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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DRAFT

前世爹子与德川的最后一战            原图7000做了动态壁纸    MP4 压缩后转GIF只剩1500失真还卡         粒子不想预设又没时间自己做,火动效只能有缘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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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脆生煎壳
关于sonny在MC里送了咪一...

关于sonny在MC里送了咪一只什么玩意儿都吃的屑狐狸

关于sonny在MC里送了咪一只什么玩意儿都吃的屑狐狸

轻原

铃声消失的雨夜【折木奉太郎X千反田爱瑠】

尝试模仿原作风写了一下折千,剧情接《迟来的翅膀》这篇之后。

第一次写自己的本命作品和本命CP,希望不会太出戏吧


五点十五分,回文化会馆的最后一班车终究错过了。

仓库的门终于被推开。大门生锈的金属合页的生涩吱呀声,在这片只有细雨声的旷地显得尤其刺耳。千反田垂着头,墨色的发挡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但现在的她一定十分消沉。她站在门口,正不安地绞着手指。

自情人节里志拿走伊原巧克力那件事后,我突然意识到意志消沉的千反田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失礼,可眸子藏在额发阴影里咬紧下唇的千反田,某一层面激起了我与「节能主义」相悖的保护欲,甚至是更麻烦和深层的、有关未来和责任的东西。...

尝试模仿原作风写了一下折千,剧情接《迟来的翅膀》这篇之后。

第一次写自己的本命作品和本命CP,希望不会太出戏吧



五点十五分,回文化会馆的最后一班车终究错过了。

仓库的门终于被推开。大门生锈的金属合页的生涩吱呀声,在这片只有细雨声的旷地显得尤其刺耳。千反田垂着头,墨色的发挡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但现在的她一定十分消沉。她站在门口,正不安地绞着手指。

自情人节里志拿走伊原巧克力那件事后,我突然意识到意志消沉的千反田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失礼,可眸子藏在额发阴影里咬紧下唇的千反田,某一层面激起了我与「节能主义」相悖的保护欲,甚至是更麻烦和深层的、有关未来和责任的东西。尽管我曾经无数次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尽快否认这一说法,但一味地否认总不是解决办法。

我需要时间去思考。

“折木同学。”

“我在。”

“合唱比赛……来不及了吧?”

“……可以这么说。”

本以为听到这里的千反田会情绪爆发,可她出人意料地如松了口气般深深地叹息,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些。

“我送你回家吧。”

“不……”像是极力抗拒般她重重地摇头,“我不想回家。”

“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吗?”

“不是这样的。很卑鄙的,我想过对家人解释的理由。身体不适,意料之外的有急事无法赶到什么的,那样的谎言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她抬起头直视我,再次重重地摇头,“现在的我,已经提不起哪怕一丁点精力……去应付这些事。”

我叹气。“不回家的话,要怎么办?”这时我才发觉远处空中的阴云又厚重了些,“等会儿雨应该会更大吧。”

见她没有反应,我拉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这片渗出压抑氛围的空地。

“总之,先回去吧。”

 

 

越是沉重的氛围,时间流逝的速度好像被寒冰凝住一般缓慢。我站在路边,不知是第几次抬起手腕看表盘的时间,随后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眺望。千反田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目光空洞地注视着马路对面的某处。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似乎只有被雨滴拍打的树叶和看起来毫无生机的枯草,并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阵出南站站台的挡雨棚有些破旧,她坐着的地方甚至还会漏雨,可千反田整个人就像思维被凝固住一般,紧握着她红色的雨伞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应该提醒她打伞至少遮住落在左臂一侧的雨,可无论是从她的手里抽出伞还是撑着伞和她坐在一起都显得很奇怪。一阵阵冷风吹过,雨越下越大了。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挡在她的身前,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还是不要感冒让情况更糟糕的好。

大概度过了漫长的五分钟,我们终于坐上了车。车厢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和提着巾着袋的老太太,整个后车厢没有人坐。我牵着千反田的手腕随意找了个后半车厢的座位坐好。身上淋了雨又湿又冷,千反田被淋湿的白衬衫和裙子也紧贴在身上。糟糕的心情可能会让她暂时忽视环境,可被迫感知偏低环境温度的本能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抖。其实车厢内不算冷,不过这一点点可怜的温热也因空旷的车厢和途径车站反复开关的车门快速消耗。大概是两个寒冷的人取暖的本能,我们的肩膀在颠簸的路途中不知不觉挨在一起,起初被雨水淋湿的湿寒很快被彼此的体温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

 其实年初新春参拜被锁在杂屋内的那次和现在状况类似,当时我只穿了件毛衣,千反田也只穿了小纹和服,终归是新春时节天气寒冷,如果当时我穿上外套她披上羽织倒也不会太难熬。当时两人各自蹲坐在一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等待里志和伊原来救。虽然最后里志姗姗来迟,总归是顺利得救,千反田的手帕和巾着袋以及我那只被绑上凶签的钱夹都没有遗失,千反田也并没有任何名声的损失,可喜可贺。

 回忆起这么多也不过是突然意识到,如果当时也像这样坐得近一点取暖……好像除了有些难为情之外倒也不会显得哪里逾越吧。不过这终归也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毕竟千反田作为当地名门的大小姐,即使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与异性太近也是不符合她行为准则的吧。

“千反田,你在哪站下车?”

“……抱歉,我不知道。”

这时,我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棒一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千反田原本不用坐公车离开阵出的。

而此时公交车正划开雨水慢慢驶向市区,我家的方向。

 

“要不下一站我们一起下车吧,再坐回阵出。”

“不用。”她牵住我的袖子,“就这样吧,我在折木同学下车的地方下车就好。”

“总而言之,要不要先去我家?”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的耳朵腾地燃起热意,甚至能察觉到它爬过我被雨水打湿的冰冷的脸迅速蔓延到脸颊上。“我是说,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感冒,不如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吃个饭,晚点我送你回来……”

她很明显地愣了下,下一秒摇摇头。“不用的。虽然很失礼……”她深吸口气,攥着我袖口的手似乎收紧了些,“我今天可以留宿吗?如果方便的话……”

千反田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耳内也响起低低的雷鸣。

 

 

 

 

 

忘了如何下车如何走回家,只记得回家的路上千反田终于撑开了那把伞,那把伞最后由我举在二人之间。她垂着头与我并肩走着,依旧一言不发。但此时的我无暇考虑我与千反田共撑一把伞类似小学时代被起哄的情人伞的状况。老姐前几天出发去了伊斯坦布尔,老爸早早就出发去外地出差,家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家里收拾过了吗?习惯了大宅院的千反田会觉得一户建的客厅太小吗?我的房间整理了吗?晾在阳台的内裤收起来了吗?这种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在与千反田同行的十分钟内反复困扰着我。而在我打开房门后,千反田接过我手中的伞微微颔首,小声说了句“打扰了”走进玄关,换上客用拖鞋时我才意识到她好像恰到好处融合进了我家的景色里,虽然只是除了春祭次日探病和与古典部其他人来为我庆生后的第三次登门拜访。

我告诉她可以随便坐,快走几步迅速钻进浴室寻找浴巾。还好浴室洗手台下的柜子里备着全新的浴巾,蹲下身寻找它们的时候,过快的心跳不安地鼓动着胸腔,我甩了甩被濡湿的头发,将其原因归结于运动后停下的正常生理反应。不过,从公交车站走到家的距离实在称不上「运动量」的范畴,事实则是——我的确因千反田的到来而悸动不已。

   我将千反田带回了家。

   这栋我熟悉不已的房子中,只有我和千反田两人。

   千反田很可能在我家留宿。

   反复确认了当下的情况,思绪被来自客厅被压抑的喷嚏声打断。我拍了拍发冷的脸,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绕开走廊,千反田的身影仍站在玄关附近的位置,有些拘谨地垂着头,也没有四处观察陈设的样子。

   她的听力不错,也可能在浴室门发出声音的瞬间收回了目光吧。我想。

   

   “擦擦吧,小心感冒。要不要喝些热的?实在太冷了……”目光扫到她的衬衫袖子,已经被雨水淋湿呈半透明状黏贴在皮肤上,我迅速收回了目光,尴尬让我下意识向另一方向转身。那动作一定如机械玩偶般僵硬异常。

   好蠢。

  “我帮你找件换洗衣服。”

  未等千反田回答,我逃似的离开了客厅。

 

 

我飞快跑到二楼卧室关上房门,贴着房门颤抖着深深呼出一口气。

没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就尽快做。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行为信条。

接千反田来家里留宿,是必要的事吗?

无论如何,当时那样的状态我无法坐视不管。但话说回来,我完全可以联系伊原的。女孩子到女孩子家里留宿,总比现在这样方便更多。

那时的我,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

但这样做一定有其必要性。我的确无法对千反田的事坐视不管,或者说在一开始就无法忽视和拒绝她的请求。尤其是在看着她近乎被某种压力击溃的模样,放着她一个人在阵出南站,我做不到。

    我拉开衣柜。常穿的睡衣除了等下晚上自己要穿的那一套,其他的不是太旧就是还没来得及洗,适合给千反田换的衣服只剩下平日的便服。我拿了件白色的棉质T恤和深灰色的运动裤,低头闻了下只有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深吸口气离开房间。

 

“抱歉,没有合适的睡衣……只能麻烦你穿这套将就一下。”

“没关系。”她双手接过我手上的衣服,“那……请问浴室是这个方向吗?我去换一下。”

“啊,是的,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紧张让我的声调微妙的变高,“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随意使用浴室的。”

什么啊,好像是怂恿她洗澡一样。可刚刚我真的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淋雨后洗个澡会舒服得多,为什么说出来就变味了呢,搞不懂。

“欸……”她不安地攥紧了衣服,大概呆怔住两秒后深深地鞠了一躬,“那……那就打扰了。”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已快步走向走廊深处。

欸?

所以?

我怔怔望着因阴雨天看起来几乎望不到边的昏暗尽头。过了一阵,浴室花洒的水流声传来。

我脱力般坐在地板上,之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由此我终于意识到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为千反田忙碌,我仍穿着湿衣服。

 

 

等我换好家居服下楼,千反田正擦着微湿的长发,大概刚刚从浴室走出。温热的气息让她整个人的氛围变得更柔软了一些,出人意料的是,那条深灰色运动裤被她抱在怀里,被较长的垂下来的裤腿挡住的,是若隐若现的白皙的腿。

“打扰了。”她移开目光,悄悄攥紧了垂在胸前的浴巾角。“抱歉,刚刚洗完澡要穿衣服的时候……”说到这里,她的脸很明显地更红了些,“运动裤不小心掉进水盆里……虽然已经尽快捞出来了,但还是沾了不少水……”

那水盆是用作接老化水管漏水处的水的。

抱歉千反田,刚刚的我可耻地庆幸了一下。

 

我清了清嗓子,“啊啊没关系,我去找其他的运动裤给你。在此之前,就先坐在这稍等下吧。”

“好的,麻烦你了,折木同学。”

因为使用了和我同个牌子的沐浴乳和洗发香波,她散发着和平日沐浴后的我同样的味道,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她身上T恤显得过于宽大,下摆刚好在膝盖上一点的位置。得出这样概算结果的原因实在是耻于说明,我刚刚偷瞄了她的腿。

简直是趁人之危。

怕是以后都无法平常心对待这件被她穿过的T恤了。

 

等我拿了其他的运动裤再次下楼,千反田没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凑到整体厨房的台面附近小心观察。见我已经下楼,她像是被惊吓到一般向我道歉:“抱歉,只是有点介意折木同学家的厨房……”

“如你所见是新式的,平日也只是吃点简单的料理,对料理技术很好的你来说大概没什么稀奇的……”我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穿着我的衣服的千反田,僵硬地将运动裤递给她。“喏,运动裤。”

“欸,谢谢折木同学……还有,折木同学,你是不是有点饿了?”

刚才千反田不说我还没有意识到,在她说到饿了的时候,我的胃部深处的确泛出深深的空虚感。

“的确……你怎么会这么问?”

