩膀——和某个的任性妄为的家伙一样。
早餐的时候,提纳里在格兰芬多们的簇拥中看见赛诺,级长先生正神色自若地往一片吐司表面抹果酱,间或因同僚的某句话略扬起视线,朝赫奇帕奇的方向看来。
他撞进提纳里的眼睛里。提纳里慌忙把脸埋进汤碗背面,忽然听见周围都说话声瞬间安静下来。
“提纳里。”他抬起头,才发现赛诺走到他身边了,依旧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
“圣诞快乐。”
提纳里放下汤匙,无精打采地回复他:“圣诞快乐,赛诺。”
“你仿佛不是很‘快乐’。”赛诺说,“我收到你送来的礼物了,谢谢,这家品牌出品的扫帚总是很合我的心意。”
他的红眸中跳动着闪光,提纳里看出他很期待,无奈地叹了口气:“私人定制的订单需要提前半年预约,所以我加了一些加隆,好让工匠们在圣诞节前完成。而你,”他说到这,话音一顿,“你认为我缺的是‘一些’加隆?”(当然,不止“一些”,提纳里很确定赫曼努比斯世代积累的资产足够他在里面游泳。)
“我不确定你喜欢什么。”赛诺云淡风轻地说,“所以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提纳里,你可以随意处置。”
“即便我可以让你破产?”提纳里抽抽嘴角。
“那么你就是亿万富翁了。”赛诺认真地注视他,“请允许我受‘您’的接济吧。”
提纳里捂住脸,感觉四周的学生都在看他。赛诺的红色制服在赫奇帕奇的长桌上格格不入,连最规矩的獾们都忍不住悄悄翘起耳朵。提纳里果断用了一个“悄悄声咒”阻隔那些窥听。
“好吧,我会替你暂时保管的。”他用力叹了口气,“你也别偷看了,柯莱,你和赛诺明明打过照面。”
柯莱“哐当”打翻了勺子,并不敢抬头来看,蚊子似的说:“我是柯莱……”
“并非初次见面,小姐。”赛诺换上绅士的一面,“但仍然很高兴见到你——恕我冒昧的提问,您约好今夜舞会上的舞伴了吗?如果可以,能否给本人一个机会?”
柯莱险些连碗一并打翻了。她顾不上羞涩,震惊的目光在赛诺和提纳里间逡巡一圈,求助地看向提纳里:“师父……”
“你别吓到她,赛诺。”提纳里扶住额头,对柯莱说话时,则换上一幅和颜悦色的神情,“如果你愿意,就答应他。他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舞伴,正是‘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时候。”
赛诺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你叫他‘师父’?”
“因为提纳里师父在变形咒上教过我很多,赛诺先生。”柯莱紧张地说,“反正没人邀请我,如果这能帮上您的忙,我很乐意。”
她露出一个小心的笑容,谁知赛诺闻言却点了点头:“看来在赫奇帕奇,‘盲目’的人还蛮多的——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在哪都应该受欢迎。”说罢他一本正经地转向提纳里,“正好我在变形术上也不精通,你也愿意教教我吗,提纳里师父?”
提纳里被这句厚脸皮的“师父”叫得红了耳根,笑着去锤他,那把坠着赫曼努比斯家徽的古灵阁钥匙就在他的衣襟口袋里晃荡,存在感鲜明。到最后他也没能将这把“不合时宜”的圣诞礼物还给赛诺。
傍晚的时候,雪开始落了下来。古老的魔法城堡悄然披上银装,又被落日裹上一层余晖,仿佛是特意为今夜舞会而作的妆扮。
走廊里穿行的学生们大都换上了礼服,无处不在的“容光焕发”让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神采奕奕。提纳里捏着魔杖,为排队的最后一名低年级施上一份美容咒,终于得以歇息。这时柯莱提着小裙子闯进来,在硕大的休息室里一眼便找到“师父”。她如蒙大赦般跑到提纳里面前:“我的鞋子太小了。”她颇为失落地说,“这套衣服是去年买的,我之前一次也没有机会穿它。”
提纳里重新掏出魔杖,一边告诉她:“微笑,柯莱。”随着杖尖的摆动,柯莱的小皮鞋在一瞬间变成合脚的大小,甚至多了一串精致的蕾丝边,与她镂空花纹的裙摆更加相称。“只是一点小事。”提纳里说,“你今晚很漂亮,不要哭丧着脸。”
柯莱感激地朝他笑笑。提纳里在她离开后,又磨蹭许久才从地下室中出来,他在赫奇帕奇休息室的门口看见赛诺。
赛诺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服,更显得他宽肩窄腰、身量颀长,银发丝丝散落在衣领旁,令他看上去宛如一道雪被的劲松。他也看见提纳里了,望来的眼中满是柔情,红眸中似有光点闪烁。
“这条绿色的领带很衬你的眼睛。”他说着,插在西裤里的右手微微曲起手肘。提纳里正打算挽上他的胳膊,只听不远处插来一句:
“你迟到共一百五十七秒。”艾尔海森合上怀表,提醒他们,“如果不想在开场舞时迟到,建议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提纳里下意识问他:“你怎么在这!”随即他才想起艾尔海森的身份,有点尴尬地收回了手。按照礼仪,他们都该搭着“舞伴”的胳膊进入会场,但赛诺就在一旁呢。提纳里只能纠结万分,最终将双手都收回披风里。
“那就快走吧,二位。”他催促道,“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级长同时出现,我们学院的休息室门口就没这么热闹过哩。”
三人一齐走进舞会大厅,不意外收获了一路瞩目。今夜的礼堂已大不一样,自入口处铺展开柔软华丽的地毯,空气中跃动着迷人的点点金光——丛林妖精的光芒,她们或坐在成簇的玫瑰枝条上,或在半空扑扇着翅膀,散落的鳞粉将整个会场装点得如同梦境。
四张学院长桌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张摆满果酒和糕点的小桌子,礼堂中央则是大片空出的舞池场地,在那之上有魔法幻化成的新月夜空。提纳里听见周围人窸窣聊起“舞者妮露的舞团”,注意到乐器和歌者们在角落准备就绪,一个红头发的女孩赤脚坐在正中,戴着一双显眼的牛角。
“她是纳西妲校长特意请的领舞。”赛诺告诉提纳里,“也许她认为,这样就没人还会议论级长们的‘舞姿’了。”
“既然如此,我不认为所谓的‘开场舞’角色还有其必要。”艾尔海森淡淡地评价。
提纳里接到赛诺递来的眼神,不客气地抓过艾尔海森的袖口(这使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正常且“融洽”的搭档),他轻声挤出几个字:“一曲结束后我们就分手。”
艾尔海森大抵冷笑了一下,回答:“乐意之致。”
他们穿过层层人群到达妮露所在的角落,纳西妲和其余几名级长都在这里。赛诺来得稍慢一步,他的臂弯里相应带着柯莱的手。这姑娘最初局促过了头,在看见众多熟人时终于放松下来,发现一旁的安伯后更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斯莱特林的另一位女级长优菈始终抱臂站在她们不远处。
卡维在不停地和莱伊拉说话,只给他们留下一个金色的后脑勺。提纳里明显听他的舞伴“啧”了一声,就猜到这对“冤家”没那么容易和好。可怜的拉文克劳级长在没话找话的话题里不住点头。
拯救她的是纳西妲校长。她将双手合十,饱含期待地告诉他们:“我的可爱的级长们,真高兴看到你们相处融洽——但聚拢的花瓣们总归需要绽放的,舞会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你们自己,请……”
她的话音刚落,会场四周的烛光已暗淡下来。而后愈发明媚的光束照亮舞池中央,妮露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随乐声响起,她轻快地挥下手臂,在飘扬的吟唱声中开始翩翩起舞。
级长与他们的舞伴双双排好队,从舞池的一侧鱼贯而入。艾尔海森端上一副贵族的优雅做派,牵着提纳里的手,随一个升降动作踩上音乐的节拍。与他们相比,以卡维为首的几对搭档就没这么从容。莱伊拉几次跟不上节拍,愧怍到几乎昏死过去,幸好有经验丰富的斯莱特林舞伴为他遮掩错误。
而赛诺,他今晚的俊美造型无疑得到了众多姑娘的肯定,与他擦肩而过时,提纳里甚至注意到他在为柯莱小声数着节拍。继完成一次左转半圈的动作后,提纳里频频的走神终于惹得艾尔海森不满:
“你身上全是赛诺的法术臭味。”
提纳里压了一下嘴角,他的手套和艾尔海森的手掌紧握在一起。“忍着。”他说,“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算只有一曲的时间,你也该对你的舞伴有基本的尊重。”
“算了吧,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偷看卡维。”提纳里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过了一会,狐狸耳朵又动了动,
“……你听,他们好像要变奏了。”
“是德沃沙克的圆舞曲。”艾尔海森也听出来了,不着声色地皱了皱眉,“交换舞伴的版本——一个学生舞会,跳这么正式做什么?”
提纳里说:“看来我们一曲不到就要分手了。”
“再会。”艾尔海森在舞步中微微颔首。而后三拍子的乐曲由抒情转为高昂,忽而停顿一个空拍,舞池里所有级长同时交换舞伴。
提纳里施施然离开了艾尔海森,他抱着卡维,在一摇一摆的节奏里问他:“你想和艾尔海森跳舞么?”
“你怎么……!?”卡维稍微抬高了声音,艾尔海森看过来了。
“我们有没有必要换一个步法,这样你就能搭上艾尔海森了,而且会很自然。”
“才不呢。”卡维嘟囔着说,他越过提纳里的肩将舞池扫视一周,轻声告诉他,“你的‘那位’在看这边了,倘若我取代了你搭上赛诺的机会,大概我会被他‘追杀’。”
圆舞曲的旋律渐低,提琴的音色一转,众人随着弦声齐齐转身,再次交换舞伴。提纳里转着转着,就搭上迪娜泽黛的手了。
“我记得你叫‘提纳里’。”格兰芬多的女级长说,“赛诺和我提起过你——他和我打听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格兰芬多。”
提纳里笑得略显勉强:“说来话长……”
迪娜泽黛继续掀赛诺的底:“当时他想邀请你又不敢,却来打听大小姐和我的事——他以为我们订了婚,仔细想想,他说不定马上就会来和你求婚。”
提纳里顿时觉得胸前的钥匙更沉重了。没等他想好如何解释这等“误会”,乐器的合奏再次一顿,进入下一段小节,提纳里转着舞步换到下一个舞伴。
“你好,提纳里。”莱伊拉飘飘忽忽地说,她的声音在背景音乐中若隐若现,提纳里听不清晰,“我和卡维交换了位置,只是想问问你:我的‘占卜结果’应验了么?”
……新月、锁圈和破碎的锚。提纳里回想他和赛诺的相遇,仰仗于阿斯带着那封锚形火漆的信封降临,也是雪鸮的功劳,抽出那张满月下的月见草牌面。而赛诺送给他的第三样东西,钥匙圈上的古灵阁钥匙,则被穿上银链好好收在贴身的衬衫内了。
提纳里的心突地安定下来,隔着薄薄的血肉在胸膛中跳动,他迫不及待回到赛诺身边了。恰好乐段也如他所想地开启第三次重复,他几乎蹦跳着将自己转进赛诺的怀中。
赛诺的左手拦住提纳里的腰,右手则与他掌心相抵。因为舞蹈,他的发梢大多从肩膀上滑了下来,随着脚步轻轻跃动。他们间对视良久,赛诺注视他仿如注视失而复得的宝物。
“欢迎回来,提纳里。”他将下巴靠在提纳里颈侧,虚虚与他拥抱。
提纳里的嘴角止也止不住地扬起,他稍偏过头,紧密地贴在赛诺的耳畔说话:
“艾尔海森还没有发现。”
“没发现他的舞蹈已经停不下来了。”赛诺接道,“等音乐结束他就知道自己中招了,看来我的‘混淆咒’也很棒,是不是?”
提纳里期待地想象了一下,窝在赛诺肩上“吃吃”笑了出来。
“不过,和我跳舞还是专心些吧。”赛诺说。
“不呢,我们讲讲话吧——还记得我中了‘如梦似幻’咒的那一天吗,赛诺?”明明是与当下毫无瓜葛的一件事,赛诺倾听的表情依然认真,提纳里告诉他,
“你告诉我‘幻觉咒’的效果脱胎于‘厄里斯魔镜’,所以,那天我好好回忆了自己在‘美梦’里看到的一切……”
乐曲的尾声减弱,纳西妲校长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总是以看待孩子似的态度,与所有学生讲话:
“诸位,真高兴与你们一齐享受美妙的此刻。”幸福的声音感染了不少学生,大多数人开始鼓掌,“好啦——好啦,容我再说一句。所以,我也将为你们送上我的这份‘礼物’。它也许很无用,也可能实现你最期待的那个‘愿望’,打个比方的话,我给大家送上的是一份‘火锅’,至于原料和烹饪,就需要‘自助’了啊。”
四处响起笑声。赛诺与提纳里站在舞池之中,听见他同样低低的笑声,轻轻捏住他的指腹。
“即将发生的,或许就是我在梦中看到的景象……也是我内心最深的‘渴望’。”提纳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上前一步,十分“主动”地捧住赛诺的脸颊。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里,或许你会美梦成真——”
纳西妲高高举起了她的魔杖,“诺克斯——!”
所有光源都熄灭了。
突然降临的黑暗里,没有人提前做好准备,除了提纳里。他甚至听见了艾尔海森停不下来的“舞蹈”绊到卡维的双腿,卡维清晰地发出一句隐忍的咒骂。
“你的计划成功了。”他在赛诺耳畔咕哝着。
赛诺合着眼没有回答,他对即将而来的事有隐约预感,一时心跳如雷。
郭狐擅长在夜里活动,因此提纳里的眼睛清晰捕捉到赛诺侧脸的轮廓,视线滑过他紧闭的眼睑,眼球在那之下微微跳动,或许反映出他的紧张心情,而后是紧簇的眉峰,和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双抿紧的唇缝上。
于是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一道柔软的触感覆盖上赛诺的双唇。
——“这就是‘厄里斯魔镜’告诉我的那个未来。”赛诺听见落在耳旁的声音,提纳里的唇摩挲他的,含糊发出令人心颤的柔软语调,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实现‘它’么,赛诺?”
TBC.
【研日】跨越赤道
北半球的冬日里,我的夏天刚刚开始。
好冷。
孤爪研磨站在商店门口朝手心哈气,合拢搓了搓,抬头望向夜空,黑漆漆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雪还在下,鹅绒一样晃晃悠悠往下落,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路灯亮着暖光,像是狭小的单人舞台,只是下边没有演员驻足。
他通红的鼻尖埋进绿色的柔软围巾,弯腰拎起脚边装满东西的几个塑料袋,然后撑起伞,小心翼翼、慢悠悠地走进夜色,冰晶碎裂的咔擦声轻轻回荡,雪地里留下一...
北半球的冬日里,我的夏天刚刚开始。
好冷。
孤爪研磨站在商店门口朝手心哈气,合拢搓了搓,抬头望向夜空,黑漆漆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雪还在下,鹅绒一样晃晃悠悠往下落,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路灯亮着暖光,像是狭小的单人舞台,只是下边没有演员驻足。
他通红的鼻尖埋进绿色的柔软围巾,弯腰拎起脚边装满东西的几个塑料袋,然后撑起伞,小心翼翼、慢悠悠地走进夜色,冰晶碎裂的咔擦声轻轻回荡,雪地里留下一串细直的脚印。
孤爪研磨不禁开始抱怨起一个小时之前的自己。
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决定出门买东西?
就算冰箱空了、柜子空了,地上只剩薯片袋子,垃圾桶里只有泡面桶的尸体,可以果腹的只剩下水,今天晚上也可以就这样混过去,少吃一顿并不会出什么问题,一切可以明天再想办法。
把东西丢进后备箱,他坐上驾驶座,插上车钥匙,把暖气打开,用围巾裹住脑袋,隔着它揉了揉耳朵,泛白的指尖扶上方向盘。
本来他是打算不吃的,可是接到了大洋彼岸的电话。
“研磨,东京下雪了吗?”
孤爪研磨疲惫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是并没有从被炉里跳起来奔到窗前确认的打算:“啊…我不知道,应该?”
日向翔阳的语气变得无奈,在听筒那边叹息,似乎刚刚走进闹市区,声音混在嘈杂的环境里模糊不清:“又玩了一整天游戏?”
孤爪研磨听得心虚,缩进被炉里,翻了个身趴在垫子上,把被子一角卷进手心。
小猫知道对方看不见也摸不到,但还是忍不住开始朝他翻肚皮撒娇,从鼻腔里哼哼出软绵绵的字句:“嗯…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有休息……”
“好,有休息就好。吃过饭了吗?”
日向翔阳在那边轻轻笑了,穿过听筒的浅笑温柔得能掐出水,像是隔空戳了戳小猫的鼻尖,脸上会带着那种熟悉的、暖和的微笑。
被顺毛的孤爪研磨骨头发酥,缩起身子,心里酸得冒泡,恨不得马上就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把脸也埋进去,被他摸着脑袋温声安抚。
没关的窗子刮进一股冷风,卷着湿润冰凉的味道拂过面颊,又冷又饿的可怜小猫皱着脸,眼眶慢慢红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脸颊紧紧贴着手机屏幕,垂下眼:“翔阳…我想你了。”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疲惫的大脑停止运转,一切多余的思考都被抛下,他只剩下靠近的冲动。
他光是听见恋人的声音就很想流泪,低温加剧了思念的膨胀,慢性毒药般从心脏往四肢蔓延,疼得他一阵颤栗,回过神来望着空旷的房间,又酸苦又茫然。
“我也想你啦。”日向翔阳向来直白坦率,对着屏幕吧唧一口,“亲亲,不要伤心。”
孤爪研磨被他看穿也不觉得窘迫,心脏缓缓跳动,因为一个听筒里的吻,它像是一块柔软热腾的巧克力,在胸口化开。
于是他侧头,也对着屏幕轻轻吻了一下。
眼泪跟着掉下来,砸进毯子。
“亲亲…”
“嗯,亲亲!”日向翔阳对着屏幕又吧唧好几下,响亮的声音和孤爪研磨的心跳同频,在耳畔回荡,“所以研磨好好吃饭了吗?”
他狠狠眨了眨刺痛的双眼,声音带上鼻音:“…还没有吃。天气冷,不想动。”
“好啦,不哭嘛。”日向翔阳哄孩子一样哼哼出声,“东京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吧…我给你点个外卖怎么样?”
