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话一说完,场上一片静默,坐在福吉右边的那个女巫探身向前,哈利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哈利尽管紧张,也忍不住注意到她极其可爱。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觉得她活像个媚娃。她纤细高挑,长着一张秀美的脸,像芙蓉一样美艳惊人,一张小嘴中的牙齿洁白整齐。她的眼睛很大,湛蓝色的,泛着银光。就连她那直垂到腰际的银亮秀发,也使哈利想起了流动的瀑布。
“本主持准许高级副部长德洛丽丝·简·乌姆里奇发言。”福吉说。
于是那女巫用一种小姑娘一样甜美娇嗔的声音说起话来,哈利大吃了一惊,他还以为会听到一种沙哑磁性的声音呢。
“我相信我一定是误会你的意思了,邓布利多教授。”她说道,脸上堆......
这些话一说完,场上一片静默,坐在福吉右边的那个女巫探身向前,哈利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哈利尽管紧张,也忍不住注意到她极其可爱。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觉得她活像个媚娃。她纤细高挑,长着一张秀美的脸,像芙蓉一样美艳惊人,一张小嘴中的牙齿洁白整齐。她的眼睛很大,湛蓝色的,泛着银光。就连她那直垂到腰际的银亮秀发,也使哈利想起了流动的瀑布。
“本主持准许高级副部长德洛丽丝·简·乌姆里奇发言。”福吉说。
于是那女巫用一种小姑娘一样甜美娇嗔的声音说起话来,哈利大吃了一惊,他还以为会听到一种沙哑磁性的声音呢。
“我相信我一定是误会你的意思了,邓布利多教授。”她说道,脸上堆着假笑,那两只湛蓝的大眼睛仍和刚才一样冷漠,“我真是太笨了,但是我觉得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你似乎在暗示说是魔法部下令攻击这个男孩的!”
这时,她微微转过脸,端起高脚酒杯喝了一口,于是哈利看见了一张苍白的、媚娃似的脸和一对泛着水光、湛蓝的眼睛。他一下子认出来了,非常震惊。
“就是那个姓乌姆里奇的女人!”
“谁?”赫敏说。
“她参加了对我的审讯,她替福吉工作!”
“多漂亮的开襟毛衣啊!”罗恩呆呆地望着她,嘶哑着声音说,“她是个媚娃!”
“肯定不是!”赫敏尖刻地说,“我没看见别人像白痴一样瞪着她!”
她说得并不完全正确。那女人只是坐在教工桌子中间,许多男生都转过脑袋望着她,其中有几个似乎一时间变得不会说话了,正和罗恩一模一样。
“我说,那女人真是不一般!”罗恩说,一边侧过身子,使自己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霍格沃茨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教授!”
“霍格沃茨的教授也不错。”哈利不假思索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坐的地方正巧与那个银色头发的女教授隔着几个座位。
【御成】完蛋,我被狩魔包围了
Summary:成步堂龙一被狩魔包围的一生。特有的狩魔邻居IF线,半狩魔成,但是律师。
*咱们好狩魔名单:狩魔老中小,堂表亲,一网打尽,附加御剑。
*除御成双箭头,姐与姐夫之外是成的暧昧向亲情向自由乱嗑,年龄会乱套,完全私设,不合理都是私设。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狩魔豪蹲下身,慢条斯理地为女儿整理胸前系巾,然后郑重其事地掏出一根儿童特质蝴蝶结小鞭别在她的腰际,严肃了脸色,道:
“冥,就用这一身行当去试一试成步堂一家的深浅!”
“是...
Summary:成步堂龙一被狩魔包围的一生。特有的狩魔邻居IF线,半狩魔成,但是律师。
*咱们好狩魔名单:狩魔老中小,堂表亲,一网打尽,附加御剑。
*除御成双箭头,姐与姐夫之外是成的暧昧向亲情向自由乱嗑,年龄会乱套,完全私设,不合理都是私设。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狩魔豪蹲下身,慢条斯理地为女儿整理胸前系巾,然后郑重其事地掏出一根儿童特质蝴蝶结小鞭别在她的腰际,严肃了脸色,道:
“冥,就用这一身行当去试一试成步堂一家的深浅!”
“是!”娃娃脸蓝发小女孩也煞有其事地回答,顺带偷偷理了一下翘起来的几根呆毛。
虽然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婴儿与笨蛋父母一家有什么好试探的,她还是提着一盒伴手礼并和田玉玉佩走了。昂首挺胸,优雅的步伐,真不愧是一位标准的狩魔。
狩魔冥咽了几口唾沫,若无其事清了下嗓子,终于按响了邻居家的门铃,刺猬头男子与黑短炸毛女子傻兮兮乐呵呵地走过来,一眼看见狩魔冥,他们感动得抱在一起:“孩子他爸!”“孩子他妈!”“哎呀,是隔壁的狩魔冥小妹妹,她铁定是来看我们家龙一的!”
狩魔冥僵着脸点头,随即被引到和她的卧室风格相反,又小又温馨的婴儿房里,入眼一个小刺猬头,胖乎乎软绵绵地爬动翻身,就像某种小狗幼崽。
即使很可爱,也仍然是和他的双亲一样普普通通的小婴儿。
她把伴手礼摆在桌子上,预备把那块和田玉佩戴在小婴儿的一截圆手臂上,大功告成走掉。由于很怕小成步堂大吵大闹,她准备轻拿轻放,小心,再小心……很好,就要成功了,戴上去戴上去……
那婴儿不合时宜地转过来,反手抓住那根小鞭,小小的刺刺头靠在新认识的姐姐手臂上。他抽出皮鞭又扔掉,咿咿呀呀挥着小手要抱,咯咯咯地小声笑着,在婴儿床上蹦跶,摇摇欲坠地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狩魔冥此时也只是一个小女孩,显然手足无措起来:“哇!松开,成步堂龙一,松开啊!很危险的——”成步堂龙一还是笑,又伸手去拽她的胸前系巾。幸好成步堂夫妇及时赶到,把狩魔冥从他们儿子那解救下来。
回去的路上,狩魔冥想,她看错人了,成步堂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可怕,因此她若有其事地说:“成步堂龙一,非常可怕,在我看来,他不容小觑。”
是吗。狩魔豪深思,连标准的狩魔预备役都应对不了的小婴儿。他回想梦里那个与小鬼同名的传奇律师,更加深以为然地点头,看来他的对手着实生而不凡。
握着钢笔,他把“天才对手培养计划”写在重重叠叠的计划表里面,很工作狂地去忙案子了,期间内他仍然派遣狩魔冥前往成步堂家探索。
三岁成步堂龙一的深浅没试探出来,但是女儿狩魔冥已经和成步堂家的关系好到了一个程度,且已经永久性将邻居家的小孩称呼为“那笨蛋”,出入成步堂宅如无人之境,常年和运动派成步堂往来,她苍白的肤色红润不少,整个人抛光了一圈,难得的空闲时间,狩魔豪看着阳光又活泼地挥舞着鞭子的女儿,再一次深觉成步堂龙一此子之可怕。
他要亲自上阵。
话虽如此说,但工作实在令人难以割舍。成步堂龙一会叫“爸爸”“妈妈”“姐姐”的时候,他在工作,成步堂龙一被鞭子抽得到处跑的时候,他在工作,成步堂龙一带坏狩魔冥在狩魔宅玩奇妙过家家的时候,他还是在工作。
一直到狩魔豪因为过劳不得不休假的时候,成步堂龙一已经是一个五六岁,上蹿下跳人嫌狗厌的小学生,狩魔冥也成为一个吹毛求疵,脾气别扭的中学生,他们俩磕磕碰碰一路从学校吵到狩魔家。
然后成步堂龙一同样旁若无人地和狩魔冥进了她家大门,而唯一的不同是狩魔豪也在。
前面进门的冥因为看到了扭着脸的父亲吓得噤声,后面进来的成步堂龙一还在滔滔不绝,狩魔豪初步判断他很有口才,是一块律师的料子。
刺猬头小学生原本口若悬河的嘴巴,胜券在握的信心,得意洋洋的表情在抬眼看见中年严肃大叔后破碎了。
“嗯……想来这位是狩魔叔叔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起来超严肃的大叔,怎么办啊冥姐!
“怪模怪样的大叔”看似和蔼地对成步堂龙一招手:“邻居家的小子,过来。
接着就是一串小学生听不懂的怪话,什么“学过辩论没有,家里有没有法律相关职业教学者,现在有没有学习日本法,大陆法系,海洋法系,未来的志向是不是从事法学专业,对检察官的感官如何,法庭上会突然拿出金属探测器吗”之类的话。
狩魔冥已经开始怀疑她父亲在家里待久了,憋出病来要找个小孩倾诉他对法的向往。
小刺猬头男孩听傻了,他根本就是一句话都没懂,仅有几个词听准了,那就是“长大了想当什么”想起儿童话剧表演里那个威风凛凛的骑士,他挠着头回答,
“我想当话剧演员!”
什么?狩魔豪说。你怎么可能当演员?你这样想是很影响你未来就业的,你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学法?演员不适合你,快点确认你当律师的志向。
成步堂龙一这么一听,急了,好嘛!小孩子连未来的工作都要被这么质疑的,演员怎么就不适合他了?他气得面红耳赤,血压上升,什么都忘了。一瞬间先祖的血脉觉醒,他,成步堂龙一要用至少五十个理由驳倒怪大叔。
他噔噔噔跑到狩魔豪对面的长凳上坐下,莫名大力一拍桌子,福至心灵大喊了一声:“异议!”狩魔豪条件反射式地也开始想他证明“成步堂龙一适合当律师”的证词。
这一战,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成步堂龙一越挫越勇,而狩魔豪欣赏的眼神从刺猬头发落到对方胸前他臆想的律师徽章上,狩魔冥完全麻木,只知道给说得口干舌燥的两个人倒茶,她现在不仅想抽成步堂龙一,还想抽她向来尊敬的父亲。
过来拜访的成步堂夫妇已经心大到鼓掌了两个小时!
成步堂龙一快说快答,而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已经证明他的确思维敏捷,头脑聪明,最重要的是——执着,这样的人最适合当律师,即使当检察官,或是任何一个法学工作都是天生的好苗子。
但是,还不够,狩魔豪想。如果梦里的成步堂龙一是大学后转系也如此强大的话,现在就与我们狩魔相邻的他一定会激发出更大的潜力!从现在起好好培养起来,无论是检察官还是律师,一定是天命星一般的存在。
狩魔豪满意地想,成步堂龙一必须从现在教起。
五岁小学生成步堂龙一从今日开始苦读六法全书,而他宁愿选择死亡。
所以说到底是谁会喜欢看《六法全书》啊!
别说,他真遇到一个,那就是亲爱的同桌御剑怜侍同学。如果可以,希望御剑他永远不要和狩魔们碰头。抱着这种祝福的心态,他继续非常热情地和同桌唠嗑。脸红的男同学佯装侧过头去不看他,却翘起嘴角的弧。
愉快地放学后,成步堂龙一与御剑怜侍告别,然后在家门口被狩魔豪堵住,原因是他要抽查《六法全书》的学习进度。
于是苦哈哈的成步堂龙一只能在狩魔豪没有正式结束工作前与狩魔冥一起在灯光下奋笔疾书,时不时被不轻不重地催一鞭子,过一会狩魔豪工作完毕,成步堂夫妇就能从隔壁听到自家儿子断断续续的背书声。
成步堂牌甜蜜夫妇不着调的后果就是,成步堂龙一几乎每个假期都被委托给了邻居家,本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可以,谁叫狩魔父女已经和他混熟了呢?
于是成步堂龙一的日常是这样:在狩魔家的某间房苏醒、按掉自己带过来的闹钟、整理古典花纹样式的被子、刷牙洗脸、穿自己的衣服—未果—被强制换上同款领巾制服—被迫学习礼貌用餐—和冥一起学习—被冥当玩偶打扮—站在镜子前不可置信—拍照留下黑历史—和狩魔父女坐一起,收看法庭奇案实例—半小时洗漱—与狩魔家道晚安—爬回床上睡觉,这样的一天,然后在每个月定时留下成堆黑历史与照片,比他父母拍得还要多。
狩魔冥还专门有一本相册,上署名《成步堂龙一成长史》,副标题[白痴黑历史全集],内存他第一次到第无数次狩魔装束的辛酸过程:抹发胶,戴耳夹,穿蓝色礼服,扯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彬彬有礼地鞠躬。成步堂龙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谁啊?狩魔龙一吗?