“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发现料理台上有冷面的调料袋……”她抱紧怀中的运动裤,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刚刚麻烦折木同学奔波,就想说你是不是饿了……”

凭借空空的冷面调料包判定出我可能饿了的事实,我竟有一丝微妙的欣慰感。那个凡事都好奇追根问底要我推理的家伙竟然推理出了这个事实,即使只是简单的因果关系,而且这个时间的确要开始准备晚饭的事了,我竟然有种说不清的畅快感。

她抬眸,小声却认真地询问我。“那么,折木同学,我可以借用你家的厨房吗……至少,让我做一顿晚餐答谢你吧。”

“可以,麻烦你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躲开她的目光,尴尬地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先换上运动裤吧。”

“欸……好、好的!失礼了……”

千反田红着脸,抱紧我的运动裤快速跑进走廊深处。

 

 

片刻后千反田就走出浴室。果然我的衣服对她来说尺码太大了些,裤脚被卷了好几圈还盖住脚背。高一的时候我大概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直到升入高二开学后常规体检我才发现这一年多来竟不知不觉长了五公分,换季前买的新衣服也理所应当地大了一个尺码。

千反田的身高似乎没怎么长,所以现在穿起我的新衣服才显得这么大吧。

此时她已经踏入厨房料理台的区域,好奇地打量我家的厨房。好在冰箱里存货充足,也方便千反田发挥。去年KANYA祭料理研究会举办的比赛时这位大小姐大概是状态太好忽视了规则耗尽了所有食材,要是她兴致有兴致,大概整个冰箱的存货都不在话下吧。

“唔……蛋包饭可以吗?再煮一点味噌汤。”

“我都可以,按方便的来吧。”

“好的。”

没过一会儿,千反田就习惯了折木家的厨房的布置并熟练地做起晚饭。那个老姐买来鲜少被人使用的红格子花边围裙被她穿在身上,此时她正在灶台附近忙忙碌碌。墨色的长发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忙碌的背影仿佛自己已经是折木家的一员……抱歉,可能淋雨后外加带千反田回来后状态异常,或者说是自我意识过剩。即使离谱,某一瞬间似乎有种我们是新婚夫妇的错觉。

好在千反田正忙着搅蛋液,无暇顾及我悄无声息的自我意识过剩,我伏在沙发靠背上将大半张脸埋进臂弯,待耳朵微妙地烧起来的热度褪去一些后,开始思考千反田不想回家的理由。事实上千反田的逃避态度我并不是不理解,相反的,如果是小时候的我辜负了家人的期待,我也会做出不想回家竭尽所能在外面拖延时间的行为的。

横手女士现在在着急吧,说不准已经联系了千反田家。当千反田失踪的消息被传播,里志和伊原大概也会首先拨通我家的电话。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这个时间原本千反田应该刚刚完成合唱演出在后台松一口气,可她却待在那个口口声声说去寻找她并一定要带回她的男生家的厨房里,平静地搅着蛋液。

抱歉横手女士,抱歉神山混声合唱团,你们的计划被打乱了。

与合唱曲目中独唱段落的责任感相比,我更在乎一直以来背负着一切却突然无需背负一切的女孩的心情。

这时我再次确定了之前曾试探着想要确定的事实。毫无疑问的,我深深地眷恋着她。

 

 

千反田比我预想的完成得还快,等待饭煮熟的时间不仅煮了说过的味噌汤,甚至煎了一盘豆腐,外加蔬菜沙拉。在刚刚情绪十分低落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讲究的摆盘,在所有饭菜被摆好后她看着这些轻轻舒了口气,眼神也似乎柔软了些,大概是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吧。

“折木同学,来尝尝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千反田递过的筷子双手合十。“那么,我开动了。”

果然,是比想象中还要好的味道。

之前只吃过千反田做的饭团,但吃她认真做的饭菜还是头一次。说来奇怪,究竟是经过怎样的烹调手法才能用同样的厨具和食材截然不同的美味呢?这绝不是为了安慰千反田的奉承话,用我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厨具做出这样好吃的饭菜就像是奇迹一般。

当然,此时这份奇迹的缔造者千反田的兴致一般,如果是心情好的时候大概会歪着头注视着吃饭的人等待着对方说好吃吧,与此相反的千反田正安静地夹起一筷子被番茄酱染成淡淡橙红色的米饭送入口中,随后又划了一小块蛋皮夹起。

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吃饭的时候我和千反田保持着微妙的默契都没有人说话,而这顿晚餐结束的时间又比想象中快些,等我解决完一盘蛋包饭和半盘煎豆腐,我放下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很好吃,谢谢你。”

她抬起头,眼角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一点,默默笑了下。

 

 

 

   这样低气压的千反田很陌生,不过眼下更奇怪的状况则是过于安静的电话。很快就要接近七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还没有找到折木家不太正常。说实在的,即使电话打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是直接说实话,比如“千反田在我家里,今天会在我这过夜无需挂念,明天一早我会送她回去”,还是说谎说不知道,“抱歉我在阵出站也没有找到千反田后来就直接回神山市内”,都有各自的不妥之处。

   像千反田这样的名门大小姐,还仅仅是读高二的学生,在同级男生家留宿一夜这样的事总归是不太好的。但事实上我也抱着一份名为「只要没有人找到这里就顺其自然地让千反田待在折木家」的侥幸心理,希望至少是今天电话铃声不要响起。

   回过神来,那个让我烦恼的少女快要结束餐后的整理,盘子也被麻利地刷洗干净。我走近她,“抱歉,刚才走神了,剩下的我来做吧。”

   “啊,不用了。只剩下这一个盘子了。”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那折木同学就检查一下调料和酱料瓶的盖子有没有盖实吧。”

   “好的。”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帮忙,与千反田做的相比太轻松了。在我伸手碰到酱料盖子的瞬间,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千反田同时伸过来的湿漉漉的食指。

  “欸……对不起!”

  “抱歉。”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碰到对方手指的瞬间居然同时对彼此道歉。她不安地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刚刚酱料盖子被我弄脏了,想着先擦干净再改回去……”

   “啊,不用这么在意的。”天知道折木家之前酱料的盖子比学校美术课使用的颜料盒子干净不了多少,一切都源自老姐和父亲有些粗犷的料理风格。要是千反田看到了刚刚用光的上一个同样品牌的酱料盒子,说不定会大为惊讶呢。

   “没关系,随手就清理干净了。”说着话的功夫,她已将那个酱料盖子清理干净重新扣好塞进冰箱,随后擦了擦手解开围裙。脱掉围裙的话,千反田的长发会很麻烦吧,如果这时说“我帮你弄”的话,氛围又太暧昧了。说起来,综艺中所说的新婚夫妇不是会有这样的厨房互动吗,妻子脱掉围裙的肩带丈夫帮忙挽起妻子的长发什么的……抱歉,想到这里的确是我得意忘形了。

   直到千反田将围裙挂回挂钩上,电话铃声也没有响起。

 

 

 

 

   “要看电视吗?”

   “都可以……其实我没有什么想看的。”

   “其实我也是。”

   室内太安静,只有客厅顶灯细微的电流声,实在不妙。

   如果有人说「折木奉太郎是个满脑子H念头的人」,除了我本人外身边的人应该也会立刻否定吧。但如果说「折木奉太郎是个完全没有任何邪念的人」,这也是不准确的。虽然一直奉行节能主义,但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尽管大部分时间,属于青春期的蔷薇色与我无关。

   在意的女孩子穿着你的衣服坐在离你不到一米的位置,很难不心猿意马吧。但将千反田带回家的初衷绝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的确无法对那样低落的千反田坐视不管,也不会辜负她愿意相信我和我一起回家的信任。正如起初被千反田拜托调查关谷纯的事情她对我说「这不是对任何人都能说的」一般,被异性带回家对千反田来说也绝不是一件随便的事。

   距离就寝的时间还早得很,千反田没有说话,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无意识地将我T恤边的线头绕在手指上,等绕到尽头再捏着线绕回来。如果就这样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侧直到就寝时间,维持这种呼吸不畅的状态怕是不妙,还不如开了电视,即使随便看点广告也好。原本时值盛夏天黑的很晚,阴雨天让夜幕提前降临。真奇怪,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人找到折木家。现在的情况开始让我介意,我迟疑片刻,站起身走向放置电话机的柜子。

   “折木同学!”

   “欸,怎么了?”

   “请问……我可以喝点什么吗?”

尽管千反田主动开口要什么非常少见,不过这也是我待客的不足之处,自回家后到现在我甚至没给千反田倒上一杯水。“抱歉,你想喝什么?麦茶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我来帮忙吧。”

“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可以,请稍等下。”

千反田倒也没继续客套下去,认真注视着电视。这里要用注视形容的原因是因为她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着搭在膝盖处,完全没有那种平日在家放松看电视的状态。虽然这里并不是她的家,但至少现在只有我和她在家,都是同龄人完全不用如此紧绷的。

“抱歉,家里没有其他饮料了,也只有早上泡好冷藏的麦茶。”

她接过我递来的杯子,“不,没关系。反而是我突然到访麻烦你了……”

我们喝着各自的麦茶,看着电视中无聊的综艺节目。女嘉宾为了营造自己很惊讶的氛围,对无聊的事物发出“欸——真有趣呢/居然这样/原来如此”的感叹,男主持人为了热场使劲浑身解数,即使是对着摄像机用屁股写数字这样的羞耻行为也毫不在意。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暗暗吐槽一句好无聊面无表情地切频道吧,今天却多亏了这档无聊的综艺,让我和千反田之间的沉默变得不那么明显。

千反田突然发问,“折木同学会讨厌家里某处吗?”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浴室水管吧。修了几次也经常漏水。”这样的问题来得突然,我倒也延续了刚刚的客套氛围,“刚刚你用浴室的时候……那个漏水的水管也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啊,我没问题的。其实,我反而很喜欢这样的家,不需要很大,有兄弟姐妹,也有可以随便撒娇的父母,真的很好。”

独生女千反田大概不知道,如果拥有一个特技是合气道的老姐是怎样的光景吧。“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很讨厌佛堂。”即使千反田正注视着屏幕中无聊的内容,思绪却像一下子飘到很远的地方。“折木同学上次来我家时应该没有去过那里,佛堂在偏院。我们家每次都会在佛堂商量重要的事情。”

未等我回应,千反田自顾自地继续讲起来。“无论是每年的新年前待客和拜访的安排还是重要节日的准备,每次都是在佛堂。在佛堂内跪坐下之后,我就必须做一个凡事处理得体妥当,不能对长辈安排说「不」的乖孩子。”

“就连那天父亲和我说「爱瑠,一直以来辛苦了,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随心生活,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家业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我也低着头说「好,我知道了」了。”

“很奇怪吧,获得自由的鸟不是应该对主人的决策感恩戴德,什么都不想地拍打着翅膀飞出去吗?我挣扎着飞出去,却在窗口停住了。我将作为怎样的人活下去,我将以怎样的生活方式活下去……我不知道。”

“所以,今天的行为是作为千反田家长女迟来的叛逆?”

面对我的反问,她低头喃喃,“对不起。”

“作为千反田家的长女,你没有任何要说抱歉的地方。虽然可能有些自说自话了,不过不管是新春参拜还是女儿节,你不是都做得很好吗?”

“这一年来,不知不觉竟麻烦身为外人的折木同学帮忙家内事两次,真的不好意思。”

“还好……如果是必要之事,我会尽快做完的。”

“必要……之事?”

糟糕。

“总之。”紧张让我的语气变得急切,“也不是所有人在一开始就秉承着一定要以怎样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的宗旨而努力的。神山高中的学生中,直到高三才开始考虑进路的应该也不在少数吧。”

“是吗……”

“是的。以自己觉得舒服的步调,去寻找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我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再次补充,“反正我也没想好要做什么,不仅是你,我也在寻找出路的路上。”

不知在何处的未知的未来,去寻找就好了。

千反田擦拭着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像是释然地叹了口气。

“谢谢你,折木同学。”

 

 

 

后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什么,总算是熬到了睡觉的时间。我将千反田送到老姐的房间门口。

“老姐房间的被褥你可以随意使用。”

“今天非常感谢你了,折木同学。”

她垂首道谢,望着她墨色长发头顶的发旋,,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那么,晚安。”

“晚安,折木同学。”

其实也可以借用老姐的睡衣吧……回到房间,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为什么一开始的首要选项是我的衣服呢?我埋在枕头里,因迟来的尴尬不安长久地无法从床上起身。

直到我沉沉睡去,折木家的电话也没有响起。

 

 

大概是因为家里住着千反田的缘故,翌日我比往常醒得早,即使是现在这个时间楼下厨房也传来了拧开燃气的声音。等我走下楼,千反田看起来已经在厨房忙碌一阵了。她穿着昨天的那套白衬衫和黑裙子,看来已经洗净烘干了。

“早啊,折木同学。”

今天的千反田,看起来比昨天的千反田轻松多了。

“早。”

“抱歉,吵醒你了吗?”

“没有。”

“因为醒得早,就早早起来准备早餐了。又打扰了呢。”

“没有,谢谢你准备早餐。”这并不是客套,托千反田的福,自昨天晚饭开始只有一个人看家的情况下我的餐食变得正经多了。

“和式早餐可以吗?”

“请以你方便的形式来吧。”

她笑了笑,“好的。”

 

 

好像很久都没有在这么早的时间吃早饭了,与以往早餐以面包机烤面包外加煎蛋煎培根随便应付不同,是这样正式的和式早餐,的确有一种「这一天就这样以认真的开端而开始了」的感觉。热乎乎的米饭,煎秋刀鱼外加土豆泥杂蔬沙拉和小菜味噌汤。我们各自占领餐桌的一侧,面对面双手合十小声说我开动了,我再次有幸尝到了千反田的早餐料理。

“很好吃。”

“谢谢。”她如往常般有点害羞地微笑,“我平时还挺喜欢做料理的。”

下次再吃到千反田做的料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想着,我比往常更加细嚼慢咽了些。

希望下次这样的机会比想象中来得再早一些吧。

 

 

早饭后为了弥补昨天让客人收拾餐盘洗碗的过失,我主动提出由我来处理,千反田倒好像不觉得身为客人帮忙洗碗有什么不妥,说不如两人一起收拾更快些。衬衫袖口被她挽到小臂处,我突然发现她的手臂比我要纤细很多。也对,之前情人节的时候,我曾经一把抓住几近暴走的千反田的手腕,的确十分纤细。不过当下这种两个人同时忙碌的时候对比,视觉上的差异更明显一些。

整理过厨房后,在千反田提出离开之前,我主动提出送她回家的提议。意料中的她没有拒绝,临出发之前,千反田提醒我关好家里的开关,我点点头,随后径直走到放置电话的桌子,将桌底被拔出的电话线插头重新接好。

回看向玄关处,千反田睁大了眼,随后低下头,小声地说“果然瞒不住折木同学的眼睛。”

我穿好鞋子,拍了拍千反田的肩膀。

“走吧。”

这样,折木家的电话铃声会再次响起吧。

 

 

虽然都有些不自在,我们还是并肩踏上了前往公交车站的路。千反田这样做的理由我大概想得通,大概也是算准了雨夜即使千反田家的人联系到了伊原或是里志,他们大概也会选择打电话吧。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翌日清晨雨停了再赶来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我们出发得够早,等下里志和伊原怕是要扑了个空。

   “抱歉,我只是想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的……不被打扰的离家出走。”

   “不必道歉,我多少也猜得到原因。”

   “福部同学和摩耶花同学……会不会很着急?”