猫用被角擦掉眼泪,开始不依不饶:“你给我送。”
日向翔阳哑声失笑:“可是我送的话,我的猫会饿晕的。”
“不会…!”孤爪研磨嘟囔两声,“会等你的。”
“会的。”日向翔阳心里一软,声音放得更轻,“所以果然还是我给你叫外卖吧,外边冷,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想吃什么呀小猫咪?”
“不用。”孤爪研磨马上翻出被炉,语气急促,“不准点。”
“诶?”
“……不是,我是说,我自己点就好了。”
“偶尔也让我投喂一下嘛。而且现在我也没那么穷啦,情况比去年好多了。”
“不行。”孤爪研磨不为所动,“比起给我,我更愿意你现在马上拿这个钱给自己买吃的,然后让我听你吃。”
“哪有这样的。”
“反正我自己会处理的,翔阳去上班吧。”
“…好吧。那不要哭了哦,今天应该有时间和你打视频的。”
“好。”
结果外卖根本不配送到郊区。
日向翔阳发来的短信还在关心他有没有真的吃饭,他坐了半天,胃里咕噜两声就开始反酸,眼看着就要饿过头,终于心一横,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孤爪研磨趴在方向盘上,冷得不愿意动。
开车回去很累,下车也还要吹冷风…要不就在车里睡一晚上吧,天亮再回去。
可是翔阳说会打视频,早上要是在车里醒来肯定会被发现的……
车灯还是亮了起来,轮胎卷着冰碴和化开的雪水缓缓滚动,朝家的方向慢慢驶去。
路面湿滑,限速标识摆在路边,道路两侧的店面门口都挂上了彩色的灯串,模糊地闪烁着,精致的明亮橱窗里也摆上了圣诞老人、驯鹿和雪橇,礼物袋满满当当,地上是萝卜鼻子的雪人。
难怪这么冷,原来都快要圣诞节了啊。
行人三两结队,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孤爪研磨收回视线,看着前车的后备箱,心越飘越远。
去年圣诞节…翔阳也没在身边。前年呢?前年……
想起来了,前年的圣诞节,翔阳和他告白了。
他们刚吃完饭,走在暖和的商场里,在人潮中间,慢慢挪到巨大的圣诞树底下,心有灵犀地停下脚步。
二楼垂下来很多檞寄生,日向翔阳抬起头看了一圈,视线又看回孤爪研磨的眼睛,慢慢往下,看着他浅色的嘴唇:“我们…要不要在檞寄生下接吻?”
“…接吻?”孤爪研磨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脏砰砰跳,人也紧张起来,“可是朋友不能…”
“我知道啊。”日向翔阳很平静,和他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动了动,十指相扣,“所以,我是说,研磨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孤爪研磨愣愣地看着他,脸越来越红。
好热。
商场的暖气是不是开太过了…?
“好吗?”
日向翔阳亮晶晶的眼眸带着甜蜜的微笑锁住他,长了不少的橘发遮住眉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憨厚的小狗。
“…好。”
然后被他扑进怀里,环住脖颈往下一摁,在檞寄生下接了很长的吻。久到缺氧,忘却周遭嘈杂的一切,泪眼朦胧,额头相抵,连爱人近在咫尺的脸都看不真切。
挂断视频通话,孤爪研磨翻身把自己裹进被窝,望着平板上聊天页面的通话记录发呆。
好半天他才按灭屏幕,把手伸向记忆里丢在床头的游戏机,摸索了几下稳稳捞进手里,但也只是捏着,然后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不想玩游戏,但是回笼觉也睡不着了。
视频打了两个多小时他还是觉得很短暂。他期待了一整个夜晚,哪怕在睡梦里也因为这个承诺勾起嘴角,可是,从爱人出现在屏幕里那一刻开始,分离就在倒计时。
孤爪研磨抚摸着屏幕上日向翔阳凑近的脸:“好像又晒黑了点。”
日向翔阳一愣,往后逃开他的手,眼睛看向右上角的自己,左右转着脸,有点迟疑:“诶…?可是上次打视频电话好像也才是两三天之前的事情吧……”
“跟橘子味的巧克力牛奶一样。”孤爪研磨收回手,下巴垫在上面,趴在枕头上缩起来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猫咪,“翔阳现在真的很像个巴西人。”
好奇怪的比喻。
日向翔阳笑弯了眼:“他们比我高壮多了。”
“翔阳会回来的吧。”
“诶?”
“你会真的变成巴西人吗?”
终年满载阳光的眼瞳柔和下来,手指点着屏幕里小猫的脸颊:“当然不会啊,因为我一直都很想研磨。”
“想看见你、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我不会一个人停留在这的。毕竟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相伴的时间了,不是吗?”
天已经大亮,窗帘缝里透进一缕清澈的阳光,从被子上一路流淌到地面,然后爬上衣柜,安静地照出飘忽的灰尘,像是室内也下起一场小雪。
孤爪研磨松开游戏机,整个人缩回被子里,只剩头顶,直到把脸闷红才探出头。
深深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调高空调,坐起,喝了两口床头保温杯里的温水,掀开被窝,踩上拖鞋。
既然什么都不想干,那就去努力工作吧。
毕竟要陪小鸟一直打排球,小鸟往世界各地飞的时候他追不上,那就让他的钱陪小鸟周游列国,站上每一个闪着光的舞台。
平安夜,他收到了快递。
是一条摸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驼色长围巾。
拨通日向翔阳的电话,孤爪研磨语气又无奈又心疼:“不用给我买这么贵的,我又不出门…不经常带的。”
日向翔阳在那边笑:“在家也可以围着呀,打游戏坐着也会冷。”
“…翔阳又这样。明明你送我的那条围巾还能一直带的。”
“……那条旧围巾怎么会拿来送人啦!明明是研磨一直不肯还我…我还不好意思了很久呢。”日向翔阳一语道破小猫叼走了自己围巾的事实,“好啦,就当我想让它陪你久一点好了。围巾质感好吗?”
被指出罪行的猫有点小小的尴尬,轻轻摸了摸鼻子:“确实很好…”
“那就好。我也收到你的礼物了哦,很喜欢。”日向翔阳望向床上铺开的、运动类的衣服鞋子,“研磨真是买了好多,感觉穿不过来。”
“那就慢慢穿。”孤爪研磨围上围巾,“穿过几轮,翔阳就回来了。”
“是呀。应该还有…不到一年了吧……”
“好久。”
“好久啊…”
两人的叹息混在一切,电话两边都笑出了声。
“东京过零点了,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翔阳。”
圣诞节过去的第二天晚上,他围着这条围巾做圣诞系列的最后一场特别直播,半张脸埋在里面,剩一双金色的猫瞳跟着屏幕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角色移动。
关卡打到一半他有些反常地觉得累,于是推开键盘往后靠进椅背,说休息一会,然后滑着鼠标浏览直播间的评论。
大家似乎很在意他的新围巾,让他好好休息的同时很快翻出了它的品牌,好多人都说要下单同款。
猫埋在围巾里眯眼微笑。
可是我的,是独一无二的一份哦。
视线移到左上角跳动的时间上,现在是晚上九点。孤爪研磨盯了它很久,看它从一变成零,又从零变成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动着,昼夜不停。
地球上的每个国家的光阴都在平等地消逝,在行人的指隙间淙淙流淌,最终变成年岁的纹路刻印在身上。
一年又一年。
今年快要结束了吧。
孤爪研磨的双眼渐渐失焦,无神地盯着一刻不停往上刷的评论区。这一年多来,翔阳的时光纹路里很少有他的痕迹,每次见面都很短暂,一晃神就又会变成独自一人。
他就站在这栋老房子里,在玄关,手扶着行李箱,分不清是准备出发还是已经归来。
只有手机里恋人关心他有没有平安落地的短信能把他拉回现实,让他认清情况。
他们确实见面了,但是此刻,他又是孤身一人。
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相伴的时间。
“赤道的另一边…是夏天吧。”
他喃喃出声,弹幕很快回复他说确实如此,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猜测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没什么。就是天气太冷了。”
里约好像没有冬天,那片炽热的土地终年都被阳光眷顾,夏日永恒。
弹幕又开始狂刷,大家七嘴八舌给他推荐驱寒小妙招、好穿又漂亮的冬衣、温暖的过冬圣地……
“好想念夏天啊。”
……
“先生您好,请出示您的签证和护照。”
回过神来居然已经站在机场的值机柜台前了。孤爪研磨递上自己的证件,另一只手垂着,身侧空空如也。
工作人员侧身往外看了一眼:“有没有行李需要托运?”
“没有。”
他什么都没带。脑子一热就在手机上自顾自选了凌晨一点的机票,匆忙下播,穿上大衣,翻出装着银行卡和签证之类的钱包揣好,跑到玄关套上鞋子,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奔出大门。
一手开车,另一手翻出黑尾铁朗的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把人从睡梦里叫醒。
黑尾铁朗穿着毛绒睡衣,外边潦草地裹着件羽绒服,揉着眼睛下楼,被他抓了胳膊一把塞进后座疾驰而去,直到离家几公里才从茫然里回过神:“……我们上哪去啊?”
“去机场。”
“…不是,你拐卖人口啊?!”黑尾铁朗彻底吓醒了,扒住车窗,倒退的景色漆黑一片,鼻尖闻见雪花和柏油马路的气味,“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没让你跟我去,你把我车开回去就行了。”
“噢。等等…居然都十点了!机场开车来回得两三个小时啊!我明天会猝死吧?!”他两眼一黑,抓着窗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放我走!我要跳车了——!!”
孤爪研磨随手锁住门窗。听见落锁的声音,黑尾铁朗嘴角一抽,放弃般下达最后通牒:“研磨,我会报警。”
可惜他的发小还是不为所动,所以黑尾铁朗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帮他把车开回去。
他坐上驾驶座,死鱼般凝固的眼里毫无对豪车的渴望:“不开个十天半个月、往你账里添几千块的油费花销我是不会还你的。”
“随你。”
孤爪研磨欣然同意,转身毫无留恋地走进机场入口。
在休息区随便找了椅子坐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孤爪研磨瞪着眼睛等待,四周声音杂乱,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很冷,头也很沉重,整个人抱臂缩起来,双手也裹进柔软的羊绒围巾。
好想翔阳。
坐上飞机时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蹬掉鞋子换上拖鞋,松了松身子。刚刚只在休息室稍微眯了一会,怕错过飞机不敢真的睡着,现在困得睁不开眼,耳畔乘务员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他似乎语序混乱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道她听没听懂。起飞后他马上放下椅背,睡了很久都无人打扰,再醒来时是傍晚。
吃完饭,没一会他又躺下,抱着围巾面朝窗户,翻出手机,看着调到飞行模式导致新信息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发呆,摩挲着另一边的头像,点开大图看了又看。
他们的头像是当时出国前两人在机场拍的合照,日向翔阳用着他自己的那半。彼时他还很白净青涩,头发也还长,他们脸贴着脸站在航站楼的玻璃前。
好想翔阳。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忘记带眼罩又忘记关遮光板的后果就是被太阳照醒,孤爪研磨遮着眼睛,在一片橘红里感受到刺目的阳光正在不断变化角度往后走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离太阳非常近。
在近万米的高空朝着太阳航行。
孤爪研磨坐直身子,手扶上窗沿。
窗外的白云离得很远,铺在下方像一层厚重的积雪,偶尔有浅灰色的纹路和起伏穿插。他仿佛又回到东京的街头,一个人撑着伞,望着雪地和穿过其间的杂乱脚印。
只是这场雪不冷,因为离太阳很近,越来越近。
他想到温暖的春日。
冰雪消融,气温回升…连空气的味道都是充满生机的青草香,运气好的话会早一点注意到,手摸上窗沿能堪堪捧起一汪没化完的雪水,雪在手心的水里打着转,一点点消失。
两人最后一次共同度过的春日,是日向翔阳刚刚搬进他家合租的时候。
搬进新家的小狗左看右看,不住感叹他的房子大的出人意料,最后趴在窗沿,盯着正在滴水的屋檐看。
“雪快化完了。”
“毕竟已经到春天了。”
孤爪研磨把热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水汽慢慢往上冒。
剔透的水珠还在滴落,日向翔阳伸手去接,融雪之时才最冷,他的两只手很快冻得发红,冰凉地缩回来。他盯着缩在旁边喝茶取暖的孤爪研磨看了半天,突然捧住他的脸。
马上就被躲开了,猫一激灵,冷得缩成一团,脸颊也开始发红:“…翔阳,你干什么……”
“嘿嘿。”日向翔阳捂住脸,触电般抖了一下,“好冷…早知道就先自己试试了。”
孤爪研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茶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心跳加快,懒散了一整个冬日的血液复苏过来,在身体里飞速流动。
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日向翔阳解下自己的绿围巾裹住他的头:“抱歉,果然还是冻到研磨了吧……”
孤爪研磨埋在橙花香里发愣,日向翔阳捧着茶杯暖手,搓了搓、贴上脸颊,确认温度合适之后再一次捧起他的脸。
视线相接,日向翔阳的眼眸像一颗甜蜜的太妃糖,慢悠悠、甜丝丝地化开。
“现在有暖和一点了吗?”
飞机在纽约降落,他又赶着去中转换乘,从步履匆匆的行人中穿过。航站楼里人不多不少,低温让人沉默且安静,四处都没什么很大的说话声,长长的走廊显得十分寂寥。
纽约也在下雪,比东京更冷。机场四处的圣诞装饰还没撤下,北美的冬日被无限拉长,广播里的欢笑和歌声在雪花里回荡。
他驻足看了一会窗外的雪。
前往里约热内卢的飞机穿过绵软厚实的云层,孤爪研磨放下桌板,把围巾叠起来趴进去,小猫一样蹭了蹭,侧头,盯着窗外放空大脑,眷恋地在灰白里描绘太阳的微笑。
飞机正准备跨越赤道。
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和翔阳发消息联系了,他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不知道小黑又会怎么编排…明明小时候还和他相差不大,长大了却满嘴跑火车,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让他哄得转圈。
说不定现在正在骗翔阳说:“研磨他想不开跑去北极啦,现在变成冰冻猫了,快去找他吧。”
孤爪研磨被自己逗笑了,脸埋进胳膊里。
终于在里约落地,孤爪研磨走进廊桥时一阵恍惚,远处的夕阳晕开橙黄、带出灰紫,天空美得像爱情电影里主角该抱在一起接吻的完结场景。
是该有人在这样的天空下拥吻。
他已经一刻都不能等待了。他跑起来,顺着路标一路前行,褪去满身风雪从春天奔向夏日。
踏进地铁站,气喘吁吁地打开手机。
没网。
孤爪研磨一拍脑门,他出来得太着急,完全忘了日本的手机卡在里约用不了这回事。
四处看了看,人生地不熟,孤爪研磨只能返回机场,在柜台处连上wifi,在钱包里翻到几张上次剩下的里亚尔办了个电话卡,塞进手机。
坐上地铁时他才打开聊天框,日向翔阳最后一条的消息在三分钟之前。
——“黑尾前辈说你去南极看企鹅了…真的吗?”
他就知道!
——“…我没有。”
孤爪研磨翻上去逐条回复,收到信息的日向翔阳很快打来电话。
“那研磨在干什么?一天多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又急又气,“我给黑尾前辈打了好几个电话,要不是他再三保证你没事,我现在估计已经回到东京了。”
“抱歉,让翔阳担心了。”孤爪研磨软下声音安抚他,“我只是…突然很想晒太阳。”
日向翔阳被他噎住了,一下子没跟上他的话头:“…晒太阳?是去看日出了吗?可是晚上那么冷…你是不是在车里睡觉?我说了不可以这样。”
“我没有,真的。”
一路都通着电话,日向翔阳在那头絮絮叨叨,孤爪研磨数着闪烁的指示灯,看着越来越近的站点弯起了眼睛。
“翔阳。”
他打断日向翔阳的话,叫了他一声。
“…嗯?我在呢。”
他的舌尖像是含着一块奶糖,声音也柔软甜蜜:“我好想你。”
日向翔阳从善如流地接住他:“我也想研磨。”
和爱人互诉思念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孤爪研磨浅浅笑着,把脸埋进围巾。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
“…那你要说到做到!”
“当然。”他看了一眼时间,“翔阳现在要去打沙排了吗?里约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嗯!我已经准备过去了。”
“好,那翔阳去忙吧。拜拜。”
“看完日出就回去好好睡觉哦,拜拜!”
孤爪研磨挂掉电话,冷静下来才感觉到浑身都在冒汗。他脱掉闷热的大衣,解开围巾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卷起衣袖,拿着护照扇风,热得皱眉,心里闹哄哄地抱怨里约的气温。
换乘几次,终于在看过好几次的熟悉站点跟着人流走下地铁。出站后他打了一辆车,司机不会说英语,他也说不来葡萄牙语,两人拿着手机,又是翻译又是比划,好半天才沟通成功。
车辆载着他朝沙滩驶去,车窗像按下播放键的街头短片,一切在里面飞速出现又消失。
下了车,鞋底踩上柔软的沙砾,孤爪研磨一手拿着大衣,围巾被吹得翻飞。
新鲜空气让他如获新生,沙滩的夜景尽收眼底,他开始往前走,慢慢又跑起来,急切地穿过笑闹的人群,耳边呼啸着里约的风声。
直到靠近沙排场才缓缓停下,他喘着粗气抬眼望去,很快找到了在不远处球网前奔跑跳跃的那个人。
那抹橘色依然生动鲜活,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燃烧,越飞越高……
雪停了。
整个旅程在脑海里走马灯般回放,孤爪研磨突然发现里约的夜晚也很热,汗液不断从鬓发里析出、汇聚,顺着侧颊滑下,然后在下巴处被他擦掉。
他深深看着自己的爱人,又一次被夜风吹起发梢时终于抬起沉重的脚朝对方走去,手一松,大衣掉进沙地。
“翔阳。”
日向翔阳浑身一震,猛地回头,被排球狠狠砸到了侧脸,一个踉跄之后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重新抬头。
“研磨?!”