夜路走多了,见鬼也不稀奇,次年狩魔宅迎来了一堆狩魔亲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挑眉的高度与挑剔刻薄的眼光。其中年纪最大,辈分最长的那位,连狩魔豪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但好歹是血缘相连,狩魔们多少态度缓和一些。
而成步堂龙一,表情逐渐不自然的成步堂龙一,像是猫玩具混进猫堆里,像是特殊元素加入致死量狩魔反应堆。啪一声,他吓得把手中的书摔落。一双双眼睛转过来,发着饶有兴致的亮光。
屋漏偏逢连夜雨,亲爱的发小御剑怜侍一声不吭地走了,留下成步堂龙一陷在雨的回忆与同龄狩魔人堆里。
隔壁班空降一个狩魔转校生,天天串班到成步堂那边并中二的要求笔试;上学路上蹿出几个狩魔表姐妹,随时随地批判他的衣着与仪态;和矢张去公园丢沙包,从另一边走过来几个狩魔堂兄堂姐,强充友好地说你们玩什么呢,不如让我们家龙一玩法庭判决去。
其中最可怕的是一个狩魔老奶奶,因为没有孙子又喜欢狗狗,把两股盼望投射到成步堂龙一身上,差点把成步堂夫妇说服全家改姓狩魔,幸好成步堂龙一大喊异议。
喊出人生第二句异议后他就后悔了,因为狩魔豪又豪迈地发出猖狂无比的笑声,而某个狩魔堂哥欣慰地掏出自己的检察官徽章给他别上,又把另外一边另一个表哥的律师徽章别在另一边,难得夸奖到:“龙一,你终于想进步了。说吧,想当律师还是进检查暑,我们支持你!”他就没有非法学专业可选吗。
直到他半强迫半自愿填了东京大学法学专业,狩魔宅终于和他依依惜别,狩魔们也终于从线下骚扰转为线上骚扰,成步堂龙一有时回想自己的前十八年,简直是在狩魔家长大的,这段经历到现在,也对他的影响颇深。
比如他几乎对帅哥美女脱敏了,快要失去世俗的欲望,因为狩魔家的颜值过硬然而太过刻薄,又奇怪地喜欢缠着他们口中的“笨蛋”成步堂,对于非狩魔的人接近成步堂龙一这件事占有欲强的离谱,他十几年除了矢张,便再也没有交到狩魔姓之外的友人。
当然也没有女朋友,有一段时间遇到一个双方都有好感的,她有红色的头发,笑容很漂亮,人也很温柔,本来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但是每每鼓起勇气,他的脑中就浮现出以狩魔冥为代表的女孩们嫌弃恋爱脑的眼神,连打三个喷嚏,清醒了。
又比如不可避免染上一些标志性的动作习惯,服装风格。出发前他的生活用品还是网购的温馨生活款,等到他在寝室里和狩魔们一次又一次线上通话,杯子杯套又换成了他在狩魔家最常用的那一款,衣柜里的日常T恤毛衣一类再度减少,大部分挤满了长风衣之类的各种蓝黑,蓝白套装。洗漱台也又一次摆上数十套蓝宝石银的不同耳钉。
还有的是,当他和学长学姐开模拟法庭,辩论到热血上头,才在对面学长惊呆了的表情中发现自己开始臭屁地摆手鞠躬;在教授啪啪鼓掌的声音下惊觉自己正在背诵各类法律条文;甚至于一次性考到律师资格……
啊呀,成步堂龙一,你完了。你一辈子就这么和狩魔过吧!
从今往后,成步堂龙一深深怀念除矢张和狩魔外唯一的好友御剑怜侍,虽然此人也颇有几分龟毛,当初走得太过干脆,但他不是一个狩魔。依稀记得小时候御剑也说过要和爸爸一样当律师,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说起来他不当检察官而跑去当律师也有御剑一半的功劳。
这几年他陆陆续续给御剑写了信,不知他是否收到?
他别上一只耳钉,狩魔冥的电话打过来,说今天让她弟弟把成步堂龙一的房间清扫了一下,居然扫出大量老旧物品,人家涵养好没有特意看,邋遢鬼快找个时间抽空回来好好收拾了。
成步堂龙一打着哈哈混过去——数年前狩魔豪新捡来的养子,他把狩魔家的人见了个遍,也没见过这一个。除了成步堂龙一后来经常被别的狩魔拉去住,没有时间在本宅久待之外,应该也有缘分不到的原因吧。
他又别上另一只耳钉。
御剑怜侍认命地给冥打包本季新款耳钉,又照她说的邮寄到“某个笨蛋”的地址去,他打理手中的包裹,出着神。刚刚他被狩魔冥吩咐去收拾家里,很按部就班地把老师与冥的房间收拾了一遍,结果冥一拍脑门(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又从两层地毯下翻了好一会,拽出一个小巧的钥匙,扔给御剑怜侍。
“顺便也把那个最中间的房间也扫了。”实际上前几年这个房间被有意无意地锁住了,里面的概况御剑怜侍全然不知,但预备检察官的直觉,也许还有点第六感的催促,告诉他:有秘密。
总之他打开了门,里面不完全是御剑怜侍习以为常的繁复风格,边角上隐约可见原主人的朴素简洁。并不十分脏乱,但是有一种散漫的堆叠感。
一本没折页也没插书签的《民法大全》,有点熟悉的笔迹,随意摆在靠近床的小圆桌上,旁边是一本相簿,贴了各色标签,扉页有人很气愤地写了:“白痴的黑历史大全”,出于礼貌,他没有打开。书柜边上全是标着“狩魔XX赠”的各类用品,收礼人很困扰地一样样拆开又写好人名。
床铺上被子没有叠,而是铺展开,御剑怜侍抚平其上的压痕。瞬间,极淡的向日葵香混杂着某种清爽的气味扑上来,淹没了他的口鼻,那也是一种有点熟悉的味道,御剑怜侍不知为何,把头埋进被子里闷了几分钟。然后莫名不舍(尽管他不承认)地松开,又收拾出一堆亮闪闪的旧物,但是仍旧没有仔细查看。
他开始对这间卧室的主人有点期待了,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和这个人见面。
御剑怜侍最后走进与这间卧室临近的,自己的卧室,打开抽屉里上锁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封封未拆开的信。每一封的落款都是“成步堂龙一”,他的眼睛酸涩一瞬,在日记本上写:今日也已收到信,成步堂,最近我收拾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房间……
在成步堂龙一被狩魔豪耳提面命,快点出道成为新人律师,并且用“我的弟子早就……”的句式轰炸的第三年,他终于同导师绫里千寻一起接下第一个案子,这桩案子除了混杂发小矢张之外,还算圆满地解决了。
而当他还在因为结案没碰上狩魔xx检察官,而长舒一口气时,第二个案子相当漂亮地给了他一记重击。
绫里千寻被不知名的嫌疑人用沉思者时钟砸中,当场濒死休克,彼时成步堂龙一因为忘记了狩魔堂哥送给他的一本实用法典而急忙返回绫里事务所,嫌犯恰好慌忙离去,他颤抖着手拨通急救号码,撞进来的少女与他同触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而目送绫里千寻上了救护车后,现场留下的带有“真宵”两字的收据顷刻将灵媒少女推入深渊,站在旅馆看台,目击到一切的女人用证词完完全全,颠倒黑白式的,诬陷了无辜之人。
成步堂龙一心急如焚地站上辩护席,对面正是看不清表情的御剑怜侍。
一番周折,甚至成步堂龙一自己都被指认为第二个嫌疑人,狩魔差点要派一个考了律师资格证的下来帮忙辩护。但是还没有用上他就赢了,千寻姐也从急救中醒来。代价是她要休养许久才能再次站上辩护席。
戴着红色护目镜的男人急急忙忙赶过来,把成步堂龙一,绫里真宵和新成立的“成步堂法律事务所”一概推出门外,真宵也不生气,见习灵媒师温热的躯体靠过来,给了他一个感激的拥抱,然后嬉笑着要成步堂哥请吃拉面。
热腾腾的香气熏染,成步堂龙一终于放松下来。开始仔细回想这次与御剑怜侍不同寻常的会面,思索着思索着,他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怎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有鞠躬的习惯,手指翘起来一根左右晃动,阴恻恻的冷笑……都非常像……一种家族派系,就连成步堂龙一有时候也会习惯性做出的…
不,不可以就这样下判断!再想想御剑穿了一身什么,红色的衣装,上面有一个,呃,同样熟悉的系巾。
成步堂龙一流着冷汗,开始找这几年收集的各类报纸,终于在某一行小小的字体下看见了决胜的证据——“狩魔豪…新收养…养子…崭露头角”
御剑怜侍,我判你有罪,真的。
呜呜呜,竟然还是狩魔,就是姓绫里也好啊。
要和御剑交流一下消息吗,还是暂且不要为妙。这人目前还躲着成步堂龙一,莽上去徒增尴尬。
况且他也很好奇御剑可能会有的那种见鬼的表情,一定很有趣,说不定连冥也会被逗笑的。
然而,还没能找到回狩魔宅的契机,成步堂龙一就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下主动暴露了。
在葫芦湖一案中,御剑怜侍被指控为第一嫌疑人,而在成步堂龙一的坚持请求下,他成为了御剑的辩护律师。还在苦手于案件的证据线索多方不利,转眼御剑怜侍说出检察官的名字,成步堂龙一就更加欲哭无泪了,狩魔豪!
这次若是能赢,成步堂龙一也会输;若是不能赢,就会输两次,为什么要判与被告和律师都有关系(虽然御剑暂时不知道)的检察官…
但是,在庞大的愤怒与不解下,这点尴尬小事不值一提,成步堂龙一绝对坚信御剑怜侍本人的清白,那这一切不利的证据,具有指向性的动机,证人三缄其口的小心翼翼——绝对是昔日的老师狩魔豪的旨意无疑,为什么?难道御剑怜侍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同度多年,成步堂龙一才悲哀地发现,他并没有看清楚“狩魔豪”是一个怎样的检察官。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他握紧了dl6事件的那颗子弹,气愤到了极点,嘴角反而幻视般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那就让狩魔豪尝一尝被狩魔流律师打败的感觉。
成步堂龙一拨通电话,联络了某个号称“万事通”的狩魔表姐,他套上最初的那件蓝色礼服,复戴上耳钉,用全程家族群直播的代价搞来了Dl6事件远比警察暑更详细的情报。
庭审那日,真宵在卧室门外早早地守着,门拉开的一瞬间,“咦!”她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成步堂哥——欸,狩魔,不对吧……”
成步堂龙一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和她说案子后解释,真宵在他凑过来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害羞起来,讷讷地点头。
成步堂龙一吸了一口气,打开耳钉上的微型摄像孔,知道一群狩魔会怎样开始议论,不过,这次要不择手段赢得正义,这就是唯一的目的,没什么好说的。
站在辩护席上,他放空思想。任凭肢体习惯鞠了躬,向对面微露讶异的狩魔豪扯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现场因为“三个狩魔”同台的奇妙事故而陷入巨大的争论,不知道御剑怜侍是何种反应?
真可惜,他没空去看他的神情。
审判长敲击锤子—两声,庭审结束了。成步堂龙一有假模假样鞠躬道谢,实则吁叹一口气,终于在没破功的情况下赢了,这总不能在自己的黑历史上新增笑柄了吧?
真宵欲言又止地靠过来,非常有八卦性地开口:“成步堂哥,你刚刚好帅喔。”成步堂龙一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真宵趁他放松警惕,又笑嘻嘻地问:“成步堂哥,”她眨眼,“你和狩魔家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狩魔家的复仇私生子吧?”
呃啊!怎么会这样想!成步堂龙一立刻要澄清,余光却瞥见御剑怜侍也急匆匆地赶过来,焦急…疑惑…冰河破口的某种奔涌情感,他站定,沉默了一会,首先开口说的不是狩魔的事。
御剑怜侍最先袒露的,是他自己的心声,数年艰难,一朝坦诚,开头娓娓道来,中途几度静默,末尾并不特别轻描淡写,是一句厚重的“谢谢你”。
当然他肯定不只想说这些,和真宵一样的问句绝对会把成步堂龙一震爆第二次,他连忙岔开话题,拉着这位今天格外百依百顺的检察官去了庆功宴。
酒酣耳热之际,成步堂龙一忽然有些想念狩魔宅,也还有些想倒坑一把御剑怜侍。
今天的御剑检察官如此之包容,想来捉弄一下应该也会原谅的吧?
成步堂龙一偷偷从桌上抓了一支钢笔,又撕下服务生的一张便笺,在便签上快速写了一句话,贴在御剑怜侍的手心里:
“一切的秘密起始于狩魔。”
哈,哈,哈!他现在就连夜回去和冥透底,然后合伙捉弄魔鬼检察官,他都想好了,此次回去,把自己那个房间里的东西暂时搬走,等御剑赶回来,就由冥说那一句:“狩魔龙一已叛出家族”
成步堂龙一和真宵说了一声,兴冲冲打出租车前往机场。
然而他忘了一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有关掉的摄像头针孔还在惬意地四处转动,那边的一堆狩魔小辈长辈同时不怀好意地笑了。
只有御剑怜侍一个人倒霉,不能够吧?不如让新人律师和新人检察官一起吃一次瘪好了。
另一点是,成步堂龙一错估了御剑怜侍的在乎程度与行动能力,可见他在工作之外的运气委实不算好。
御剑怜侍被酒鬼糸锯和糊涂蛋矢张一左一右包围着,不时几巴掌拍下去,他清醒得快多了。
手心纸张存在感无比明显,他垂着头去看。
焦急像火一样烧灼起来。
于是,只与成步堂律师差了大约十分钟,御剑检察官以更快的速度,跳过一切流程超速飙进机场,看来成步堂龙一并不能如愿以偿了。
几小时的车程,夜幕染上纯黑。成步堂龙一做贼似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没做出什么行动,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听声音明显是御剑,“冥,开一下门!”
无法,成步堂龙一躲进衣柜。
狭小的空间里,某个小小的狩魔表妹对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头脑风暴了几十秒,背过身痛苦地摸了一下耳钉,里面牢固粘着的东西没有要掉落的痕迹,这时候成步堂龙一才发现,他的卧室没有关灯,一堆老熟人拭目以待地坐在床边上,站在窗户边,蹲在书架旁,向衣柜投射恶魔的一瞥。
不一会,毫不知情的御剑怜侍与保持沉默的狩魔冥破门而入。
长发飘飘的狩魔表姐迅速向一边看戏的狩魔堂兄甩了一巴掌,怒声呵斥:“你把我的未婚夫勾引到哪里去了!”
那边被打了的狩魔堂兄从不可置信转变为迅速入戏,捂着脸“残忍”又“深情”地回答:“他是心甘情愿离开你去陪我的,一开始龙一就不是你的,他是“狩魔”的未婚夫!”