   “大概吧,不过不会比你的家人更着急了。”迎上她自责的眼神,我忍不住柔下声音劝她,“等下和家人好好道歉吧。我也要道歉,理应在找到你一开始联系你家的。”

   “不,这件事的责任全部在我……”

   “好了。等下我会陪你的。”

   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不少,有点羞赧地点点头。“好。”

 

   除了千反田放弃的战略性经营眼光,随着未来的选择,大概要放弃和改变的选项会越来越多吧。

   不论她将选择怎样的道路,会因怎样的选项烦恼迷茫,现在同样迷茫无法选择未来出路的我暂时无法做出会帮她掌握的承诺。但如果是我做得到的部分,只要她开口,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和她站在同一立场吧。

   既然千反田的请求无法忽视,要做的事尽快做,和我的节能信条并不相悖。

   早班车缓缓驶来,千反田似乎还在思考什么发着呆,我和昨天在阵出南站一样,拉着她的手腕走进车厢。

   坐在与昨天相同的位置上,转弯后出现在楼宇间隙的日光让我下意识眯了眯眼。

   阴雨天已经过去,今天是好天气。

 

 

【铃声消失的雨夜·END】

    

 

 

    

 

 

 


可锻铸铁不可锻

【天锁之合】殊途同归

。伪现背,he,病态爱情故事预警

。我在爱着你,即使别有用心也没有关系吧?

。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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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a

他没有设法去隐藏对孙天宇的那点私心。

他要怎么隐藏?刘大锁放空的时候会想,他每个角色都为孙天宇量身定制,写下每个字的时候都在心里打磨孙天宇的语气和表情,孙天宇是他的缪斯,是他的不二主角,是他精心养成的艺术品。

他深度冲浪,在每个主流app上检索自己的名字,理所当然看到有人说他对孙天宇是在搞爱豆养成。

大锁反思自己所作所为,觉得说得很对。他就是在对孙天宇搞养成,这听起来不是很人道,但是大锁等这样一个主角等了太久了,孙天宇在他面前展示...

。伪现背,he,病态爱情故事预警

。我在爱着你,即使别有用心也没有关系吧?

。勿上升

 

 ====




side:a

他没有设法去隐藏对孙天宇的那点私心。

他要怎么隐藏?刘大锁放空的时候会想,他每个角色都为孙天宇量身定制,写下每个字的时候都在心里打磨孙天宇的语气和表情,孙天宇是他的缪斯,是他的不二主角,是他精心养成的艺术品。

他深度冲浪,在每个主流app上检索自己的名字,理所当然看到有人说他对孙天宇是在搞爱豆养成。

大锁反思自己所作所为,觉得说得很对。他就是在对孙天宇搞养成,这听起来不是很人道,但是大锁等这样一个主角等了太久了,孙天宇在他面前展示了近乎卓绝的可塑性,仿佛每一寸都可以被他任意雕刻,最后在舞台上展示出一个个大锁理想的样子。

他可以油腻,可以可爱,可以纯也可以欲,他完美适配大锁给他立的一个个人设,大锁要他展示出十分魅力,他就能分毫不差地展示出十分。

理所当然的,他们出圈了,大锁这点私心也就更心安理得,他出发点可能有点自私,过程可能有点扭曲,但是结局是好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孙天宇。那谁又能苛求他那点别有用心呢。

他刘大锁从业多年,终于上天大发慈悲给他降下来一个孙天宇,对他的一切控制欲和养成欲全盘接受,还能给他意料之外的良好反馈。榫卯般的配合完美到大锁自己偶尔深夜emo时都会怀疑一切是否是黄粱一梦,而每次酒店标间里隔壁床孙天宇在睡梦中轻微的呼吸又提醒他一切都真真切切。

大锁是搭档挺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孙天宇家里那点事的,那时候他们终于从普通搭档走到可以互相倾吐阴暗面的阶段,孙天宇还没说完他就懂了年轻人这种性格的成因,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高压的家庭环境,一时同情心发作,觉得自己利用孙天宇这种情况来搞养成很是不道德。

孙天宇彼时跟他正在共享一份烤串外卖,看大锁停了手就转头看他,察言观色一会儿反而倒过来安慰他:“过去的事了,无所谓了。”

搞得大锁愧疚心指数膨胀,他扯了张纸巾擦擦手就去抱孙天宇,小年轻好像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串儿,怕那点油沾到他哥身上,张着手不敢回抱,嘴里哎哎哎喊了几声:“哥你不至于的,我还没哭呢哥!”

大锁咬牙切齿道我没哭,心里又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这场坦白局是孙天宇提议的,小伙子早上还嚷嚷头疼,晚上就豪气干云点了外卖,下楼拿外卖时还拎回来酒和可乐,往茶几上一撂,对不知所措的大锁露出个很乖的笑来:“哥,聊会儿。”

大锁假意没发现孙天宇笑不及眼底这个事情,就如同孙天宇包容他在创作中的一切乱来一样,他在生活里也包容孙天宇的一切突发奇想,与养成对象保持良好沟通是养成能成功的重要因素。

他在心里这么给自己掰扯理由。

“聊什么?”

他很自然地坐下来去开外卖盒,孙天宇拿一次性筷子开了酒瓶,沉默一下说想来个坦白局,一人说一个秘密那种。

大锁没多想就答应了,他原本计划对孙天宇坦白说自己有在利用他,孙天宇一通家庭往事倒出来他反而不敢说了。他刘大锁也不是没有芯,人生三十年什么人没见过,理所当然看得出孙天宇极其需要认同与自信,他也从不吝惜给他自己能给的一切赞美和肯定,好不容易把孙天宇从那团阴云下拖出来,这会儿要是告诉他其实我做这些都是想利用你成全我的喜剧梦想,他怕孙天宇直接自闭。

他抱了孙天宇一会儿,年轻的搭档肩膀比他预料中的更适合拥抱。其实他确实有点想哭,这点忧郁的情绪没什么来由,大概归咎于一些不合时宜的同理心,等他松开孙天宇时眼里的雾气已经被压了下来,孙天宇凑过来盯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有哭,仿佛也松了口气:

“还成,我还不想这会儿就把你弄哭。”

大锁琢磨这句话有点言外之意,而孙天宇没等他琢磨清楚就踢踢他小腿,催促道:“锁子哥的秘密呢?”

临时编个秘密的紧张感让大锁仿佛回到多年前参加过的某档节目,给个主题就开始编故事,他叼着签子,含含糊糊道:

“我……喜欢睡觉只围浴巾?”

不自信到话尾都带了问号。孙天宇自然是不信他,扔过来一个充满谴责的眼神:

“这算什么秘密?”他想了一下,又说,“我早就看过了。”

确实……刘大锁慢半拍反应过来,看过?看过什么???

孙天宇好心解释:“哥你睡觉有时候踢被子……”

刘大锁无地自容。

孙天宇再接再厉:“我给你盖被子的时候发现的。”

大锁震惊,大锁一时无语,大锁艰难地问:“你……为什么要给我盖被子?”他搞养成系都没把自己搞成孙天宇的爹粉,孙天宇怎么先跟他妈做了一样的事?

“这是下一个话题,”孙天宇巧妙又强硬地转开了话头,“你这个不算秘密,再说一个,要阴暗一点的。”

他俩本来坐得挺开,孙天宇一通折腾下来两个椅子靠得很近,小搭档就那样摆着小狗脸盯着他,一副你不说就罪大恶极的表情。

孙天宇可太有演戏天赋了,大锁痛苦地想,这种表情还是在他俩磨本子的时候磨出来的,简直是对他的特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属于是。

“我……”大锁的大脑飞速旋转,他只想着不能暴露利用这件事,借口还没想利落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睡觉只盖浴巾还给你看是故意的?”

孙天宇僵住了。

大锁顿了两秒,感觉空气里满溢的都是尴尬,只想打电话给前台找时光机。

“哦……”孙天宇慢吞吞地说,“哥,你这下是真的把我整不会了。”

“呃,”刘大锁心说我也把我自己整不会了,这时候不同于录综艺,没有别人替他往下圆,只好干干巴巴地解释,“你也别多想……”

孙天宇嗤笑了一声。

“孙天宇的秘密二,”他没让大锁解释下去,笑意也慢慢收敛了,他凑过去看大锁,轻声说,“我也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大锁没反应过来,因为孙天宇毫无预兆地亲了他。房间里一片寂静,周围是烤串的烟火味儿,孙天宇唇间有很淡的酒气,呼吸滚烫,嘴唇干燥又柔软。

舌尖划过下唇,抵开齿列,年轻人的吻总是霸道而冲动,而大锁绷紧了身体,脊梁骨上泛起一阵轻微的、甜蜜的战栗。

场合不对,气氛不对,大锁在这个吻里茫然地想,人……他不知道对不对。他居然不反感,他为什么不反感呢?

孙天宇松开他的时候他还在发愣,他的亲搭档研究着他的表情,嘴角弯起一个稍纵即逝的微妙弧度。

“哥,你这个反应,我会很想再亲你一下哦。”

不枉他俩排练时对甜宠剧的多方位立体化了解,这句话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大锁只觉得脊背一凉,但是自己失言在先、扯谎在先,此时也十分骑虎难下,只好装起鸵鸟,任凭孙天宇拉起他的手,暧昧地抚摸他的手心。

这是什么,这是告白吗,这也太不浪漫了,大锁有些恍惚地想,孙天宇想谈这样的恋爱吗?

可是他等一个孙天宇等了好多年,他怎么能够拒绝他?

 

 

 

side:b

孙天宇从来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私心。

一切拜家庭环境所赐,他过早地学会了隐藏自己“与大家不同”的一面,以及隐藏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有很多,小时候是好看的衣服,长大一点是演戏,后来他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离开家之后孙天宇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他像一个黑洞一般吸收那些善良的爱意,然后转化成自己的养分,再用这些养分去吸收更多的爱。他不确定自己值不值得,只好努力地让自己向普世意义上“讨人喜欢”的样子靠拢,而在深夜里他会一遍遍反刍自己的表演,会问自己做得好不好、对不对。

孙天宇不知道答案。他吸收到很多爱,但好像又不是他想要的爱。

直到他遇到大锁。

喜剧这行遇到好的搭档有多难,孙天宇大概也是清楚的,他一开始还是像老样子对大锁表演一个“讨人喜欢”的形象,而大锁给他的回馈超出了他的预期。

年长者就像在宇宙中游荡的孤独星球,只身漂流太久,在收到他发出去的信号时便横冲直撞向他飞来,他不在乎其他任何天体,也不在乎洛希极限,不在乎把所有的光与热都投入到他身上来。

大锁给他的爱是要点燃他的爱。

而孙天宇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要听到赞扬和肯定,要听到他是所有人的缪斯的缪斯,要听到情绪失控时的“没有他怎么活”,孙天宇比自己预想的要更依赖大锁那些直给又热烈的表达,即使这些表达是出于利用,他无所谓。

——他的老哥哥对他最大的误判就是觉得他对此毫不知情。

孙天宇对人类情感敏感得要死,他怎么可能不知情,不过是不在意,他不追究源头,只想要结果,大锁给了他想要的,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维系这份热烈的注视。节目录制期限在即,孙天宇也不得不考虑他们各奔东西的未来,哪怕是他自己在各种访谈里向他哥承诺永远,但现实是现实,他又何尝不明白。

孙天宇想这事想得脑仁疼,在床上烙了一夜煎饼,天将亮才睡着。大锁习惯他晚起,洗漱好了才过来叫他。孙天宇痛苦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疼得难受,他迷迷瞪瞪跟大锁说头疼,他哥立刻打了热水给他敷脑袋,又帮他请了假,临出门还一脸愧疚说约了节目组对本子实在不能鸽。

“没那么脆弱……”孙天宇含含糊糊赶他走。

大锁在门口徘徊,最后说了句我尽早回来,才匆匆出了门。

他又躺了一会儿,头疼慢慢平息下来,想起来这期本子是他和大锁一起写的,让大锁一个人去对本实在有些不负责任,于是复又撑着爬起来往会议室赶。

路过某个拐角时,他听到有人在说他的名字。

孙天宇敏感地停下脚步,这个拐角算是隐蔽,说话的人估计因此没有特别压低声音,他稍稍侧耳一听,便听出来是宗俊涛和尹贝希。

“大锁和天宇……”

贝希的声音说不上愉快,反倒充满了担忧。团队里唯一的女性总是时不时担当一些团妈的角色,只是孙天宇想不明白他和他哥有哪里又需要劳烦两位大家长操心。他听到小宗哥深深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贝贝又说:“他俩搁这演哪一出我是真没看懂,说大锁想当皮格马利翁吧,我看天宇又不像那个样子……”

“我也看不明白啊,”宗俊涛说,“他还当自己在利用天宇呢。我看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总不能等天宇开窍吧?”贝贝也跟着叹气,孙天宇听墙角都听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何德何能值得这一车充满关切的叹息。

“看造化了,”宗俊涛最后说,好像想要结束话题,“他俩这性格遇到一起也挺奇迹了,说不定老天就喜欢童话故事呢。”

人人都夸孙天宇聪明,他也确实聪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七八分。他自知人生阅历比大锁少几年,在猜对方心思上天然吃亏,只是没想到有旁人帮他看清楚,他想了一个通宵没整明白的事,此时倒福至心灵想出条路来。

“天宇?”

孙天宇愣了愣神,转头发现大锁正从自己身后走过来,“你头不疼了?我找节目组拿了点儿药……你在这干啥呢?”