夏天,就是此刻。
—END—
偶尔真理(恺楚)
平安夜的早晨下了雪,但屋内的两人并不在意,因为奥斯陆过去一个月都在下雪。
楚子航脱掉毛茸茸的居家服,套上秋衣针织衫毛衣卫衣,最后是长及脚踝的羽绒服,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恺撒在他身后倚着门框,不打算出门,理由是衣服穿太多层有违生存最低所需的时尚准则,不过旁观楚子航把自己穿得圆鼓鼓的倒是挺有意思。他走上前狠狠把人抱了一下,在直筒版型的羽绒服中间勒出一圈凹陷。
“早去早回。”恺撒挥手道别。
楚子航走出几步又回头,看见恺撒贴在窗玻璃后眼巴巴望着他,心头升起一丝微妙的幻觉,仿佛恺撒是他包养的小金丝雀,现在他要出门捕猎挣暖气费,不然这个金灿灿的漂亮东西就要冻死在挪威的寒冬里。
...
平安夜的早晨下了雪,但屋内的两人并不在意,因为奥斯陆过去一个月都在下雪。
楚子航脱掉毛茸茸的居家服,套上秋衣针织衫毛衣卫衣,最后是长及脚踝的羽绒服,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恺撒在他身后倚着门框,不打算出门,理由是衣服穿太多层有违生存最低所需的时尚准则,不过旁观楚子航把自己穿得圆鼓鼓的倒是挺有意思。他走上前狠狠把人抱了一下,在直筒版型的羽绒服中间勒出一圈凹陷。
“早去早回。”恺撒挥手道别。
楚子航走出几步又回头,看见恺撒贴在窗玻璃后眼巴巴望着他,心头升起一丝微妙的幻觉,仿佛恺撒是他包养的小金丝雀,现在他要出门捕猎挣暖气费,不然这个金灿灿的漂亮东西就要冻死在挪威的寒冬里。
这个诡异的念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显而易见恺撒不是金丝雀,而自己也不是要出门捕猎。楚子航探进口袋隔着手套摸了摸里面的硬纸片,他是要去寄贺卡。
苏小妍在三天前的晚上突发奇想提出了这个要求,一张画着圣诞树的贺卡,上面盖有平安夜当天的邮戳,从儿子和圣诞老人同在的国度寄出。
听起来多浪漫啊。
谁也别想戳破她期待中的浪漫,即使楚子航再三澄清圣诞老人在芬兰,虽然同属北欧但和挪威并不是一个地方,她选择充耳不闻。
“我不管,我就要。”
这是妈妈对孩子说的话。
于是楚子航只好紧急采购贺卡,交由恺撒审核,然而流水线产品怎么审核都缺乏诚意,最后是DNA里都流淌着艺术的意大利人亲自执笔手绘圣诞树并起草祝福语,楚子航负责誊抄和落款处签名。
“你母亲一定会喜欢的。”恺撒一边说着一边进行最后包装,用小剪刀修剪从他们院中折下的一小截松枝。
将修好的松枝放在贺卡封口,恺撒滴落金黄蜡液,然后拉过楚子航的手,和他一起盖下火漆印。
楚子航捏着信封,看龙飞凤舞的花体签名和规规矩矩的方块字并列在一起,默默好一会儿开口道:
“谢谢。”
而意大利语的“不客气”是索取一个吻。
开车回来时,楚子航停在门口摸出手机给他们被积雪压成姜饼屋的小房子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才将车停进车库。
恺撒没有在门口迎接。楚子航一进客厅便闻到了热乎乎的橙香,他猜有人在煮圣诞节固定菜单热红酒。
这个认知让楚子航的胸腔没来由的变得轻盈。他寻着叮叮咚咚的声响走向厨房,刚到门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琉璃台上敞开瓶盖放在那里的不是某款楚子航读不出名字的干红,而是他上周从华人超市抱回来的老米酒,它的使命是用来煮酒酿小丸子的。
“你在煮什么?”楚子航尽量假装从容,但声音里还是不易察觉的掺入了一丝紧张。
“原本是普通热红酒。”恺撒快乐地用汤勺搅动小锅,“现在是加图索主厨特供热红酒。”
哪里有红酒?
楚子航扪心自问,视线探究地望向锅内。鲜橙片在小火慢沸中沉沉浮浮,代替肉桂卷漂在橙汤中的是两颗红枣。
看了一会儿,楚子航摘下手套,摸摸恺撒的脑袋。他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单凭手掌上温和又缓慢的力道,恺撒就读懂了:
这个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你每次都放很多糖,我猜你是觉得红酒涩口,那就换成你喜欢的酒。既然连红酒都可以换,别的配料换一换也没什么关系。”
恺撒在此刻对于篡改菜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开明,反倒是楚子航微微皱起眉,觉得不太恰当。
“可这就不是热红酒了,圣诞节该喝热红酒。”他说。
恺撒含混地哼哼一声,听上去不大赞同。
“别拘泥传统,圣诞热饮被发明的初衷就是为了冬夜和心爱的人窝在一起喝点热乎乎的东西。”
他拿来玻璃杯盛满主厨特供热红酒,递到楚子航面前。
捧着杯子,楚子航浅浅呷了一口。
“好喝吗?”主厨问。
唯一的食客没有作答,只是闷头又喝了一口,脸颊被热气蒸腾得绯红。
跨国视频电话在晚餐中途打来。楚子航换算了一下时差,严肃地提醒母亲不可以熬夜。
“有什么关系啦。”苏小妍被儿子数落得习惯了,毫不介怀,“我的圣诞贺卡呢?为什么还没有收到……”
拖长的尾音里含着委屈。
又要圣诞当天的邮戳,又要圣诞当天收到,人类辛苦搭建的全球邮政系统遭受了不公正的指责。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准备耐下性子解释,自己刚刚才寄出,预计会在28至70个工作日内送到她手上。
但刚开口,恺撒就把脸挤进了屏幕。
“圣诞快乐!”他遥遥向苏小妍祝酒,“贺卡已经寄出了,由楚子航和我亲手制作,我保证它值得等待。”
他又细细讲述了一番楚子航是如何遴选松枝,如何设计图样,以及为了盖上今天的邮戳而甘冒风雪赶往邮局。
屏幕对面的苏小妍快乐又感动,用飞吻给两个大宝贝一人送去一个亲亲,恺撒把它们从空气里抓出来,贴在自己和楚子航的脸上,向妈咪确认签收。
电话挂断,楚子航仍捏着手机,似乎还在试图理清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恺撒慢条斯理咽下烤鸡,擦擦嘴角,“贺卡和热红酒是一模一样的道理。”
“你妈妈不缺贺卡,她想要的是与你的连接。和北欧和圣诞老人都无关,你就算被外派到埃塞俄比亚,她也会找借口说不知道圣诞老人去不去非洲需要证明一下,然后向你讨到一份礼物。”
一番推理信心满满,恺撒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的弧度流露一股莫名其妙的嚣张,北欧风格的极简性冷淡餐椅在他身下如同皇帝宝座。
“你被骗了,圣诞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他坦荡地揭穿流传了几个世纪的诈骗案,“人很虚伪,把天主拿来当借口陪伴在彼此身边。礼物、烤鸡、红酒、蛋糕……披在一百种伪装下真正被交换的只有爱。”
楚子航坐在餐桌对面,听完了整场宏论。他对上恺撒的视线,平淡的眼神下蛰藏着不信服。
他相信这套理论偶尔是正确的,但多数时候太过绝对,否则世界上的每一句“圣诞快乐”都应当被翻译成“我爱你”。
楚子航不相信。
不过他没有驳斥,即便是宇宙中最不解风情的人也不会把平安夜的餐桌变成辩论场。
垂落的视线意为退让,楚子航端起玻璃杯,餐厅灯光照亮被米酿冒名顶替的热红酒,橙黄与米白流淌,无端端令人想起春日的小花。
“圣诞快乐。”楚子航说。
这是一个偶尔的时刻。
————
圣诞快乐🎄
晚上煮了甜橙热米酒,香香
星星寻回(恺楚)
⭐
寻星调查员敲响房门时,恺撒还在睡觉。
他跳下床,扒开窗帘缝朝外看了一眼,立刻急匆匆裹上外套冲下楼去,临开门前用手梳理了两下长发。
“早上好,加图索先生。”调查员礼貌地问好并出示自己的证件,“我们接到附近的占星师报告说,您捡到了一颗星星。”
“我看不出我有私藏星星的理由,还不如把月亮藏起来,它更明亮。”
恺撒单手撑着门框。他的回答听上去似乎是一个讽刺,楚子航微微皱起眉。可是面前的人笑容太过明朗,蓝眼睛微笑地看着自己,肩头的金发在清晨笼罩柔光。
好总之,一个毫无阴翳的人。
楚子航抿了抿嘴,把视线从那双如同高山湖泊般的眼睛上挪开,心中默背寻星调查员工作手...
⭐
寻星调查员敲响房门时,恺撒还在睡觉。
他跳下床,扒开窗帘缝朝外看了一眼,立刻急匆匆裹上外套冲下楼去,临开门前用手梳理了两下长发。
“早上好,加图索先生。”调查员礼貌地问好并出示自己的证件,“我们接到附近的占星师报告说,您捡到了一颗星星。”
“我看不出我有私藏星星的理由,还不如把月亮藏起来,它更明亮。”
恺撒单手撑着门框。他的回答听上去似乎是一个讽刺,楚子航微微皱起眉。可是面前的人笑容太过明朗,蓝眼睛微笑地看着自己,肩头的金发在清晨笼罩柔光。
好总之,一个毫无阴翳的人。
楚子航抿了抿嘴,把视线从那双如同高山湖泊般的眼睛上挪开,心中默背寻星调查员工作手册。
“方便让我进去吗?只做必要的搜查,不会翻动您的私人物品,希望您配合。”
一边说着,楚子航一边展示手中的星迹探测仪,还贴心地从腰包里掏出鞋套。
可加图索先生好像对此全不在意,他让开大门,比了个“请”的手势,仿佛一位久候的主人。
这份配合让楚子航松了口气。在点头示意后,他迈进屋内。
这实在是一间漂亮的房子,充满了主人精心打理后的生活痕迹。不过楚子航扫过一眼后便收回视线,专注地读取探测仪上的数字。
这是调查员工作礼仪的一部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窥探,以避免被调查者的不满。
然而楚子航的礼貌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自作多情。恺撒走在他的身旁,每路过一个地方,便向他介绍墙上的装饰画或架上的摆件。
“……我缺乏经验差一点反被它拽下船去,幸好当时船长就在我身边,我们……”
“加图索先生,”楚子航无情地打断了恺撒,他站在楼梯口,“一楼检查完了没有问题,二楼我可以上去吗?”
恺撒遗憾放下自己和20公斤海钓成果的合照,顺着楚子航手指的方向望向二楼,思考片刻后才回答。
“楼上是我的书房和卧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耸耸肩,“它们有一点乱。”
不介意。楚子航想。他见识过的调查现场何止于凌乱。
那么首先是书房。探测仪仔细地从一行行藏书上扫过,这类地方是人们最喜欢设计暗格的位置,楚子航检查得格外认真。恺撒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
一圈检查结束,未发现任何异常。
楚子航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卧室门口。
他用眼神再次确认自己是否得到了进入卧室的允许,而恺撒的回应相当热情。楚子航甚至微妙地觉得对方似乎盼望着他走进去,这让他升起几分疑心。
这间主卧的面积甚至比一楼的客厅更大,厚厚的地毯与窗幔,让整个房间都显出一种安逸的绵软。大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大块,楚子航一眼就能想象出10分钟前恺撒是怎样从这里匆忙离开。
这份想象让楚子航有点不自在,或者说身处他人的私人空间本来就够让他不自在了。他比起先前更谨慎地管好自己的目光,几乎将检测仪的屏幕贴在了脸上。
恺撒在他背后轻笑出声。
“我的房间只是有点乱,应该没到不堪入目的程度吧?”
放在平日,楚子航应该能想出一两句得体的应对,但现在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将他整个人都紧紧捆住,因此没有接话。他的脚步慎重地绕过房间,绵羊毛地毯吸收了两人的脚步声,整个空间内静谧得只剩下呼吸。
叮。
探测仪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惊得楚子航险些把它从手中掉落,但下一秒他就恢复冷静,全身戒备。他开口的语气仍然彬彬有礼,但黄金瞳释放出的目光严厉而尖锐。
“先生,柜子里是什么?”
恺撒对于楚子航态度的变化仿佛丝毫不曾察觉,仍然是那副闲散而温和的样子。
“是我爱人的私人物品。”
没有给出具体的正面回答,可疑程度在楚子航心中直线上升,他一手拿着测试仪一手悄悄地移向腰间。
“那么我可……”
“当然。”恺撒在楚子航尚未问完时就给出了回答,“你当然可以打开它。”
楚子航看着主送递到眼前的钥匙,忽然意识到,从最开始让他进门的那一刻起,恺撒的一切顺从与配合都罗织成了巨大的陷阱。现在只差一步就要坠入其中,他的警惕心狂跳着让他逃跑,可手中的探测仪仍在叮铛作响。最重要的是
那双春日湖泊般的蓝眼睛,看上去有一点难过。
机械锁咔嚓一声打开,阳光照亮了封闭已久的柜内。
叠好的衣服、书本和日用品,而单独被摆在最上层的只有一件小东西。
楚子航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那个丝绒首饰盒。这是工作的重大失误,调查员不应该在未经检测的情况下就直接触碰可疑的物品,诅咒或是其他魔法机关曾夺走过他同事的生命。
优秀调查员不该犯这样的错,但生命中就是有些错误,不去犯下反而会让人觉得痛苦。
他抓住了那个盒子,打开,几秒的安静过后什么诅咒也没有降临。
盒子里是一颗未成型的星星。
它躺在天鹅绒的衬垫上,光芒微弱而清澈。
盯着星星看了许久后,楚子航才意识到自己的恍神,他掩饰地清清嗓子。
“你应该知道管理条例,即使是未成熟或不完整的星星也需要上报。”
“我知道。”
恺撒把这句话说得很慢,他注视着楚子航,双眼中幽蓝的浪潮渴望将面前的人吞没。
“我上报了,所以他们派了你来。”
楚子航下意识要纠正他,自己接到的任务明明是寻找一颗被非法藏匿的星星。可是反驳的话卡在舌尖,没有底气被说出口。真古怪,他明明要说真话,但是心却虚弱得像在撒谎。
“你是来收回它的,对吗?”恺撒询问,可与此同时他上前一步,姿态近乎咄咄逼人。
调查员们总是见到抗拒交还星星的人,他们或是愤怒或是贪婪,楚子航一瞬间陷入惶惑,他们中没有人会这样的眼神,那么热切,又那么难过,仿佛……久别重逢。
新星在楚子航手中绽出与它不相匹配的闪亮辉光。楚子航当即要将它用收容箱封存,可是恺撒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星星强硬地按在他的掌心。
星辉的灼热不是在皮肤,而是在大脑中跃动。白金色的星光迷惑了他的双眼,连同那些光芒一同刺入眼中的是无数陌生的画面,在层层堆积下逐渐变得熟悉。
原来如此,这是他的星星。
星星是愿望,而遗忘了愿望的人的星星会坠落,有人替他捡了起来,放进丝绒盒子里。
“我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楚子航低着头许久,闷闷地说,“那是最高危级别的心灵恶魔,我总要做一点保险措施。”
恺撒双臂抱在胸前,现在他看起来既不可疑,也不热切,更不难过了。眉梢扬起,端出挑剔的不好相处的恶霸样子。
“哦——”恺撒拖出长长的尾音,“你的保险措施就是把我整个人从你脑子里抠出来。”
楚子航的视线在卧室里四处飘移,此刻他一点也不忌讳了,因为这里也是他的房间。可是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此刻自己是在办公室该多好。
“面对心灵恶魔,最标准的做法就是排除弱点。人的愿望便是人最大的弱点。”楚子航硬着头皮说。
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一派正气,试图营造出自己只是客观阐述战斗指南的假象。
恺撒眯起眼睛,一句话戳穿他的所有障眼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
每一个字都尾音拖得晃晃悠悠,像是秋千,一下一下荡向蓝天。
“我是你的愿望。”
楚子航快把探测仪的手柄捏烂在手里,他抠着外壳上的接缝,看床,看地毯,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唯独绕开恺撒的灼灼目光。
“星星已经回收了。”
恺撒愣了一下,楚子航忽然硬邦邦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听起来像个暗示,但他有一点拿不准。
“也就是说……?”恺撒试探着问。
“我下班了。”
飞快地接下话,楚子航长吸一口气,又紧跟着补充。
“有空。”
这下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恺撒昂首挺胸去衣帽间挑选他的约会穿搭,楚子航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扭头去柜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切都归回于原处,星星也是。
————
祝我生日快乐🥳
最近在奇迹大陆捡星星捡得天昏地暗
【研日】重启夏日
SUMMER:【他不能困住展翅的飞鸟,就如同他不愿做被驯化的家猫。】
研日2w+,HE,成年之后的他们,很清水
可能之后会写小番外,内含微量及影,介意的左上角。
这是个极其寻常的夏日午后,街町杂货铺的老板一如既往骑着他带框的老式自行车不知道往哪处行进,经过时总会留下叮呤当啷的回声。伴随着他身影而来的金黄日光闲庭信步地穿过院内溜进屋内,为不惊扰主人而特地弱化了存在,蝉声也时有时无,或许大家在踏足这片区域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动作。
包括这只总是来蹭饭的白野猫。它很机灵,在这片地域算得上叱咤风云,和其他猫互殴的时候巧用其柔软的身姿,在保证毫发无损的情况下,顺带扯掉...
SUMMER:【他不能困住展翅的飞鸟,就如同他不愿做被驯化的家猫。】
研日2w+,HE,成年之后的他们,很清水
可能之后会写小番外,内含微量及影,介意的左上角。
这是个极其寻常的夏日午后,街町杂货铺的老板一如既往骑着他带框的老式自行车不知道往哪处行进,经过时总会留下叮呤当啷的回声。伴随着他身影而来的金黄日光闲庭信步地穿过院内溜进屋内,为不惊扰主人而特地弱化了存在,蝉声也时有时无,或许大家在踏足这片区域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动作。
包括这只总是来蹭饭的白野猫。它很机灵,在这片地域算得上叱咤风云,和其他猫互殴的时候巧用其柔软的身姿,在保证毫发无损的情况下,顺带扯掉对方几根猫毛。它之前鲜少闯进人类的家庭,不过对这个人是例外。
屋宅的主人喜静,他总是独自一人,有时候会有个黑头发的高大男子会前来拜访,不过待的时间都不太长;偶尔,这位男子会带领一群伙伴来此处聚会,谈笑间桌上的饭食便被风卷残云。
这时候野猫会找一处在角落蜷缩着,静静地舔舐毛发,等到这屋子的主人找到它,把剩下的吃食用小盆装着,蹲下递给它。
“别饿死了。”他对野猫说。但野猫听不懂,它会把食物吃完,然后向他道谢。当然,他应该也听不明白。
它和往常一般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去,那儿不常开火,不过主人会给这来路不明的野猫备点肉糜和清水。它轻盈地跳上木台,准备钻进开了一条缝隙的厨房里,它还没往目的地走上两步,门便猛然打开。
“欸?!”