兴奋的狩魔小妹光速推开衣柜门跳出来,贴心地挡住了成步堂龙一,明显受人唆使地搅局:“没错,长大了我要嫁给龙一哥哥!”
紧接着更多的长辈从房门口涌进来,实行棒打鸳鸯,严厉斥责,“天哪,我们要把狩魔龙一这个祸水从族谱上除名!”(本来就没有什么族谱),眼看剧情的最高潮,小辈们与长辈们就要上演为爱离家出走的戏码。
……异议!
从这场闹剧的一开始就已经心怀不甘与嫉妒,过度产生多余的感情下,御剑怜侍做出来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没有过脑子,他对着风暴中心的狩魔们极大声说了一句:“你们、你们懂什么,明明是…明明是我先来的!”此话一出,成步堂龙一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接着御剑怜侍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意识到话无法收回,加之关心则乱。他强撑着通红的脸,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一定要除名,不如把我的名字也一起划掉,你们根本不了解成步堂!”
狩魔冥终于忍不住,甩动起她的辫子,“白痴吗你们,闭嘴!”她阴着脸把衣柜门一把拉开,使劲扯出快要晕过去的成步堂龙一,刺猬头律师躲闪着目光,一不小心瞄见御剑怜侍后,连耳朵根都烧红了。
狩魔们终于光明正大地一拥而上,团团围住这个鲁莽又大胆,真诚又友善,出乎意料的与狩魔家格格不入的律师,也是他们亲爱的小辈或发小。
他们在欢呼声中也把御剑怜侍扔过去,成步堂龙一反射性接住他,这下他们紧紧地拥抱在心脏的轰鸣下了。不知道谁拉响礼炮,彩纸纷纷洒落在每个人身上。
狩魔堂兄和狩魔表姐不爽地一左一右把两个人分开,拉起一个横幅。
“恭喜狩魔豪大叔首次锒铛入狱,我们的龙一再创辉煌”
这下成步堂龙一把头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了。
御剑怜侍于是也捂着脸坐在床边,小声问:“成步堂?”他想让成步堂龙一把所有御剑怜侍错过的,不知道的故事细细讲给他听,刺猬头堪堪冒出一个尖,又缩回去。
原来是一边的人在对御剑怜侍怒目而视。
禁止御剑怜侍抢先攻略家族预备伴侣役。
当天晚上,御剑怜侍把那本“白痴黑历史”相簿转运回自己的卧室,一页页翻开,看着里面那个人从小戴着领巾,难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点点成长为了成步堂龙一。半本翻完,他的心脏还在怦怦跳着。御剑怜侍就着一盏灯,从头读着不曾了解的那个男人的另外一面。
本来打算去国外静心的,看来是去不成了,那个他本以为看穿又没能看穿的成步堂龙一,今天的法庭上崭新的,傲慢绽放开的蔚蓝,那个漫不经心的微笑,牵动着心神。即使御剑怜侍远远离开,恐怕也难以忘怀,或许会更加躁动。
丘比特自出生伊始就射出的那一箭,燃烧心灵的罪魁祸首啊。
御剑信死去后,那一部分渐渐孤寂的人生里,那个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孤单的,机械式背诵法律条文的御剑怜侍,未曾想到过最想念的那个人也会和他有一样的日常,交叉的轨迹。
原来他的隔壁一直住着那支栽种进心里的向日葵。
成步堂他,今天应该是在隔壁睡下了。明天早上正好可以道上一句“早安”
夜间洗漱后,御剑怜侍靠在临近新室友的那一面床边,第一次早早合上眼。金色的光芒穿透雾霭,散在一个初遇的梦里。
那个姓氏所带来的,终于不再是频繁的噩梦与伤疴,而是蓄积已久,终于势不可挡的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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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黑历史相簿
律检双打不知多少年。
御剑怜侍再次重温相簿,被起来喝水的成步堂龙一发现。
相簿本人脸红得像番茄,被发现偷看的那个人大言不惭:“成步堂,你那个时候真的蛮可爱的。”
不用你讲!成步堂瞪他,一想到这黑历史将在狩魔家族代代流传,就十分想哭,然而这坏心眼的检察官还耸着肩膀一直笑!
破罐破摔下,成步堂龙一扭头向衣橱走去,自动换装狩魔经典款。
他回想狩魔家的精彩特辑,刻意挑高眼角,暗示性的塌下腰,往局长大人的脖颈边咬了一口,成功听到一声闷哼。
然后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地挪步到门口,报复性往隔壁客房去了。
没成功,连戴着耳钉的耳垂都被重重咬了一口,求饶的话说得要崩溃了也不见御剑怜侍减小力度。
【成御】过月亮
Summary:
四成应付喝醉的局长,被某人酒后吐真心的直球砸成了初恋小男生。
“若我已远行无边空旷
像一首歌被遗忘
可你想我 我就明亮”
御剑怜侍的手机在他的裤袋里震动了一下。
在觥筹交错的酒宴上,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轻轻的一声响。他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在桌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发件人:成步堂。
“少喝一点酒,需要我晚点去接你吗?”
他低下头,在酒宴的间隙抽空回复那条信息:不用了,这边的同事会送我回去。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睡着的小刺猬表情包,御剑怜侍抿起嘴角,回复他一个有点呆呆的小猫。他在被别人发现走神之前收起手机,又欲盖......
Summary:
四成应付喝醉的局长,被某人酒后吐真心的直球砸成了初恋小男生。
“若我已远行无边空旷
像一首歌被遗忘
可你想我 我就明亮”
御剑怜侍的手机在他的裤袋里震动了一下。
在觥筹交错的酒宴上,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轻轻的一声响。他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在桌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发件人:成步堂。
“少喝一点酒,需要我晚点去接你吗?”
他低下头,在酒宴的间隙抽空回复那条信息:不用了,这边的同事会送我回去。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睡着的小刺猬表情包,御剑怜侍抿起嘴角,回复他一个有点呆呆的小猫。他在被别人发现走神之前收起手机,又欲盖弥彰地拿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口。
实际上,这场酒宴正是为他而办的。半个月前,他从日本千里迢迢飞到洛杉矶,参加一个最前沿的法律会议。因为曾在这里生活和学习过的关系,洛杉矶有许多他的熟人,于是在他准备回国之际,他的老友们一起办了这么一场宴会,在叙旧之余,力求把这个常年只知道工作的冷冰冰的男人灌到不醉不归。
而发短信的人此时正在酒店房间里,独自打开一瓶葡萄汁。
成步堂龙一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洛杉矶这座城市了,但却是第一次以相关身份参与法律会议——作为已经和法律界毫无关系的前律师,他这次的身份不得不说有点奇怪——从未站上过检方席位的人,却做了御剑局长的助手。这不得不说是御剑的一点私心,成步堂想,能做他助手的人如过江之鲫,他大可随便在检事局里挑一个下属,任何一个人都会比我更熟悉法律条文,更能给他提供帮助——而他却选了我。
他一边品尝着葡萄汁,或者说是很低度数的葡萄酒吧,一边想着他们来之前的事。御剑初次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成步堂并没有那么快就答应他的要求,甚至为此和御剑吵了不大不小的几架。他当然知道御剑只是想让他多了解一点法律界前沿的信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并没有打算一辈子都在波鲁哈吉的地下室里玩扑克牌。但他就是有点自己都说不明白原因的抗拒。
究竟是因为什么?成步堂到现在也仍旧没想明白,但最终他还是来了。御剑给他买了头等舱的机票,在值机的时候又把他的座位挨在自己旁边。成步堂盯着那个对他来说过分昂贵的数字,第一次对御剑的财力产生了直观的认识。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点难言的愧疚,而御剑调好座位,戴上眼罩和U型枕,在进入梦乡之前,他还不忘安抚一下成步堂——天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成步堂在看机票价格的。
“没关系,成步堂……”御剑的声音已经有点发软了,这说明他的确很困,大概率下一刻就会滑进睡梦的深渊,“机票,还有酒店,主办方都会报销的……所以不要担心了。”
喔。成步堂看了看一边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沉入梦中的人,考虑了一下飞机舱里空调的温度,还是找空姐要了一条毯子,以免御剑在睡梦中受凉。他拉过毯子的一端,把自己也裹进去。
按理说,他恐高,而御剑害怕密闭空间,坐飞机并不是什么旅行的好选择。但在不得不选择飞机作为交通工具的时候,成步堂发觉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也许是不看起飞的过程就会好很多,但更多还是因为御剑。成步堂看着近在咫尺的,御剑放松的睡脸,他戴着角落印着大将军的眼罩,头发柔软地搭在脸上,平常总是抿紧成一条直线的唇也分开了。他感到自己的内心因为御剑而慢慢安稳下来。御剑总是很忙,而他自从失去律师徽章之后就再也没拥有过正常的作息时间,也几乎没有再和御剑一起入眠的机会。但如今却在这一段空白的时间内,突然得到了这样的礼物,这不得不说是上帝的一种馈赠。
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他偷偷吻了一下御剑的唇角,然后心满意足地回想这那一点柔软的滋味,闭上眼睛睡着了。
成步堂的嘴唇贴着葡萄酒瓶,他想起来时路上发生的事,如今也依旧认为这是上帝的馈赠。在这半个月内,他少有地回到了那个他曾经熟悉的世界。他不再睡到日上三竿才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走向那间充满烟雾和谜团的酒馆,而是西装革履地跟在御剑身边,以检察官的视角去观察和了解法律。这让他感到新奇而本能的兴奋,仿佛一个新世界在他面前缓缓打开。而且——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御剑还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他忍不住和御剑耳鬓厮磨一番,御剑也任由他胡闹,好像他也很享受每天跟成步堂龙一睡在一起的日子(纵使主办方实际上很贴心地定了双人间,他们还是挤在一张床上),直到不得不准备去会场了才依依不舍地起床。
但他同时也有一点焦躁了——这日子好像发梦,无论编织了多瑰丽的美梦,都有猝然消逝的那一刻。
旧年间他们一起去花火大会,捞了金鱼又坐了屋形船,从低矮的船舱往外看,船角上挂着的闪烁不定的红灯笼,像在江户的夏夜。那些烟火在空中炸开,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和形态,那样华丽的、魔术一般的姿态,几乎点燃了整片黑丝绒般的天幕。他们玩得心满意足,吃着苹果糖回家时,约定第二年也要一起来看。那时候他们天真地以为一次烟火大会结束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只要他们还在世上,就永远能看到这样好的景色。
但事实并不如此,烟火大会结束了就会消逝,而成步堂的人生也在他二十六岁之后被腰斩,他的律师徽章被从胸口抽出去,扯出一个难以愈合的血洞。如今的他到底算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御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造了一场梦,这梦比现实还要好——没有人认识他,自然就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个在本国声名狼藉的家伙,一个失去了律师徽章的没有身份的人……在这之后他怎么还能回去,安心去做一个蹩脚的钢琴师?在他玩弄那些扑克牌的时候,他怎么能不想念他那站在辩方位置上大喊“异议”的时刻?
所以他把御剑赶去了那个宴席,纵使御剑极力邀请他也一起来,几乎到了有点像恳求的程度了,他还是那样温和又坚决地留了下来,把自己独自放逐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需要消化一些只有他一个人时才能好好消化的情绪,咽下一些不得不咽下的苦果。而这种时刻,他更需要一些酒精来帮助他麻痹思维,好让他更容易接受他即将要回国的事实。
就在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慢慢把一瓶葡萄酒喝到几乎只剩底的时候,门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御剑回来了。成步堂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的两个朋友扶着他进门,他赶紧上前接过御剑,又很抱歉地向那两位朋友致谢。御剑实在是醉到了他都没有见过的程度,在这之前他以为以御剑对自己的控制力,他是完全不会喝醉的。也许是他太高兴了?但总之不能让他这样下去……
他把御剑放在床上,去浴室弄湿了毛巾准备给他擦脸,然后也许再弄个醒酒汤之类的东西?或许这个点还能叫客房服务吗……成步堂心情复杂地拎着毛巾出来,然后发现御剑手上拿着他的葡萄酒瓶。
“成步堂……”御剑皱着眉看他。太好了,御剑还没醉到不认识人的情况。成步堂走过去,发现本来还剩一点的酒瓶里如今空空如也,而御剑对此的评价是:“你怎么会喜欢这么甜的东西?不好喝……”
“那就别喝了啊。”成步堂试图把他手里的酒瓶拿走,却被御剑握得很紧。御剑眼神有点发散,但是很认真地盯着他摇了摇头:“我想尝一下……你喜欢的味道。”
完了。成步堂绝望地想,说这种过分的话……御剑真的喝醉了。
虽然这种想法很奇怪,但他在别人面前那么威严,喝醉了以后却有点意外的可爱……当然,成步堂是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口的,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脸现在看起来和彻底喝醉了的御剑一样红,他只能说,你喝醉了,不要再喝了好不好?
御剑又摇摇头,很执着地说,我没喝醉,我清醒得很。我们在洛杉矶,你是成步堂龙一,我是御剑、呃,御剑怜侍……
连名字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会这么执着地认为自己没喝醉?成步堂无奈地哄他,语气温柔地好像在他面前的是九岁的御剑怜侍。是是,你没喝醉,但是你喝了好多酒,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吗?所以把那个瓶子放下,好不好?