“噢,我跟小宗哥和贝贝聊天呢。”孙天宇说,他从藏身处走出来,向有些尴尬的宗俊涛和尹贝希递上了一个乖巧又真诚的笑容,“谢谢小宗哥,谢谢贝贝,我想通了。”

然后头也没回地跟着他哥回去了。

晚上没有安排,可以点个烤串,他跟在大锁身边想,再拎瓶酒,他哥不喝酒就再拿瓶可乐,理由么,说是坦白局就好了。

不管他哥要跟他坦白什么,他勾着大锁肩膀的手紧了紧,换回大锁一个“你又要整什么花活”的眼神,孙天宇插科打诨晃过去,心里慢慢地想,不管他哥说什么,他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

节目结束后搭档可能会走散,那他就继续加码,再补上一个恋人关系,他从来不拒绝大锁,正如大锁从来不拒绝他,他乐意利用这一点。

哪怕他哥还没有意识到对他的爱是不是恋爱的爱。

可是他孙天宇太想要这样的爱了。所以不管大锁要他做他的水晶鞋,做他的缪斯,做他的忍者神龟,做他的钥匙和榫卯,做什么都好,他都答应。他从来不惧承诺永远,但是对应的,他也想要大锁给他永远。

落下那个吻的时候他感觉到大锁完全屏气吞声,僵硬的防线在他强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他哥开始轻轻地发抖。

在那个瞬间,孙天宇知道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他还有很多私心,那些私心伴随着他没有倾诉出来的阴暗面,他不能现在就全盘托出,但他会在漫长的未来里,一件件从大锁那里实现。

来日方长,他也等了很久,他不怕等待。

 

 

 

 

故事的第一个结局:

大锁很久没梦到孙天宇了。

他在梦里被二十三岁的孙天宇亲到几近窒息,醒来发现是爆爆这个祸害正卧在他胸脯,他把猫拎起来,装模作样训了它几句,一松手猫咪就跳下床跑走了。

炸炸在床下冲他咪乌咪乌叫,仿佛与爆爆同仇敌忾,大锁气笑了,挥挥手把这只猫也赶走:

“都是你俩那小爸惯的。”

小爸这个叫法是孙天宇自己提的,喜剧大赛结束没多久他就登堂入室拎包入住,进门捞起猫就是一个吸:“爆爆炸炸,你们以后就有小爸了!”

然后被两只猫一猫踹了一脚。

“很难说你是不是想绿我。”大锁把他箱子推进主卧,幽幽地说。

“那不能,”孙天宇放下猫,亲密地扑过去搂住他,“就是宣誓下主权,免得它俩想上位。”

大锁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他还没整明白孙天宇为什么要跟他一个不怎么浪漫的人谈这种不怎么浪漫的恋爱,对结局也充满了悲观的预期,但孙天宇,他的缪斯,被他点燃之后像不会熄灭的火焰,反倒又把大锁给烧了起来。

年轻人不知疲倦地向他倾吐爱意,将爱这个词说到大锁耳朵都起茧子,他恐吓孙天宇说不许再说了,小男友就很委屈地说那怎么办啊,我就是很想告诉你。

那,大锁犹犹豫豫地说,你以后想告诉我的时候,就亲一下我?

哥!孙天宇立刻抱怨般叫了一声,扑到他身上来,你是不是又背着我看什么甜宠剧了?

大锁的回答被孙天宇的亲吻逼回了肚子里。他闭上眼睛,第一次在孙天宇亲吻他时给予了热烈回应。

前路如何尚未可知,但如果跟孙天宇一起,他愿意试试看。

 

 

 

 

故事的第二个结局:

孙天宇很久没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下飞机时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三十岁了。

这些年他做喜剧,做音乐剧,偶尔接接综艺和网剧,一晃六年也就这么消磨过去了,他与梦里的自己相比照,这是二十三岁的他想要的吗?

他打了车回家,车外街景闪烁,车窗上他的脸与二十三岁那年缓缓重叠。在这一个瞬间,他很想立刻马上见到大锁。

等他下了车开门发现家里空空旷旷没半个人影,只有爆爆炸炸大发慈悲地咪了两声,算是欢迎他回来。

孙天宇叹口气摸出手机,大锁一个小时前跟他说出门买菜,他在对话框里撒娇一样问你怎么买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啊,字打到一半就听到开门声。

大锁站在门外漏进来光里,疑惑地眨眨眼,问他愣在玄关干啥呢。

“等你啊。”孙天宇坦坦荡荡地说,握着大锁的手腕将他拖过来,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故事的最后一个结局:

孙天宇说,我不想要其他的结局了。

大锁说,殊途同归,已经是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了。

 

 

 

FIN

 

 

呜呜谢谢能看到这里的朋友,这篇完全是我的XP放出,雷到大家真的对不起了

 

当时没有月亮🌙

【大宇治水】过春天

“I thought once how Theocritus had sung

Of the sweet years, the dear and wished-for years,

Who each one in a gracious hand appears

To bear a gift for mortals, old...

“I thought once how Theocritus had sung

Of the sweet years, the dear and wished-for years,

Who each one in a gracious hand appears

To bear a gift for mortals, old or young:

And, as I mused it in his antique tongue,

I saw, in gradual vision through my tears,

The sweet, sad years, the melancholy years,

Those of my own life, who by turns had flung

A shadow across me. Straightway I was 'ware,

So weeping, how a mystic Shape did move

Behind me, and drew me backward by the hair;

And a voice said in mastery, while I strove, --

`Guess now who holds thee?' -- `Death.' I said. But, there

The silver answer rang, -- `Not Death, but love."

牙好磕一切
说了别跟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玩儿…...

说了别跟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玩儿…被整了吧……

说了别跟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玩儿…被整了吧……

囚澄

弗雷德韦斯莱的快乐一天

拙劣的模仿了一下酱油大大在开玩笑里的番外格式。


5:00 被压醒

5:01 把乔治搭在身上的脚踢开

5:02 干脆把乔治踢到地上

5:03 乔治醒了

5:04 开打

5:06 妈妈冲进来

5:07 被妈妈打

5:10 妈妈关门之前警告不许再打架

5:10 妈妈关上门

5:11 又打起来

5:13 和乔治被丢到院子里清理地精

5:16 用地精打架

5:17 妈妈从楼上打开窗子大吼

5:18 食尸鬼开始敲水管

5:19 ...


拙劣的模仿了一下酱油大大在开玩笑里的番外格式。


5:00 被压醒

5:01 把乔治搭在身上的脚踢开

5:02 干脆把乔治踢到地上

5:03 乔治醒了

5:04 开打

5:06 妈妈冲进来

5:07 被妈妈打

5:10 妈妈关门之前警告不许再打架

5:10 妈妈关上门

5:11 又打起来

5:13 和乔治被丢到院子里清理地精

5:16 用地精打架

5:17 妈妈从楼上打开窗子大吼

5:18 食尸鬼开始敲水管

5:19 金妮被吵醒,大哭

5:20 全家人醒来

5:21 被赶回房间

5:25 听到妈妈哄金妮的声音

5:30 就着水管敲击声睡着

8:30 再次醒来

8:31 起床

8:32 和乔治抢浴室洗澡

8:35 浴室太滑

8:36 摔倒

8:37 把乔治绊倒

8:40 被罚打扫浴室

8:50 下楼亲吻妈妈并说早安

9:00 吃早饭,好吃

9:20 自己的那一份吃完

9:21 把罗恩的烤肠吃了

9:23 罗恩大叫

9:24 溜走

9:30 和乔治一起去小仓库折腾新玩意

10:30 做出初版速效逃课糖

10:31 吃下去

10:34 开始吐血

10:40 跑向厨房吓唬妈妈

10:41 妈妈尖叫

10:46 不吐血了

10:47 向罗恩推销该糖果

10:50 被妈妈听到

10:51 被妈妈揍出鼻血

11:00 逃回仓库

12:00 和乔治回客厅吃中饭

12:01 金妮又哭了

12:02 帮忙哄她

12:10 金妮不哭了

12:11 和乔治一起观察金妮

12:13 她笑了

12:13 妹妹好可爱

12:20 开饭

12:21 抱怨主食又是烤马铃薯

12:22 还是美美吃下

12:23 被马铃薯烫到

12:24 喷出马铃薯

12:25 乔治大笑

12:26 乔治噎住

12:27 大笑

12:28 妈妈拍桌而起

12:28 老实吃饭

12:40 吃饱

12:42 上楼休息

13:15 被食尸鬼敲击声吵得很烦

13:16 问乔治要不要出去飞扫帚

13:20 拿着扫帚出家门

13:30 起飞

15:47 降落

15:47 降落地点有个地精挖的坑

15:48 降落失败

15:50 吃了满嘴泥

16:00 爸爸回家

16:02 想和爸爸拥抱

16:03 被妈妈赶上楼洗澡

16:15 洗的香喷喷

16:30 陪罗恩下棋

16:50 快输了

16:51 要求重来

17:20 快输了

17:21 要求重来

17:30 快输了

17:31 要求重来

17:32 罗恩扔棋走人

17:33 哄罗恩

17:40 罗恩开心了

17:41 继续下棋

18:03 快输了

18:04 要求重来

18:05 罗恩大哭

18:07 被妈妈骂

18:10 被罚站着吃晚饭

18:11 假装自己是乔治

18:13 被识破

18:40 站着吃完饭

19:00 和乔治爬到屋顶玩烟火

19:10 罗恩爬上来看到

19:11 罗恩准备告诉妈妈

19:12 塞给他一支

19:13 一起玩烟火

19:30 烟火玩没了

19:31 下楼

19:34 给妈妈一个拥抱

19:35 告诉妈妈很爱她

19:40 给金妮一个亲吻

19:41 金妮说爱哥哥

19:42 开心

20:00 躺在床上想金妮的话

20:00 还是很开心

20:01 乔治趴在床上补作业

20:02 想起来自己作业也一个字没写

20:03 开始写作业

21:30 写困了

21:31 把作业丢到地上

21:35 睡觉

21:36 听到乔治还在写

21:37 把他的作业抢走

21:38 开打

21:45 听到门外脚步

21:45 和乔治一起躺下装睡

21:57 真睡着了

23:37 梦到和乔治赚了好多钱

23:38 在梦里傻笑



———祝大家好梦


七丁(别喊主控好吗好的)
【韦斯莱双子x你】一起恶作剧吧...

【韦斯莱双子x你】一起恶作剧吧!


约了很喜欢的场景……双子抱起跑不快的你一起开溜什么的……

隐藏信息是三人一起创业hhhhhh


彩蛋是之前约的魔法觉醒游戏穿原著条漫,无cp向。

通过学年挑战3的玩家来到魔法石的时间线,这样的展开。

并且一不小心让三小只对二年级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认知hhhh

【韦斯莱双子x你】一起恶作剧吧!


约了很喜欢的场景……双子抱起跑不快的你一起开溜什么的……

隐藏信息是三人一起创业hhhhhh


彩蛋是之前约的魔法觉醒游戏穿原著条漫,无cp向。

通过学年挑战3的玩家来到魔法石的时间线,这样的展开。

并且一不小心让三小只对二年级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认知hhhh

GeorginaWww
因为太喜欢热烈的少年所以搞了张...

因为太喜欢热烈的少年所以搞了张壁纸。


喜欢的话点个小红心吧,自用吱吱就好~

因为太喜欢热烈的少年所以搞了张壁纸。


喜欢的话点个小红心吧,自用吱吱就好~

不吃罐头

一江鱼

磊凯

OOC大预警

不会讲故事,很崩溃

1.7w


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吴磊住在长江边的烂居民楼里,家里还有一个亲爸外加一个后妈,往楼上走是顶楼,住的是王俊凯和王孃孃。


这一带在地图上被叫做长江中下游,梅雨哗啦啦下了一周,太阳出来后空气潮湿又闷热。吴磊叼着冰棍坐在王俊凯亲妈开的小卖部跟前的台阶上,扯着T恤下摆扇风,王俊凯趴在矿泉水箱子上算账。旁边的梧桐树施舍般洒下斑斑点点的阴影,树上知了扯着嗓子叫得人烦躁,于是树下的吴磊也扯着嗓子喊,王俊凯,你好了没?王俊凯刚刚把收来的钱和账单锁在抽屉里,拿起钥匙串, 跳下楼梯叫他帮忙锁门,吴磊就帮他踩着卷帘门等他上锁。...

磊凯

OOC大预警

不会讲故事,很崩溃

1.7w





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吴磊住在长江边的烂居民楼里,家里还有一个亲爸外加一个后妈,往楼上走是顶楼,住的是王俊凯和王孃孃。


这一带在地图上被叫做长江中下游,梅雨哗啦啦下了一周,太阳出来后空气潮湿又闷热。吴磊叼着冰棍坐在王俊凯亲妈开的小卖部跟前的台阶上,扯着T恤下摆扇风,王俊凯趴在矿泉水箱子上算账。旁边的梧桐树施舍般洒下斑斑点点的阴影,树上知了扯着嗓子叫得人烦躁,于是树下的吴磊也扯着嗓子喊,王俊凯,你好了没?王俊凯刚刚把收来的钱和账单锁在抽屉里,拿起钥匙串, 跳下楼梯叫他帮忙锁门,吴磊就帮他踩着卷帘门等他上锁。


王俊凯提醒他裤腿上粘上卷帘门上的灰了,吴磊弯下身子去拍灰,突然感觉背上一沉,王俊凯跳上了他的背。吴磊轻轻晃了晃想把王俊凯甩下来,他却咯咯笑着抱得更紧了。吴磊说你不嫌热啊。王俊凯不依,说你吃了我家的冰棍背我走两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吴磊只得勾着着他腿弯,一步一步往他爸的小汽修厂走。


老吴自称是汽修厂,其实就一活动板房,外加三个伙计,手艺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老吴为人豪爽,跑货运的师傅都爱来找老吴,所以这活动板房给吴磊的学习和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上供之后,还能给老吴留点存款。


王俊凯在看到板房灰蒙蒙的看不出原本蓝色的屋顶的时候自己就从吴磊背上跳下来,乖顺地跟在吴磊后面,一进厂子就闻到汽油味里混合着炖鱼的香味。吴磊后妈买了个小火炉,厂里忙的时候就地烧饭。吴磊后妈做饭手艺很好,新来的伙计第一次吃后妈的饭就说不为工钱为嫂子的饭也得好好干。吴叔叔给王俊凯夹了好大一块鱼肚,王俊凯小声说谢谢。后妈也说小凯快吃快吃,筷子却在锅里悄悄运作着,一面把完整的鱼往吴磊方向拨,一面把多刺的鱼尾夹到王俊凯碗里。围着火炉的一圈男人都饿得只顾扒拉自己碗里的饭,除了两个男孩谁都没看到后妈的小心思。


吴磊知道后妈疼他。后妈是那种会过日子的女人的典型,日子过得精打细算,最知道如何用最少的钱让家里过得最舒服。晚上厨房里点个昏暗的橘色节能灯,后妈就坐在餐桌旁边开始记账,长了茧的食指在用了很多年的计算机上点点点,老吴存折上的数字被后妈越点越大。后妈那么精明,知道用便宜菜烧出的三餐去不动声色地从伙计的工钱里扣下伙食费的人,怎么会让白白多出的一张嘴,在她这吃到好的。


后妈在吴磊面前做好人,吴磊也不愿意在王俊凯面前做坏人。他从王俊凯碗里把鱼尾巴夹走,鱼尾巴,我最喜欢吃鱼尾巴了。后妈愣神,你啥时候喜欢吃鱼尾啦。吴磊小心地抿着刺,随口说昨天。王俊凯侧头看他,吴磊叼着鱼尾冲他笑。他又低下头,炖鱼里的煎豆腐分三口吃。


后妈不喜欢吴磊和王俊凯玩,吴磊心里门儿清。但老吴人太好了,对老婆好儿子好朋友好就连对路上随便一只猫猫狗狗都好,所以每次吴磊带着没人管的王俊凯回来吃饭,老吴都像对待楼下没人理的猫咪一样同情和关爱。那人都坐在桌子边了后妈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在王俊凯走后,要吴磊留在厨房里,听她被洗碗的流水声搅得稀碎的教训——不要和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孩玩。


吴磊提醒她王俊凯在这里住的时间比她都长。


那又怎样?后妈把盘子摔回灶台的力气刚刚好,够响又不易碎,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娃娃!