撞入眼帘的是位陌生男子,它没见过,不过看着很美味,因为这人头发看起来像颗饱满的橘子,光是看着就蛮香甜可口的,只是肤色似乎和周边的人不太一样,像什么呢……像焦糖!
“研磨——你家进了只猫!”
“嗯。”研磨闻声赶来,看向这只已经被日向抱在怀里野猫,轻微地挑起了眉头。在他印象里,这只野猫应该是比较怕生的,之前去杂货铺买鲷鱼烧,偶然看到老板在逗弄这只来历不明的白,只可惜后者不太买账,既不吃老板给的东西,也不和对方亲近。就是他自己,也只是摸过一次这家伙的头,很快也收手了。
“果然,翔阳真是有天赋。”研磨不得不感叹,他的目光落在日向身上,浅浅提起一个笑容,“猫不容易亲人的。”
“是吧,我之前就说了,我跟我家附近的野猪都能混熟!”日向是个爱听夸的,听了研磨的话是两眼放光,声音也不自觉大起来,“这只猫不是研磨养的吧,之前没听你提过呢。”
研磨思忖片刻,点点头:“附近的野猫。”他们之间存在微妙的饲养关系,不过他不管这猫的死活。
“好可爱!”日向最后低下身子,把猫放回地上,“和研磨长得很像。”
“是吗?”研磨躲开日向直视的目光,也没有说什么。
“对呀对呀,尤其是眼睛……透亮得像一块琥珀。”日向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巴西见到的那串手链是用什么做成的了,难怪当时觉得如此眼熟,“很漂亮啊。”
研磨沉默着,看着日向从灶台上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来历不明的猫在他的脚踝附近窜来窜去,摇晃着柔软的尾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好得到现成的食物。日向低头朝猫笑着,跟它说先稍安勿躁,等会儿再过来给它喂食。
他就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一小时的日向身上出了层薄汗,看来柑橘香的止汗露发挥的作用只有抑制咸腥味儿。夏风总是黏腻的,就像沾着汗水的发梢总是黏在脖颈上,说不上多么难受,但总归不喜欢。蝉声也是不合时宜地响起,嗡嗡的声音蚕食他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起来总是比较淡然,就算是半肚子火的烦躁也能维系好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但此刻,他感觉到身体深处有不可名状的东西正在破裂,他摸不着位置。
不太舒服。
他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先转身再和日向说话:“翔阳快进房里吧,辛苦你做饭了。”
“来了!一定要让你尝尝我在巴西练就的手艺!”日向总是这么咋呼,和高中比起来他的声线变得更加成熟,清亮圆润,摆脱稚气的乌鸦叫声都与以前不同。他现在可是大变样,无论哪个层面。
研磨没有看错人。他笃定翔阳会脱胎换骨,因此无论这孩子做出什么他人看起来莽撞的决定他都理解。
就像日向毕业之后决定去巴西修炼沙排,明明家庭经济条件不是特别允许,异乡的人生地不熟与水土不服也足够将人打垮。
就连黑尾都提起了这件事情:“小不点可真是,有时候做出的事情让人折服啊。”
“嗯。”研磨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手机,像是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不过很快又补充道,“翔阳有时候的确做事不会过多的去思考可行性,但是他决定的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
他说要打副攻手,他说要睁开眼打速攻,他说要走向全国……他说他要让研磨说不出“一般般”之类的话。研磨细细地回忆起他们曾经共处的画面,他很少去盯着翔阳的眼睛说话,不如说他会躲避大部分人的目光,但翔阳那双澄澈的眸子不知何时烙印在他的大脑中。
懵懂、神采奕奕,但又充满野心与兽性。不如说翔阳是尚在成长期的雏鸟,待他羽翼丰满,自然制霸一方天地。
这和游戏里的boss有什么区别?研磨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祝他顺利吧。我还挺期待的。”黑尾看着研磨的神色,像是猜到什么,“研磨,我说你啊,很少对人投入这么大的兴趣呢。”
“是吗。”
研磨不可置否。他难得没有和小黑拌嘴,默认下这个说法。
在日向前往巴西苦行的日子里,研磨也不闲着。他们仍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研磨总在职业训练结束后接收来自南半球友人发来的一长串每日总结的消息,他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认真地看完,然后简短地进行回复。日向从来不会责怪自己回消息的长短,只是一股脑儿地倾洒日常与关心。
南美的日光泼洒四方,里约热内卢基督像如神明一般俯瞰着城市,这儿四季如夏,绿植长势颇高,铺满市井的角落。细沙环绕如宝石般清透的碧海,隔着屏幕的蓝天白云也充斥着独属于那个地域的热辣,那是最滋润日向的土壤;而有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东京,夜晚总是车水马龙,霓虹灯长明不灭,将墨色点燃,入冬的风刮得人脸生疼,街道上的行人也不远在室外久留,步履匆匆地往栖息地行走,研磨攥紧拳头试图捂热掌心,他心想再等几分钟小黑要是还不出现他就马上跑。
在时间的临界点,实习生黑尾总算夹着公文包从公司里跑出来,向窝在围巾里敲手机键盘的研磨喊了声。
“能约到孤爪选手可真是费劲儿啊。”黑尾坐上研磨的超跑,煞有其事地打趣他。
“嗯嗯,小黑知道就好。”研磨习惯了黑尾的调侃,偶尔也懒得反驳他。
难得明天是个清闲的周末,两位发小总算是能碰头,黑尾便约了他聚聚餐。实习生工资不高,黑尾也只是在公司周边租了个不大的公寓,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独自一人生活的厨艺也是见长,随手几个菜就能令人食指大动,研磨也将将吃了四分之三的米饭,才放下筷子。
他盯着桌上的鱼看了会儿,想到家附近的那只野猫似乎对这个食物不感兴趣,真是个难伺候的猫。想到这里,他收回目光,抄起手机,正好碰上远在巴西的日向给他发来了元气满满的早安消息。
“又收到小不点的消息了?”黑尾又夹了两筷子秋刀鱼。
“翔阳他,昨天打比赛输了。”研磨一边回复一边同黑尾说。
“哦?”黑尾听起来倒也不惊讶,“嘛,人外有人嘛,胜败乃兵家常事,小不点很快会振作的。”
“你说得对。”研磨忽然说,“你说翔阳会不会有迷茫的时候。”
黑尾不意外研磨的疑问,思虑过后回答:“会吧。”
回国的那天,研磨把日向带回家中,他说:“有时候觉得翔阳的精力真是用不完呢。我每次觉得差不多了,大概要这样了吧的时候,你总是能重新调整重新起步。”
面对面坐着的日向还在逗弄这只闯进屋宅里的野猫,听见这话,他瞬间打鸡血似的,完全不见半点不好意思:“谢谢夸奖!”
研磨本意只是随口感叹句,他早就猜到日向的反应,面对这个反应他微微一笑。而日向总是喜欢打破他的预想,从巴西回来的青年身上都是晒伤的痕迹,怀中的白野猫用爪子抓着他的小臂,不肯松开,日向也没挣扎,他顺着野猫的毛,和研磨说:“其实有这么一天,我有点迷茫。我有这么一点,一点点点点的后悔,来巴西。”
研磨意料之外,他静静地听着日向的回忆。
“巴西的治安其实不太好,那天我送外卖的时候钱包被偷了。其实如果丢的只是钱那也还好啦,只是那个钱包对我很重要,是小夏送给我的。”日向低低地垂眸,语调很平缓,听不出半点酸涩,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那天啊,我正好碰到了及川前辈。啊,就是影山在国中时候的前辈,一个超级无敌厉害的二传手!在异乡见到熟悉的面孔,还是认识的前辈,不仅很惊喜,而且还很安心!他请我吃了一顿饭,还跟我一起打沙排。”
“他跟我道别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告诉我要保重身体,好好准备,等他大杀四方。”
“我就觉得,完全不需要感到迷茫呢!就像我在这天丢了钱包,却又遇到了鼓励我的前辈,未来肯定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许是会让我糟心,也许是意外之喜。但不可预料的事情过早去担忧,便会更加挫败,止步不前呢!所以,无论是跌倒还是什么,我总是还要站起来继续奔跑,继续打球的!”
研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日向也有迷茫的时候,但他以一种异于常人的速度从跌倒处爬起,继续前行。他从高中的时候就这样,夏天的炎热阻止不了少年人进化的脚步,他一次次被球砸倒,又一次次站起来,不惜将稀疏无用的羽毛拔光,好给更坚实的生长羽翼让路。
可他呢?
有过类似的情绪吗?
上大学之后他一直都待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学习金融也好,打游戏职业也好,他都得心应手。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比起结果更享受前进练级的过程,枯燥的基本功与新生期的坐冷板凳对他而言没什么,至少队内氛围尚可。
他从小便习惯钻研,分析与操控是他的优势,因为排球,他也稍微喜欢上竞技带来的快感。于是在电竞赛事中,他总是有条不紊,又野心勃勃,年纪轻轻便成为联盟内顶尖的战术流法师,一度无人能及。
研磨摘下耳机,二十四寸的电脑显示屏上的“胜利”图标赫然,身边是队友欢呼的声音,伴随着解说激动的祝贺,观众席的各位也掀起阵阵不歇的声浪。他率领队伍取得了世界级赛事的荣誉,队友们簇拥着,抱团痛哭流泪,他们的泪水充盈着喜悦。研磨哭不出来,也激情不起来,若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舒心。
对手是世界赛场上叱咤风云的战队,从他们手中拿下角逐四强的资格几乎就是从雄狮口中抢食。他做到了。
接下来,就是和蝉联两届冠军的队伍对决。
他们会赢吗。研磨垂下眼睫,面前的赛事资料已经看得差不多,他敲定下个推测——他不认为他们战队能赢过这支队伍。
不过,他已经享受到了职业竞技带给他的满足感,这就足够。
回想起来,他的职业道路在外人看来不算顺风顺水,这个方向他走了四五年,具体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参加FPS游戏里青训的打算,顺其自然就去了,选择了一个风格稳健凝练但已有些没落的老牌战队,理所当然突围,从战队替补一步步做上正选,以出色的战术策划与高超的操作技术,率领这支已经不算有活力的队伍重新冲进世界的舞台。
当初选择这支队伍本身也没打算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于是,26岁的孤爪氏在四强争霸之战结束后,选择退出职业队伍,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引退,一度成为电竞圈里的一大憾事。
“充分享受过了,想着作为职业选手也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吧…”他说。
十七岁的那场垃圾场决战,音驹和乌野教会了他,享受比赛本身,日向告诉他,竞技本身就充满乐趣。他记住了。
过满则溢。
“现在“在配信里打打游戏”这种程度的正好。”
他很清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在感兴趣的领域闷头前进,即便没有热血沸腾的瞬间让他疯狂地爱上某条道路,这种程度的喜悦也就够了。大概也是因为类此平淡又带有些微固执的心态,让他至始至终都不计较得失,也就不会感到迷茫。
“好帅……”日向眼睛也不带眨地看着研磨的采访,不自觉发出自己的称赞,“可恶,我什么时候能说出和研磨你一样的话啊!超酷的啊……”
研磨早就习惯日向的赞美,向他笑笑:“没什么酷的,就这样随口一说。”
他窝在日向的房子里,用手机查看秘书发来的消息。
应小黑的请求,研磨来到圣保罗给The Special Match做直播宣传,在太阳底下和日向打了一上午沙排,直射的日光温度实在太高,每一处汗腺都在渗透出汗液,缠在他的肌肤上,并且……浑身沾满沙子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也不是完全没意思,沙排的2对2及其风向的实时变动让应对策略更加具有即时反馈成效。
结束直播后研磨简直想陷在沙子里躺一会儿歇息。日向见状自告奋勇把他带回租房里,提供浴室给爱干净的猫猫清洗。
卸去汗水的黏腻,舒爽随之而来。吹得半干的头发被他挽起一半来,这会儿他懒懒地靠在棉麻套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街景。
圣保罗的高楼建筑很密集,鳞次栉比的大厦群倒是协调得恰到好处,rio pinheiros像条墨蓝色的丝带,与ponte estraiada缠绕,一同将熙熙攘攘的城市包围串联,在城市的最高处,圣保罗州旗随风高扬。这儿绿化也是覆盖广泛,为略显生硬的建筑颜色添上几笔属于自然的活泼。不论其自由度,这儿或许宜居。几乎算得上毒辣的阳光依然还是无私地普照大地,给人以一种永不日落的冲劲儿。
南美人似乎也多如此,遵循野性的原始,他们大胆开放,热烈直率,就像此处的太阳般,云朵遮掩不住它的热切,无边际的天空是它徜徉之地。
这儿很适合日向。研磨心想。
“翔阳应该不会有我这种心态吧。”
听了研磨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日向开始还没马上反应过来,对上脑电波之后思考了一番:“我应该会打到自己没办法拿起排球的时候。”他颇为正经地回答研磨的问题,眼神中是令人难以忽略的坚定。
研磨没法忘记他的这副神情,以及蕴含在底下的更加让他不好把控的东西。
“而且,研磨你不是说等我变得没有趣的时候就要撤资吗?”日向提起这句半是戏谑半是威胁的玩笑,“我希望那一天晚点来临。”
他很在意那句话。倘若研磨只是随口一句的玩笑,说话的人可以完全否认,而研磨没有,他只是微微泛起笑意,那双酷似猫的眼睛仿佛锁定了他的猎物,又不愿意马上下嘴啃食,于是弯起的弧度透出些把玩的意味。他坐直了身子,起身朝日向走去,在离对方几十厘米的安全距离站定。
研磨伸手,抚摸了下日向的头顶,那头耀眼的橘发被主人理得短,但依然蓬松柔软,他几近温柔地看着日向:“翔阳每天都在更新,像打不过的boss,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新惊喜,不用太担心,我很相信你的能力。”
“嗯!”日向猛猛地点头,他突然想到什么,“啊!你家附近的那只小白还好吗?你有两三个月没说到了呢。”
“还活泼呢,就是最近不爱吃东西,下次喂它的时候给你拍照。”
“好!”日向走上前一步,毫无征兆地给了研磨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应该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给你这个的!我开始以为只有黑尾前辈来呢!研磨你真是会给我惊喜啊!”
研磨听见心跳声分贝过高,他虚环住日向,最终将不知所措的双手放在青年厚实的背脊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捡起个老旧的台词应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研磨!”日向松开研磨,朝阔别已久的友人露出爽朗的笑。
他的笑容比以前要更加温和。
高中的他总是喜欢呲着大牙乐,那时候的他笑颜更加恣意。只要踏上赛场,他便会专注于眼下每一球,调动全身血液,牵扯肌肉,跨出每一步,接住每一球,完成每一个扣杀。后来,再见到他还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在里约热内卢的弗朗明哥海滩上,南美烈日实在是过于伤人,把日向白皙的皮肤晒得棕红,不过此时的他就如日光般,不知疲倦,不知停歇,激情与活力就是他的日常,训练与比赛他都全力以赴,记住成败。
26岁的日向重新回到了巴西,在圣保罗街市中心,凭他职业选手的薪资租下的60㎡的出租屋里,他露出和21岁的青年如出一辙的笑貌。五年的修炼,将羽翼打造得更加丰满有力,一次次的展翅高飞,让这只贪婪地渴望高空的鸟进化成凶狠的猛禽。他还是不知满足,依然不断前进,与其他鸟类猛兽争抢激斗,扯下其他对手的羽毛,从不善罢甘休。
研磨很乐意为这只斗殴能手贡献更大更宽阔的舞台,他想看这位永远在升级的魔王在将他打败之后如何去征战更广阔的世界。在日向选手飞翔的身姿中,他总是能窥得那丝游离于正常人之外的疯狂。
日向是失控的,他本身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任何人都不能妄断他的发展。他属于天空,属于无边无际的自由,因此他一次次地选择高空飞行,克服重力去向上摸寻。他可以挣脱研磨为他精心打造的金属鸟笼,不低头求饶,亦不从缝隙中狼狈钻出,而是选择双脚蹬地,头破血流地撞破桎梏,闯出生机。
而研磨他天生就有一种轻飘飘的控制欲,无声无形,如果愿意,他会用一根细线牵着有趣的东西,让其配合他的调动,他就是天生的操盘手,独独把握不住日向翔阳。
所以他老说翔阳很有趣,因为猜不透。他试图去抓住这份脱轨的灵魂。
那倘若有一天,翔阳不再有趣,不再不稳定,他的征服便易如反掌,到那时候,他是不是会失望地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撤掉一切关注。
“研磨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其实有点担心日向选手呢。”黑尾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作为排协普及部门的主任,随着年龄的见长,他的工作可愈来愈重,和董事长孤爪见面机遇不多,不过他们还是如往常一般熟稔,譬如今晚两位步入三十大关的人齐齐窝在沙发上看世界男子排球俱乐部锦标赛,茶几上还摆放着三分之一的苹果派。锦标赛打得那是个热血沸腾,压线扣杀、背飞二传、铁壁拦网,无一不令人称赞叫奇。看得黑尾明天就想去玩两手。
而在锦标赛里,最被关注的估计是Asas圣保罗俱乐部的日裔选手日向翔阳。他一如既往保持着高速的运转速度,大幅度的跑动、高强度的跳跃,33岁的他爆发力依旧很强悍,也不知这位世界级选手能战斗到几时。
“我还能吃了他吗?”研磨撇嘴。他一边说还一边瞥眼想着剩下的苹果派,吃不完还要不要留着拿去喂猫。最近那只嚣张的野猫来的频率低了不少,不知道什么原因,厨房备着的鱼干放了几天都没有碰过的痕迹。
“那不好说,毕竟你每次都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黑尾轻笑两声,“你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矛盾啊。以前我总觉得是因为你俩关系好,现在看来还是很奇怪,咱俩相处模式也不这样啊,你和他又不像对手又不像朋友的。”
“嗯……不知道。”
研磨也不懂。
“小黑你看人挺准的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黑尾一个问题,“你平常怎么给人下第一印象?”
