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原著为基础的妄想 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随便看看吧（）

1961年 

  我打听到摩洛哥一个修道院里有个古怪的老头儿，闲逛时总能看到他。这个怪家伙常常喝得大醉，在小教堂里念念有词。

  “您是他的亲人么？”年轻的修女问。她一定出生在战争结束以后。“一位体面的老先生来找他，这事可不常有。大家都传闻他家里有显赫的亲戚，但没多少人相信。”

  “算是吧。”我无意满足她的好奇心。

  你在为什么感到羞耻？我回想起这个问题。

  “那你一定相当爱他，愿意跑这么大老远的来找他。”

  “哪有那么夸张。”我轻笑。 

————

  战争结束后，我又遇见科迪莉亚。我在参加的最后一场战役里受了腿伤，定期要去医院复查。她作为护士被调到了我所在的那片区域。我和她聊起库特，那个在摩洛哥和塞巴斯蒂安一起住过一阵子的德国人。

  “他真的爱那个无赖么？”我问，心中早有答案。

  “有那么点儿吧。即便他没什么特殊的，遇上塞巴斯蒂安纯属运气。我哥哥太渴望为别人做点儿什么了，他要爱那个德国人，就是自我实现的需求，那一套你也明白，虽说于你而言体验大不相同。你比起他要现实得多，一直以来在我们里也属个中翘楚。”长大成人的科迪莉亚说。

  可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我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很有风度的小姑娘，用肖似她母亲的讽刺语气，甜滋滋地说，“不比他爱你呀。”

  我突然就想再见他一面，想知道他现在怎样，这种思念压倒理智，迫使我拖着不灵便的伤腿登上前往摩洛哥的火车，还在月台上摔了一跤。

  他醉起来还是那么可爱。他五十多岁了，外形上却不到四十，这太奇怪了，酗酒的人不应该老得更快么？他太显年轻，简直媲美保养得最好的电影明星。

  塞巴斯蒂安倚坐在爬满藤蔓的矮墙脚边，那些被粗糙的工艺砌在一起的大块石料看着不怎么牢靠。

  “……你是我今天最美的幻觉了。梦、最好的梦。”塞巴斯蒂安说着胡话，开心地伸手够向我。我听话地凑上去，像那会儿我们在牛津，他招招手，我就跟过去，什么都不问。

  无所事事，耗尽光阴。这太挥霍了，我把什么都花在他身上了。真是的，我的理智去哪里了呢？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学业啊，时间啊，旁人的看法，都不重要了。我能想起的只有我和他，我们两个，和模糊的背景、模糊的人脸。我记不起朗特抱怨的语气，记不起学监气急败坏的脸，记不起表哥失望地摇头时叹息的姿态。

  每每忆起牛津，就只有印象派画作一般边界含混的色与光交织在一起，青草和雨后泥土的香气再次环绕我，还有我书架上贫瘠的藏书，我记得他们的名字：《视觉与设计》《罪恶的街》《南风集》《乔治诗选》；再者是他。我的青春里唯他的音容永远明晰可见，细节一个个有节律地在眼前浮现，良准有如瑞士出产的手表的指针跳动。塞巴斯蒂安永不褪色，是我在大学所见众花中最美的一朵。

  像一出交响乐，他奏起第一个音符，我人生的剧幕拉开，压在他心口那块沉重的巨石也沿命运之路向下滚落。

  他揽过我，捧住我的脸喷出一点酒气，这不大好受，可我发现自己毫不在意。他动作太大了，我没站稳，摔向他。都怪那条该死的伤腿，我没想压着他的。

  我们两个不体面地倒在地上，一个侧枕在另一个腿上，两个人都什么也不说。

  塞巴斯蒂安捏捏我的脸，又不动了。我想把自己支起来，他开始颤抖。他吻我，眼泪滴在我耳朵上。这是第一个吻，我一面想它怎能来得这样迟，一面努力配合他选的这个烂姿势，想让他舒服点儿。