吴磊不做声,指甲在扣灶台边边上瓷砖和瓷砖之间的缝隙。


水龙头还哗哗地响着,后妈的嘴还没停,磊子你大了妈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你也知道小凯妈妈不太检点,我都跟你爸说了多少次了少和这样的人家来往少和这样的人家来往他就是不听。


吴磊小声反驳人家哪里不检点了,王孃孃单身谈个恋爱怎么了。


后妈冷笑一声,检点的话没嫁人的姑娘平白会多了个娃娃?检点的话会隔几天换个男的送她到路口?要是她检点的话,后妈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看笑话样的似笑非笑,要是妈妈检点的话娃娃会可怜到天天跑别人家吃饭?你倒是跟我说说,今天他妈妈到哪里去了?


吴磊坐在汽修厂的鱼火锅前边,后妈坐在旁边,唯一的水龙头在外边,他却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后妈不说话,她粘了鱼刺的筷子磕着碗沿,哒哒哒哒哒,一声一声都在问,今天他妈妈到哪里去了?


吴磊突然站起来,一圈的人整整齐齐地端着碗诧异地看着他,他拉起王俊凯说我们吃饱了先走了不在这捣乱了再见,王俊凯顺着他的话放下碗说对对对再晚天就黑了我们先回了。


两个人逃一样出了板房。


吴磊在前面边走边踢石子,王俊凯慢慢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儿他叫住吴磊,这不是回去的路。吴磊没好气地呛他,你吃了我家饭陪我逛一会怎么了。王俊凯又不说话了。


江边风挺大,吴磊寸头还没什么,王俊凯的头发被吹得乱飞,前面的刘海狠狠地抽着自己的额头。王俊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吴磊看了他一眼被逗笑了,你再不好好吃饭迟早有一天会被吹到江里去。王俊凯被风刮得眉毛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他皱巴巴地回嘴,你少贫了。


吴磊在地上捡了个扁平的石头往江里扔,王俊凯在后边小声地数“一、二、三、四……”数到第六下的时候石子沉到江底。


吴磊在王俊凯身边坐下,旁边被风吹得鼻尖红红的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肩膀调笑他,今天状态不行啊。


吴磊罕见地没有反驳他,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就这样在江边坐着,一直坐到天都黑透了,对面中心区的高楼大厦都亮起了灯。汽笛呜呜响起,一艘江轮就要驶过大桥,桅杆上的照明灯从他们身上扫过去。


王俊凯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他盯着那江轮问吴磊,这艘船是在往上游走吧?吴磊回答嗯。


会经过重庆吗?


一直往上游走的话会经过吧。


要是我在这条船上就好了。


船票很贵吧。


王俊凯抱着自己很小声地说,好想变成一只鱼啊。


他说,在江里,顺着江,想去哪就去哪。


顿了顿,又补充到,还不用花钱。




有一些流言在这栋烂楼里乱窜,吴磊也曾听见后妈和这个姨那个姑窃窃私语过。他们说楼上的王孃孃不是江城人,她是坐船,从上游的山城来的,在那里王孃孃还不是王孃孃,是个未出阁的漂亮姑娘。


姑娘在山城长到二十一岁,就在朝天口碰见个落魄商人,商人说他坐船从江城来的。商人文质彬彬,穿得穷苦干净,给姑娘写的情书开头也就干干净净一个“娟”字,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开头孤苦伶仃的“娟”就让她用怜爱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了,让她义无反顾地把一切都给他。


姑娘最后给他的东西是她亲手做的衬衫,口袋里缝着她从妈妈衣柜里偷的钱。落魄商人上船前,她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钱在左边口袋里,商人看她的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记得回来找我啊!姑娘在江边朝他喊。商人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藏着钱的衬衫,没有向她招手。


姑娘回家看到的是一片兵荒马乱。妈抓着姑娘的胳膊,眼睛因惊恐而瞪得大大的,语无伦次地跟她说钱丢了,爸质问她钱的去处。妈箍得她手臂生疼,她垂着头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爸要抡起椅子,妈死死拦着让她快跑。拉扯中她觉得眩晕,跑到厕所去呕。出来的时候,妈站在厕所门口,爸坐在刚才差点落到她身上的椅子上抽烟。


妈突然哭出声,发现钱丢了的时候她没掉眼泪,这个时候就好像是要把这二十一年的委屈都哭干哭净。妈一手握着她手腕一手打她的背,哭着喊着造孽啊。


姑娘没觉得疼,她无知无觉了九个月,直到小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才把她唤醒。小孩在她怀里哭闹,她被这新生命的活力所感染,突然就感觉到了疼痛,就像是死去的肌肤又活过来一样。


她痛着抱了小孩子上船,江轮顺长江而下,她要去找九个月里了无音讯的商人。江上的风一路吹,把她从女儿吹成妈妈,从姑娘吹成女人,等到踏上这座江边城市的土地,她才发现商人给她留下的只有这座城市的名字。她抱着孩子顺着长江走了一趟又一趟,最后被一栋破破烂烂的居民楼收留。


人们都说那女人可能是从那时开始就有些疯病了。


这些闲言碎语,旁人可能过耳就算了,但吴磊知道这些不是空穴来风,他在王俊凯家里见过那些开头写娟的情书。很薄的书信纸,已经泛黄了,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化为灰烬,王俊凯给吴磊找折狐狸用的纸的时候翻出来的。吴磊那时候虽然还小,但还是有种窥探了别人家隐私的尴尬。王俊凯在旁边一页一页地翻看,吴磊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看完最后一页王俊凯说,他是不是这里人都不一定。吴磊抖着声音问,什么?


我爸啊,王俊凯耸了耸肩,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放回去,这种骗人的东西只有我妈才会信。


王俊凯有着同龄的吴磊不具备的洒脱,这份洒脱让吴磊无比羡慕他比自己年长的那三个月。



但是吴磊现在意识到王俊凯的洒脱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了。


两个人从江边回家,走到路口的时候看见一男一女在路灯下拉扯。吴磊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王俊凯就已经从路口堆放的木头堆里抽出一个朝那个男人的背狠狠地砸了一棍子。那男人吃痛后往旁边趔趄了一下,吴磊这才看清,和他纠缠的女人是王俊凯的妈妈。


王孃孃拉住王俊凯边哭边哀求,小凯走吧,咱们回家。


吴磊从没见过王俊凯打架,应该说很少见过王俊凯这样生气。王俊凯任由他妈妈流着泪搂着他,手里握着那根棍子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吴磊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吴磊冲过去夺他手里的棍子。他预料王俊凯不会松手,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其实王俊凯根本没握实,吴磊的力气白白地消耗在夜晚的风里。


那男的见有人来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了一句就走了。

 

王孃孃抱着儿子哭,吴磊听见王俊凯压抑着的呼吸声,刚刚握着棍子的手因为用力握拳而颤抖着。


吴磊是有些英雄主义在身上的,毕竟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很少有人不愿去做救世主的。不相熟的同学有麻烦他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现在有难的是他最好的朋友王俊凯。


但现在这种情况让吴磊觉得有些无力,王俊凯压抑的样子让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心疼,他想问为什么偏偏是王俊凯遇到这样的事,偏偏是和他吴磊顶要好的王俊凯。


吴磊把棍子丢在地上去牵王俊凯的手腕,一个没有主意的女人,一个丢掉理智的孩子,他忽然就成了这三个人里的主心骨。他很轻声地安抚他们两母子,先回家吧。


王孃孃抽噎着点点头。王俊凯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被剩下的两人推着走。吴磊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在王俊凯进门之前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转身下楼。




夜里吴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合上眼就是王俊凯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的样子。王俊凯现在在干什么呢?吴磊翻了个身想,他在陪着妈妈流泪吗?他又翻了回去,叹了口气。


突然,外面的防盗铁门响了,然后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吴磊闭上眼睛装睡,下一秒他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他闻到老吴身上浓烈的汽油味。老吴给他拉了拉被子,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这次闭眼,吴磊安安稳稳地睡到天光亮。


早饭的时候后妈偷偷问吴磊,昨天是不是见到小凯妈和一个男的在路上拉拉扯扯。吴磊低头喝粥敷衍地嗯了一声。怎么样嘛你说给我听听。吴磊躲在碗后面翻白眼,说什么啊?就那个男的么,和小凯妈到底咋回事啊。我怎么知道咋回事嘛。你和小凯关系这么好没听他说过啊。没有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


后妈突然往他这凑了凑,吴磊心里哀嚎一声,她又开始了!后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这次这个,坏事了。


吴磊专心致志地啃着剩下的半个馒头,向她表示吃完这顿早饭是个多么需要专注的力的任务。但后妈是那种,她知道点什么八卦一定要按着你的头听她复述的,而吴磊现在还不敢在她面前说不。


他拿着半个馒头,觉得这半个馒头如千斤坠,在这里被迫听别人的私密事,况且主角是王俊凯的妈妈,这更让他如芒在背。


后妈跟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旁边有人在偷听一样,但事实是连老吴都早早地去汽修厂了。后妈说没见过这样的,这种事,只听过男的给钱的,没见过把自己的本给赔进去的。吴磊没说话,但心里开始留意了,后妈这时候却开始对着粥吹气。这会儿吴磊是真的盼着她往下讲了,她倒不慌不忙了起来,就像是刚才逼着人听八卦的不是她一样。吴磊嘴上不敢催,只能干干地啃着馒头,眼睛巴巴地盯着后妈的嘴。


后妈终于放下了碗,吴磊跟着她的动作放下手里的馒头,以几近殷切的目光看着她。后妈长舒了口气,像是要把粥的烫气都呼出来,吴磊的心就跟着她这一口气慢慢地提上去,后妈这才悠悠开口,听说那个男的就是个开出租的,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积蓄都拿出来了,那男的还不满足,还想要楼上的房子,这时候那女人才反应过来了,才晓得反抗了,想起来把钱要回来了。


吴磊心里咯噔一下,张口就问,要回来了吗?


后妈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做梦嘛!过了一会儿后妈叹气,她家娃娃还要上学,这可咋办呐。


吴磊啃完手里的馒头就坐在两家上下两层楼之间的楼梯上等王俊凯。他脑袋里很乱,后妈跟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转悠,转着转着,吴磊就看见昨天江边的王俊凯,头发乱糟糟的王俊凯,两手抱着自己的王俊凯,鼻子红红的王俊凯,王俊凯轻轻说,好想变成一只鱼啊。


吴磊站起来,一个人往楼下奔去。




王俊凯觉得有些奇怪,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和吴磊好好说句话了,吴磊好像变得很忙碌。他坐在小卖部的柜台后面,冰箱嗡嗡地响,风扇呼呼地吹,吴磊背着包从他面前跑过去,和他打招呼,王俊凯,你好哇,很明亮的样子,然后又风一样地走了。


王俊凯想,吴磊还是会介意。他小心翼翼地和吴磊死党做了十余年,一朝扯下遮羞布,他还是变成了吴磊礼貌对待的普通朋友。王俊凯跟自己说不用在意,可回想起从前的亲昵,还是止不住心尖上泛起的酸涩,淡却持久,凌迟一样折磨着他。


他不是没长耳朵,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他都心知肚明,人们的同情嘲笑砸向他这潭死水没能激起一点水花。王俊凯想,他有什么理由让陈述事实的人闭嘴呢?人们说那女人更疯了,她也确实疯得不像话。两人的身份错了位,频繁出门照看小卖部的人变成了王俊凯,妈妈变成了需要被照顾的那个。男人和钱都没了之后,她开始喝酒,王俊凯也不拦着她,只是默默地把她脚边的空酒瓶都放远,以防她踢倒了伤着自己。喝完家里最后一瓶酒之后,她捧着王俊凯的脸说,妈妈对不起你,然后打了个酒嗝,酒气都喷到王俊凯的脸上,她最后一次哭,眼泪流到王俊凯的手背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妈妈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


那也是她最后在王俊凯面前像个母亲的时刻,从此后她就好像一直醉着,无知无觉,回到了她全身肌肤都死去的二十一岁。




江边湿气重,水汽把躁动和情绪都闷在空气里,高温酝酿的大雨,在八月的傍晚倾盆而至,把人砸得措手不及。


吴磊把包顶在头上遮雨,还是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包里的报纸浸了水变得沉甸甸的,手臂举得酸痛,他现在只盼着王俊凯的小卖部还没关门,还能留把伞救救他。


雨里面跑过去,果然看到小卖部门口雨蒙蒙一个的撑着伞的身影,吴磊心下大喜,怕暴雨把他声音冲走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小凯!小凯…王俊凯,喂!等一等!