“啊?这个嘛…”黑尾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应该是先看整体外形,然后凭直觉感应对方好不好对付。”
研磨笑他:“你果然是这样。”
“那你呢?”黑尾顺着他的话柄问道。
“我一般看眼睛。”研磨徐徐说出答案,“有人的眼睛很浑浊,蒙了层雾似的,看着就很不好接近,我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藏得太深需要我去猜,很麻烦。”
“但是翔阳的眼睛很清澈,像凝结的蜜糖。他很喜欢看着别人说话,不带一丝侵略的意味,就只是单纯地看着。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懂的人。”
研磨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个艳阳天,宫城县比起东京来比较冷清,离开中心商业圈便来到独属于城郊的舒适惬意,此处四面环山,放眼望去,周遭解是镶嵌着苍翠欲滴的林木。沿路日式传统屋宅,庭院栽种的青梻长势正好,枝繁叶茂,吹拂而来风偶尔挂落几片叶子,吹不走人,但意外催动云朵的步伐。
他对这儿是完全陌生的,拎着包走着走着就忘记自己走到了哪处,游戏机的没电关机宣告他的挑战失败,他眨眨眼,抬头迅速捕捉到长出护网的石墩,可以坐。他不带半点犹豫坐下歇息了,随之发消息告诉黑尾,试图描述他所处的位置。
等待的同时,他看起了帖子,多是关注的游戏上新版的消息。还没刷多久,一个不熟悉但清亮无比的声音传来。脚边好奇蹿来的三花猫闻声瞧了来者一眼,又认生地溜走了。
“你在干什么呢?”
好像遇到了个自来熟的孩子。
研磨心下提起些许紧张,毕竟他比较怕生,社交是能避免就避免。以他礼貌但冷淡的回答就像拉起个社交距离的警戒线,不少人都会望而却步。不过这个警戒线似乎对面前的孩子不起作用,回答之后紧接着就是下一句的追问。
“我叫日向翔阳,你叫什么?”
“孤爪。”研磨心想还是别说名字了。
“孤爪?”日向重复了一句,“你的名字吗?”
研磨抬眼,看向这位满眼期待的孩子。这孩子的眼睛不沾半分被世俗沾染过的深沉,他看人的眼神很真诚,他会用清澄的双目告诉你,询问只是要知道答案,并没有别的意思。
研磨眨眼,像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孤爪。研磨。”
“研磨啊。”黑尾听完研磨的讲述,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什么,总觉得带有点若有若无的深意,“你这种桥段,总感觉像肥皂剧里的一见钟情呢。”
研磨无语:“小黑,你少胡说八道。”
黑尾逗猫成功,哈哈大笑,他伸手拍拍研磨的肩膀,消停下来后说:“我知道日向很特别,从你第一次见面叫他名字我就发现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他是女孩子,你俩是不是能成。”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研磨吐槽。
"谁让你每次关注日向的模样都蠢蠢欲动的,你不是喜欢游戏吗?你看日向就和看游戏一样啊。"黑尾说话有理有据。
“我没有……小黑你还是别说话了,总是想些奇怪的东西。”
“咱俩都玩儿一块了,轮奇怪你也不输我吧!”黑尾不服气,二人又开始拌起嘴来,一如既往的。
吵累了,黑尾还进行了个总结:“嘛,我还是比较开明的,就算你喜欢日向也没关系哦,我是能接受的。”
“喜……喜欢?”研磨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霎时间,他感觉内心深处好像传来一阵悸动,很难察觉,就像是毫无波澜的死水忽然泛起了反常的涟漪,很细微的变动,研磨还是感受到了。
“你说我?喜欢翔阳?你,你在说什么?”
“我就随口一说~”
“……”
“那小黑,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欸?”
喜欢吗。喜欢的定义是什么,他去搜索了Google。“喜爱,即对人或事物有好感或感兴趣”这么解释,他应该是喜欢日向的。他往下继续看——“喜欢实际上是一种感觉,包含欣赏、仰慕、钦佩、倾心爱慕、爱、崇拜。”
对日向,他有这种感觉吗?
的确,他鲜少对某人有着浓厚的兴趣,十年如一日的观察,明明是个喜静的人,面对话多的日向却是放纵的;他也不排斥与日向亲密的肢体接触,贴脸拍照也好,拥抱也好,他都会包容地承接下来。列夫老说他双标,他觉得没有。
欣赏,认可,还有期待。这也算喜欢吗?只是因为翔阳比较特殊吧,所以他才如此上心,但他又不是事事围绕日向旋转。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只是这么偶尔会产生思念翔阳的情绪,大多是比较劳累的时候。
他想不通。黑尾也说不清楚,对方自己的恋爱事情都处理得一团糟,更别说周围稍微熟悉的人都是排球脑袋,上哪儿去找现成的样本提供观察对照啊。
孤爪研磨难得陷入了苦恼之中。
他在山本的婚礼后台问出这个难题,将喜气洋洋的新郎官问了个懵:“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啊,还有什么定义啊,研磨你这小子这么大了还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35岁的山本猛虎在春暖花开之际定下结婚宴席,东风携带花树的清香而来,为宴席庆贺,来往鸟雀欢呼着祝福这对幸福的新人。他去年从V联盟退役,宣告运动员生涯的结束,但对排球的爱没有熄灭,他回到音驹做起了社团活动的教练,继续为排球事业添砖加瓦。他邀请了二年级时音驹的大家前来参加他的婚宴,这也是难得音驹全员到齐的场面。
依旧长得年轻的列夫从厕所姗姗来迟,果不其然被早早到来的夜久批了顿。
福冈看出猛虎的紧张,试图用他的笑话来缓解这位新人新郎的局促,作用不小,大家都被逗乐了。海作为他们之中最早成家的,笑意吟吟地安慰山本,跟他说一会儿上台别舌头打结了。芝山和犬冈把话疗职责交到海前辈手上,便毫无负担兼活力满满地期待起宴会上的美食。
研磨轻飘飘地来了句,原来虎会在这方面紧张吗。
山本怒喝,等你结婚你就知道了!
黑尾调笑着说你俩别吵了,今天山本大喜,研磨你还是让让他吧。
礼堂回响着婚礼进行曲,山本看着新娘身着圣洁的鱼尾婚纱款款而入,脸上流露无言的幸福。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接过别人手中挽住的新娘,牵着她的手一同登上厅堂的正中央。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新娘,你愿意吗?”
他的妻子无比诚挚地对他笑着,说:“我愿意。”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新郎,你愿意吗?”
山本眼泪夺眶而出,他颤声许诺:“我愿意。”
礼堂外,两只白鸽齐行飞过,它们掠过正在进行结婚仪式的殿堂,拂过开春生长的新芽,经过在草坪中笑闹的宾客,飞向广阔的天空,不知去往何处。
研磨说:“好幸福啊。”
黑尾惊奇地望着他。垂下的眼睫轻颤,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金色眸子在纯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有这么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了日向的身影。他闭上眼,知道了什么。
虎说得对,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逻辑的反应,植根于最原始情感的冲动。在幸福的一瞬间毫不犹豫且最想给予分享给的那个人。
“是日向没错。”研磨开口,他看向黑尾,“小黑,我想我好像喜欢上日向了。”
“……啊?”
35岁的研磨,在春天无言地宣告了一件大事——他喜欢日向翔阳。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初见的好奇,是十八年如一日信息互传,分享日常,是想要将乌鸦翅膀全部折断的恶趣味与侵占,是要将乌鸦放归自然提供给他更宽阔的天地翱翔的支持……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他想要和日向说话,于是在婚礼结束回到家后,他拨通了日向的跨国号码。铃声响了几秒,对方就接起来了,不过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疲惫。但日向还是打起精神,元气满满地和研磨问好。他们漫无目的地聊着,就像每一次的碰面,聊天都不带任何目的,研磨可以放空自己的大脑,听日向的趣闻趣事儿。
“研磨,我问你一个事情啊。”午夜的钟声即将敲响,日向把话题方转到他身上。
“嗯,你说。”
“我们会是好朋友吗。”听上去不是问句,也不像日向能问出来的问题。
研磨启唇,轻轻地问:“翔阳,发生什么了。”
“……”对面不言。研磨也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日向扬高起声调,听起来精神百倍,“没事!我只是在想现在我打比赛也赚了不少钱,或许我不该再浪费你的钱了!”
停止赞助吗?研磨听出这份言外之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啊,但我有钱,投在你身上不算浪费。”
租来的老宅没有开灯光,未休眠的电脑屏幕是屋里的唯一光源,屋子里很静,研磨可以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声,他的身子抵在电竞椅的靠背上,看着面前电子表格的数据和折线图,等待蓝牙里传出日向的声音。
“好。”日向的声音很轻。
“东京那里不早了吧,研磨早点睡!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日向找到个拙劣的借口开脱,研磨也没有多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向他道晚安,接着挂断通话。
心上攀升起一股无名火。研磨不明白日向的疑问,好不容易弄清的思绪,被当事人搅得乱糟糟的,他感觉在理一团牵扯不清的毛线球,寻迹而行,既找不到头,也扯不出尾巴。他找不到清晰的答案。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好麻烦的情绪,好想把它从身体里剔除。
冷战就这样爆发。日向的line照常发送,研磨的回复却开始减少。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
某天,日向的line消失了,十二点的东京,孤爪研磨没有收到远在巴西的日向翔阳发来的消息。
糟透了。
东京的天气识趣,预感到某人的心情烦闷,也就降下雨水,试图冲刷掉他的坏情绪。周遭是灰蒙蒙的一片,自清晨伊始便如此,让人分不清黑夜白昼。雨滴参照它独有的频率滴落在行人的伞面,研磨听着淅沥的声响,慢腾腾地挪动行走的速度。西装裤角已经沾染上水渍,被打湿的部分颜色较深,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多的坑,希望缩小沾水的面积。
他来到杂货铺,得到屋檐的庇护便不需要伞了,他把伞合起来,放进门口的桶中。
这间杂货铺开了挺久,竖立的牌匾经历十几年如一日的风吹雨打,原来鲜黄的颜色黯淡不少。老板还是原来的中年人,面目慈祥和蔼,很照顾来客,平日里就守在收银台前看电视,台式的绿色小风扇呼呼地转动扇叶,吹出解暑的凉风。店里货物琳琅满目,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帮着给市郊周边的住户省下去城里搬运的气力。
研磨平日里网购多,加之他不爱走动,来此处多是哪天想吃点热腾的甜食了。比如今日。
“你好。”杂货铺的老板蹲在地上,面色凝重,抬头听见脚步声,看到来了熟客还是勉力扯出友好的笑容,“请问需要些什么呢?”他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脱去橡胶手套。
“速食面。”研磨改口,他本来想吃铜锣烧的,但他瞥了眼老板放置在地上,包裹中的不明物体,眯起眼睛,发现一撮湿漉漉的宠物毛。他心下犹疑,看向紧皱眉头的老板。
“有的。在里头拐角处的货架上。你找不到的话可以叫我,我先去洗手。”老板往角落的小洗手台走去,按压了两下消毒洗手液,将液体挤在手心。
研磨加快步伐取了两桶速食面便折返回来,先老板一步在收银台前等待。一面目光止不住往那个包裹打量。老旧的方格亚麻布颜色泛黄,但很干净,轻柔地包住了怀里的东西。曝露在研磨眼底的是沾上灰的白色短毛,看起来像猫。他想到了什么。
“给我吧。”空气中弥漫灭菌酒精的味道,老板随之而来。
研磨盯着老板,伸出手指点了点包裹:“老板,这个,是什么?”
老板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痛心:“是附近的一只流浪老猫。它好像,去世了。”
去世?
“是那只黄色眼睛的白猫吗。”研磨问。
“嗯。年纪也挺大了,我检查了一下没有人为虐待痕迹,我去倒垃圾的时候捡到的。”老板摇头惋惜这个逝去的生命,“我在这儿开店它就在,那时候他还很小,又怕生,人给的东西可能也不吃,跟它混熟花了不长时间呢。”
“开店开了十多年了,这只猫也陪了我这么久,我想着送他最后一程吧,明天雨停了我就把他送去殡仪馆好好安葬。”
研磨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盯着这个包裹,那一撮被雨水打湿的猫毛代替僵硬的尸体,映在他的记忆中。他怎么就忘了,生命有终点。做了这只野猫那么久的“饲主”,却连尸体都晚一步发现,他体内泛上股酸涩,从心脏一直蔓延到大脑,他的眉头不自觉锁起,希冀用牵动的肌肉来缓解未知的疼痛。
“老板,这是我的名片。”研磨从西装方巾袋里抽出随身备的名片,递给杂货铺老板,“明天雨停了请打个电话给我,我和您一起给这只猫送葬,费用我出。麻烦您了。”
他不知道最后以什么神情离开的杂货铺,他机械地冲不停道谢的老板摆摆手,拎上付过钱的速食面,打开伞往家的方向走去。
雨势逐渐变大,他没有察觉。天拉起结束的幕布,台下只有几盏矗立在雨中的路灯,微弱的光亮支持独自前来观影的观众行走,沿路都是日式传统的屋宅,住户们多半会在庭院里种上麦冬与鸡爪槭,它们四季常青,顺着阳光攀爬而上,仿佛没有凋零的尽头。雨水压到性地砸在它们身上,却总是被枝叶反弹起来,最后重重地坠落在土地。
研磨定定地看着老宅庭院里栽种的树木,它们长势不错,紧密连接的繁枝茂叶无视倾盆雨的摧残,接受大自然的挑战。三十岁的孤爪研磨他将伞丢在门外,脱鞋进入了厢房。
裤子被雨水溅得很湿,趴在他干燥的皮肤上。他抖开它们之间的距离,拔腿去房间换身干净的衣物。
走到一半,掌心握着的手机开始振动。他看到来电备注是小黑,想也没想就接起来了。
“怎么了。”
“那个,我想,你应该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黑尾的语气带着严肃,不似往日般习惯的轻佻。
“发生什么了。”
“日向可能要退役了。”
东京碰上难得一遇的暴风雨,最近的航班都无法正常起飞,研磨无比希望此刻天降神力,将天放晴,好让他能顺利去往圣保罗。他心乱如麻,用冰咖啡压下焦躁,皱紧眉头在机场的贵宾候场室处理完公司接下来三天的事务,才得空看手机。
黑尾给他传来日向住院的地址,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他揉捏了下睛明穴,回复他知道了。
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日向伤病住院的事情。日向断line的那一天,他在俱乐部突发心脏病,休克倒地,被送进医院治疗。好在抢救顺利,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苏醒。
日向,心脏病,休克。
怎么想也不会有人把日向和后面两个词串联起来思考,可事发突然,饶是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场意外的发生。不,或许是有迹可循,半个月前的那个跨国电话,看似不经意间提起的话头,还有消失的line。研磨应该早就想到的。
日向也已经34岁了,他总有那么一天力不从心,无论多么充分的助跑他都无法完成年轻时候的起跳。生命总会进入衰老的时候,没有人能永远年轻,见过顶端的景色之后也终究要学着从峰顶走下。但对日向来说,这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望着窗外长势正盛的爬山虎,圣保罗总是种植这类植物,它们占地面积小,吸附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攀缘而上,生长速度又极快,给点养分与阳光就能绿荫满壁。在南美,太阳神总是如此地慷慨,角落的每个地方都能被眷顾到,于是不起眼的爬山虎就从各个不起眼儿的缝隙疯长,待人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然站在比他们还高的墙顶,甚至还能向更高的地方生长。
日向在巴西见到许多珍奇的树木,唯独爬山虎令他印象深刻。他觉得爬山虎很酷,藐视自身条件生长弱势,有着只顾闷头向前冲的率性。
“但是植物也有生长周期啊,总有凋零的时候。”及川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抻了个懒腰舒展筋骨,“也要学会和自己和解呢。”
日向感动地看着及川彻。这位前辈总是来得很意外,退役不久的他留在阿根廷做起了国家排球队的青训助教,听说最近休假正好随曾经的队友来圣保罗游玩,本来想找日向索要个攻略的,没成想得到后辈住院的消息,二话不说便跑来医院探望。
“翔阳和小飞雄一样,都倔得要死。之前在国家队一看就没好好听小岩的话。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他加练负伤的事情,要不说你俩好哥们儿呢,哈哈哈哈。”及川彻半调笑着说,听上去很不在意的模样,“不过我很理解你们,毕竟我也是从那个地方走过来的。比失败更不甘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力不从心吧。”
“影山他也要退役了吗?”日向马上问。
及川摸着下巴细细思虑了一番:“我看他的状态应该是还能再打,可能要再过一年吧。”
“欸——又输了!这是我3998次败……啊,但是我胜了3992次!”日向拖长了声调表示他的不情不愿。
“你们俩……是连吃饭都要比试一下谁快吗?”及川扶额苦笑,“你等着吧,晚上小飞雄就会打电话给你问候一下~顺便说出那句——‘日向白痴!’”
“!及川前辈什么时候也知道他这么说我了!”
“毕竟我们打这么多次比赛,我也只是在球网对面而已啦~”及川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微的细纹,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制霸球场的高中生。岁月不会对任何人留情,生命无时无刻地变化,时间悄然无声助推着大家前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走远了。但时间又是感性的,它会给予生命独属一份的馈赠,烙印下生长的痕迹。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更迭,周而复始。
他们是一起上山的人,只是日向刚开始落后,山脚的独行者不知如何正确地攀登,踌躇不前,好容易爬到半山腰,他遇见那位孤傲的王者。王者与冲撞的勇士一拍即合,尽管攀爬的路上充满摩擦吵闹,他们还是并肩往前行进。后来,他们结识了同行的伙伴,性格迥异,可目标一致。
有人在行至小山坡的时候换了条路,选择另一座心悦的山峦,也许那里的景色没有浮云遮望眼的辽阔,又或者他们也并不想凭凌眺望,但路上也许能见流水窅然、桃花灼灼,这就足够。日向祝福所有曾经并肩的同伴,他也继续与留下的人一起向顶端冲刺。
但总需要下山。永居山顶的或许只有神明大人。
下山的人擦拭不舍的泪水,与巅峰说永别。不过只顾着拭泪,可就要错过山神安慰大家的礼物了,当然,也会不小心忽视在其他路径上接他们回家的人。
“果然还是想多打几年排球。”日向伸出手去,舒张自己躺久了而变得僵硬的身子,“之前我还想过,我要是哪天倒在排球场上了,是不是也算死而无憾。”
“可是,真到了那一刻,我拼命地想抓住活下去的机会。我就在那一秒想,就算不打比赛了,不能再卫冕荣耀,我也还是想继续和排球做朋友。普普通通的也好。我可以继续享受打排球的快乐,也可以像黑尾前辈一样让更多的人爱上排球,薪火相传嘛。”日向朝及川笑道,他的笑容总是很有感染力,就像永远盛开灿烂的向日葵,“而且,我身边也不止排球,还有很多陪伴我的伙伴、爱着我的人。”
“你说是吧,及川前辈。”
“翔阳啊,你真是……”及川觉得自己年纪上来了似乎比以前更加感性了。
“好!等我过几个月合约到期了我就回日本!去干什么呢?要不回宫城做教练吧……”日向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的手机呢?!”