御剑怜侍这才算满意地点点头,他把瓶子放在床头,成步堂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御剑的额头上都是汗,刘海也有点被汗打湿了。成步堂想,他可能该洗个澡。但就御剑这样的状况,他不太确定他能成功把御剑挪到浴室去。还是用热毛巾帮他擦一下算了……成步堂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去浴室换条新的毛巾来。他刚挪动一下,就被御剑抓住了衣角。
“成步堂。”御剑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所以你为什么背着我在喝酒……在想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成步堂被他问得呆了一下,他想搪塞过去,也觉得跟喝醉了的御剑怜侍解释他在想什么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于是他只说:“就像在波鲁哈吉的时候那样……只是突然想喝一点。”他试图在御剑面前装得轻松,甚至反问他,“难道只有你可以出去和朋友聚会之后喝醉吗,御剑?”
而御剑并不吃他这一套。喝醉酒的御剑比平常还要敏锐,他的眼睛从镜片后面直直盯着成步堂,成步堂忍不住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至少让那对过于凌厉的目光不要那么具有攻击性。
“跟我说谎会被我立刻看出来。”
成步堂叹了口气,他说,御剑,你能不能今晚乖乖睡觉?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可以吗?
“但是我想知道……成步堂,你为什么不跟我出门,而是独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喝酒?”御剑不依不挠,好像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今晚就会把整个屋子都折腾得天翻地覆。成步堂试图避开他的目光,而御剑却挪到他身边,抬手把他的脸掰正。
“看着我,成步堂。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如果说平常的御剑已经足够难对付了,那么喝醉酒的御剑简直难对付的程度飙升了两个等级——至少平常的御剑不会直接上手,也不会对他的心事追究到底。成步堂想躲也躲不开,他想,如果早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说什么也要跟着御剑……不对,在这之前谁会料到平常看起来那么冷漠又钝感的御剑喝完酒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只得无奈地朝御剑怜侍吐露心事,以及期待着他听完这些话以后明天就会完全忘掉——如果忘掉这一切的代价里没有头痛就更好了。御剑本来就休息得不太好,头痛的话一定会更难受吧?成步堂这么想着,而御剑看起来已经有点不太耐烦了——可能酒精把他的忍耐力也消耗掉了吧。
“我只是……想到我们过两天就要离开洛杉矶了,有点不太舍得而已。”
“你喜欢这里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常来……等我放年假吧,我在这里有一栋房子,我们可以过来度假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居然还有房子。时不时连房租都要靠御剑怜侍帮忙垫付的成步堂龙一沉默了。幸而他的心理素质足够强大,秉承着“御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一流氓理念,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于是他笑着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御剑什么时候放年假呢?
“等这段时间忙完,或者你想什么时候再来?唔……夏天的话,可以去海边冲浪,但是那时候是旅游旺季,九月份……或者十月份怎么样呢?”御剑当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他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始规划起度假的时间,但即使是喝醉了的检事阁下也十分敏锐,他很快就发觉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异议,成步堂龙一,你不是因为……觉得洛杉矶多有意思,才舍不得离开的吧?”
“是啊。”成步堂苦笑一声,他说,“御剑也知道吧?我当然是……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啊。”
他说得模棱两可,而御剑却完全听懂了。他抓着成步堂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想用这样的动作给予成步堂一些力量。
“不要担心,”他说,“成步堂,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的。我会帮你拿回律师徽章……我会一直、一直跟你站在一起。”
他喝醉了。成步堂心里有点酸涩。他当然知道御剑怜侍说这些都是出自真心,但正因这些,他才更觉得痛苦。日本的法律界,真的还能再容纳下他这样一个有了污点的“伪证律师”吗?纵使他完全知道他自己是被冤枉的,但那些法律界的高层,真的还能容许“成步堂龙一”这个名字再一次把法庭搅得天翻地覆吗?他对此毫无信心。于是他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对御剑说,“法律界不会想要一个伪证律师的,御剑。”
“没有什么所谓的伪证……”御剑涨红了脸,他看起来非常焦急,但舌头却有点不听他的使唤,让他明明想要说些安慰成步堂的话,想在漫无边际的词海里捞取那个最合适的表达,却总是词不达意,言不由衷,还要成步堂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御剑,不做律师也无所谓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我只是有点想念还站在你对面的生活了而已。不用为我操太多心啦,局长大人……”
“不是这样的!成步堂……”御剑终于抓住了他最想对成步堂说的那句话,他看着成步堂深蓝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法律界需要你……你会给法律界带来一个全新的时代。而我也是一样……除了法律界之外,我也需要你,成步堂……龙一。”
成步堂龙一从没听过御剑说这样的话。
他跟御剑之间的关系略显复杂:他们明明是挚友,但不知不觉间就滚上了床;从没提过交往,但都心照不宣地相处着。相比起确认一个关系,他们更喜欢顺其自然——或者说只是还没到正式宣布交往的合适的时候。虽然他们都认定未来也一定会和彼此携手同行,但从没和对方说过这样的话……什么叫“法律界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啊?成步堂龙一连脖子都红起来了。刚才的那些怅然的情绪,完全被如今这既快乐、又害羞,甚至还有些小小的骄傲的复杂心情盖过去了。他突然理解了罗密欧看见朱丽叶后的心情。他现在就是罗密欧,痴人、疯子、恋人、情郎……他什么都不是,但他什么都可以是。什么法律界的承认都让他见鬼去吧!只要他的御剑了解他,需要他,愿意和他在探寻真相的路上一路并肩,和他共同跳起一支永不停歇的双人舞,他可以不顾一切。
他的心潮如此澎湃,但表面上却好像呆住了那样。御剑看他没有回应,于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面颊。他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也在等待你回来,所以……不要让大家失望啊,成步堂。
成步堂想,御剑这样的话好像他的导师,但又不完全像——比起导师的期许,更像是……爱人对他的希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御剑吻过的地方如此烫热,一路烧到他的心里。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心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御剑看着他发傻,也跟着笑了起来,又亲了亲他,然后把被子拉起来,团团裹住了他们两个。
他轻轻地说,我困了……龙一,我们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成步堂和御剑在酒店的自助区吃早餐。御剑揉着太阳穴,连眼镜都挡不住他沉重的黑眼圈,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成步堂看他这样,更不敢提昨晚他都说了些什么,只能在吃什锦香肠拼盘的间隙,状若无意的提起:“你昨晚醉得好厉害……我以后可不敢和你一起喝酒了。”他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调侃着:“你昨晚说醉话的样子真是可怕的很,局长大人……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呢?”
“我昨晚说了什么?”御剑喝掉半杯酸奶,又吃了一点水果沙拉,好歹是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精神——也许他是一种食草动物,成步堂这样揣摩。御剑从昨晚那个醉得泛傻气的笨蛋突然变成精英局长,这让成步堂一时半会还没能成功接受,特别是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忘掉昨晚说的一切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有点难言的郁闷。但成步堂倒并不觉得难过——毕竟昨晚的御剑和平常反差实在太大,纵使那些话让他心潮澎湃,早上起来也把它们都放进醉话的范畴里了。喝醉以后说什么都是不用负责的,这点成步堂太明白了,有时候他真觉得他也该故意喝醉了说点惊世骇俗的话让御剑脸红,可惜他目前还没有真的喝醉过。
“哦……”御剑自言自语一样地点了点头,仿佛是恢复了昨晚的回忆,“我说……‘法律界需要你,除了法律界之外,我也需要你’……是不是?”
这回轮到成步堂惊讶了。“你怎么还记得?”
“我早说了我没喝醉啊。”御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红茶,这家酒店供应的红茶不如坂东的口感那么甜润……他有点想念日本了。看着面前成步堂张口结舌的呆滞表情,他忍不住笑出声了,“那是什么表情?昨晚的话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稍微喝了一点酒,所以自然地说出来了。不要那么惊讶,你的样子好像我昨晚嫖了你没给钱。”
成步堂终于从冲击中恢复过来,他对着御剑那样得意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何况嫖了他没给钱究竟是什么比喻!御剑跟谁学会说这种话了!但至少御剑记得昨晚的那些话,他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他对此感到有点难言的感动,因御剑是那样恳切、那样真诚的爱着他。而他也是一样……这样爱着他的御剑。
于是成步堂一不做二不休,他放下刀叉,凑过去狠狠亲了御剑一口。
“成步堂——!”御剑低声惊叫,他对成步堂这种狗一样的行径咬牙切齿,“这里是公共场合!”
“但局长大人在公众场合跟我说你嫖了我没给钱诶?”成步堂一脸无辜,“不给我亲的话,我就要大喊‘御剑怜侍嫖娼不给钱’了。”
“你……太过分了!”
“毕竟是检事先生先这样说的诶?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我昨天晚上甚至都没有亲你诶?”
“等,等等……异议!!”
【成御/御成】怪物(上)
*存稿!大概是二三代之间的时间线
*一发完,太长了所以分一下
*炒一点(我自己特别爱看的)人质劫持和危机谈判…(总裁你xp真的很怪
*Summary:刑事辩护律师成步堂龙一在公共辩护系统轮值时接到一则公共辩护人申请。和以前一样,他和绫里真宵一起去看守所与委托人会面。不过这次的委托人有点特殊…有点特殊过头了。
*毫无疑问,成步堂龙一与御剑怜侍都是人类的一员。你会以他们的角度看到一个关于怪物的故事。你不需要噤声,不是所有怪物都会成为人类的噩梦…但记住:人与怪物的边界并不明确。在阅读这篇故事之前,请你牢记自己是谁。
0
9月7日??时??分 未知地点
“恶…死...
*存稿!大概是二三代之间的时间线
*一发完,太长了所以分一下
*炒一点(我自己特别爱看的)人质劫持和危机谈判…(总裁你xp真的很怪
*Summary:刑事辩护律师成步堂龙一在公共辩护系统轮值时接到一则公共辩护人申请。和以前一样,他和绫里真宵一起去看守所与委托人会面。不过这次的委托人有点特殊…有点特殊过头了。
*毫无疑问,成步堂龙一与御剑怜侍都是人类的一员。你会以他们的角度看到一个关于怪物的故事。你不需要噤声,不是所有怪物都会成为人类的噩梦…但记住:人与怪物的边界并不明确。在阅读这篇故事之前,请你牢记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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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7日??时??分 未知地点
“恶…死老头,死了还惹人一身骚。” 昏暗的空间内,几个年轻人摆弄着地上仰面躺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或者更确切地说,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
“他真的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
“死了。诺,都拉裤子里了。” 一开始骂人的那个声音说。
“得赶快处理掉。” 别的声音说,“拖得越久越——”
“团长死了?” 一个新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狭窄的空间里,站着的年轻人们和刚刚才加入对话的人都沉默了一阵。
“死了。” 不知道是谁回答了新来的声音。
“你们要咋整?” 那个新来的声音说,“马上天亮了。”
“该死!” 骂人的声音呸了一声,“老东西咽气咽得太慢了。抛尸会来不及——”
“先藏起来?” 有人提议。
“猪吗?” 别的声音立刻骂道:“我们又没有冰箱。这个天气尸体很快就臭了。”
“那咋整?” 有人急眼了:“当时明明是你们说好万无一失我才…”
“别吵吵!” 骂人的声音说,“先想办法…”
“团长真的死了?” 那个新来的声音突然又说:“我没闻到血味儿。”
“野兽就是野兽。” 有人讥笑,“看人死了没都靠鼻子的。蠢狗,知道安乐死吗?只要把药打进去,啪,立刻就睡着一样死了。”
“你们就是这样杀他的?” 新来的声音完全没被激怒。“不用切开脖子、不用流干血也能死?”
又有人呸了一声。“跟这个怪物废什么话?赶紧把死老头拖出去。我们还得…”
“你们不想被人发现?” 新来的声音还在讲, “杀了团长。”
“屁话。” 有个人咕哝,“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得去坐牢。”
“我可以顶你们。” 新来的声音说:“我去跟条子讲是我干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放什么屁?” 一开始骂人的声音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告发我们。你这种疯狗发起神经来谁都咬。”
“我有条件。” 新来的声音很平静,“那个你们拿来杀团长的药——把它也给巴鲁。让巴鲁也像这样死掉。”
1
9月11日 首审结束后 下午 3时 30分 地方裁判所
“御剑!” 休息室内,蓝色西装的律师还在和红色西装的检察官争执:“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委托人肯定是无辜的——”
“我没说过我不相信你,成步堂。” 御剑眉头狠狠皱着:“但是这次的案件对被告人太不利了。你的勾玉不能出示为证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成步堂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可是…”
“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检事为律师逐步分析:“今天的庭审还没有下达判决。在终审之前,你还有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哪够啊?” 一边站着的和服少女忍不住了:“御剑检察官,再给我们多几天时间嘛!”
“这个…” 没想到会被这样拜托的御剑卡了一下:“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倒也不用强人所难啦,真宵。” 一边的律师直叹气:“谁知道委托人今天会略过我直接交认罪书啊?”
要说清引发这场小小争执的源头,还得让时间倒回到三天前。
三天前,正在公共辩护律师系统里当值*的成步堂龙一律师接到一起刑事诉讼案件的公共律师申请*。按照基本流程,成步堂得先到看守所去见一面分配给他的委托人;而正是这次会面让他做出了接下委托的决定:根据他使用勾玉判断的结果来看,这起案件一定另有隐情。
然而终于申请到公共律师的被告人似乎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不如说他看上去很厌烦:“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只要庭审当天出现做个样子就行了!”
“呃,呃,” 被被告人的气场和外貌震慑的成步堂结结巴巴(真宵已经躲进他的椅子后面了):“为委托人证明清白…是我的工作….”
“我跟你说过了,” 被告一锤桌子:“就是我干的。我说的人类话有那么难懂?”