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迷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看到了吴磊,撑着伞像小蘑菇一样往吴磊这里跑过来。吴磊一句你不用动还卡在嗓子眼,头上的雨就换成了卡通伞黑色的里衬。


王俊凯拿着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一直在等着你呐。


吴磊心里一热,一时竟然有些感动,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王俊凯居然有些羞涩,低头看路上汇聚成一道道的雨水说,我今天一直坐在小卖部里呢,我看见你出去没回来的。


吴磊有时候觉得王俊凯有些地方和他娇滴滴的妈妈是有些像的,比如他这一低头,露出的后脖颈和耳朵。吴磊淋了雨,冷得有些发抖,伞下空间小,他和王俊凯的短袖衣料蹭着衣料,王俊凯身上的热乎劲激得他一哆嗦。


王俊凯戳戳他的书包,里面装的啥?


吴磊打开包给他看,喏,报纸。


王俊凯倒似愣住了,脱口就问你拿这么多报纸干什么?


吴磊说送报纸。


王俊凯握着伞柄,有些犹豫地问,你…很缺钱吗?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还是王俊凯声音太小,吴磊好像没听到他的问题,他抱着半书包的湿报纸很苦恼,都打湿了怎么送啊。


王俊凯还想再问一遍,话说出口却是我帮你弄干。

 

吴磊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平了,他很高兴地说谢谢你小凯。


雨势不见小,走到楼下两人都有一边臂膀被淋得冰凉,吴磊用冰凉的手臂搂着书包,另一边被王俊凯的体温暖得差不多的手去擦撑伞的人被淋湿的手臂。王俊凯笑着拦他,算了算了,擦不干净的,回家用毛巾擦。


他自己抖着湿透的短袖袖管,抬头看着天,怎么这么大的雨……


到家门口的时候吴磊向王俊凯告别,王俊凯要把报纸带上去给他吹干,吴磊把书包递给他,说我换个衣服就上来找你。


老吴和后妈还没回家,吴磊想着先往厂里打个电话,后妈接的,吴磊还没说话,后妈那里就噼里啪啦一大堆,饭菜在冰箱里自己热记得关好煤气雨这么大不要乱跑不要老是看电视看看开学要用的课本不要熬夜早点睡,吴磊哭笑不得,问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后妈说等雨小点就回,路上积水了,不好走车。


吴磊要挂电话,忽然天花板上哐当一声,连后妈都听到了,问吴磊什么东西倒了,吴磊说可能是楼上掉东西了。后妈在那边哦哦了几声,停了一会儿,说小凯家要是没开火就把王孃孃一起叫来吃,多炒一盘鸡蛋。吴磊说,嗯。他没和后妈说,那声搞得他有些心慌,但没必要让后妈白白担心。


挂了电话,相隔不过十余秒,家里的门就哐哐地响起来,吴磊开门,是王俊凯。


王俊凯是扑进来的,救救我妈!




后来吴磊回想起这一段,自己都觉得惊讶,他人悲痛的旁观者竟能这样注意细枝末节并将其储存在记忆里如此之久。他记得他拖着王俊凯从顶楼开始叫人,一直叫到一楼。一栋楼七层高,除去他们两户就住了十户人家,那天暴雨,大家应该是都等着雨停后回家,他们相互搀扶着去求助一楼的公公婆婆。他记得走到一楼的时候他往楼外望了一眼,地上大片大片的积水几乎要连在一起,他甚至还记得每片积水的具体位置。他记得下午他同王俊凯回来的时候雨里还刮着风,等他们到一楼的时候风已经停了,雨滴直直地落在积水上面,波纹连着波纹,水泡挨着水泡。吴磊被闷出一身汗,汗水和着雨水将湿答答的T恤紧贴在肌肤上,王俊凯手臂上的热气从他扶着他的手指间溜走,溜进千禧年代夏季温热的雨夜里。


一楼的公公背着王俊凯妈妈,在路口拦了出租车,从暴雨里劈开一条路去最近的医院,但医生跟他们说太晚了,送过来之前人就没了。医生抬高了声音,你们家属怎么回事,不知道病人有心脏病史吗,血液里酒浓度这么高,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婆婆陪着两个小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揉搓着着王俊凯冰凉的手叹气说,造孽啊。


吴磊头痛欲裂,恨不得就着长椅就这么昏睡过去,但他不能够,王俊凯在旁边发抖,吴磊握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冷。


有只柔软的手覆上吴磊的额头,男孩回头看见是妈妈。女人惊叫,孩子,额头怎么烫成这样。吴磊紧绷着的神经徒然放松,一阵不可抑制的疲惫将他击溃,他握着王俊凯的手泄了气,后妈的尖叫在耳边炸开,闭眼之前吴磊只看见王俊凯红彤彤的眼睛里的悲伤和惊惧。




吴磊躺了三天,每天睁眼闭眼的都是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高烧烧得他没有力气,大半时间都是迷迷糊糊的,但隐隐约约有听到后妈和爸爸的窃窃私语。天可怜见,妈妈下葬都是靠别人的同情。


第三天吴磊清醒些了,第一个入眼的还是医院一成不变的天花板,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醒了。吴磊侧目,是王俊凯。


他清减了一些,原来很可爱的脸颊肉收了进去。病房窗户向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晃得吴磊眼睛痛。王俊凯扶他靠坐在病床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谢谢。


王俊凯动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不用谢。吴磊惴惴不安,很怕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伤了他的心。


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吴磊其实很喜欢和王俊凯坐在一处发呆,老吴汽修厂附近的江边,两个人带着不被家长允许的三无食品在石头上坐着。人不说话万物就开始交响,江边的风呼啦啦地吹啊,桥面车来车又往,水里大船过大桥。大桥上下两层,中间镂空的一层铺的是铁路,绿皮列车轰隆隆过的时候,王俊凯就会很安静地在旁边哼为啥咪铁支路直直火车叨位去。


那几年是周杰伦正冒头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刮龙卷风,男孩子都会哼哼哈兮,吴磊不懂王俊凯为什么偏要去学那对内陆人来说晦涩难懂的闽南语。其实周杰伦的唱词吴磊一句也听不清,王俊凯哼唱的是否是闽南语也有待考究,但王俊凯唱周杰伦的调调很好听,吴磊不懂歌里在唱什么,却愿意坐在旁边听他哼“像往南燕子折断翅,不曾搁返来巢看厝边”。


那天两个人也坐着不说话,于是吴磊听见阳光明媚的病房,听见窗台上一位病人留下的将要枯萎的百合,听见床头桌上的苹果和保温杯,听见隔壁床位叔子的咳嗽和护士小推车里叮叮当当的瓶瓶罐罐,听见走廊里哭闹的小娃娃还有病房里白花花的天花板。巨大的悲伤突然裹挟住了他,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在他耳边低语,江边那样静默的日子不再会有了。


王俊凯很突然地开始说话。他说,我妈是我害死的。


吴磊的手慌张地去找他的手背,不要这样讲。


她明明已经开始戒酒了。王俊凯闭上眼,眼睫毛很痛苦地在颤抖。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看的不是我,那天她一直对着我笑,我问她在笑什么,她问我什么时候去接她……我是真的觉得她可怜。


他往后一仰,完完全全地靠在椅背上,酒是我从小卖部里给她拿的,我跟她说每次只能喝一杯,她答应过我的,我把酒锁在柜子里,我不知道她力气这么大。


吴磊握他的手紧了,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给自己定罪,我是个杀人犯。


吴磊声音干涩,你用这话去警局自首都没有人会抓你起来。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王俊凯狠狠地咬着牙,脸颊痛苦地抽搐,吴磊知道他在死命地隐忍。我以前活着就是为了带我妈回去,现在我妈没了,我为谁活?我为谁活?


吴磊几乎哽咽,他问我不值得你挂念吗?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王俊凯眼睛里的光彩慢慢聚拢,他看着吴磊,用那种不知道下一秒会哭还是会笑的表情。他轻轻地反握住吴磊的手,给他回应,现在我最在乎你的感受。




吴磊带王俊凯去坐那种给游客游江的轮船。吴磊要带他去,他就跟着去了,他不问吴磊为什么要攒钱,吴磊也就不说。傍晚过江去渡口,登上船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对岸的霓虹闪烁的夜景他们看得多了,却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居住的这片区的全景。船要从桥下过的时候吴磊指给王俊凯看,那里黑黢黢的一片是他们常去的河岸边,刚刚经过的是老吴的汽修厂,再往前就是咱那栋小单元楼了。


王俊凯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纸,吴磊低头一看是泛黄的信,心下了然。王俊凯端着信纸,没有握牢,任由江上起的风将信纸一张一张吹起,然后蝴蝶一样飞到江里去。有游客被这纷飞的黄蝴蝶吸引过来,聚集到他们身边,他们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和周围格格不入,有个太太问他们是船上的演职人员吗,吴磊一句不是在嘴边兜兜转转还是没说出口,他苦笑着向太太摆了摆手,好心的太太以为自己打扰到了他们的工作,拉着友人讪讪离去。


吴磊想要是这真是一场戏该多好。剧终离场,他同王俊凯各自领了出场费回家,爸爸和后妈会夸他真厉害,而王俊凯推开门王孃孃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仍在为他织冬天穿的毛衣。王俊凯把钱交给她,她亲亲王俊凯的额头然后帮他放进存船票钱的小猪储钱罐里。这时候吴磊就会端着后妈用老吴在江里钓的鱼做的炸鱼块上来敲门,王俊凯给他开门,王孃孃给他俩倒自己做的酸梅汤,他们就窝在沙发里聊今天的经历明天的计划,很快乐的笑着。


这些快乐随着王俊凯手里的纸蝴蝶一起坠入江里了。


什么都不再有,什么都不再有。王俊凯在最后一张纸从手上飞走的时候同吴磊说,我不回重庆去了。




王俊凯拜托吴磊爸爸帮他把小卖部卖掉了,趴在小茶几上算了算收来的钱,算来算去,勉勉强强能活一学年。明年怎么办,吴磊问他,他身上那多出的三个月的洒脱就又跑出来了,他说能活到明年再说吧。


吴磊听不得他这样说话,要去捂他的嘴。王俊凯没有躲,任他的手这样直直地伸过来,温热的手掌心和冰凉的唇相碰的一瞬间他自己又触电般弹开。


夏末初秋的午后,摊开的暑假作业和咿呀呀的小电扇,最后一碗两人分食的酸梅汤。王俊凯坦然地看着他,吴磊分不清他是不在意自己下学期的生活还是不在意刚刚那略显暧昧的触碰,但无论哪个他都无法替他不在意。有些事情确有预感,或者叫氛围刚好的水到渠成,就连十六岁夏末的心跳都在暗示。王俊凯侧身向他靠近的时候吴磊没有动,他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期许,所以王俊凯冰冰凉凉,酸梅味的唇贴上来的时候,他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那其实都称不上是一个吻,他们不过是唇与唇相贴,呼吸交换着呼吸。他们这样贴着共同呼吸了好久,久到外面蝉鸣单调的聒噪都开始有规律,吴磊终于按耐不住想要吻回去,王俊凯却在这时候抽身离去,重新趴在茶几上计划下半年的开支,他甚至很冷静地说,吴伯伯说我可以周末去他那里打工,按小时给我工钱。


就像刚刚的呼吸交错是吴磊的一场梦一样。


吴磊被这个吻搞糊涂了。过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困惑,王俊凯为什么要吻他?他重新审视自己和王俊凯的关系,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这点是确信无疑的,但是兄弟之间会亲密到嘴对嘴吗?吴磊又迷茫了。然而开学在即,大大小小的事体接踵而至,日子忙碌地很平静。那个下午之后他们的相处与从前并无二致,他们默契地对那个吻缄口不提。夏尾秋首,他们依然肩并肩地一同上下学,好得同世界上其他的所有好朋友一样。直到一天同学开玩笑似的提起,喂吴磊,你护隔壁班的王俊凯就像护小媳妇一样,吴磊这才惊觉,他对王俊凯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他照顾王俊凯照顾到跑到他们班去替他扫地,他担心王俊凯担心到晚上留在他家里陪他,不识相的混混在背后讲王俊凯的闲话,他把人按在地上打,直到同学把王俊凯喊来劝架。


好朋友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吗?那些压抑在他心底的问题,夜里跳出来翻来覆去地折磨他。那个不被提起的吻在总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被他记起,王俊凯递矿泉水时露出的手腕,拥挤的公交车上他靠过来的后背,坐在一起写作业时偶尔碰在一起的手肘。吴磊总在这些地方回味那个吻。冰冰凉凉的吻,酸梅味道的吻,悠长湿润的吻,青涩的,算不上一个吻的吻。


那个吻把吴磊折磨得快要疯掉,终于在一个夜晚进入他的梦,将他在半夜惊醒。他窘迫地去卫生间换下内裤,用冷水拼命地浇洗自己的脸。吴磊闭上眼睛,又看见王俊凯那将哭不哭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段时间电视台在重播吴启华版的《倚天屠龙记》,吴磊只被允许周末才能打开电视,他借口要同王俊凯一起写作业,匆匆扒完晚饭就抱着书包上楼,跑到王俊凯家去。后妈已经很久不说不要和来历不明的小孩一起玩这样的话了,吴磊跟她说要去楼上找王俊凯,她也只是在计算器上点点点的途中应和一声晓得了。后妈知道王俊凯成绩好,吴磊去他那里还能跟人家学学。后妈心里的算盘粗粗地算计了一下,又觉得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算计的,那从不失算的工具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殊不知这次恰恰失算,她的便宜儿子正在楼上拉着“好学生”比划乾坤大挪移。


