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报日历】世界献血者日
感谢来自您的,红色的礼物。
这是一袋红色液体,也是一个真挚的心愿,能够接力生命的有形的奇迹。
每年的6月14日是世界献血者日(World Blood Donor Day, WBDD),今年的节日主题为“安全血液拯救生命”。
“为鼓励更多的人无偿献血,宣传和促进全球血液安全规划的实施,世界卫生组织、红十字会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国际献血组织联合会、国际输血协会将2004年6月14日定为第一个世界献血者日。”
我们知道,血液能够拯救生命却也能传播疾病,所以安全可靠的血液来源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在血液安全问题上,各国面临的...
【时报日历】世界献血者日
感谢来自您的,红色的礼物。
这是一袋红色液体,也是一个真挚的心愿,能够接力生命的有形的奇迹。
每年的6月14日是世界献血者日(World Blood Donor Day, WBDD),今年的节日主题为“安全血液拯救生命”。
“为鼓励更多的人无偿献血,宣传和促进全球血液安全规划的实施,世界卫生组织、红十字会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国际献血组织联合会、国际输血协会将2004年6月14日定为第一个世界献血者日。”
我们知道,血液能够拯救生命却也能传播疾病,所以安全可靠的血液来源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情。在血液安全问题上,各国面临的挑战依旧存在。世界献血者日的设立不仅是赞扬无偿献血者的精神,也表达了对无偿献血者的肯定和尊重以呼吁公众对献血的了解与关注。
怀着良好希望的人们,谢谢你们,是你们的决定为更多的生命提供了续航的补给和保障。今天,我们一起庆祝这个日子,为献血者们和那些奋战在一线的白衣天使们举起敬意的酒杯!
画手组@雨林avalon
【杰佣】请选择我
是抽到的第一个奈布皮肤,匿踪绿的故事
01
“您确定要这所房子?”房屋代理人的眼神有些闪躲。
“同等价位下您会有更好的选择,譬如十字街那边的房子……虽说有些吵但离集市不远,清早您打开窗子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草叶味儿——除非您对那味道过敏,不然没人会拒绝那里。”
“不。”他的顾客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坚定意味。
“我就选这里。”
02
匿踪绿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搬了过来,期间他后背和胳膊上的伤口都各自被撕裂了一次,但他没吱声,任由那些血从绷带里渗透出来,然后苦哈哈地一边想着幸好衣服是黑色的...
是抽到的第一个奈布皮肤,匿踪绿的故事
01
“您确定要这所房子?”房屋代理人的眼神有些闪躲。
“同等价位下您会有更好的选择,譬如十字街那边的房子……虽说有些吵但离集市不远,清早您打开窗子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草叶味儿——除非您对那味道过敏,不然没人会拒绝那里。”
“不。”他的顾客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坚定意味。
“我就选这里。”
02
匿踪绿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搬了过来,期间他后背和胳膊上的伤口都各自被撕裂了一次,但他没吱声,任由那些血从绷带里渗透出来,然后苦哈哈地一边想着幸好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太出来,一边头痛今晚又要洗衣服了。
他的行李不多,仅有一只皮箱,里面装着两身换洗的衣物、一个天冷时用来取暖的小毯子,还有一套漱口的杯子,几块压缩饼干、神秘庄园里的小物件。为数不多的现金储存在箱子一个隐秘的夹层里,绷带和药品被单独拿出来放在一打开箱子就能拿到的地方。作为一个佣兵,这些东西就足以满足他日常的生活需求——虽然谈不上什么享受,但也和艰苦所差甚远。
他是个离群索居的家伙,性情孤僻还有些怕生,若是剥离开他本身令人畏惧的职业来看,他也不过是一个比一般人要坚强的普通人——既不会对疼痛无知无觉,也不会不喜欢美味的饭菜。
在大多数时间,他外在没表现出什么欲望,对生活的态度也简谱至极——巧妙的将自己的生命维持在一个“不会死掉”的状态,如若不是他一直在调查收集某个神秘庄园里被弃掷出来的东西,当真可以说得上是一只人间可有可无的无害幽灵。
那神秘庄园里被弃掷出来的东西有趣极了——有的时候会有能够瞬间治疗好伤口的一次性针筒,有时候有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香水,或是一个陈旧的蝴蝶头饰,个别时候还有带着某些特性的衣着。
匿踪一直在收集这些,通过金钱购买或是杀死原主人带回来,这些东西他不论落脚地换在哪儿都会带着,有柜子的话就藏在柜子里,有桌子的话就摆在桌面上,在有空的时候去擦拭一二,每当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摩挲那些东西的时候,脸上总是会带着一种安然又松懈的沉寂。
如若不是那件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那件来自神秘庄园的绀紫色、穿上就可以隐身于迷雾的西装,他原本可以维持这样宁静的生活更久的。
那衣服将在一日之后夜晚的拍卖会里作为压轴出场,匿踪几乎是刚从交易所交换完情报就飘忽着离开了,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家”,把所有饰品都一件件地擦得锃亮,像个疯子一样,认真地和它们道别之后,拉扯出脖子上的项链亲吻了一下,别好弯刀,义无反顾地出了门。
对于乔装打扮潜入拍卖会这件事,匿踪绿已经轻架就熟,他甚至还为此去自学了许多地方的生僻口语,以用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他换上侍者的白色衣服和黑皮鞋,一切准备就绪,他只要在买家提货的时候不引人注目地从后门溜出去,就能够万事大吉。