及川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手……手机应该在你经纪人那儿吧。”
“啊啊我去找他!都忘记和我朋友报平安了!我晕了几天啊?四天?五天?都没告诉我朋友!我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的,断了这几天他肯定很担心!真对不起他啊!!他会不会更生气了……虽然本来他最近好像也不是很想理我,怎么办啊及川前辈……”
“而且我好像辜负他了……”
现在的日向也会突如其来地不稳重呢。及川心想。
“你先别急,我手机先借你打。”及川说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顺口说了句,“我还以为翔阳你不会因为朋友的事情紧张呢。”
日向的动作停下来了:“欸?什么意思。”
“感觉你朋友遍天下啊,性格好情商也高。应该不会有人讨厌你吧。我想很难你出现什么友情危机。”及川打开通讯界面,把手机递给日向,“噢,唯一一位我觉得看起来和你相性最不和应该是音驹的二传手。黑酱的发小。”
日向输号码的手停顿片刻,他问:“为什么啊?”
及川摊手:“他和小囯见挺像,照理来说喜静省电,碰上翔阳这么热切激情的孩子估计会觉得很棘手。”
“我和囯见相处得也还可以啊!”他们还一起打沙排。
“不一样。”及川抬眉,“你们是通过小飞雄认识的,但是那位应该是你主动结交的吧。能到生气的程度也代表很亲密呢。而且你刚刚还说你‘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呢,我和小岩都不这样。”
日向听完及川的话有几分愣神。他知道研磨是他很好的朋友,但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什么特殊的。他和绝大多数人都处得来,就算是孤僻的影山、乖张的月岛都能被他从天上拽下来一起拌嘴,不过倒是没细想过和研磨的关系。
他没想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他其实早就知道体能的下滑,运动员步入三十岁之后他很难充分调动肌肉去做到极致,何况他的跳动频率又比常人要高,半月板和膝盖劳损的问题逐渐加重,大不如前的状态让他心力交瘁。那感觉,就像十八年前那场垃圾场决战般,被研磨精心打造的鸟笼关住的窒息。
猫咪柔软,默不作声地从背后缠绕而上,将所有退路封死。他的翅膀被野猫按在地上,羽毛悉数被猫爪拔去,毫无挣扎的气力。助跑距离被掐死,飞不起来的乌鸦不值得捕食的猫投入目光。
他至今还记得研磨的无视。赤裸裸的不感兴趣。那就是一把尖利的匕首,狠厉地刺入日向的咽喉,他发不出声,却又怒不可遏。
可那又如何,失去价值就意味着撤销投资,赛场也好,名利场也罢,这是无声的规则。
所以,其实是在害怕吗?
十六岁的乌鸦冲出鸟笼,从野猫口中将果腹的食物抢夺出来;三十四岁的成鸦,还有战斗的余力吗?所以他问研磨能不能撤销对他的投资,他不想重蹈覆辙,那份狼狈他不愿意重现。
他很珍惜研磨。
日向犹豫了。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研磨,悬空的手指一直没有按下拨通键。
“愣什么呢,输好了吗?”及川低下身子先一步替他拨出去。
“等……”
对方几乎是秒接,没有给日向挂断的机会。
“你好。”研磨的声音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漫不经心中带着些许成年后特有的磁性,只是尾音少了点拖长的腔调。听上去好像很疲惫。
“那个,研磨,我是日向。”
研磨深吸一口气,轻声说:“翔阳,抱歉。”
“……研磨,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回复你消息……”
“你是笨蛋吧。”研磨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扬高不少,尤其是在“笨蛋”上尤其重音。他没给日向说话的余地,“回消息很重要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要是退役了就和我做不成朋友了?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是什么很冷血的人吗?”
隔两步远的及川瞪大了他的眼睛,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说才好。他们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研磨你听我解释,我……”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大笨蛋。”
日向这下着急了,看他的样子仿佛马上要床上跳下来乘坐最近的航班前往东京抓住炸毛的猫猫填补。他朝及川进行眼神求助,一边语无伦次地阻止研磨要跟他绝交的想法。
"比起你是不是能永远有趣下去,我更不舍得失去你。"研磨颤声说,“翔阳,我喜欢你啊。你要让我怎么接受,我差一点就要和你永远分别。”
挂断了电话,研磨走出医院大门,抬头。圣保罗的天空依然和往日一样,碧空如洗,云朵难以遮住阳光,身处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们尽情地享受日光的沐浴。这儿的鸟雀活泛地在枝头打转,往往闹腾不久就启程天空。他想,日向也是这样的鸟儿。
一直以来,他都希冀日向的进化。随着年龄的逐步增加,他预设的期望也在叠加,关注日向的每一场比赛,紧密观察其动向,何尝不是将他自己的热爱也投射在了日向身上。他也爱排球,只是他不会用很爆裂的方式去表达,呐喊非它不可。他很享受掌控球在网两侧飞舞的过程,有时理所当然,有时出其不意,就像跳跃的音符,而他就是乐曲的指挥家。他风暴大脑去寻找应对瞬息万变世界的计策,这是他的趣味由来。
日向是不稳定的升fa降si音符,欢快的爵士乐曲里有他,叛逆的摇滚里也需要他。
研磨自然对他感兴趣,想把他拆开揉碎了,瞧瞧他的挑战上限,或许在这复杂的心态中,囊括研磨对自身的期许。他把自己置身事外,觉得自己是操作日向这个勇者前进的玩家。可他忘了,日向本身就是独立的个体,他有权决定独属于他自身的未来,他是自由的。他不只是音符,研磨也不只是指挥家。
难道在球场之外,他就会对日向无动于衷吗?他见过日向的坠落,沙滩的海鸥把水土不服的乌鸦啄得遍体鳞伤,那只总是叫嚣得最欢的雏鸟因病从空中跌落,那时候的研磨在想什么呢?
在想,该怎么让这只鸟儿开心起来。
他不应该继续执着下去,对日向,也是对自己。
小时候,他听见父亲对黑尾说,能不能带研磨一起去踢足球。小黑说,如果研磨展现出一点想来的兴趣的话,他都不会放任他不管。也是那句话,他彻底将黑尾纳入了自己的世界。猫儿不希望画地为牢,那鸟儿呢?
他不能困住展翅的飞鸟,就如同他不愿做被驯化的家猫。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一撇细小的失落可以忽略不计。
比起你一直有趣下去,我更希望你是你。
送走潮湿的雨季,东京迎来活力满满的夏季。研磨早晨去上班的时候总能见到邻居拽着他那两只半人高的大型犬在街道上飞奔,不由得为他汗颜。七八点钟的太阳舍得露脸,这时候阳光很浅,玩弄地跟随撒野的家犬其后。研磨经过杂货铺的时候会靠边停下车来,买一份冒白气的鲷鱼烧。吃过这么多口味,还是这老板的手艺最好,外皮柔软,内馅不甜不腻。
初夏早晨吃还好,日子走进盛夏,吃热的容易出薄汗,研磨就把这个习惯移到晚上。前段时间体检指标不合格,别人上了年纪是三高,研磨倒好,直接要整出三低来,还伴随着诅咒一般的慢性胃炎。黑尾苦口婆心,都不要求晨跑了,三餐总得达标吧。
“好好—”研磨敷衍地回应,边接过老板递来的热食。他今天忙了一天,胃口算不错,回去打算把早上剩的半块三明治给吃了。
“我先跟我darling约会去了~拜拜~”黑尾总算是迎来了他的第二春,事业爱情齐开花,只要他不老炫耀,研磨就会默默祝福。
“小黑你好恶心。”研磨现在吐槽已经不用经历沉默思考再忍无可忍地抒发胸臆了。
黑尾在电话那头的笑声很猖狂,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煞有其事地说:“日向好像回国了。”
他已经习惯从别人口中知道日向的消息了。这会儿表现得很平静:“嗯。所以呢?”
“你和他……?怎么说。”
研磨早已将告白的事情和盘托出,尽管黑尾觉得那么草率不能算是正式表白,但他认为心意传达到了就好。日向也不是傻子,只是在感情这种事情上比较迟钝。他也能看出日向的犹疑,在那通电话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过,line的记录还停留东京暴雨时。他没有停止对日向的赞助,对方估计受之有愧,偷偷开小号来直播间给他刷特效礼物。他装作不知道。
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喜欢的东西吵着一定要得到是小孩子的做法。他不知道日向的心意,应该得给他足够的思考空间,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我不强求。”研磨笑笑。刚出炉的鲷鱼烧温度正好,不烫手,足够温暖他冰凉的手心,“要考虑的事情其实很多啊,跟男的在一起能不能结婚,家里怎么说,事业方面又该怎么协调。当然,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他喜不喜欢我。”
“嘛,再给他点时间。”黑尾若有所思,“不过研磨你啊,居然一下就想到结婚了吗。”
研磨眉头轻抬,前额过长的头发挣脱了皮筋的束缚,从后脑勺渐渐滑落。他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为不挡住视线。他偶尔有去修剪头发,去年甚至把金色部分一起剪了去,黑发垂顺地搭在肩上,他想了想,又去漂浅了头发。来来去去,又获得一颗布丁头。
他抬头,看到夜空悬挂的那一轮满月。他告诉黑尾:“结局圆满当然是极好的。”
“咱俩说话还是别打哑谜了,我有一种下班了还在上班的感觉。”黑尾试图岔开话题,缓解凝重的气氛。
研磨催促他:“小黑别废话了,赶紧约会去吧。婚礼上我想吃苹果派。”
“管够~”
撂下电话,研磨沿着路肩往家的方向走。杂货铺离他的老宅距离不远,前两年,年迈的房东要回乡下养老,京郊的房子他也不住,研磨索性就趁机将其买了下来。倒不是挂念旧情,纯粹懒得搬家,有时候忙碌的时候会在中心的房子里暂住几日,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驱车回这间老宅。今天也不例外。
他通过人脸识别进了宅门,趁热吃了两口鲷鱼烧,边走着左脚踩右脚把鞋脱了,踏上冰凉的木台子。他拉开屋门,顺手关上,把食物往茶几上放,摸着黑就跑去浴室洗澡了。
他以前不喜欢夏天。燥热的天气总是会让他出一身汗,捎来的风都烧让脸上火辣辣的疼,浑身上下不透气的感觉实在难受,加之咸腥的气味会随之冲进口鼻,会让他觉得难受。他又不愿意将半长的头发扎起来,不能让他很好地躲避他人打量的视线,只好任由其闷在脖子上,比起出汗他可能更不接受被触碰别人的目光。
上学的时候社团活动结束他就回家洗澡,完全不带犹豫。让温凉的水流冲走一天的疲惫,坏心情也会随之而去。工作之后,他慢慢把遮挡视线的长发别到脑后,扎起来,方便他观察活动。洗头的确是一件麻烦事儿,不过研磨会偷个懒,他总是蒙着毛巾就不管了,直接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情,等自然风吹得差不多了后再摸出吹风机把头皮深处弄干。
如往常一般,他也是这么干了。研磨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散发扁柏的清香,沉稳、温暖的气息让他整个人身心舒缓下来。他用干毛巾擦拭半长的发,水滴自锁骨徐然滑落,一路描摹着研磨的骨骼,直至腰腹。事务繁忙的董事长偶尔也会被发小强行拉去健身房锻炼,勉强在三十五岁保持未走样的身材。
屋里没有光源,只有不远处的电子鱼缸闪着淡淡的荧光。研磨家的金鱼不爱睡觉,一整天都不带去角落休眠的,从东跑到西,昼夜不停地在水里徜徉。他觉得要不让鱼代替自己活算了,它们看起来更有精力。他走近鱼缸,弯下腰来看它们的活动。其中一条鱼他尤其喜欢,通体是橙红色的,比其他同伴更耀眼,它的尾巴也要比别的鱼大半圈,像金红的枫叶扇般摇晃飘曳,缓缓拨动水纹,一圈圈地漾开。
这条鱼不怕生。研磨把手指放在鱼缸外壁上时,其他鱼会被突然放大的不明物体而吓得惊慌逃窜,而这条鱼会打量着游上前来,凑在间隔一道逼墙的研磨指尖前,像信徒般虔诚地亲吻。
研磨喜欢这只金鱼。
他知道为什么喜欢它。
“谢谢你陪我。”研磨喃喃。
话音刚落,手机的铃声猝不及防响了起来,打破屋子里原有的寂静。他接着鱼缸的光去摸手机,看到是陌生号码的来电不禁大脑疯狂运转。是谁大晚上要试图在下班时间打扰他……研磨露出嫌弃的表情,打算就这样晾着不接。
他犹豫几秒,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服了他,鬼使神差地接起来。
“研磨,我是日向翔阳。”
“……”
沉默,长达半分钟的无言。
研磨想,后一句有些多此一举,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日向的声音呢。
“嗯。办新号码了是吗。”
“我担心研磨不想接我的电话。”日向诚实地说。
“……其实陌生电话我才不想接,我不想加班。”研磨也实话实说,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偶尔的直觉行事。
日向笑着问:“果然研磨还是和以前一样呀,那现在下班了在家是吗?”
说得好像多久没联系似的。研磨赌气似的:“下班了,不在家。”
日向被噎了一下,语气略带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个,我想来找研磨,你什么时候有空呀?不对,前提是如果你想见我的话!”
研磨皱眉:“有什么事情吗?”他从来没有不想见到日向。
“其实,那天你来了圣保罗吧。”日向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疑问,“研磨来到我病房前了对不对?”
“……”研磨不想回答,他无奈地闭上眼。他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就是不希望他的行动成为日向的愧疚,而产生干扰理性思考的其他情绪,“翔阳,这很重要吗?”
“重要的。”日向无比诚挚地说,“见到你,不就能好好解决了吗?”
研磨没理解日向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要见研磨。”日向很坚决地说,“不只是现在。”
日向其实是个无情的人。他不会过多去把谁放在未来的规划中,又或者,他从来不在意,除了家庭。可他又是多情的孩子,在生命中遇见的每个人,结识的每个朋友、前辈、师长,他都会好好记住,将情谊铭记于心。
他不懂爱情。
研磨清楚。
“翔阳,你要知道,你现在来见的是一个喜欢着你的人。”研磨总有一种心被扭紧的感觉,他口中泛着柠檬的酸涩。
“研磨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电话那头传来日向走动的声音,他这么问。
“我也没有说过不喜欢研磨吧。”日向的声音隔着一层风,听着很不真切。研磨心想他是不是在做梦。
“在我这里,研磨一直都是特殊的。我不想让你担心,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更害怕你会舍弃我,无视我。”日向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这几个月埋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啊。”
“研磨,你又要我怎么面对对我失去兴趣的你啊?”
日向永远都不会忘记,研磨如死水一般平静的眼眸。偶尔午夜梦回,他还是会被吓得一身冷汗。
他恐惧研磨的冷漠,能感受到心底的那份不甘。
在巴西的离别宴上,觥筹交错,日向抵不过俱乐部队友们的热泪,被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精液体,他不胜酒力,此刻感觉咽喉充斥着苦涩,却能从唇舌中尝出些丝丝甜味来,胃在烧灼,可四肢麻木,他觉得大脑昏沉,但是脚下是轻飘飘的。好矛盾。
终于,与他关系最好的后辈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替大病初愈的日向推辞。其他队员通情达理,也没再劝下去。酒是巴西人表达情绪的载体,总是盛满在杯中的卡萨莎口感浓烈醇厚。他们举杯痛饮,好像无论遇到什么都能来上两杯,及时行乐的习俗让融入此地的人们都学着享受感官刺激,爱欲交织,有人迷失、有人享受。这片大陆传递着热辣奔放,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心窝子剖解出来呈给对方。
日向喝醉了,他知道了喜欢人应该要做什么,却还有一点没有明白。他不合时宜地问大家:“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翔阳这是有目标了吗?”操着纯正葡萄牙语的队友起哄起来,还有甚者说起了荤话。前后辈或用肩膀或用手臂你撞我我顶你,已经分不清楚推搡的起源是谁了。总之在一阵喧闹中,日向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喜欢就是非他不可!”有人大声喊。
“每天都想着念着,要见他,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满眼都是他,满心都只有他,再多就要溢出来了!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不需要什么实质的安慰,只是想和对方说说话。”
“还有就是啊,害怕失去他。”不知道是谁攀住了日向的肩膀,“一想到,就感觉心被揪起来了。”
日向的眼中忽然晃过了一个人的身影。好像这个人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最后都以这种毫不为意的淡漠转身离开。
“原来真的是你啊。”
“我不想研磨离开我,我也不想我们之间只做朋友。”日向的话像一簇轻羽,飘然落在研磨的心上。他总是喜欢用陈述句和感叹句,不给研磨反驳的余地。
不是对研磨雪中送炭的感激,也不是多年来被精心饲养的习惯依赖,更不是他出于礼貌或者愧疚的客套。
“可是翔阳,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
“研磨,可以给我开门吗。”
水缸里的金鱼倏然大幅将尾巴摇摆起来,惊起水波。研磨听到一声清脆的水声。
他举着手机,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他伸手,在空中迟疑了几秒,最后使力拉开结实的木门。
“研磨。”有人向他招手,确切地说,是举着一束鲜花在招手。明亮的黄色如破晓的黎明,划开黑夜的孤寂。
来人穿着白T运动裤,四肢健壮,是多年运动训练才能形成的紧实肌肉,可在十八年前,少年的脊背明明还单薄脆弱。他留着蓬松的橘色短发,蜜色的肌肤看起来不像在亚洲久待的模样,不过在夜色之中也是格外地亮眼,更夺目的应该是他那灿烂的笑颜,像是迎着烈日盛开的向日葵。
夏夜的风轻灵地穿过街巷,卷来阵阵草木的清香,扬起青年的衣摆,拂过研磨的发丝,又呢喃着朝远方走去。
“我很清醒,跟我当年说要打进全国比赛,让你说不出‘一般般’的话,要永远打排球一样清楚。”日向一直是笑着的,他好像根本没有变老嘛。
“我在东京找了工作,和木兔前辈是同事。租的房子离这里只有四站地铁,如果研磨愿意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我也和家里说过了,他们虽然有些不太能接受,但是还是同意啦。”
最不安定的人,妥善安排好了一切。
“谢谢你提前向我走来,我才能反应过来。也谢谢你给我时间,让我能好好看清楚我的心。你总是跨越重洋而来,感觉前面的99步都被你悄悄地走光了,剩下的路让我走吧。”
“喜欢你哦,研磨。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我想做你的恋人。”
研磨觉得他不讨厌夏天了。
从十七岁走到三十五岁,十八年。他们之间有很多身份去维系着这份坚不可摧的情义,是普通朋友、赞助商与运动员、亲密伙伴、饲养者与囚禁的飞鸟,他们的关系看似坚固却又脆弱得摇摇欲坠,他预想过他们之间的无数可能性,只是好像命运是个叛逆的主儿,它打破了一切研磨的预想,用世人看起来最微不足道却又最渴求的爱情将他们锁定。
游戏里不可战胜的大魔王最终与挑战的勇士和解,并肩走向更广阔的旷野,游戏没有彻底game over,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恋爱潜伏期(恺楚)
楚子航认为他的搭档脑子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第一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九天前。
当时楚子航刚把村雨从任务目标的肋骨间拔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填写任务完成报告,和游手好闲深夜在街头闲逛的沉迷社交媒体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有一具尸体正躺在他身后五米,温热的血汩汩渗进砾石滩,被黑色的海水带走。
这处僻静的海滩位于公路下方20米,一处突出的山体遮挡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因此楚子航判定费力处理案发现场根本毫无必要,海洋为陆地送来生命,也会收走死亡。
然后他就同时被电话铃声与一声呼喊拦截。自从来到挪威,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有人用正确的发音叫出他的名字了,因此比...