人类话?被这个措辞稍微震惊了一下的成步堂短暂地走了神:什么意思?你不也是人类吗?好吧,虽然外表是吓人了点…真宵你能不能出来?我也害怕啊…
也怪不得律师和助手被吓得魂不守舍——毕竟眼前的被告人实在算不上模样周正。不如说他实际上离这个词还挺远的:坐在玻璃后的影子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甚至看不出男女;他全身的皮肤都被灰白的长长毛发覆盖,像极了童话里描绘的狼人形象。如果不是这位狼人先生还能讲话让成步堂知道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男性,估计蓝色律师早就带着助手逃之夭夭。一开始成步堂还以为委托人是在玩儿什么cosplay,直到他在看守所拿到全部资料才明白:那可怕的外表只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叫什么来着?先什么…哦对,「先天性全身性毛发增多症」*——通称「狼人综合症」。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害怕归害怕;哪怕清楚眼前的高大男人只是个普通的日本男性,成步堂还是忍不住两腿打颤。
眼下他还得努力控制着打颤跟委托人打商量:“可是…” 可是你每次说「是我干的」时候五把心锁都快把我挤出会面室了啊!
“没有可是。” 气场很足的被告站起来,“我警告你,人类。别做多余的事。”
“等、等等!” 可惜这里不是裁判庭,委托人没有理会律师的挣扎。会面室的小门合上,被法警赶出来的律师先生和助手小姐对视一眼,同时叹气:这可怎么办啊?
“成步堂哥,” 穿着和服的姑娘撑着下巴:“你真的要接这个委托吗?公共辩护申请好像也是有回绝的余地的吧。”
“有是有,” 成步堂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腰杆:“但是我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委托人那个样子,如果换了别的公共辩护人来绝对就放弃了…” 人很好的律师愁眉苦脸。
“可是委托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人同样很好的助手也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
“只能先去调查了!” 成步堂很有干劲地一撸袖子:“也许能找到新的线索让他开口!”
2
首审三日前 9月8日 下午2时 11分 案发现场
“又是你们?” 正在案发现场做收尾工作的搜查负责人糸锯搜查露出纠结的表情:“你们能不能别——我说真的说!这里已经基本被咱们调查完了的说。没有新线索了的说。”
“不看看怎么知道?” 依然发挥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精神的律师和助手一左一右包围高大的搜查官:“糸锯搜查——” 他们齐齐将恳求的声音拖得老长。
“我知道了的说!我知道了的说!” 受不了这一招的好人搜查官为他们抬起警戒线:“赶紧完事的说。要是被御剑检事发现了…”
得嘞!律师助手一击掌,立刻很识相地钻进案发现场。说是案发现场,实际警戒线包围的区域要比一般的案发现场大得多;成步堂和真宵环视一圈,发现他们穿过的警戒线至少还包括了三四个不同的帐篷。
是的,帐篷——他们这次来调查的案发现场位于一处马戏团的临时驻扎地,四周除了帐篷就是帐篷:位于场地中央的是包含了舞台的主帐篷,四周散落的则是作为食堂或是宿舍的小帐篷。发现尸体的位置就位于其中一个小帐篷里,正是成步堂和真宵所站的位置。
“哇,” 助手小姐已经低下头去看地上用粉笔画的尸体位置图:“这次的…嗯…死者,好像很…安静呢?”
那是什么形容啊?在心里吐槽的律师也蹲下来,很快他就理解了真宵的意思:地上用白色线条圈出来的尸体姿势好像确实有点…平静?一般来说谋杀案的尸体总是扭曲的(或是不完整的),而眼前的这具“尸体”则完全相反:看起来死者就好像只是安静地在地上睡觉一样,两腿两手都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我记得这次是毒杀吧。” 成步堂立刻开始翻资料:“毒杀的话…感觉也说不通啊?哪怕是毒死,死前也会因为痛苦挣扎得很厉害的。”
“你们不知道戊巴比妥钠*的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旁边的搜查官看上去挺得意:“你们的功课还做得不够的说。”
戊巴…巴什么?成步堂低头去找手里尸检报告的死因一栏,很快看到了尸体上所检验出的药物成分名:戊巴比妥钠。对药学毫无了解的律师决定套搜查官的话:“是什么啊?”
“啊!我应该不能告诉你们的说。” 发现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的糸锯挠挠脑袋:“反正到了庭审上你们就知道了的说。”
那不就晚了吗…没套出信息来的律师和助手挺失望,不过好歹他们知道了这次案件里的一个关键点。成步堂把那个药物名字圈出来,打算回去再查资料。看来发现尸体的位置就这么一条信息了,除了粉笔之外的地方几乎是全空的…咦,这是什么?成步堂从角落里摸出一张申请单:…「戊巴比妥钠采用申请书」?
“成步堂哥!成步堂哥!” 立刻转头去盯糸锯动向的真宵给成步堂小声通风报信:“糸锯搜查没在看这边…快收起来!”
好样的!给助手比了个大拇指,律师偷摸儿地将那张纸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做贼心虚的两位非官方人士对视一眼,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趁着糸锯搜查起疑心之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还得去看看别的帐篷呢!
3
首审三日前 9月8日 下午3时 27分 案发现场
“你们是?” 面色不善的女士挑起一边眉毛看着突然闯入帐篷的律师和助手组合:“看起来也不像搜查。”
“呃,我是律师啦!” 蓝色西装的刺猬头立刻出示他衣领上的金色徽章:“我是——”
“啊,我知道了。” 女士没什么兴趣地走开了,“你是那条疯狗的律师吧。你是公共辩护人?公共辩护人会为了案子特地来跑一趟吗?”
疯狗?成步堂和真宵又对视一眼:这个马戏团的人互相之间关系不好吗?
“公共辩护人也是辩护人啊!” 对自己的工作很骄傲的律师回道:“这是基本工作嘛。”
“哈,” 已经回到帐篷深处椅子上坐下的女士讥笑一声:“想做好人。是不是?”
倒也不是这样说…我比较想让你叫我律师啊。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的成步堂冷汗直流,这个女士不是很好对付的样子。感觉暂时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律师和助手又将目光投向帐篷里另外一样他们非常在意的东西:…那是一头大象吗?!
“你说巴鲁?” 女士看了一眼关在笼子里的象,“它还在幼年期。我们一般不会带成年象上路。” 她点了支烟,把还在帐篷里的另外两个人当空气:“成年象不好管,还占地方。”
那你们怎么处理长大了的幼象呢?成步堂脑子里下意识冒出这个问题,不过他猛地一激灵,没有选择问出口。他总觉得那个答案绝对不是什么他爱听的答案。于是律师换了个话题:“它叫巴鲁?”
“没长耳朵?” 抽烟的女士很不耐烦:“我刚刚说过了。”
“不,不好意思...” 好凶…律师一缩脖子,继续死缠烂打:“它看起来…嗯…不太好?” 这话倒是十成十的真心话,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笼子里的象实在算不得健康。它的身上疙疙瘩瘩有着不少陈年瘢痕,原本应该是象牙的位置空空荡荡;就算是成步堂这种对动物没什么研究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头小象实在太瘦,有些骨头甚至都顶着瘢痕支棱出来了。巴鲁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反应,只是安静地缩在笼子里,闭着眼睛休息——谢天谢地,成步堂还能从它的呼吸节奏看出来它还活着。
“它生病了。” 女士抖了抖烟灰,声音没什么起伏:“正好它也快要进入成年期了。我们打算最近就给它处理掉。”
“什——” 帐篷里的另一位好人,助手小姐一跺脚:“你你你们要把巴鲁…?”
“小丫头,” 女士对真宵的态度反而还好点:“你以为这里是童话世界?我们还得吃饭,要赚够钱支撑生活。治一头象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这当然超出了灵媒师的知识范畴,于是真宵和成步堂咬耳朵:“成步堂哥,你知道吗?”
“这个…” 我也不知道啦。律师尴尬地笑,决定换话题:“那你们要怎么做…?”
“啊,” 女士突然笑了,这是成步堂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讥笑之外的笑容。那是个异常残忍的微笑,看得律师和助手晚上都要做噩梦:“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4
9月11日 首审当日 中午 12时15分 地方裁判所
要不怎么说成步堂龙一这人运气又好又差呢?首审当日,在手头证据寥寥无几的情况下站上辩护席的律师满头都是冷汗:对手还是御剑,搜查官还是糸锯;不仅这俩没一个和他同一战线的,就连被告现在也不和他同一战线了——哪有一开庭就认罪的被告啊?
“异议!” 辩护律师虚张声势:“辩方认为这个案子还有地方没有讨论清楚…”
“辩护人。” 对面的检察官自然不会放任成步堂反击:“如果你觉得有矛盾,就得把它指出来。光凭嘴说可是不行的。”
这我当然也知道!双手撑在桌上的律师拼命回想自己手头的所有法庭记录:有没有什么——还有什么他们没能拿出来讨论的?
尸检报告?不,这个早就掰扯完了。检控方自然对尸检报告里的每个细节了如指掌,包括死因那一栏里的药物成分戊巴比妥钠:那是一种非常强悍的镇静成分,当剂量足够大时,它也是执行安乐死的好帮手。这完美解释了为什么被害人死时会那么平静,四周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成步堂也不觉得尸检报告会是个好的突破口。
那么凶器呢?成步堂又将目光放到凶器的相关资料上:这些和凶器有关的资料是在开庭后才拿到的,虽然够新,但信息又太少。所谓凶器不过是一支巨大的注射器,根据检控方的指控,被告人正是使用这针管将药物打入被害人的血管里的——自然,那注射器上也验出了被告的指纹和戊巴比妥钠的残留。用这个当突破口看上去也很勉强…
最后就只剩下那张从第一个帐篷角落里搜出来的申请单了。可是一个申请单有什么用途?成步堂拿着那张纸冥思苦想,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他都会选择询问被告或是证人来垂死挣、啊不,来进行一次漂亮的逆转;然而不知是不是上天和他作对,御剑这次不仅提供了非常确凿的证据、还获得了被告的认罪书,心思周全到连证人都没准备——这完全就是死局嘛!老办法都不管用的成步堂律师一拍桌:没办法了,就这么上吧!
“这起案子当然有矛盾了!” 成步堂甩出一指:“证据,呃,嗯,就是这张申请单!”
“虚张声势的功底退步了啊,辩护人。” 御剑冷笑一声:“现在临时想借口的时候还会结巴。”
“的确。” 裁判长插入对话:“感觉今天辩护人的虚张声势发挥得不是很好啊。”
你们俩什么意思?!当庭被揭老底的律师冷汗越流越多,他一拍桌子:“总,总之!请各位看看这张申请单!”
“先不说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对面的检事一指单子:“「戊巴比妥钠采用申请单」…这张申请书难道不是刚好佐证了被告有拿到药物的途径吗?”
呃!成步堂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但他气势上不能输:“不对!检控方,请你看看…看看申请剂量那一栏。我能否问一句,一般来说杀死一个成年人所需要的戊巴比妥钠大概是多少克呢?”
“唔。” 被问到的检事翻了下资料:“根据体重和个人耐受的不同,一般来说在2.5克到10克之间…总体而言,只要超过10克就是绝对致命的。”
“也就是说,被告实际上只需要10克的戊巴比妥钠就能作案!” 心里突然有底的律师声音大起来了:“但是这张申请单上填写了足足550克的戊巴比妥钠——检方要怎么解释这个矛盾?”
“呃!” 被突然拿出来的新证据将了一军的检事胳膊肘撑上了桌子:“但550克显然也超过10克了,这不能说明…”
“如果只是20克或是50克还好说,” 成步堂穷追不舍:“但是550克——这可是致命剂量的55倍!如果只是为了保险,并不需要申请如此巨大数额的药物。辩方认为,应该听一听被告和相关人士对于这张申请单的证言,查出剩下的戊巴比妥钠的去向——”
“吼!” 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律师的发言。被吓了一跳的律师、助手和裁判长立刻往桌子下躲:什么什么,世界末日来了?!
“放什么屁!” 原来是被告在发飚:“律师!我警告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被告。” 依然在检控席上镇定自若的御剑(可恶,让那家伙好好地耍了个帅,被被告人吓到的成步堂和真宵还缩在一块儿在抖抖)打断了委托人:“请你控制好你的情绪。这里是裁判庭。”
呃,不得不说,还真挺帅的…我也不能输!战战兢兢从辩护席上站起来的成步堂也跟上:“就,就是说啊!委托人先生,我们正要证明你的清白…”
“都说了是我做的!” 身材高大的被告一锤被告席(现在被告也能锤桌子了?真宵躲在辩护席下面问),“赶快下达判决!反正就算我有罪,你们也不能拿我怎样——”
“被告,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挑战了的检事一挑眉:“我们当然能拿你怎样——如果你有罪,你就得为你的罪行负责。我会将你送进监狱里。”
“哼,” 委托人传出一声冷笑——冷笑吗?成步堂也不确定,他看不清委托人毛发下的脸:“那是你们人类的事。一个怪物也能负责?负什么责?”
裁判庭瞬间落针可闻。
什么东西?感觉委托人开始超出自己的世界观的成步堂和真宵在辩护席上扮演两头呆滞的鹅:人类?怪物?这里开始出现超自然事件了?穿着和服的鹅据理力争:别那么看着我,成步堂哥!我们灵媒师也不负责解决超自然事件啊!