  我知道他清醒了，他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推开我，也没能改变我们俩的处境，只能让我的尾椎骨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隔得更疼。

  还是他先开的口。

  “你怎么在这儿？”

  “你比上次意识到得更快。”

  “上次我只是懒得问。你来做什么？”

  “你就一直在这儿不打算走了？”

  “你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快回答我的问题。”

  “查尔斯，查尔斯。我别无所求。”

  “我也是。”

  “科迪利亚告诉你的吧。听说战争早就结束了，我很高兴你活下来了。”

  查尔斯眨眨眼，默认了。“我能留下吗？”

  “你受得了吗？”

  “听说你比较喜欢沾点儿残疾的类型。我可缺人照拂了，塞巴斯蒂安。”

  他没说话，恶狠狠地亲了我一下，咬得我嘴唇破皮流血，很疼，随后他轻轻地返回来再挨一下，我把这看作合同上的盖章签字。摩洛哥把他教坏了，我们真是两个不管不顾的疯老头。

  “你这是答应和我‘共度一生’了？”我模仿起他曾学过的那种口音，德语口音。一定不怎么像，他没笑。

  “我可没这么说。”

  “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我才不敢管这叫‘一生’，我喝得再多也不是傻子。”

  “仅剩之日了，还图什么呢？世界越来越疯狂，现在是六十年代了，你敢想吗？你在这儿一直呆着，对外面没什么感觉，我看着那些变化，战争后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小孩子们放纵得厉害，什么都不在乎，那种堕落连你我都要望尘莫及。年轻真好，我有时候多希望我们生在这个时代。”

  “我可没见过你迷茫的样子，也没见过你后悔。”也从不挽留。塞巴斯蒂安心里应当还在这样想。

  “全都不一样了，牛津也变了，我们两个没人是年少时的样子。”

  “谁能想到还是我们两个呢。”塞巴斯蒂安语气不带起伏，玩着我短短的头发。军队的标准发型留在我身上了，退伍后我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去改掉那些刻板的习惯，塞巴斯蒂安的头发则完全被剃掉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理发店，等他头发长得足够长，我想我们有必要一起再去一次，之后再一起去很多很多次。我喜欢他头发稍长的样子。

  “总是我们两个，到处乱跑，出现在所有不该出现的地方。”

  “还要做一大堆很出格的趣事。”塞巴斯蒂安笑起来。他的笑声还是很好听。人能多少次坠入爱河呢？太烦人了。我体内的一些僵死的组织复苏了，久违的酸胀充盈在我的眼眶，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别说了，你还是快些带我去看房间吧，孩子们要下课了，我们这样简直没法见人。我保证不会挑三拣四的，那通常是你的活计。”

  塞巴斯蒂安又捏了捏我的脸，丢开他的酒瓶。我要看着他，不许他再喝一口廉价的酒。

end.

文/卡绿

2021.11.20

是我，阿洛伊修斯，塞巴斯蒂安·弗莱特先生的小熊。

我的主人，塞巴斯蒂安·弗莱特，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的。马奇梅因勋爵家的二少爷，一位可爱迷人的年轻绅士。他刚入学那会儿在牛津可是位名人，闻名于他那精致柔美的面容，甜美有趣的举动，名声显赫的家族，以及一只与他形影不离的泰迪熊——对，那就是我。

我想塞巴斯蒂安是爱着我的。他可以拥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小熊，但他选择了我。他把我放在摩托车的方向盘上，带我们去兜风前还嘱托好他的朋友“照看好，别让他着凉了”。他有一把刻着我名字的象牙毛刷，虽然它主要是用来吓唬我，而不是给我梳毛的。他曾夸过我画画好看，而且更有“现代感”，哪怕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做什么之前都喜欢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然后继续他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却掩盖不住迷人气息的行为。他拒绝带我去威尼斯，声称不想让我“见那些讨厌的意大利熊，再沾上一身坏毛病”。我谢过他并很想骂他一顿，但这终究还是留在我的想象里了。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谁会对水仙花的美丽施以如此粗暴无理之举呢？