楚子航认为他的搭档脑子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第一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九天前。
当时楚子航刚把村雨从任务目标的肋骨间拔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填写任务完成报告,和游手好闲深夜在街头闲逛的沉迷社交媒体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有一具尸体正躺在他身后五米,温热的血汩汩渗进砾石滩,被黑色的海水带走。
这处僻静的海滩位于公路下方20米,一处突出的山体遮挡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因此楚子航判定费力处理案发现场根本毫无必要,海洋为陆地送来生命,也会收走死亡。
然后他就同时被电话铃声与一声呼喊拦截。自从来到挪威,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有人用正确的发音叫出他的名字了,因此比起按照作战习惯立即隐蔽,他恍然抬起头,努力辨认上方逆光中的人影。
这道题目有点太简单了,恺撒这种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让全人类都对他瞩目,货车大灯打在身后也如同舞台聚光救主降临。
“我已经告知过诺玛,这次任务我不需要善后。”楚子航接通电话贴在耳边冷声说。
“是吗?那告诉你个好消息,恺撒·加图索从不接受通知。”
在逆光的漆黑剪影中,楚子航完全看不见公路上方恺撒的表情,于是很贴心地,恺撒翻过围栏跳下了山崖。
这种做法运气好就是节省行动时间,运气不好就是今夜的尸体处理工作量当场翻倍。
恺撒显然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那种,他拍拍裤子走到楚子航面前,身后拖着一大块鼓鼓囊囊的防水布。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正试图理解恺撒的全新时尚风格。看起来是一身码头工人的工作服,硬挺耐磨的涤棉纱卡,小了一号,绷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恺撒点点头,算是冲楚子航打过招呼,然后便走到尸体边,抖开防水布。
里面包着全套的橡胶手套、围裙和防水靴,恺撒一一把它们套上,穿戴完毕后,他看起来要么是一位英俊的海钓船员工,要么是一个勤劳的连环杀手。
更像是前者,楚子航想,因为他在围裙上看见了熟悉的Logo,属于一家挪威的小型海捕公司。
“这是你今晚的伪装?”楚子航问。
“本来是卧底,因为按照诺玛发给我的计划,我们不只需要借用这家公司的货车,还需要他们的废弃物处理系统。”
恺撒解释道,楚子航越听表情越微妙,艰难想象恺撒给人打工的画面。
“不过,”这两个字终止了楚子航徒劳的想象,“卧底太麻烦了,所以我收购了他们在卑尔根港口的业务。”
新上任的地区负责人将防水布摊平,冲楚子航吹了声口哨。
“来搭把手。”
楚子航冷着脸扯住防水布一角。
30分钟后,楚子航爬上副驾驶座,在他对面,恺撒摸索着启动了冷链车。此时的二人都有些狼狈,因为恺撒忘了带滑轮,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扛上六层楼高的近乎垂直的山坡,即使两位精英专员协力也很难保持体面。
楚子航花了好几分钟平复呼吸,然后才有力气开始为被强行卷入的抛尸行动恼火。而恺撒倒是心情很好,他单手掌着方向盘,一边哼歌一边从置物箱里摸出雪茄。如果不是高希霸的铝管在夜幕中泛过昂贵的银光,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练货车司机。
“下一步干什么?”楚子航压抑着怒气。
“嗯?”恺撒忘了他还没有分享过仅存在于他脑海中的计划,“哦,去废料处理间,那里还有一些烂鱼什么的,把那家伙扔进去一起处理掉。明天一早会有人送去化肥厂,然后我们就可以清清白白地离开挪威了。”
不细听内容,恺撒的语气愉快得像是在讨论周末野餐。
“你不出现我一样可以清清白白地……”楚子航忽然顿住,视线锐利地切到恺撒脸上,“什么‘我们’?我没有接到调离奥斯陆的指令。”
“你很快就会收到了。”恺撒挑起一侧的眉梢。
看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楚子航傻了才想不到这里面有他的手笔。暂时将一个空闲的专员调派出驻地,如果是来自校董的要求很容易被满足。可是,
“为什么?”
恺撒吐出青白的烟雾,回答得散漫又理所当然,“因为下周五是我的生日。”
楚子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扭回头开始闭目养神。他嘴边还有100个问题,但是不想再问了,今晚恺撒给出的每一句回答都只会让他的问题增多,而不是减少。
第二次观察到恺撒发病是三天前。
“容我提醒你一句,”楚子航快步追上恺撒,靠近他耳后低声说,“万圣节是一个月前,而圣诞节是一个月后,你没有任何道理在今天,走在大街上,随机向一只路过的幸运小狗赠送牛腿骨磨牙棒。”
恺撒不知道楚子航在遮遮掩掩些什么,他走得悠游自在,声调高高扬起,“嗯?收礼物还要挑日期吗?你要是想可以每天收到我的礼物。”
“我不想。”楚子航拒绝得雷厉风行,然后越想越怪,“我为什么要每天收你的礼物?”
恺撒耸耸肩。
“因为我想每天都送。”
楚子航瞪了他一眼。可是他走在恺撒身后,这一眼瞪在了后脑勺上,被美瞳遮蔽的黄金瞳如今是甜美焦糖棕,怒火透出瞳片,在恺撒顺滑的金发上连一个卷也烫不出来。
恺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免疫攻击一次。他杂耍似的单手抛接牛棒骨,与此同时四下巡视,指望能发现一只适合它的狗狗。
这不容易,因为他心血来潮买下的是宠物超市最大的磨牙棒,楚子航目测它曾属于一头成年西门塔尔公牛。接近30厘米的尺寸,末端膨大的球关节,这根东西被恺撒拿在手里像某种野蛮的凶器,连带他张望的动作看上去也仿佛搜捕猎物。
楚子航眼尖地注意到远处已经有行人悄悄掉头远离。他默默维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不想让人误会自己和恺撒是同伙。
对楚子航这种人而言,生活中极少有什么事值得后悔,因为本就不在意。可现在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人行道上烙下了对人生的悔悟与怀疑。
他就不该同意恺撒去逛宠物超市,他们房子里最接近宠物的东西是餐厅油画角落里的金鱼。也许下午就不应当和恺撒出门散步,即使是号称阳光热烈的南欧在11月末也是阴冷的。再早一点,他到底为什么要飞来意大利还住进恺撒的私人别墅,明明最初趁爬山坡时把他和尸体一起踹进海里然后向诺玛报告搭档失踪是更好的选择。
一个恍惚间楚子航连意外事故报告都快在脑子里写好了,正当他按下幻想中的提交键时,走在前面的恺撒忽然停下,楚子航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背后。
恺撒回头飞快瞟他一眼,没有说出任何讽刺的话,甚至好像还有点高兴。
“怎么了?”楚子航为掩饰尴尬问道。
“呶。”恺撒用牛棒骨当作指挥棒,向楚子航指明方向。
顺势看去,一条德国牧羊犬出现在前方人行道的拐角。见到有人经过,大型犬的主人下意识收紧手中的绳子,德牧也训练有素地紧贴主人做出跟随的动作。
反倒是人类这边热情异常,至少其中一个是。
恺撒蹲下身,向被他选中的幸运小狗晃了晃手里的磨牙棒。
“介意我把这个送给你的狗做礼物吗,女士?”他礼貌地问,温和的笑容里掺杂了几分苦恼,“我家的小家伙完全不感兴趣,比起扔掉,我想它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面对恺撒的有意示好,鲜少有人能够拒绝,尤其是那条德牧故作矜持实则口水已经糊在了它主人的裤腿上。那位女士感激地收下了恺撒的牛棒骨,两人很快就着小狗攀谈起来,楚子航无意加入他们的宠物对话,立在一旁默默听着。
“……不,他不挑剔,但是很冷淡……没错,脾气有些古怪,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我想养好几年了,上周才带回家……不是,是在大学里、嗯、大学社团里领养的。”
楚子航听得渐渐起了疑心。
在他即将想明白点什么之前,恺撒结束了话题。他挥挥手,目送叼着大骨头的德牧昂首挺胸地离去,然后转回来,用肩膀撞了撞楚子航的肩膀。
“回去吗?”
“一小时前我就提议过了。”
说完,楚子航利落地转向返程的方向。等恺撒跟上来,他状若无意地问:“你什么时候领养了动物?”
“你听懂了?”恺撒惊讶于楚子航意大利语水平的突飞猛进,他双手抄在口袋里,笑了笑,“没有,我随口编的。”
满嘴谎话还乐在其中。楚子航看不下去这人过得太快活,一把把恺撒的胳膊从口袋里拽出来,将超市购物袋塞进他手里。
“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拎。”这是学龄前儿童家庭教育常用话术。
恺撒毫无异议,并且似乎更快活了,整个人神采奕奕。楚子航加快步伐走到恺撒前面,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路踢踢踏踏,小狗尾巴一样粘着他。
第三次观察到恺撒发病,就在今天。
楚子航死死攥住手里的纸花筒,断裂的筒身显然已经报废了,但他仍然坚毅地握住它犹如守城的将军握住最后一柄剑。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负责在恺撒吹灭蜡烛后拉响纸花筒并祝生日快乐,可是谁能想到恺撒许完愿后撅起的嘴巴不是凑向蜡烛而是凑到了他脸上。
被亲得大惊失色的楚子航一纸筒抽在恺撒的脑袋上,“邦”的一响。
“没事,我让你拿礼花本来就是预备你这么用的。”恺撒顶着额前醒目的红印,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态度,“总好过你顺手抄起别的什么。”
楚子航不接话。他好像已经暂时关闭了从恺撒那边接受信息的功能,在距离两步远的位置稳稳站定,收腹沉肩,持握的双手前举。
是恺撒看过一万次的刀术起手式。
僵持中,恺撒荒唐得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觉得楚子航攥着礼花筒当救命稻草好笑,还是自己只亲了一口脸颊就被当成世纪大变态严防死守更好笑。
“不至于,两个已经同居的人亲一下,不至于吧?”
楚子航的表情愈发坚毅,预备和人类史上最大的厚脸皮搏斗,“这不叫同居,我是来陪你过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你上个星期就住进来了。”恺撒说。
“是你要我来的。”楚子航话音里几乎冒出火星。
恺撒平心静气,“我胁迫你了吗?”
哑火,不过是暂时的。在口头上吃亏已经是楚子航习以为常的挫折,他并不气馁。甚至于被恺撒亲的那一下其实也没有点燃他的情绪,至少他此刻感受不到怒火在灼烧。将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的,是汹涌的震惊和困惑。
他瞪着恺撒,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你到底怎么回事?”
恺撒叹出漫长的一口气,眼神复杂,似乎既想给楚子航那个木头般的脑袋来上一拳,又想轻轻拨开他眼前垂落的几丝额发。
“我主动申请和你搭档任务,我带你来我家住,我给你做饭吃,我的生日会只邀请你一个人,我亲吻你。”掰着手指头数完,恺撒目光如刺,“你猜我是怎么回事?”
楚子航迟疑。
“……你很有空?”
要不算了,还是按以前那样先不由分说打一架吧,反正都是对着这个气人的家伙,打架至少能还手。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恺撒直直望进金黄的眼底。楚子航莫名被这样的眼神定在原地,僵硬地听着恺撒吐出一个个音节。
“楚子航,我在追求你。”
话掉在空气里激起澎湃的回响,一浪接一浪拍向楚子航,震得他耳内嗡鸣,呼吸滞涩。
哦,原来不是发病,恺撒是在求偶。可是恺撒追求的对象是他,这又不能不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有病。
眼神虚焦了片刻,楚子航垂下眼,走到垃圾桶前把报废的礼花扔掉,然后走回餐桌边。恺撒的视线始终追逐着他,看他一言不发在蛋糕盒里翻找,找出一把蛋糕刀。
恺撒的心往嗓子眼的方向跳了一下,下一秒,楚子航调转刀柄,把蛋糕刀递给了他。
“切蛋糕吧。”
啊?
茫然地将刀接过来,恺撒低下头,发现蜡烛早就烧完了,在奶油上融化成一小团金色的蜡迹。
他的生日愿望算是许了,还是没有许呢?
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恺撒把本就小小的双人蛋糕切分成更小的小块,铲起插有巧克力蛋卷的那块放进一旁楚子航静候许久的碟子里。
蛋糕上的蛋卷一共只有两根,都在楚子航盘子里了。他用叉子拨弄两下,蛋卷掉下碎屑,他盯着叉子尖上的碎屑瞧了一会儿,张口抿进嘴里。
恺撒看不懂这是什么吃法,没出声,低头插自己的那份。
“你要想好。”
一道话音把蛋糕拦截在了嘴唇外,恺撒放下叉子,抬起头,看见楚子航表情严肃,他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我们如果……”楚子航的声音含混地低下去,掠过几个字,又很快响亮起来,“以后就不能一起出任务了。”
恺撒专注地凝视楚子航,半晌,挑起一大块蛋糕包进嘴里。蛋糕好甜,甜得他眼睛都弯弯地眯了起来。
谁爱出谁出。
自己想跟楚子航在一起又不是图他任务完成率高,校董年末不用算kpi。
一口蛋糕被恺撒吃得意气风发,他飘飘然起身,去酒柜摸出一瓶香槟和两支杯子,回来当着楚子航的面一刀削开,泡沫珍珠般涌上来。
楚子航看着恺撒亲自给他斟酒,心想这一项服务该不会也要算进求偶行为清单里。
“生日快乐。”
玻璃杯相碰时,他补上了之前漏掉的祝福。
恺撒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香槟,好似意犹未尽,却不去拿酒瓶,而是到楚子航这里来要。亲吻再次落上面颊,然后是鼻尖,最后是残留酒香的唇角。楚子航小心地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发现恺撒的脸近到他无法对焦,又悄悄闭了回去。
他还是怀疑恺撒脑子可能有什么问题。
但他自己似乎也染上了同样的顽疾。
就这样吧。
【研日】消炎药(上)
勉强算作《(研日)炎症》 的后续,因为本来不是想写这个的,可恶。
tips:本文带一点all日汤底。
努力尝试七天连更,今天第六天,所以后半部分明天发。(喂!)
——————————————————
明眼人都看得出研磨和日向冷战了。
哦,也许语序需要调整一下,应该是——
日向和研磨冷战。
首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黑尾。
他说:“研磨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不主动接近人。倒是小不点,难得一次远征,居然不找研磨一起玩,这有点稀奇。”
“所以,”他面向面前低头玩游戏,但肯定默默听着自己发表言论的人,“你到底是哪里惹小不点生气了?”
说完他又摩挲了一下下...
勉强算作《(研日)炎症》 的后续,因为本来不是想写这个的,可恶。
tips:本文带一点all日汤底。
努力尝试七天连更,今天第六天,所以后半部分明天发。(喂!)
——————————————————
明眼人都看得出研磨和日向冷战了。
哦,也许语序需要调整一下,应该是——
日向和研磨冷战。
首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黑尾。
他说:“研磨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不主动接近人。倒是小不点,难得一次远征,居然不找研磨一起玩,这有点稀奇。”
“所以,”他面向面前低头玩游戏,但肯定默默听着自己发表言论的人,“你到底是哪里惹小不点生气了?”
说完他又摩挲了一下下巴,抬头眯眼,自我反思道:“不对,小不点会生气吗?”
研磨按着手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午休不用练球时希望你放过我——离我远点。”
“好吧,”黑尾摊开双手,一耸肩,“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他听话地往外迈开了脚步——然后转个方向,又踏了回来,蹲在研磨面前,冲着研磨略有些遗憾地补充了一句:
“看来小不点的天下第一好不再是我们研磨了。”
研磨:“……”
“啰嗦。”
孤爪研磨其实也能感觉到,最近日向翔阳似乎有意避开他。
这倒不是说日向翔阳对他态度很冷淡或者排斥,相反,远征见面的时候,日向翔阳还非常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当然,所有的音驹人都享受到了这份热情——包括傻大个列夫。
翔阳没有故意冷落他,只是除了打球时必要的观察外,其他时候,日向翔阳都没有再专心看着他。
翔阳没有回避他,只是一直和自己的乌野队友打闹,让自己的身边没有空位。
不再注视,就不会再用那双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空位,孤爪研磨就靠不上来。
他只是不再单独的,和自己,待在一起。
和乌野的这一次合宿、每一次合宿,孤爪研磨都很认真观察日向翔阳。
他洞悉日向翔阳的一切,知道这就是翔阳对他的反抗。
——因为他拒绝了日向翔阳的告白。
从那之后,原本手机里总是来往不息的短讯失去了踪迹。
研磨也知道,日向翔阳身体上他曾留下的那些带着无法言明的情绪的疼痛痕迹,也会渐渐淡去。
身边的音驹队员三三两两在宿舍里勾肩搭背聊着天,孤爪研磨一个人坐在被子里按自己的手柄。
“……所以说列夫的姐姐和清水洁子是不一样的漂亮。”
猛虎又在聊着届不到的高岭之花们。
孤爪研磨将脑袋往被窝里又缩了缩,妄图将猛虎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隔绝在耳朵外。
但没用。
“诶?!话说列夫这小子人呢?!”猛虎的干嚎又来了。
夜久的声音响起,“刚刚出去了,你没注意?”