王俊凯很少跟着吴磊闹,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默默地写自己的作业,顺便间隔十分钟提醒吴磊作业还搁在跟前。吴磊很喜欢张无忌,最喜欢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一块。他老是跟王俊凯说张无忌真好。王俊凯笑他,张无忌哪里好了?吴磊说风流倜傥,行侠仗义,哪哪都好,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他一个人单挑六大派,多厉害啊。


王俊凯在旁边笑,吴磊拍他腿,笑什么,不喜欢张无忌难道喜欢灭绝啊,那你说说你喜欢谁?王俊凯说,敏敏,吴磊“嗯?”了一声,王俊凯把答案又说了一遍,赵敏。


见吴磊一脸迷茫,王俊凯笑道,赵敏不好吗,漂亮又聪明。那时候大家好像都忘记了那个吻,吴磊和王俊凯嬉笑打闹说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赵敏这样的,现在回想起来只有迷茫同不安。吴磊搞不懂他对王俊凯的态度了,我当他是好友吗,还是更进一步的感情,那他呢,他也是这样迷茫吗,还是说他的吻仅仅是因为夏末高温下的躁动。他是不是还是比较喜欢女孩子,赵敏那样的,聪明漂亮的。


他试着去打探对方,像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扭捏和拙劣。他装作不经意,诶,你知道吗,我们班谁谁谁和谁谁谈恋爱,被叫办公室了。是吗?王俊凯转过头听他说话。王俊凯听人说话总是这样,看着别人,很认真很礼貌。吴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还要装得很自然很八卦的样子接下去,喂,你有没有看上的女孩子啊?王俊凯就笑,吴磊拍他,笑什么?他反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吴磊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心一横牙一咬,话就说出口了,有啊,喜欢你。他盯着王俊凯的脸,生怕错过一点点表情,实际上王俊凯就那样一直笑着,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磕磕巴巴地自己圆回去,还喜欢老黎,庆仔,你们是我好朋友么哈哈。王俊凯好像被肉麻到了,做了个很嫌弃的表情,咦,别开这种玩笑了。吴磊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小孩一样一直对着他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越说心里越苦,越说越想哭,匆匆和王俊凯说了再见就回去了。




很多年后,吴磊才恍然惊觉,喜欢这个词是可以无关男女情爱的,那种扎根于崇拜的喜爱,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向往,这向往是无关性别的,王俊凯多聪明啊,这个道理那时他就已经懂了,吴磊以前不服他年长的那三个月,现在却恨死了那多出来的三个月的慧心。如果他像王俊凯一样早早地就明白,敏敏之于他,一如无忌之于他自己,是不是就能少走很多弯路。那个和他一起坐在电视前的男孩子真的关注小郡主的儿女情长多于明教教主的家国梦吗?未必见得,他不过是羡慕她的勇敢罢了。既然他喜欢的人要去做胸怀天下的救世主,他就去学蒙古的小郡主抛下一切去护他一个。


彼时吴磊已经搬到了长江的另一岸,他少年时期同王俊凯一起住过的居民楼早已拆迁,很多事物都同那老旧的居民楼一道埋在时代的废墟之下了。从对岸离开的人,变成了被过去抛弃的遗孤。吴磊的身体被时间推着来到新十年,他的灵魂同他的敏敏一起沉在世纪初的长江底,徒留一个空空的躯壳,少年时代的遗憾回响成泪,他在所谓未来的黑夜里掩面而泣。




秋日渐深,楼下梧桐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人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窗边的同学惊呼了一声下雪了,大家都停笔往外看,带着黑框眼镜年轻又腼腆的数学老师难得没有阻止,他跟窗边的同学说,把窗户打开吧,我们看看雪。吴磊就坐窗边,他打开窗伸出手去,很小的雪籽籽,密密麻麻的,打在手上很尖锐的疼痛,吴磊下午第二节课昏昏沉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小雪籽在手上化成水,老师笑眯眯地点名,吴磊同学,你闻到雪的味道了吗?吴磊耳朵红红,同学们善意地笑出了声。这样快乐的数学课是很少见的。


今天老师心情很好,因此多说了两句,他讲起他和他爱人是一年初雪的时候在一起的,所以今天要早早回去陪太太。前桌的女生小小地哇了一声,说真浪漫啊。她往后一仰,椅子后背轻轻巧巧地磕在课桌前沿,侧着头小声问他,喂,你说是不是?


前桌是班上的团支书,大眼睛长马尾,很漂亮开朗的小女生,擅长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大家也乐意和她闹,连老师都爱逗她玩。她和吴磊前后桌,平时聊的不少,说话也挺随便的。他们小组放学后打扫教室,吴磊催他们快点做完了早点回家,前桌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嘴一快就说,你这么着急是家里也有小媳妇要陪吗?


夹在成熟和幼稚之间的高中生,最爱不懂装懂,喜欢触碰一些被禁止的界限,家长和老师对异性之外的爱忌讳莫深,他们就背着大人将同性的玩笑开成烂梗。吴磊性格像老吴,大大咧咧脾气又好,同学开他和王俊凯的玩笑不算少,以前说者无心听者无意,玩笑永远都是玩笑,但现在他心境不同往日,之前不痛不痒的话就变成诅咒的毒刺,一字一句往他心上扎。前桌说小媳妇,他自然知道是在说王俊凯,但一想到王俊凯他就有些气,他气王俊凯模模糊糊话都不说清楚,又气自己自作多情空惹烦恼——人家又没把王俊凯三个字给说出来,你自己倒赶着趟子往上靠!


吴磊不搭腔,扫完自己那片区就拎着书包走了。前桌有些不知所措,涨红了脸立在原地,握着扫帚在背后叫了声吴磊,吴磊没理,径直出了教室。一出门就看见王俊凯靠在门口的墙上,脸上带着那种亲昵又生疏的笑揶揄他,什么小媳妇啊?吴磊更气了,但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脚下走得飞快。王俊凯跟在后面,叫他的名字,他当做没听见。


王俊凯小跑着赶上他,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你这是干什么。吴磊本想挣脱他,但是王俊凯在身边扶着腰微微喘气,吴磊还是忍住了,把踏出去的脚收了回去,冷着脸问什么事。王俊凯一脸惊讶,什么事?你还问什么事?你没看见人家小姑娘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啊,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给人家面子?


吴磊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的无名火,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俊凯盯他的眼,他就倔着盯回去。两个人站在路中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王俊凯先收回视线和手,你别误会,我不是关心她,我是觉得你们两个不要闹成这个样子。


他顿了一会,像是在想措辞,她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所以才开这样的玩笑。他低头看自己在地上蹭来蹭去的右脚,还有这种话你要是觉得烦了就好声好气跟别人说你不喜欢,不要闷在心里,别发脾气。


吴磊被他气笑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吐出一句我没有。


没有什么?什么没有?没有喜欢别人,没有不喜欢别人开他们的玩笑,但他突然觉得好累,委屈来得突如其来。走了千百遍的回家的路今天格外无趣。吃完晚饭后妈奇怪他今天怎么不上去找王俊凯,他搪塞说今天在学校做值日有点累。后妈身上那小女人的敏锐就在这里显出来了,她叫吴磊拿袋苹果给小凯送过去,吴磊磨磨蹭蹭,想往厕所躲,后妈柳眉一竖就要发作,吴磊马上投降,乖乖接过后妈手里的苹果出门。吴磊拿塑料袋像里面装着的不是苹果而是滚烫的煤炭。烫手是烫手,但他还是站在王俊凯门口不敢敲门把这烫手的物件丢出去。


他在王俊凯门口抬手又放下,抬手又放下,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程序乱掉的机器人最后决定把苹果放在门口,但他刚蹲下来门就开了。


吴磊蹲在地上仰头,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嗨……


王俊凯说正好,我要刚准备下去找你。他把手里很厚重一沓书递过来,是强压着雀跃的样子,故作镇定说生日快乐。


吴磊从地上弹起来,接过来摩挲着书本外面的塑封,第一本米黄色的封面上苍劲的毛笔字写着“倚天屠龙记”。王俊凯侧身让了半边门,要不进来拆开看看。


他们还是亲亲热热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王俊凯翻开一页,指着图画很高兴地说,你看,还带插图的。他侧过头跟吴磊讲话,不成想吴磊离他极近,他转头的一瞬间慌张地屏住了呼吸。


吴磊的鼻息轻轻打在他的嘴唇上,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次的冲动。他稍稍往后仰了仰,干嘛这么近。


吴磊突然说,王俊凯,我喜欢你。




吴磊从王俊凯手里接过书的时候瞥见了他细得令人发指的手腕。吴磊自己不是没去书店找过,一套书的价格令他望而却步,找老吴和后妈要钱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他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和王俊凯说,等我长大了,我会回来买的。


吴磊从小,勇敢,善良,冲动,热烈得像所有热血动漫的少年主角,就算拿着堪堪及格的试卷被后妈罚,他也很少这样落寞。王俊凯觉得他垂着头的样子很像从水里捞起来的小狗,可怜又可爱。王俊凯心底的怜爱像泉水一样咕噜咕噜冒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今天吴磊想着的是一本书,明天就算吴磊想的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吴磊坐在王俊凯身边,看见他双颊深深地凹进去,颧骨高高地凸起。王俊凯怎样攒的钱,他不知道,但想来也不会是轻松的。眼睛里漫起水雾,封面上的两个小人的样子模模糊糊,他听王俊凯说话也模模糊糊。忽然,一个念头如雷击中他,为什么我要等他先开口?为什么我不自己先开口?与其这样长长久久不清不楚地痛苦,黏黏糊糊地毫无进展,不如干干脆脆地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最初的心跳如鼓过后他反而感到平和,这些时日以来压在他身上的负累突然就卸下了。他跟自己说,就算王俊凯把他赶出去,把门锁上再也不让他进来,那也比现在这样僵持着要好。其实再怎么装出若无其事,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再也无法做返以前那样的好友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吴磊将自己的性命都悬在王俊凯的下一句话上。


吴磊痛苦得快要死掉,只一句话,他心里说,只王俊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但是王俊凯给的回应很快,他只呆滞了几秒,立刻就回答他,我们在一起吧。




和王俊凯谈恋爱后吴磊时常觉得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就该直接表白,要是这样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么多破事!王俊凯坐在他旁边帮他算最后一道大题,他就在右侧撑着脸看着王俊凯阳光下发亮的侧脸痴笑,被他发现了就受着他落到肩膀上的软绵绵的拳头。他算是懂了班上的男孩女孩为什么冒着被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危险也要在下面偷偷递情书。谈恋爱真的很爽,和王俊凯谈恋爱更爽。


他光明正大地在学校里和王俊凯勾肩搭背,打篮球的时候抢过他的水杯喝水,放学之后躲在楼下的大树后面接吻。老天爷,吴磊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和王俊凯谈恋爱更快活的事了。他的日子下面垫着棉花糖似的云,晕晕乎乎甜甜蜜蜜。有一天放学的时候,夕阳是粉紫色的,他们路过江边,长江被映得像莫奈的画布,吴磊去勾王俊凯的手,王俊凯就乖顺地让他牵。货轮欢快地驶过,剪刀一样把画布一分为二,吴磊拉着他的手沿着江岸开始奔跑。


带着汗水的黑发在夕阳里闪着光,年轻的胸膛随着奔跑一起一伏,吴磊没有回头,朝着前方很大声地问他,你快乐吗?王俊凯在后面笑着回答他,我很快乐。


吴磊告诉他,他们会永远这么快乐。




周末王俊凯到老吴的汽修厂打工,吴磊也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端水递茶,嘘寒问暖,把王俊凯惹得不耐烦了,一把推开他捣乱的手,让他一边待着去。


有人在门口问,吴师傅在吗?吴磊应着,诶,马上就回来。他推了推王俊凯,来人了发什么呆呢。王俊凯蹲在地上好久才站起来,神色如常地去和来人交涉。


吴磊坐在地上,看着王俊凯的背影,突然心里一慌。这种心里一紧的感觉过分熟悉,他从地上爬起来,王俊凯已经拿着单子回来了。他这一回身,吴磊彻彻底底看清了来人的脸。他脑子里嗡的一下,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尖叫,是他,是他,是他,他看见王俊凯手里的单子已经被他捏的不成样子,他看见那个男人吊儿郎当地甩了甩手里的收据,那个男人声音很尖利地笑,修车的时候好好看看,这车是你妈的钱买的。


吴磊和王俊凯对视的时候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睛,吴磊几乎要发疯,等他清醒的时候拳头已经狠狠地落在那个人的脸上了,王俊凯站在旁边没有动,冷冷地看他把那个人按在地上打。


一个中学生的力气不比一个成年男人大到哪去,那个男的反应过来之后反把吴磊掀翻在地上,狠狠的往他身上踹了两脚,吴磊疼得蜷缩在地上。那男的估计怕有人来,踹完吴磊就准备走,最后还对着王俊凯骂,你妈是婊子,你也是个婊子养的。


吴磊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羽绒服上粘上了汽油,腰腹处还有两个叠在一起的脚印。他踉跄两步在王俊凯身前站定,颤抖着牵起他的手,很慢很轻柔地揉搓他握成拳的双手。王俊凯问,你为什么哭。


吴磊下意识往脸上一抹,摸到一手的泪,他愣愣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的泪。他突然不管不顾起来,像丢了糖的小孩一样嚎啕大哭。王俊凯脸上的冰川化了一角,他手上还沾着汽油,就用小臂代替手蹭他后脑的头发,很温柔地哄他,别哭,别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吴磊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呼吸,他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的味道给了他安慰。他抽抽噎噎,好像王俊凯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但事实上王俊凯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他觉得自己不该,却又因自己太过越界而焦急地难过。


他哭得眼睛泛红,这下不知道怎么向后妈交代了,王俊凯叹了口气,带他回家,洗脸巾浸了冰水给他敷眼睛。


冰凉的触感让吴磊瑟缩了一下,冰水和毛巾的重量压得他眼皮往下坠。眼睛看不见耳朵就变得清明,王俊凯的拖鞋底的软木在瓷地砖上拖拉,王俊凯把桌上薯片的空袋子扔进垃圾桶,王俊凯开厨房的水龙头,王俊凯开关冰箱门,王俊凯在他身边坐下来,王俊凯揭开他脸上干掉的毛巾,王俊凯在他侧脸旁呼吸,王俊凯和他接吻,王俊凯在他耳边问他,做吗。


他们从沙发滚到地上,吴磊的小腿磕到茶几腿,闷哼一声,他还有闲暇去想可能已经青起一块了。王俊凯把他从地上扯起来,纠缠着往房间走。房间外有个储物柜,当中空出来一格被王俊凯布置成灵台的样子,供着一张黑白照片,吴磊同照片里的漂亮女人对视了一眼,他闭上眼,不再去看。但他觉得那女人的眼睛好像在注视着这间房,看她的儿子同他拉扯着进她的房间,倒在她的床上。


吴磊撑起身喘了口气,为什么不去你房间。王俊凯侧身打开床头柜,取出小小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吴磊望了一眼,两颊滚烫。王俊凯撕开包装说,我妈准备和那个混蛋用的。吴磊悚然一惊,他却还在嗤嗤地笑,甚至贴着吴磊的耳朵问,刺激吗?