“哼,” 明显就是不吃这一套的现实主义、客观主义和务实主义者御剑怜侍检察官耸肩:“很遗憾,被告,根据你的资料来看你无论如何都是人类。每个人类都要为他们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自称不属于人类来逃避责任这条路是走不通——”
御剑的这句话里有什么刺激到了被告。暴怒的被告人突然狠狠撞上被告席的护栏,拷着双手的金属手铐刮伤了他,护栏也将他的鼻梁撞断;可被告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他不断撞击着护栏,极端愤怒的吼叫声里成步堂甚至听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法警立刻上前试图阻止被告,只是效果微弱。在持续不断的尖叫怒吼中,裁判长以“继续调查550克巨量戊巴比妥钠的去向”为由暂停审判,改为明日再审。
辩护席上的成步堂律师死里逃生,可他高兴不起来。他和真宵看着被法警用长长金属叉按在地板上的委托人,后者依然暴怒地挣扎;长长毛发下漆黑的眼睛布满血丝,怒视着检察席上的检察官。御剑没有退缩,皱着眉头回瞪。“呼叫支援!” 法警们大喊,“力气太大了——这个怪物…” 不知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
怪物吗?律师和检事只是遥遥望着被许许多多金属棍困住的被告人。不知为何,成步堂没在心里赞同这个形容。他只能想起马戏团里女士帐篷中那头濒死的幼象。
5
9月11日 首审结束当日 下午 3时 35分 地方裁判所
回顾完此次案件的前因与首审,让我们把时间调回现在:成步堂龙一还在地方裁判所里和御剑怜侍争执不休呢。
“成步堂,认罪书也不是全能的。”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发小的检事为律师指点迷津:“为了避免顶罪或是包庇,审判会严格考虑每一次主动提交认罪书的情况。只要你能证明你的委托人有顶罪或是包庇嫌疑,检方就有足够理由继续调查或是直接提供新的证人…”
“但是——” 但是我上哪去证明这种事啊?成步堂挠着自个儿的刺猬头忧心忡忡:更何况,他也不确定委托人究竟是顶罪还是有别的更复杂的情况;勾玉只能告诉他委托人对真相有所隐瞒,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提示。“我手头的证据实在太少了…” 一张申请单就是他的最终王牌。他还能用这张王牌打出什么花样?
“让我们理清一下头绪。” 御剑叹口气,“首先,死者是怎么死的?”
“毒杀。” 成步堂不假思索:“他被注射了过量的戊巴比妥钠。”
“被告人是如何被定罪的?” 检事继续问。
“那个凶器。” 律师开始低头翻阅记录:“注射戊巴比妥钠的那个注射器上验出了被告的指纹。除此之外就是认罪书…”
“既然如此,” 御剑沉吟,“我们有个要紧的问题必须先弄清楚。如果按你所说,你的委托人在「是我动的手」这一句上说了谎,那么也就意味着实际上动手的人不是他——至少他不是那个真的将戊巴比妥钠注射进死者身体里的人。”
“是的。” 成步堂很快跟上,“那么接着推理下去,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这个矛盾:要么委托人实际上参与了谋杀的一部分,他当时正在现场,但他没有动手;要么委托人完全没有参与谋杀过程。”
“唔姆。” 检事赞同了这个说法:“那么就将两种情况都考虑进去。如果能排除其中一个…”
“另一个就是真相。” 律师点点头,“但问题是,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能让我们排除哪一种情况呢?”
“这个答案你也清楚。” 御剑将答案直接说了出来,“自然是先从第二种情况开始验证。如果没有参与谋杀、又要坚持认罪,被告人对于犯罪过程的证词就会漏洞百出。”
“——只要能让他的证词出现漏洞,就能证明我的委托人对于认罪一事有所隐瞒。” 跟着检事一步步思考的成步堂律师很快理清了思绪:“如果没有漏洞,就说明这个案件属于第一种情况——那么我们将重点转移到「找到共犯」上就好。”
“你也不算太蠢。” 检事又露出那个有点讨人厌的得意笑容:“看来,我可以好好期待一下明天的终审了。你应该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吧,成步堂?”
“少小看人了。” 被发小激出斗志的律师一握拳:“我当然知道!”
6
9月11日 首审结束当日 夜晚 8时 42分 案发现场
“完全没人呢,成步堂哥。” 真宵抬头看着黑夜里沉默的马戏团帐篷:“这里平时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吧。”
“毕竟现在这里全部被圈为案发现场了…” 律师为他的助手抬起警戒线好让她钻进来,“现在应该只有马戏团的相关人士还在这里了。” 不知道能不能问出那550克戊巴比妥钠的去向…成步堂捏着包里的那张申请单。
而助手姑娘显然有别的想法:“我说,我说,成步堂哥。” 真宵看上去有点落寞:“我们能…先去看看巴鲁吗?”
“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心肠向来很软的律师先生点点头。自上次首审前他们第一次来到案发现场调查后,真宵就一直对那头幼象巴鲁念念不忘。这个向来心里装不下太多东西的灵媒师姑娘破天荒地缠着成步堂提了好多问题:救巴鲁需要多少钱呢?你有钱吗成步堂哥?哦你没有啊…那我有钱吗?我也没有啊…如果我今年一碗拉面也不吃,一张光碟也不买,能攒够钱为巴鲁叫来医生吗?
比灵媒师姑娘大没几岁的律师先生好歹知道个中利害,可他也不忍心解释得太清楚。成步堂觉得很难开口:他要怎么跟真宵解释,哪怕再有钱也救不下巴鲁呢?那头象的所有权归属在马戏团,不说他们有没有足够的钱买下巴鲁,哪怕他们有数不完的钱,没有饲养许可证也没法就这样买下一头象。更别提买下巴鲁后要为它请的医生、支付的治疗费;那笔数目别说一年不吃拉面不买CD,十辈子不吃不买也攒不够。
囊中羞涩的两个年轻人能做的只有来案发现场时多少记得去帐篷里探望巴鲁一眼。真宵罕见地走在前头领路,他们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那天见到巴鲁的帐篷。帐篷里的那位女士并不在,成步堂小小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被她的二手烟喷一脸了。
帐篷里很昏暗,马戏团驻扎的营地里电线接得粗糙,只有一只裸露在外的灯泡高高挂在支撑帐篷的中央木杆上。借着这点昏暗的光,律师和助手来到铁笼前,看见大半个身子都缩在阴影里的那头象:巴鲁。它依然活着,动物们在极端的生存环境下表现出的坚韧总是超出人们的想象。只是这种坚韧为这头象带来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被无限延长的痛苦;它奄奄一息地坚持到这一步,也不过是将死刑推迟了几天执行。出乎成步堂和真宵意料的是,被饥饿和病痛噬咬的巴鲁在他们靠近铁笼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在昏暗光线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转动一圈,静静地看着向它的鼻子伸出手的真宵。
“你叫巴鲁吧?” 真宵顺着铁笼的缝隙朝它伸手:“我是真宵,绫里真宵。是灵媒师哦。”
“啊,我,我是成步堂龙一。” 律师也赶紧做自我介绍:“我是律师。你看,这是我的徽章…”
巴鲁没有回答——当然了,它不会说人类话。本来成步堂都做好巴鲁对他们的接触无动于衷的准备,而这头幼象的行动再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铁笼里的象缓慢地抬起它的长鼻,用鼻尖在灵媒师姑娘的手心点上一点。接着,它又很熟练般曲起鼻梁,像是摸小狗的长毛那样一下下顺着真宵的胳膊。
“哇,好痒啊。” 小姑娘特别高兴:“成步堂哥,巴鲁看起来还挺有精神呢。真是太好了!”
“嗯,嗯...”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成步堂心里很是忧虑:巴鲁比前几天看起来还要瘦。也许正如那位女士所说,马戏团这几天都没有管它,估计也没给它喂过食。虽然他和真宵现在也许能为巴鲁弄来些吃的,但这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助手小姐没注意律师的七八百种心思,她还在和巴鲁说话。幼象和女孩子玩了一会,做了个挺有趣的动作:它再次高高抬起长鼻,用鼻尖指了指自己大张的、没有象牙而空荡荡的嘴。
“啊!” 真宵立刻明白:“成步堂哥,巴鲁是饿了吧。我们有吃的给它吗?”
“呃,这个,大象好像是吃水果什么的…” 成步堂去翻他的包:“我没有啊…” 他放下包一抬头,就对上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一双来自助手,一双来自幼象。“诶、诶!可是这里也没有便利店什么的…那,等我们调查完,再去给你找吃的来吧?” 律师用他能言善辩的嘴和一头象打商量。
巴鲁当然也没法回应这句话。看到律师和助手没有给它食物的意思,幼象又将鼻子放了下去,只是虚虚用鼻尖搭着真宵的手心。后者还在安慰它:再等等我们哦,成步堂哥很慢的啦!
别把责任都推给我啦!平白无故在一头大象那里印象变差了的律师腹诽,拉着还想和巴鲁玩一会儿的助手离开了铁笼,几乎是小跑着赶往下一个帐篷。再晚就真的没时间给巴鲁找吃的了!
被留在原地的象只是看着两个年轻人急匆匆地去干活。它亮晶晶的黑色小眼睛凝视了一会儿帐篷的布帘门,依依不舍地合上了。
7
9月11日 首审结束当日 夜晚 9时 11分 案发现场
“啊,嗯,申请单上的名字是我。所以?” 女士又吸了一口烟,毫不客气地长长吐出,不擅长应付二手烟的律师和助手被呛地咳嗽几声,始作俑者脸上也没有丝毫歉意:“550克戊巴比妥钠——怎么了吗?”
“用来杀害死者的药物就是您申请的?” 律师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您为什么需要这么大量的戊巴比妥钠?”
“你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拿来干什么的?” 女士斜了一眼成步堂,“它是最为严格的管制药。真的毒药都没这东西难申请——只有我们这种人有资格申请这么大剂量的。它是用来给动物做安乐死用的。”
“安乐——” 真宵的舌头打了个结:“什么?那是什么,成步堂哥?”
“就是,当动物们快死了没有药可以治,又很难受的时候,” 律师又为他的助手解释:“安乐死可以让它们很平静地离开。”
“哦…” 同时听见了死和平静两字眼的女孩摸摸太阳穴思考了一会:“那感觉是个好事。也许申请这个药物不一定是要杀人呢?”
但事实上就是拿来杀人了嘛…成步堂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还有问题要问女士:“那那些戊巴比妥钠——剩下的那些去哪了呢?”
“我怎么知道?” 女士终于不耐烦了,“团里说是要给巴鲁用的。我就递交了申请。”
奇怪。成步堂的耳朵动了动,他察觉到了女士话里的矛盾:她的说辞和昨天的不大一样。昨天她还宣称要对即将病死的巴鲁进行「处理」,今天被问到戊巴比妥钠的去向时又说他们打算给巴鲁进行安乐死?律师警觉起来,打算进一步追问:“可是您昨天才说了要对巴鲁见死不救…”
“我都说了不知道。” 女士暴躁地打断了成步堂:“想叫条子来抓我就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不不不倒不至于….律师冷汗直流,这位女士实在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勾玉都未被触发过,也就是说女士对于剩下的戊巴比妥钠的去向确实并不知情…那她是不是知道别的什么呢?可是感觉如果再追问下去的话就会被丢出去啊!询问过程被卡住了的律师有点犹豫:要不要再逼问一次?但他已经没有新的证据可以出示,再刺激到这位女士可能他们今晚就别想再调查了。
“巴鲁…” 成步堂还在犹豫不决时,一旁的灵媒师姑娘听见这个消息,塌下了肩膀:“我们还是来不及救它吗?成步堂哥。”
“抱歉,真宵…” 实在没什么话可以安慰人的律师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来得有点晚了。”
“至少它是「安乐死」的吧。” 乐观的少女想到了刚刚学会的词汇:“它可以很安静地离开。想想也没那么糟糕了呢。”
“哈。” 一旁一直安静抽烟的女士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真是愚蠢。…有个蠢货也说过跟你一样的话,小丫头。”
“是吗?” 被说了愚蠢的真宵歪了歪脑袋,她更在意后半句话:“感觉会是个好人。要不我们也去跟他问问话吧?大姐姐,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不在这里。” 女士对着律师呼出一口烟,呛得后者倒退几步,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他在你们那里呢——是啊,我说的就是那个疯狗。你们的委托人。”
这句话就是今晚律师和助手所找到的唯一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了。
8
9月11日 首审结束当日 夜晚 10时 22分 案发现场
“快点啦成步堂哥!” 手里拎着一串香蕉的女孩催促着在她身后一路小跑的律师:“巴鲁肯定饿坏了!”
“来了来了…” 不擅长走泥巴路的成步堂举着他的包跨过好几个差点绊住他的草丛,看着哪怕穿着木屐依然能在泥土和草丛里如履平地的真宵:“你小心点,真宵。别把那串香蕉弄掉了,好不容易搞来的呢…”
在深夜里做小偷似的拿着一串滑稽的香蕉往帐篷赶的——除了律师和助手这一组合还会有谁?不过他们行踪可疑是可疑了点,这串珍贵的香蕉可不是偷来的;这是成步堂律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另一个帐篷里的猕猴手里要来的。为此他损失了一把新买的雨伞…天知道那位猴子先生为什么会对雨伞感兴趣?!帐篷里又不会下雨!
“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抱着香蕉的真宵首先抵达巴鲁的帐篷:“可惜成步堂哥只带了一把雨伞..巴鲁!我们回来啰!”