“这小子!正想问问他姐姐的事呢!好好的休息时间,他出去干嘛?”
“不知道啊,”夜久的声音停了,似乎思考了一会,才说:“是不是找隔壁乌野那个日向翔阳去了?”
“Bingo~”黑尾的声音响起,“我们夜久前辈可真是关心后辈呀,连去向都那么清楚~”
“不过也是,毕竟列夫那个身高……想忽视都难。你说是吧夜久前辈~?”他又在对着夜久耍贱。
“……黑、尾、铁、朗!”
嘈杂的打闹声响起。明明一局还没结束,但孤爪研磨心烦气躁地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猛地扯过被子捂着头翻了个身,然后——
直挺挺趴在被窝里当尸体。
“嘘——”拉架的海信行一手一只猫,朝角落努了努嘴。
“喏,研磨好像睡着了哦。”
他轻声提醒两位毫不稳重的前辈。
虽然日向和研磨的接触少了,但他和音驹依旧保持着频繁的往来。
其中充当友谊桥梁的就是音驹一米九的大高个灰羽列夫。
“虽然目前成长的空间很大,”黑尾拍着灰羽的肩膀,“但起码你打横着放河上就能让两岸产生往来。”
他欣慰地说到。
认为自己被夸但没太听懂的灰羽列夫咧着个大嘴哈哈笑:
“黑尾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啊?”
黑尾只是再次摸了摸列夫的脑袋,但笑不语,一脸慈爱。
过来捡球的研磨无语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塌着肩缩着脖子走快了两步赶紧离开了。
乌野得分,翔阳和乌野那个一年级二传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果然,又掐着手臂吵起来了。
音驹丢分,翔阳和乌野的自由人勾肩搭臂,唱着不知道什么品味的歌。
翔阳……
孤爪研磨的眼睛藏在汗湿的前发下,只是如实地向主人传达所见的一切。
“呼、呼……”连续的跑动让他心率有些快,过度的呼吸让研磨感觉喉咙像含着一块滚烫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是能撕裂声带的热度。
“来一球!”
球从乌野后场飞出时,孤爪研磨下意识大喊。
汗滴进眼睛了。
一次尽兴的练习赛,忘乎所以进攻的乌野再次败在防守松懈的那一刻,音驹险胜。
“走了,吃晚饭。”受完罚后接二连三肠胃蠕动的响声让所有人瞬间从输赢的恍惚里回到现实,收拾好场地后,两队主将就招呼着各自的队员去吃饭。
列夫迫不及待挤进乌野,将原本走在日向身侧的影山挤得一个趔趄。影山皱眉侧目,神经大条的列夫完全没发现,依旧和翔阳聊刚刚的对局,不亦乐乎。
看着影山飞雄吃瘪地收回眼神,孤爪研磨忍不住从喉咙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
吃完饭,照样是想加训的人单独去空球馆——一般参与这项活动的都是乌野和枭谷的人,音驹里好为人师的黑尾通常是这一队伍的引路人,而最近深觉“菜要多练”的列夫也是当上陪客了。
而音驹的其他人则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去澡堂泡泡热水擦擦背,洗去一天的疲劳。
——这个传统源自于福永招平,他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大家恍然大悟,一致认为绝妙,因此浩浩荡荡手拉着手向澡堂子进发。
研磨一向不属于这两行列的任何一方,最安静的时候他当然要窝在舒服的、在令人安心的黑暗角落自由地开几把游戏。
但今晚他玩了几局游戏却一直进不了状态,收起了平时爱不释手的游戏机,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三号馆前。
三号馆的灯已经熄灭了一半,听不到排球落地的“砰砰”声,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走了?
孤爪研磨背着手从虚掩了一半的门扉后探头,看到灰羽列夫和日向翔阳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并排坐在地上的背影时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赶紧藏在了门后。
不对啊,我心虚什么?
孤爪研磨刚想走进去,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准备离开。
“日向你和那个影山飞雄关系特别好吗?所以你们能打出怪人特攻?”
孤爪研磨停住脚步。
“……啊?没有啊,我和影山是对手!”日向的声音响起。
“可是你们怎么整天黏在一起啊?”
孤爪研磨竖起耳朵。
“哪有!我现在宁愿和月岛一起来打球都不想和影山一起练!根本没有黏在一起!”
“哦哦,”列夫点头如捣蒜,“他整天板着脸,看着是很难相处——那个眼镜男也是。没事日向,你要是不想和你们乌野的人一起玩,可以多来音驹,我们一起玩!”
孤爪研磨在门背后点了点头。
“我们音驹很团结又友好——哦哦,就是研磨前辈难相处一点,经常骂我。不过也没事,反正他也不爱和别人一起玩,你少惹研磨前辈就行!哦不过我们音驹其他人都很好说话的!你看黑尾前辈人多好,还教那个眼睛男打球,对吧?”
灰羽列夫郑重其事,一锤定音:“你多来就知道了!”
“咳噗……啊、唉……哈哈,没、没事的啦。”日向磕磕绊绊地回复。
灰羽列夫惊奇的喊声响起,“日向你流汗了!你那么怕热吗?”
——不,翔阳不热,但列夫,你晚上睡觉别睡太死。
我怕你脸上的枕头太闷了。
研磨口袋里的游戏机都快捏碎了。
“不过你真的很能流汗诶,日向。”列夫感慨,“你的汗就像水龙头,打球的时候一跑动起来,你鼻子就出汗了。”
“你真的很像果实。”
孤爪研磨回头,门的缝隙透过一丝光,他藏在黑暗中的眼一下就捕捉到了光下面坐在一起的两人。
列夫靠近翔阳吸了吸鼻子,一脸思索地说:“好像还能闻到味道。”
“啊?什么味道啊?”翔阳好奇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脸有些红:
“汗味很重吗?刚刚黑尾前辈叫我们去洗澡的时候就应该走的。”
列夫低头看向翔阳,脸和翔阳贴得很近,仔细端详着,说:“唔、橘子。”
“成熟的橘子。”
“哈哈哈,说我像橘子吗?是不是因为我的头发是橙色的啊?我这个好像是家族遗传,我妹妹……”
列夫的大手盖在了日向的脑袋上,揉着日向乱翘的头发,打断了谈意正盛的日向。
似乎头发的手感不是很好,列夫又将手下移,捏起了日向的脸颊肉。
软软的,一捏一个红印子。
“日向,”
“你是不是已经被剥开过了?”
[赛提]二次元提纳里不会梦到自推赛诺(3)
在赛诺为自己的处境松一口气的时候,在距离提纳里家20千米开外的一群人正处在焦头烂额之中。
昧忽悠公司
“老板,今天还是要停服。”一个眼中失去了光芒的程序员说。
“……找到原因了吗。”眼中同样失去光芒的老板问道。
“没有……赛诺的数据就是突然的从游戏里消失了,而且我们就算我们重新加回去,他也还是会在运行的时候突然消失……我们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了……哈哈哈哈哈哈!”另外一个好像已经疯掉了的程序员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板闭上了眼睛,无奈的说道。
“……发通告吧…先停一个星期……”
这样的怪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大家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猜测。
对家公司动了手脚、公司内部有间...
在赛诺为自己的处境松一口气的时候,在距离提纳里家20千米开外的一群人正处在焦头烂额之中。
昧忽悠公司
“老板,今天还是要停服。”一个眼中失去了光芒的程序员说。
“……找到原因了吗。”眼中同样失去光芒的老板问道。
“没有……赛诺的数据就是突然的从游戏里消失了,而且我们就算我们重新加回去,他也还是会在运行的时候突然消失……我们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了……哈哈哈哈哈哈!”另外一个好像已经疯掉了的程序员回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板闭上了眼睛,无奈的说道。
“……发通告吧…先停一个星期……”
这样的怪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大家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猜测。
对家公司动了手脚、公司内部有间谍、世界上的电脑程序都出问题了……
反正总不会是赛诺自己从游戏里跑出来了吧!!!
提纳里家楼下的炸鸡店
自己从游戏里跑出来的赛诺此刻正在享用美味的炸鸡。
“怎么样赛诺先生,好吃吗?”
“嗯,很香。”
“嘻嘻,赛诺先生喜欢就好。”
能向赛诺分享自己爱吃的东西,提纳里觉得这次的炸鸡吃起来都更加美味了。
赛诺第一次吃到这么香脆可口的东西,入口首先是脆感,紧接着肉香与汁水争先恐后的涌入嘴中!
这个食物,吃起来很香,也很开心。
“赛诺先生!试试这个!试试这个!肥宅快乐水!”
一杯黑漆漆的冒着泡的水推到了赛诺面前。
呃……这是什么药吗?
看着提纳里很期待自己尝试的样子,赛诺还是没有问出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气泡细细密密的在舌上炸开带来冰爽的甜,冲刷走了炸鸡所带来的些许油腻感…
好喝!
赛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变化在提纳里的眼中是多么的“可爱”。就像是初生的孩童一样,尝试到新鲜事物后忍不住地两眼发光。
赛诺就这样吃着,提纳里就这样看着,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慢着慢着……渐渐地静止了……
提纳里在脑海中为赛诺拍了张照片,把这一幕留在了自己的心中。
虽然看到活生生的赛诺在自己的面前很开心,但是却总是莫名的感到恐慌。
他会消失的…
他会回去的…
他不会一直在我的身边……
是的,提纳里很清楚,赛诺终归是游戏中的角色,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可能是后天…可能是明天……
也可能是…下一秒……
“提纳里你怎么了?”意识到提纳里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赛诺侧头望向提纳里询问道。
“啊?没事没事,只是在想我工作上的事。”
只是在想你。
“嗯,真的没事么?”
你的眼眶好像红了。
“真的真的没事!”提纳里一边慌乱的挥着着手,一边把头别了过去。
“提纳里你……”
“提纳里!”
赛诺的话语被一个黄发的男子打断了。
“卡维?”被叫到名字的提纳里立马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嗯…看来只是认识的朋友。
“这么巧,你今天也来这吃炸鸡呀!嗯?这位是……”
!!!!!!!!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卡维现在的心情,那就是“见鬼了”。
“啊,啊,啊啊,啊他,他,啊,他他,他是……”
感觉到卡维的语言系统已经要崩坏了的提纳里叹了口气,回答了卡维想问的问题。
“他是赛诺先生。”
“呃…是你想的那个赛诺。”思索了一翻后,提纳里又补充了一下。
“啊,啊,啊?啊?!!”(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卡维的样子,提纳里已经不用知道卡维的具体的询问就能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你好,我是赛诺,来着须弥。”这时,赛诺开口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你好,我是卡维,提纳里的朋友。”卡维在听到和游戏语音一模一样的独属于赛诺的声音后,终于接受了现实,让自己的语言系统回归正常运转了。
有了卡维的打断,刚刚莫名的气氛被冲了个干干净净。
卡维十分的健谈,嘴上哪怕是吃着东西都能一直说个不停。从自己最近是怎么为甲方的要求抓耳挠腮,到自己在游戏里还非常的“非”,叽里呱啦个没停。
说起游戏,卡维今天更加郁闷了。
“本来今天周日休息打算上线玩会游戏放松一下的,结果就看到了停服一周的通告呜呜呜……”
卡维好像把可乐喝成了啤酒,喝没两口就开始“痛哭”了起来。
看来是最近的工作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好啦好啦,你上一个项目好不容易结束,就去旅旅游散散心怎么样。”提纳里安慰道。
“哎!好主意!你…”
你有空吗,这句话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视线所打断。
是一股强烈的、完全无法忽视视线。
“啊……我再看看吧,毕竟你现在应该没有空。”卡维望着美丽的天花板说道。
“啊,嗯,的确最近我的工作有点走不开。”提纳里没有注意到卡维的反常,当然也就没能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赛诺投向卡维的视线。
饭吃的差不多了,天也聊的差不多了。
卡维说自己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就和提纳里告了别先行一步离开了餐厅。
卡维一走,一时间周遭竟有些安静的过了份。
“提纳里,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赛诺开口率先打破了这一安静的氛围。
提纳里也没有什么安排,但出都出来了就这样回家好像又有点可惜。
就在这时,提纳里看到了贴在餐厅内的电影海报。
“那……去看电影怎么样?”
“电影是什么?”
“是……嗯……没事,赛诺先生去了就知道了。”想着自己解释起来可能又会花很多的时间,所以提纳里选择立马行动起来靠实践来解释。
考虑到赛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提纳里把科幻片踢出了自己的考虑范畴。
最后综合下来选了一部普通的喜剧电影。
整部影片笑点都还算密集,提纳里笑的很开心,赛诺虽然对其中一些现代网络上的梗不是很了解,但是听到提纳里的笑声从身边传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着片尾曲响起,愉快的电影时间也结束了。
“怎么样赛诺先生,好看吗?”
“嗯,好看。”
不过你更好看。
“接下来……距离晚饭还有时间,我们去逛逛商场吧,买点菜什么的?”提纳里歪着脑袋看向赛诺。
“嗯,听你的。”赛诺微笑着回答。
来到超市的提纳里直奔蔬菜区津津有味的挑起了蘑菇。
杏鲍菇、猴头菇、金针菇……不一会儿菜篮子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菇。
赛诺:嗯……提纳里他真的很喜欢蘑菇。
“杏鲍菇用来炸很好吃!”
“猴头菇用来炒很好吃!”
“金针菇用来烤很好吃!”
提纳里介绍菇类菜品的样子就好像在数家中的珍宝一样。
忘我的提纳里,在他们离开蔬菜区后,才“冷静”下来。
啊啊啊啊啊!我我,我这样一直在对着蘑菇说个不停,赛诺他不会觉得我很烦吧!
这么想着,提纳里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赛诺。
赛诺一向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狐狸在偷看他。
“嗯?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那个那个!赛诺先生想吃什么?”被抓包的提纳里选择用询问转移赛诺的注意力。
“那就猴头菇吧,听起来很新奇,想试试炒起来有多好吃。”
在一旁的赛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很认真的在听着、记着提纳里说过的话。
“啊…好…”
提纳里觉得自己现在的脸应该很红,因为他感觉脸上热的慌。
散不掉的热气是他对赛诺心动的证明。
赛诺……如果不是“赛诺”就好了……
这是提纳里自赛诺来到现实世界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希望赛诺不是一个“游戏角色”,而是一个现实中的“人”。不过,这个念头此刻只是如流星一般在提纳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等细细思索就消失了。
潜意识里对赛诺的定性,不是一下就能够被动摇改变的。
提纳里脸上的热气还是没能消退,但心却没有再跳的厉害了。
“我们去结账吧,然后回家吃猴头菇。”提纳里顶着微红的脸,语气平缓的说道。
“好。”
脸红红的真可爱。
一个星期……
两个星期………
三个星期…………
提纳里已经和赛诺生活了一个月了。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提纳里觉得自己好像圈养了一个小情人。
自从有一次出门,赛诺被路人当成COSER合影之后,类似的情况越来越多,后面甚至发展成了根本走不动路的程度。
提纳里甚至怀疑网络上已经传出了在这附近捕捉野生赛诺的传闻。
于是,从那以后每一次出门,提纳里都会把赛诺的脸包的不漏一点缝隙。
帽子眼镜口罩三件套!一件不落!
所以,现在赛诺的生活就是,在家等提纳里回来,以及被包的严严实实被提纳里带出门。
虽然赛诺说自己在家里不无聊,每天都有事干,但提纳里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忧。
担心赛诺这样“宅”家会出现心理问题。
于是提纳里几乎每天都会带赛诺出门散散步……感觉好像…“遛狗”………
对提纳里来说,他的关注点在赛诺的日常生活上,但,对赛诺来说,他的关注点在…提纳里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他们已经,打地铺打了一个月了。
由于自从赛诺来了之后,提纳里就没有了“独处”的时间,哪怕是趁赛诺洗澡的时间处理也完全做不到“滴水不漏”,所以那一房间的赛诺周边也就因此没有办法转移和藏匿而一直放在那了。
而且,为了避免赛诺被自己的周边冲击,提纳里其实做了很多的努力。
在这一个月里,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赛诺进卧室睡觉的提议。
从外面的地铺也很不错,到地铺很宽比床大很好,再到自己忘记卧室门的密码了……理由越编越离谱,在编到第八个理由时,赛诺终于没有再问了。
没有发问是出于理解和礼貌,但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是有什么样的东西,能让提纳里这么这么不想让我看到呢?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对我可以说是毫无隐瞒……除了……那个房间…
他的卧室。
赛诺每天都有事干这件事不假,因为他每一天都会在提纳里出门后研究他卧室的房锁。
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是不礼貌的。
这样他是会生气的。
一边这么谴责着,一边每天准时站在了提纳里的卧室房前。
他没有告诉提纳里,在自己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星期后,属于游戏世界的雷元素力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使用了。
雷元素力和这个世界的电有着异曲同工之力。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赛诺一直都在尝试用雷元素力破译提纳里卧室的密码锁。
要以不把锁弄坏的方式开启这倒门花费了赛诺很多心思,最后……今天!赛诺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纪念日!
“嘀哩嘀!密码正确。”
赛诺打开了提纳里锁上的潘多拉魔盒。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提纳里和赛诺来说过得很快,他们很快的熟悉了彼此的生活习惯,每一天都过得平静、快乐。
平静、快乐…………
“额呃呃呃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嘿嘿芜湖!”
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在相同的电脑屏幕前响起。
电脑屏幕上是相同的红色大字。
NO FOUND(无处可寻)
今天,是游戏停服的一个月忌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