当然，我也是爱着塞巴斯蒂安的。实际上，每个人都爱着他，只要你见过他一面，他在你脑海中的身影便再也挥之不去了，多么鲜明！他永远不会缺少陪伴，从我，到查尔斯，再到库尔特，以及最后他身边只剩下的威士忌。但我觉着，还是我更爱他一点儿。至少，我不会洗劫他，也不会丢下他——我永远忠于塞巴斯蒂安，也不会让他因酗酒过度而形同枯槁。

也许在迦太基，某个酒醒的凌晨，夜色因初升的旭日而支离破碎，留下丝丝缕缕的湛蓝色痕迹。塞巴斯蒂安吹着海风，想起了牛津那些春风沉醉的日子：雪茄蓝灰色的烟雾升起，一直飘进蓝绿色的树荫中。他望着喷薄而出的红日，眼中倒映的却是威尼斯的落日，金色的光辉落在彩绘屋顶上，落在船尾的粼粼波光里，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好时光从贡多拉上慢慢流过，伴着余晖缓缓向河两岸荡去，最后归于平静。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灯塔，是返航的渔船船头的微光，可他看见的却是意大利喷泉中映着的点点繁星；他把手伸出窗外，伸进微凉的晨雾中，伸入汩汩流过的泉水中。沙滩上的椰子树和棕榈树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橡树和山毛榉，东面是一片榆树林，另一侧是黄杨矮林，还有他曾在其间寻找树莓和无花果的灌木；白色的修道院旁立起了布赖兹赫德纤细的小教堂……这时他会不会再去喝一点？直到恍惚间回到了那个可以为青春随意高歌的年纪——仿佛光阴带不走他。

——他与世界为敌，独自一人。

嗯，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说我明明早已被锁在布赖兹赫德的某个小柜子里。

我可是他的泰迪熊啊。

有人说被深爱着的物品寄宿着主人的灵魂。这个我不清楚。但我所知道的是，塞巴斯蒂安把他的夏天留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不后悔他没有带我走，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要丢下点儿什么。我是此处静候他多年的一位老友，是一份他埋在布赖兹赫德的金子。是他唯一不曾被夺走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说过，他要在每一个让他觉得快乐的地方，都埋上一件宝贝，这样等到他又老又丑，满心绝望时，就可以回来，挖出宝贝，想起那些好时光。

我还在等他。

白树莓又熟了。

'Just the place to bury a crock of gold,' said Sebastian. 'I should like to bury something precious in every place where I've been happy and then when I was old and ugly and miserable, I could come back and dig it up and remember.'
“在这里埋几块金子吧，”Sebastian说道，“我想在每个沉淀着幸福的地方埋下珍宝。这样，待有一天，我又老，又丑，又凄惨时，还能回来，挖出宝藏，忆起曾经。”

The sun was behind us as we drove, so that we seemed to be in pursuit of our own shadows.
微醺的夕阳在身后洒落一地阳光，我们驾车前行，如同追随着自己的影子。

If it could only be like this always—always summer, always alone, the fruit always ripe, and Aloysius in a good temper...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永远夏日时光，永远与世无争，永远硕果累累，阿伊修斯永远有好脾气……

'I HAVE been here before,' I said; I had been there before; first with Sebastian more than twenty years ago on a cloudless day in June, when the ditches were creamy with meadowsweet and the air heavy with all the scents of summer; it was a day of peculiar splendour, and though I had been there so often, in so many moods, it was to that first visit that my heart returned on this, my latest.
“我曾来过这的，”我说道。我曾来过这个地方。那是二十多年前一个万里无云的六月，我和Sebastian一同，第一次拜访此地。仍记着沟渠里挤满了奶油般的绣线菊，空气里洋溢着的满是夏日的沁人芳香。那是个独一无二、充满着奇迹的日子。虽然我来过这里这么多次，带着这么多种心绪，当我最后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勾起情思的，还是初次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