一般来说人也只会带一把雨伞出门吧?懒得吐槽助手的律师第二个抵达帐篷。他掀开布帘,急急忙忙地往巴鲁的笼子那边赶。比他先一步找到巴鲁的灵媒师少女已经蹲在铁笼前,律师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蹲在了助手旁边,一起往铁笼里看去。
巴鲁——那头幼象,依然窝在铁笼的阴影里。它的长鼻抬了起来,伸向了真宵怀里的那串香蕉。它很有礼貌地指了指香蕉,又指了指自己。
“这个就是巴鲁你的份哦!” 真宵很开心地献宝:“快吃吧。要慢一点吃。”
这两个指令完全就是互相冲突的啊!律师有点无语。不过幼象还是理解了真宵的意思,它黑溜溜的小眼睛眨了眨,将鼻子探出铁笼,轻轻卷起那串香蕉。巴鲁很吃力地动了动脑袋,似乎是想用鼻子将香蕉送进嘴里,不过它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灵媒师很着急,抓着铁笼为幼象加油打气:“加油啊巴鲁!再往里伸一点啦!” 顺便提供一点进食指导。
成步堂也有点为它担心,手里紧紧抓着铁笼的栏杆,希望这头幼象能准确将那串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香蕉送进嘴里。只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巴鲁尝试了一次,三次,十次,直到它的鼻子再难以抬起,也无法将那串香蕉吃进肚子里。律师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巴鲁已经要不行了。这头还未成年的、未从马戏团里出去过,也没有看过属于它的荒野的小象,即将死在人类为它打造的、粗制滥造的铁笼里。
而真宵还在为巴鲁打气。似乎是受到鼓舞,笼子里的象也没有放弃过那串香蕉。这个帐篷里唯一一个知道巴鲁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律师一句话也没法说,他没有勇气把这个事实也一起塞给女孩和小象。成步堂看着巴鲁努力地一次一次卷起那串香蕉,说实话,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如此清晰地目睹过一个生命独自和死亡战斗的场景。明明就算是吃掉那串香蕉巴鲁也不可能活下去,但它依然如此执着地想要进食;它是不知道死神已经来临,还是想要求生到最后一刻?又是什么让它求生至此,是本能驱使,还是它有心愿未了?
动物们也有心愿吗?律师和助手守在铁笼前,看见巴鲁几乎无法移动它的长鼻。它亮晶晶的眼睛还缓慢地眨着,看着真宵的方向,又或者在看真宵背后的布帘门。一个念头闪过成步堂的脑海:它是不是在等谁?律师想起几小时前巴鲁熟练地用鼻子轻轻顺着汗毛方向抚摸真宵手臂的画面,好像真宵的手臂是一只长毛的狗狗似的。它是不是把真宵当成了一个经常和它在一起玩耍的人,或者动物——它是希望能再多等一会儿,才拼命地想要吃下那串香蕉吗?
巴鲁不会说话。它没法回答律师或是灵媒师的任何问题,也没法继续看着真宵或是布帘门了。它的眼睛最后眨了一次,缓缓合拢,好像还有点不舍似的。
它死了。
TBC
Notes:
*公共律师/公共辩护人:在某些地区,刑事辩护律师可能需要出于社会义务在公共辩护系统里轮班。那些请不起律师的被告可以申请公共辩护人为他们辩护。
*先天性全身毛发增多症(狼人综合症):一种极为罕见的遗传病症,通常在婴幼儿时期就会发作。全球目前为止确诊的不超过百例。
*戊巴比妥钠:戊巴比妥钠(Pentobarbital Sodium)是一种巴比妥类药物,主要用于短期治疗失眠、作为麻醉前用药、控制某些类型的癫痫发作,以及在医疗和兽医实践中用于安乐死。它通过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活动来发挥作用,增强γ-氨基丁酸(GABA)的效果,GABA是大脑中的一种主要抑制性神经递质。
【逆转裁判/御成】逆转的告白时间(大御小成,一发完)
*时间穿越梗,没有任何逻辑同人女魔法的作用。
*本来想写局长X大学小狗的黄,结果半路拐到了纯爱路线上……可恶。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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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三月二十一日,早上九点十五分。
年轻的牙琉检察官铮铮铁骨挡在御剑检察局长办公室门前,双手大张,脚跟抵门,支支吾吾对面前沉着脸色的御剑检察局长说:“您、真的……不能进去。”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牙琉检察官。”御剑捏住眉心,“为什么我不能进我自己的办公室?”
响也确信御剑在“我的”这个词儿上加重了读音,“具体原因我没法儿给您解释、总之、总之您进去以后会发生不好事情的。”
“我今天的工作安排很紧,牙琉检察官,我还在十五分钟后约了一位最近案子的律师...
*时间穿越梗,没有任何逻辑同人女魔法的作用。
*本来想写局长X大学小狗的黄,结果半路拐到了纯爱路线上……可恶。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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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三月二十一日,早上九点十五分。
年轻的牙琉检察官铮铮铁骨挡在御剑检察局长办公室门前,双手大张,脚跟抵门,支支吾吾对面前沉着脸色的御剑检察局长说:“您、真的……不能进去。”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牙琉检察官。”御剑捏住眉心,“为什么我不能进我自己的办公室?”
响也确信御剑在“我的”这个词儿上加重了读音,“具体原因我没法儿给您解释、总之、总之您进去以后会发生不好事情的。”
“我今天的工作安排很紧,牙琉检察官,我还在十五分钟后约了一位最近案子的律师来商讨案件审理信息,我没时间和你们玩这些。”
“呃。”响也发出被噎住的声音,“我其实知道这事儿……成步堂先生对吧?我知道您今早和他有事儿商量,所以您更不能进去。真的,御剑先生,请您相信我。”
御剑几乎要叹息,“所以这又是一件成步堂为我准备的‘惊喜’吗?牙琉检察官,我开始怀疑成步堂事务所前几次邀请你去参加的聚餐是不是对你造成了不良影响。”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聚餐,总之我不是不让您进去,”响也摆出最正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表情,“我只是觉得您最好现在不要自己一个人进去,我给大脑门君他们打了电话,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为什么你要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来做什么?”
“解释接下来的问题,以及后续处理。”御剑已经能听到检察局走廊上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了,两个,不,三个人,没有人阻拦,看来是整个成步堂事务所倾巢出动。
御剑转身迎接到冲在最前面成步堂美贯,女孩气喘吁吁,魔术师的高礼帽攥在掌心,后面跟着运动神经发达所以看起来没那么辛苦的心音,以及已经一副半死状态的王泥喜法介,美贯张望着紧闭的检察官办公室大门,焦急地向响也发问:“牙琉哥哥,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成步堂先生还好吗?”
“我们可以见他吗?”
“真宵小姐也收到消息了,我们应该叫人去接她吗?”
“等等,你们都等等——”御剑痛苦地打断了这群焦急且聒噪的成步堂小孩,他疲惫的脑子没法把目前的状况用逻辑串联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在我办公室门口问成步堂?”
响也咧嘴笑起来,那种在法庭上成功将对方律师引入陷阱的微笑,“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御剑先生,他们来负责接下来的解释和后续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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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三月二十一日,早上九点二十五分。
御剑和一屋子的成步堂律师事务所小孩大眼瞪小眼,五双眼睛(加上响也)盯着御剑那张鲜艳红色沙发上的成步堂龙一,只是这个成步堂龙一拘谨不安,删去了眉眼中的纹路,双手紧张地交握在大腿中间摩擦,而他身上套着一件颜色俗丽的粉色毛衣,上面用鲜红织着一颗爱心,中间还有个龙的拼音。二十岁的成步堂龙一用那双名震法庭的狗狗眼直勾勾盯着御剑,御剑现在很想抱着脑袋跑到办公桌下面蹲着逃避世界。
“那个……可不可以拜托你们不要这么盯着我?”成步堂在其余四个人充满探知欲和倾诉欲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问,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唯一可以称得上眼熟的东西就是旁边那个表情扭曲的大叔,灰色头发和锋利的颧骨,很像他记忆里御剑的模样,可能是他在法律系统里工作的某个亲戚?
接着这群人里看起来最年幼的女孩开始咬着嘴唇发出近乎于抽泣的声音,成步堂心头一跳开始回忆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爸爸!”
成步堂在这一声哭喊声里全身僵硬,那个年幼女孩眼泪汪汪看他,身后年轻点的男孩把她拉住了,成步堂大脑一片空白。谁?我?爸爸?啥?她好像是高中生的样子,我能搞出高中生年纪的女儿吗?
“抱歉,成步堂先-额,成步堂君?抱歉美贯有点激动,我应该来给你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矮个子的男孩站了出来,非常诚恳地说:“那么,我是王泥喜法介,你的下属之一,这是美贯,你的女儿,还有心音,你的另一位下属,还有一位你的助手-好友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现在在东京检察局局长办公室,那两位是牙琉检察官和御剑检察官,至于你的情况,现在的你已经36岁,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穿越了时间。”
办公室内在这番解释后陷入了长久地沉默,而成步堂露出了一片空白的表情,御剑觉得他大概下一秒就要缩到他的办公桌下面去躲起来了。
他真的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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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三月二十一日,早上十点五分。
最后把成步堂从御剑办公桌下扯出来的人当然是御剑,因为这是他的办公室,而不知道为什么成步堂面对几个事务所小孩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恐慌表情,但在他靠近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紧张,甚至在他不发一语的瞪视之下磨蹭了大概五分钟后从办公桌下爬了出来。然后终于被簇拥着在先前的沙发上坐下。
“抱歉……我有点被吓到了。”二十岁的成步堂捧着王泥喜为他沏的茶(当然用的御剑的原料)吸了吸鼻子,而御剑感到一种血液冲上脑子的烦躁,他不该对现年二十可能还不到的未成年男友产生性冲动,尤其在他已经36岁高龄能被称为大叔的时候。
“没事的,美贯也吓到爸爸了吧。”成步堂美贯担忧地望着成步堂,她眉毛难得失落地垂下,又被年轻的成步堂晃着脑袋安慰:“没有的,美贯一定很担心你的父亲,说起来以后我有你这样的孩子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他挠了挠头,显露出御剑熟悉的那种不设防的愚蠢笑容,“而且还有自己的部下,总感觉很幸运呢。”
心音看上去快要发出面对小动物的尖叫了,王泥喜也同样不好意思了起来,“哪有,成步堂先生帮了我们很多,幸运的应该是我们才对。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成步堂先生这样子,总感觉很不可思议。”
“没错!”心音响亮地说,“成步堂先生虽然平时也很温和,又很关心大家,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御剑看得出她抑制着自己想上手揉搓成步堂脸颊的欲望,“这么可爱的成步堂先生到底是怎么变成后面那个样子的呢?”
“……怎么感觉大叔版本的我在你们眼里的形象很奇怪……”
“连美贯也没有见过爸爸这个样子呢,”你当然没见过,御剑想,你还没有出生,“虽然以前在照片里看到过,但是亲眼看到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唉?我在照片里和现在差别很大吗?”
“因为是爸爸呀,每个女孩子亲眼看到自己的爸爸年轻样子都会很惊讶吧。”心音说。
“而且和现在差别也很大……成步堂先生原来是这种纯良的个性吗?”王泥喜非常迷惑。
“……什么叫原来是这种纯良的个性啊!”成步堂吐槽,“三十代之后的我到底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子啊!”
“克扣下属工资,剥削事务所成员劳动力,以腰痛为借口老是不去参加活动,只喜欢窝在事务所打扑克牌,五音不全弹钢琴可以对人造成精神伤害,背着美贯偷偷喝葡萄汁的阴险中年人……”
“而且喜欢故弄玄虚。”
“而且没有钱,事务所都是靠美贯养的哦。”
二十一岁的成步堂震惊地看着美贯心音和王泥喜诚恳的双眼。
“刚才你们还说我温柔关心下属啊!”
“哦呀,口才倒还是和现在一样很好呢,吐槽很犀利啊成步堂先生。”
“我该说谢谢你吗……”
成步堂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迄今为止在人群最后面一声不吭的御剑怜侍(一部分是因为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吭什么声):“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在检察官办公室,御剑先生在这里我倒是可以理解,我难道以后的工作也是法律相关的吗?”
御剑感到眉毛和内脏再次一起跳了起来,“御剑先生?”美贯迟疑地开口,成步堂又开始拘谨起来:“我弄错了吗?我其实之前就觉得这位先生看上去很像我认识的朋友,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就是御剑怜侍,这位御剑先生和他长得可像了,我猜大概是一家人之类的?不过信先生可是律师啊……”成步堂挠头,“总之,御剑先生是检察官没错吧?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这下所有盯着他的人都开始露出一副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除了御剑,他现在表情可算得上扭曲,没有人知道这时候的成步堂实际上是个美术系的大学生。
“爸爸难道没想过做法律工作吗?”
“成步堂先生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什么叫做长得像御剑怜侍的御剑先生啊!”
御剑怜侍在吵闹三人组的背景音中选择沉默地取下眼镜,然后半跪到二十一岁的成步堂面前,(装作)非常镇定地对他说:“我就是御剑怜侍,成步堂,而你现在是个律师。”
三秒后,成步堂发出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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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三月二十一日,早上十点二十八分。
“不要啊——我要做漫画家的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成步堂在御剑怜侍的办公桌下面一边哀嚎这句话一边嗷嗷大哭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御剑怜侍猜想那三个小孩估计又对自己上司/爸爸的泪腺发达程度有了新的认知,但御剑怜侍早早料到这个,在他和成步堂短暂共同长大的两年中,这个小孩的眼泪几乎可以说是为所有人流,曾经御剑放学时撞见成步堂在街边某处盯着面前挂着收养牌子的小猫啪叽掉眼泪,御剑问过后小孩才抽抽搭搭说:“我没办法养他,但是他好可怜,被人不要了啊。”
御剑相当不能理解为了这种事掉眼泪的是为什么,但最后此事的结局是他们和小猫一起等在便利店门口直到当晚有人领走了小猫,成步堂才重新变成那条开心的摇尾巴小狗。
此刻办公室所有小孩直直看向御剑,他叹了口气,蹲到桌子面前,扒拉着那个不肯见人的成步堂让他扭过脸来:“你好歹是这些孩子的长辈,长辈就要好好表现出长辈的样子啊。”
“我只有二十一岁我才大三呜呜呜呜呜……”
“大三也给我振作一点你已经成年了!”御剑一巴掌拍成步堂脑门,终于止住了男孩的嗷嗷大叫,成步堂吸了吸鼻子,那双沾了眼泪眼圈红红的狗狗眼又一次让御剑感受到某种超越时间的性冲动:“那个,御剑为什么做了检察官啊?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想做律师来着,信乐先生也一直想把事务所交给你吧——”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忽的睁大了眼睛:“难道是狩魔对你不好吗?他们逼你做检察官的吗?”