王俊凯跟他妈一样疯了,吴磊被这方寸间的高温灼烧的间隙反反复复地确认这件事。王俊凯在他身下痛得像濒死的鱼,他吻他的蝴蝶骨。王俊凯太瘦了,瘦得他的唇可以感受到他骨头的纹路,突出的骨节,他觉得会从这里长出蝴蝶翅膀,就像王俊凯手里的信纸,从他身边飞走,飞到风里,飞到江里,不再回头。


他想起生物课老师提到蝴蝶骨,他随口问了一句蝴蝶骨在哪,前桌的女孩抓着他的手摸她的背,摸到了内衣带,吴磊触电一样缩回手。她的蝴蝶骨没有王俊凯的好看。


王俊凯颤抖着去搂吴磊,我那天是是故意那样说的。吴磊含着他的耳垂模模糊糊地问哪天?那天,你在医院醒来的那天。吴磊不做声。那些事没必要说出来的,但我不能让你只把我当朋友。他眼角滑下一滴泪,吴磊用手指轻轻刮走。他的敏敏,他的小女孩。是痛吗?是痛吧。这个房间的原主人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向甘心当个工具,好让她的儿子向旁人讨庇护。他犹豫过吗?他被良心谴责过吗?他今夜借着痛流完了业障的泪吗?


他只是伸手去触摸吴磊腰腹之间的薄肌,这里今天被狠狠撞击。他的手覆上去的时候吴磊轻轻嘶了一声,他像做错事一样收回手,吴磊的手跟上他的然后与他十指紧扣。他喃喃重复,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那天说了很多话,很多话他都没说清楚,但还是一直在讲,讲到后来吴磊开始困,意识溃散,但他觉得王俊凯讲的事会很重要,他强打精神与作息斗争。


可王俊凯却在说些不痛不痒的事,他说老吴很好后妈很好,以后好好对他们,吴磊用所剩无几的意识理解这句话然后得出结论,王俊凯在说废话,然后回答他说我当然会,我会对你们都好。王俊凯好像被他逗笑了,吴磊听见他轻轻的笑声。说好像是因为他觉得额头上有两滴温热的触感,他做出简单的判断认为王俊凯在哭,他去摸他的脸,问他是不是还痛。王俊凯握住他的手,在那两处温热上印了两个吻,随后吴磊的意识彻底溃不成军。



他困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应该还牵着他的手吧。




吴磊是惊醒的,惊醒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陌生的床,比如外边聒噪的麻雀,比如他感到空出来的手。


他猝然醒来,意识恢复得很快,他很快接受了昨夜的荒唐,但不能接受这房间的安静。他喊王俊凯的名字,连外面的麻雀都不再叫了。


他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客厅里,挂钟的时针快要走到罗马数字十二。他安慰自己,王俊凯不过是早早去修理铺罢了。这里一桌一椅都没改变,但王俊凯不在,他觉得空得让人不安。


那张纸条就放在茶几上,压在遥控器下面,蓝色的圆珠笔写,我回重庆去。


吴磊冲出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纸条。路上遇见的熟识的邻居,全都神色怪异,窃窃私语。一楼的婆婆坐在歇业的早餐店门口看见吴磊过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造孽啊。


吴磊几乎能确定该往哪儿去,还没到修理厂,就看到很多人围着一辆出租车,老吴后妈,还有很多警察。


吴磊向车看了一眼,车里已经没有人了,车左侧一摊血迹,一把水果刀掉在地上。车牌号很熟,昨天见过的。有个声音在问,找到那个王姓学徒了吗?


他穿过人群向江边走去。


后妈几乎站不住,被爸爸扶着,在后面很凄厉地叫了一声,吴磊!


吴磊没有回头,他望向长江,他视线开始模糊,他好像看见一个薄薄的人影。


那人走在江边的泥泞里,从浅水区淌到深水区。朦胧中,他化成一条鱼,浑浊的江水里欢快地打了个转,然后顺着江岸,一路向上游游去。
















明锐谱线

【响茜】印刷体

  宝月茜很讨厌牙琉响也的字体。


  作为一名检察官,字迹工整是很有必要的。但一旦这工整过了头,就会像牙琉响也一样过分造作。


   牙琉响也的字体体是那种老式打印机的衬线印刷体,汉字是标准宋体,假名和拉丁字母和word文档如出一辙。笔画棱角分明,结构公式化的规矩。这样的字体打印出来算是赏心悦目,但是手写?在宝月茜认识牙琉响也以前,她就算是吃一晚上江米条也无法想象有人的日常书写是手写印刷体。何况是牙琉响也,宝月茜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这个吊儿郎当检察官应该汉字草书假名连笔拉丁字母圆体起步哥特封顶。...


  宝月茜很讨厌牙琉响也的字体。


  作为一名检察官,字迹工整是很有必要的。但一旦这工整过了头,就会像牙琉响也一样过分造作。


   牙琉响也的字体体是那种老式打印机的衬线印刷体,汉字是标准宋体,假名和拉丁字母和word文档如出一辙。笔画棱角分明,结构公式化的规矩。这样的字体打印出来算是赏心悦目,但是手写?在宝月茜认识牙琉响也以前,她就算是吃一晚上江米条也无法想象有人的日常书写是手写印刷体。何况是牙琉响也,宝月茜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这个吊儿郎当检察官应该汉字草书假名连笔拉丁字母圆体起步哥特封顶。


  “牙琉检察官,你还要写多久?”宝月茜站在牙琉响也办公室里咬牙切齿,这种对字体的厌恶感伴随着等待而生,大部分情况下,这样的等待能给她带来一份补侦要求,也就是给她带来更多的工作。今天,不例外。


  “刑警小姐,你可以坐下来喝杯什么。”牙琉响也报以灿烂的微笑,但总所周知,牙琉响也兼职办公室的吉他陈列室并没有能落座的地方。


  宝月茜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带上一大包江米条来抚慰自己的烦躁。她劝自己不必和幼稚的上司生气,为转移注意力,她在牙琉的办公室里转悠起来。


  牙琉响也的音响办公桌上叠了一些牙琉wave的CD,竟然都是他自己签了名的。《恋之禁锢刑•十三年》,据说是销量百万的出道作,什么奇怪的名字,《恋之吉他小夜曲》,整个吵闹的乐队里她唯一能勉强接受的曲子,在等车的时候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哼一段,一定是拉米洛亚女士的歌声比较动听,或者是被迫在法庭上听过太多遍了。


  说起来,牙琉响也的签名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印刷体,大概就连这个自恋狂魔也觉得让粉丝知道自己写印刷体很羞耻吧。宝月茜心满意足地脑补着。


  “刑警小姐?”牙琉响也歪着头看她,那份宣告着明天也要度过繁忙一天的补侦要求躺在他的手里,若非墨迹未干,那份标题恐怕还真会被误认为是打印的。

  

  “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他故意把“喜欢”咬得很重,一如那笔画粗细分明的衬线体。


  宝月茜从他手里抢过了补侦要求,并且把牙琉响也硬塞给她的签名CD扔回——她确实想这么做,但临行动的时候还是把那些放回了音响办公桌上。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关门离开。


  宝月茜发现和补侦要求一起被抢到手里的还有一张牙琉响也签名照时,她只能做到不把签名照递到科长手里了。签名照上那个和他金属项链一样的艺术字体现在在她的兜里和铝粉一起耀武扬威。也许它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也说不定,宝月茜猜测过牙琉响也的金属项链是铝制,在她心中银会更闪,而有层氧化膜的铝光泽会更温和些。最主要的原因——铝离子能让人变傻,虽然她承认牙琉响也作为检察官的能力,但没错,这就是牙琉响也那么烦人的原因。


  “牙琉检察官的字还是这么有辨识度啊。”科长看着补侦要求感慨,反正他也不是一线的人,“要是系锯刑警的报告也能写这么工整就好了。”


  最好不要。宝月茜心里一阵恶寒。


  说起来牙琉响也的印刷体也没有那么规范。但是在分辨率不高的情况下,这还真和打印机的没什么区别。


  但事实上,即使宝月茜把自己的所有电子设备显示字体都更改了——要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为这种毫无意义的虚拟商品付钱,这个世界上90%以上的出版物都是由那种衬线印刷体印制的。她逃不掉,就连打开一本《痕迹检验学》,牙琉响也那张脸也能出现在书页里。


  宝月茜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学的笔迹鉴定在牙琉响也面前一败涂地,毕竟科学具有普适性。她安慰自己牙琉响也是个例外,是的,不科学的例外。牙琉响也这个人就非常不科学。


  宝月茜第一次看到牙琉响也试图放弃那手该死的衬线印刷体是在那个案件后,他的大哥,牙琉雾人被判有罪,而那次的案卷牙琉响也努力压了衬线。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地上随意地散落着纸张,那些纸上有他的书写练习——正常的手写体,而牙琉响也本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她有些无所适从地捡起地上的纸,把它们叠在一起,放到音响上。


  “你今天很棒。”宝月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不过话音刚落,她就想撤回那句话了。


  “谢谢。”牙琉响也把椅子转过来,他轻笑着指了一下宝月茜刚刚捡起的书写练习,“改不过来了。”


  是的,也许牙琉响也的字体和他哥哥会有密切联系,再怎么想,以牙琉响也的性子按着他写印刷体一定是艰难的。


  “小时候他逼我练字,我知道有道理,但那时候叛逆,心里不舒服,故意写印刷体气他。”


   “印刷体很方便阅读。”宝月茜开始在脑海里搜刮印刷体的好处,“尤其是需要大量阅读的卷宗,衬线体更能缓解视疲劳。”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话是气鼓鼓地在引擎上搜索如何换下衬线体,相关联词条的衬线体却在大肆鼓吹这种正式字体的好处,她无论如何也很难把牙琉响也和正式联系起来,但是考虑对他人的关心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符合这个烦人的检察官。


  “茜,你是在安慰我?”牙琉响也第一次叫了她的名,这种称呼比刑警小姐不正式多了。如果要给这安一个字体去对应,大概就是牙琉响也签名的花体。顺便一提,那个花体在宝月茜最讨厌的字体中排第二。


  宝月茜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突然亲近起来的称呼:“无论如何,决定成为检察官的是你自己,最后写印刷体的也是你自己。”


  也许这个检察官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吧。如果是单纯的叛逆,怎么会持续这么多年。


  牙琉响也从那张舒适的椅子上站起,轻轻地抱住了宝月茜。他的动作实在太轻了,以至于宝月茜的肩膀几乎没有感受到力的左右。只有牙琉响也的呼吸声环绕着她的耳朵,轻柔的气流拂过她的脸。


  宝月茜突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把牙琉响也推开了。她只是在心里谴责了一下果然字如其人,牙琉响也真是个不科学的综合体,在造作和轻浮里切换自如。


  然后她也把手抬起放在牙琉响也的肩上,姑且可以认为,她算是回抱过去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不科学的存在更能吸引科学爱好者。


  

 牙琉响也的印刷体保留了下来,也许在法庭的黑暗时代,这种几乎没有办法伪造的字体还护住了一丝正道的光。


  但是当宝月茜和牙琉响也一起写婚礼请柬的时候,宝月茜看着牙琉响也面前那一大堆不知道该写到猴年马月的请柬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最讨厌印刷体了。






  关于逆转众人的字体,我突然想到也许让吊儿郎当检察官写印刷体会非常有反差。经过文中的解释,貌似还没有什么违和感。


  响也聚聚的书写其实不算慢,也就汉字拖慢整体速度。英文写衬线印刷体的话写熟了能和衡水体一个速度。(


  小茜的字大概没有怎么刻意练过,比较舒服的连笔字,但是英文不写连笔,一个一个字母很工整。写化学式后遗症。


  御剑的字在辞职信那里看到过,是正经手写字体里最庄重的楷体。


  冥的字体可能会华丽一些,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较长,大概就是行楷和圆体吧。


  成步堂感觉字写得不太好的样子。


  真宵的字可能会是意外漂亮的行书。毕竟仓院之里那种地方看上去也会教教书法什么的。


  王泥喜的字可能会比较正常。


  美贯也就是正常的小学生字体。


  也许还有冥吐槽御剑的字。


  也许还有真宵吐槽成步堂。



  

  


  


  

左恩

杀人的办法多的是,不一定得用枪。 ​​​

杀人的办法多的是,不一定得用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