“他们没有,冥很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等下、你——你知道我被狩魔收养?”这下轮到御剑睁大了眼睛。他对于成步堂而言应该是十岁就转学离开的朋友,他如何知道自己被狩魔收养的事情?
成步堂非常坦荡:“我有查过你的事情,信先生当初的事情在网路上也有不少后续报道,毕竟你是我的朋友嘛。”
室内一片寂静,御剑差点被这又一直球打破功,唯有牙琉响也,没有憋住那声放屁一样的笑声。
“怎么啦?”
心音咬住手绢:“朋友——天哪美贯他们居然是这样的吗?”
美贯撅起嘴:“爸爸一向是这样的性格啦,没有一点直球是拿不下御剑叔叔的。”
王泥喜一脸空白。
成步堂疑惑地看向御剑,御剑干咳两声心虚地低下头去,幸好他头发最近又长长了些,遮住了此刻通红的耳尖。
“怎么了啊?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哦对啦我还想问为什么我会做律师来着……”
“当然是因为御剑检察官啦!成步堂哥!”屋中冒出新一人的声音,活力十足,有些气喘的绫里真宵姗姗来迟冲进屋内,清晰的嗓音一并解答了成步堂刚才的问题和此前的疑惑,“为了查清自己男朋友为什么失去本心变得不像自己才去跨考了法考,成步堂哥你真的很厉害的!”
死寂,一片死寂。
御剑不敢抬头,他只听见自己心脏的隆隆声响,恍若一条绿皮火车压过铁轨,咣当咣当停在成步堂眼前。大概一万年后他的肩膀被捏住了,他对上二十一岁成步堂的眼睛,惶然,惊讶,疑惑,感动,和一种御剑读不出的悲伤。
“御剑……”成步堂喃喃开口,而御剑猛地撇开他的手冲向检察局办公室门外,步伐惶然仿佛身后跟着一场将要摧毁他下半生的十级地震。
“啊嘞嘞。”片刻后,真宵尴尬地打破现状:“好像搞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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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门外走廊,三月二十一日,早上十点三十二分。
“御剑叔叔为什么要跑呢。”
美贯端着一杯热茶送到御剑手中,名震日本的检察局局长先生蹲在地板上毫无形象地一口闷。美贯叹了口气,跟着蹲在了御剑身边。
“以前老是听爸爸说御剑叔叔是个不坦率的人,还以为爸爸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哦。”
御剑鸵鸟状态盯着眼前的瓷白镶金边的百合花茶杯,似乎要把上面的把手盯出个洞——而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杯。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手里。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说,“那个成步堂只有二十一岁,他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这样会影响他对——对我,对他自己的看法。”
美贯啪叽一拍手:“我懂了!御剑叔叔的不坦率只针对爸爸对吧!”
“你的关注点在哪里啊美贯……”
“御剑叔叔很笨啊,不坦率的话会连很多明面上清清楚楚的事情都看不见哦,怪不得爸爸以前能和你吃了那么多苦到现在才在一起……唉。”
御剑突然觉得膝盖一痛:“什么叫看不见?”
美贯在嘴唇前竖起手指:“秘密哦。不过现在的爸爸不在,所以美贯可以透露给你:就在事务所塞六法全书的柜子里面,御剑叔叔请务必亲自去看看。”
“哈?”
“而且御剑叔叔,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吧,爸爸是个很笨的人,他从来不喜欢改变的。”美贯掰着手指说,“他现在都有时候会忘掉上庭的时候带上律师徽章,每次都要王泥喜前辈或者心音姐姐去给他送,他现在也不会用智能手指,翻盖手机的铃声还是几年前真宵姐给他设置的大将军主题曲——真是的,现在流行的可是黄金鸟将军女侠了。”
女孩笑眯眯偏头看着御剑:“但爸爸真的很喜欢御剑叔叔,既然现在的他选择了你作为他的终点,那么二十一岁的爸爸也一定会跟着这条道路向你走来的,你可是他的男朋友耶,这样不想看到爸爸的表情,是在怀疑他的选择吗?”
“当然不是——”
“那就告诉他啊,”御剑手里的茶杯下一秒出现在了魔术师女孩的手里,“拿出检察局局长的气势来嘛,要一鼓作气告诉他你就是他选择的未来男友哦,否则现在的爸爸的心意不就是浪费了嘛,真是的,只有在爸爸的事情上御剑叔叔才会变成别扭的小孩子。”
御剑张了张嘴,突然感到一种无法反驳的无力,在美贯漂亮的笑脸脸显得格外无法招架,他挠了挠后脑稍长的发,想起前几天成步堂黏黏糊糊咬着他发丝呜呜乱叫的模样,猛地红了脸。成步堂永远在这儿,在他对自己茫然的时候,对命运绝望的时候,对前路惶惑的时候,他总是跳出来站在他身旁。年轻些的时候他甚至有过恶意的幻想,只有成步堂这样幸福快乐长大的人才能对他说出我永远相信你这样的天真废话,而美贯的七年匆匆而过,成步堂竟从未改变过脸上的笑容。
“啊,真是老了。”御剑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挺蠢——一种中年危机般的思前想后和干瘪无趣,明明还没有和成步堂经历过七年之痒,却突然对两人的情感产生了怀疑。他拍拍后背站起身,走回了检察局大门,美贯在后头笑眯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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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检察局内,三月二十一日,早上十点三十分。
“我、我是不是惹御剑生气了……”二十一岁成步堂可怜兮兮望着御剑离开的大门。三秒之前他的女儿正追了出去。
“完全没有!”心音咬着手绢抓住成步堂的手,好痛。“成步堂先生不必担心!御剑局长只是……哎御剑局长啦……”
“那位不坦率的上司大概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感情被当事人知道而已啦。”响也无奈地笑,“成步堂先生倒是看上去对此接受良好哦。”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啊。”王泥喜捅了响也一肘子,示意他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否则第二天铁定被扣工资。
成步堂对此的回应则是摸了摸鼻子,在响也和王泥喜震惊的目光中诡异地红了脸。
“什么情况——”
“不是吧成步堂先生你——”
成步堂把脑袋埋进了两腿之间,王泥喜有一瞬间非常想吐槽这个JK般的姿势。
“哎哎哎哎哎哎啊?”真宵大呼小叫扑过来把成步堂的脸从双腿之间强硬地掰出来:“成步堂哥你难道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御剑局长了吗!”
“不是啦!没有!呃——只是——”成步堂仿佛被抓住后颈皮的猫开始疯狂窜动,但未能成功逃出心宵喜响四人的包围圈:“只是有时候看到新闻上的御剑会偶尔觉得他很帅气……只是偶尔……”
真宵捂住心脏:“要命,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怎么都应该是我们和御剑局长再见面的那段时间才……”
响也:“那么早……”
王泥喜:“十几年了哎……”
心音:“居然现在才……”
成步堂:“你们什么意思啦!”
小孩们纷纷望向和成步堂交集最长的真宵小姐,灵媒师女孩正捂着额头一脸难以置信,搜肠刮肚半响磕磕巴巴开始向成步堂解释:“因为……因为你们一开始见面还吵架耶,而且我记得早几年御剑先生离开的时候,成步堂哥一脸阴沉沉都不让我提他,而且说实在的,你们起码保持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直到去年才真的在一起哦……都是大叔了美贯都上高中了才真的走到了一起,你到底是怎样从大学生暗恋御剑先生到大叔才肯说出来的啊成步堂哥!”
二十一岁成步堂缩了缩肩膀:“我怎么知道啊……怎么感觉像是我的错一样……”
心音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怜悯:“真是麻烦的成年人恋爱啊……天啊王泥喜前辈以后千万不可以学习成步堂先生这一点。”
王泥喜:“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啊!”
成步堂紧张兮兮地扯住他的毛衣,脸上困惑且有一丝慌乱的羞愧,他眼巴巴看着四个年轻人,被真宵非常严肃地握住了肩膀:“成步堂哥,你刚才想对御剑先生说什么来的?”
成步堂猛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扭起手指:“呃、没……”
“请坦率一些,成步堂先生。”王泥喜突然露出相当正经的神色,“虽然不知道你和御剑先生从前是什么样子,但那位先生其实是个非常不安的人,我想刚刚他跑出去也只是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现在成步堂先生的拒绝。”
“嘛,毕竟是成步堂哥以前什么都不管大咧咧一鼓作气把御剑先生的不坦率破掉了呢,这样不坦率的成步堂哥也很少见哦。”真宵笑眯眯地说,而成步堂紧张地咬了嘴唇,露出了些许沮丧的神色:“我也没办法啊……之前其实我也想过去找御剑的,但他从来不回我的信,我还一直以为他讨厌我,但是后来一想,每次在报纸上看到御剑那样的表情我都觉得那不是他自己,就像一个强装冷淡的御剑,只有我不可以再不信任他了,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真正的样子了。”
“所以,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
成步堂低着头,沮丧地吸了吸鼻子,用毛衣袖口用力擦脸:“想让御剑好歹回复我的信一下……这样我才能继续努力追到他身边去啊——啊嘞!?”
他猛然发现问他问题的人变成了另一个,抬头差点撞上三十六岁御剑放大版的英俊面容,轮廓柔和,眼眶之间有丝丝细微的皱纹,但嘴角却含着笑意,温柔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的愿望我收到了,成步堂。”
成步堂猛然脸上一片烧起来的火红,磕磕巴巴地说着什么“不、等下”之类的话,却没有阻止御剑走向那张桃花木的办公桌。抽出一张信纸和钢笔,接着沙沙写下一串字句,然后装进一只褐色信封,再捧回到成步堂眼前。
身后的小孩们发出憋闷的尖叫,真宵泪眼汪汪仿佛出嫁女儿的母亲,那只写着收件人为成步堂的信封被御剑不容置疑地塞进他掌心,检察局长认真摸了摸大学生男友的头顶,那头桀骜不驯的刺头扎在掌心微微发痒:“很抱歉从前的我没有给过你回应,因为那时候的我做不到这点,甚至那时候我都没有那么在乎你,成步堂,但你依然为我而来,这就是为什么我永远会为此感激你,你不知道那时候降临到我身边的你在我眼中是何种模样……我甚至不会处理那些在当时的我看来多余的情感,”他顿了顿,颇有些笑意地看着成步堂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尖:“但请你为那个我而来,成步堂,拜托了。”
他凑近脑子大约可以拿去为蒸汽火车作为动力的成步堂,然后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珍重的吻,成步堂已经把脸藏进了御剑给的信封下面,他此刻看上去又像是一只慌张的小狗了,在御剑的掌心呜呜叫着胡乱蹭,却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回应这份感情。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孩子也纷纷对成步堂露出笑容来:
“爸爸加油啊,美贯还等着和爸爸成为家人呢。”
“成步堂先生,加油啊。”
“哇成步堂先生的这个样子真想再多看看呢……”
“成步堂哥,我该说声谢谢对吧?啊嘛不过我们离见面已经不远了哦。”
那些轻快的声音在成步堂耳边回响,他几乎想要为此掉下眼泪,好像他的未来,真的拥有了很多人的陪伴,也好像真的拥有了很多平凡而不凡的幸福。
“啊,那个,各位——”他抬起头,试图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大学的宿舍,面前仍然摆放着离开之前的电脑界面,那是御剑怜侍的第一次法庭的新闻报道:天才检察官首战告捷!穿着花哨红色长装和点缀宝石领巾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却在那张紧张的脸上显露出一种蓬发的锐气。成步堂愣了片刻,猛然想起手中抓着的信封,他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掉出一张有着卡通大将军图案的信纸——大概是什么周边的赠品,上头是一行清晰而流畅的字迹,仿佛可从其中看见那个御剑的模样,成熟,柔和,却不再遥不可及:
“我信赖你,成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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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步堂万能事务所,三月二十二日,晚七点。
此次奇妙的时空置换事件对三十六岁的成步堂龙一本人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据他打着哈哈所言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感觉,再睁开眼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因此第二天就又兴高采烈上班准备材料,因为去法院提案耽搁了时间,御剑不得不承担起接美贯放学的任务,来到了事务所。美贯放下书包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去捣鼓魔术道具,王泥喜和心音一个跟着成步堂去,一个跑去了检察院找夕神,留御剑一人在事务所四下打量。他想起前一天美贯语焉不详的“秘密”,踌躇片刻,带着一股心虚和羞耻挪到事务所的书柜旁,从一沓很明显成步堂就没怎么翻过已经起了灰的六法全书中间掏出了一只信封:很普通的褐色,甚至因为长久的放置已经出现了不少氧化的黑色斑点,但仍然得到了小心的对待,平整地在他眼前摊开,御剑微微抖动信封,开口处掉下一张已经氧化到彻底发黄发脆的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墨水留下的字迹,边缘还依稀可见大将军的卡通图案。
他沉默了很久,事务所的吊顶风扇转过了第二十圈,而后御剑怜侍微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