不过若是一切都依照原定计划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他已经把西装拿到了手,可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背上和腿上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两道伤口,那两道伤口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伤到丝毫衣物,而是直接撕开了骨肉,鲜血将白色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发现异样的看守们紧随而至,匿踪绿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恍惚了一瞬,就被滑膛枪打破了右肺。
他咬着牙突围出去,摆脱掉追兵之后低头一看,发现怀里一直紧紧搂着的西装已经被染上了脏兮兮的红色,视野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他在来到事先打好招呼的预定地点时终于忍受不住,放任自己直接倒了下去。
03
从他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他就总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好像知道自己在未来会去到一所庄园里,里面会有来自不同时空的、和他十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佣兵们;还会有一位属于自己的、命中注定的伴侣,似乎只要想着这些会发生在未来美好的事情,匿踪绿就感觉自己对明天又重新充满期待——甚至光是想着,他就能勾起嘴角,在脏兮兮的战壕里拉扯出一个狼狈的笑。
“喂,萨贝达。”刚分配到这个部队的战友叫他,“每月一次从家里寄过来的补给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呆着。”
“闭嘴,呆子。”旁边的人将开口的人拽了回去,看着迷踪绿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坐在原地,他这才压低声音对其他人恶狠狠地低声讲话,“他父亲欠债跑了,母亲改嫁照顾新孩子都来不及,哪有人在家惦记着他,以后这话不懂少招呼,别戳人伤疤。”
迷踪绿仅仅用眼角余光扫了那边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扭过头缩回战壕里,蜷曲着膝盖抱着枪看着天空发呆。他依稀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也记得很早之前自己因饥饿而哭嚎时冰冷破败的“家”,每当下雨的时候,屋顶和破损的窗会有雨水漏进来,炸开的闪电还曾劈开他们门口的菩提树,那树的火光在倾盆大雨中燃烧了刹那,就被寒冷的雨水浇熄,耳边父母的叫骂声比雷鸣更加刺耳,他当时哪里都不敢去——外面寒冷的雨水和雷电可怕,而屋里吵闹的人也可怕。索性这场噩梦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结束,在一次次债主找上门之后,他的父亲失踪,母亲嫁到隔壁村子,有了更加幸福的家庭,只剩他一个人守着这座已经被搬空的破败小屋,十年如一日,他和野犬抢过食物,也趁着月色去田里翻找别人剩下的菜根,跌跌撞撞,勉勉强强活到了可以应征入伍的时候。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个子会死,会连一场战役都撑不过去就被枪响吓破了胆子。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在第五次战斗结束之后,原先和他同一批来的新兵都死得七七八八,他却活了下来,勉勉强强度过了最危险的新兵时期,成为了一个不那么容易死掉的老兵。他每个月的军饷也不乱花——三分之一送给了家乡早已不联系的母亲,三分之一自己留着喝酒,剩下三分之一被他珍之若重地藏在铁皮盒子里,说是要留着给未来的伴侣买一份高雅的礼物。
他在梦里见到过自己的伴侣,穿着绀紫色的西装,看起很高,很优雅,从肩部西装里溢出来的液体宛如流动的祖母绿。
他可真漂亮。
萨贝达在安置伤员的草屋里睁眼,这是他参加的第二场战斗,他的肚子上被榴弹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还差点失去一截肠子,但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却是——
“我想我应该去攒钱,买一条好看的、华贵的、足以配得上他的领带,作为我们初见时的礼物。”
凭着这个明确的信念,他在无数场战役中活了下来,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撑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身体,硬是拖着一口气,熬到了战争结束。
他收到了那封命中注定的邀请函,他握着邀请,踏上航船,带着一身伤口和那个铁皮盒子,在到达伦敦之后径直去了第五大道,在被擦得一尘不染、闪着白光的玻璃窗中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一条做工华丽的领带。
04
欧蒂利斯庄园宛如神秘的异世,这里并不好找——起码对于匿踪绿来说是这样的,信函上说好的引导者,或者说,他冥冥之中感应到的伴侣,并没有来接他,于是当他踏入庄园之后,给他带路的是一位偶然遇上的、身穿白袍的佣兵。
对方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匿踪绿点了点头,硬要说的话,他发自内心地对面前的人感到亲切,还感觉到对方和自己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他有心亲近对方,但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口,于是他自暴自弃地把嘴珉成了一条线,闷闷不乐地跟在对方身后。
“啧。”对方哼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有些愤怒,他对匿踪说道,“我先带你去求生者宿舍,以后的游戏会有人告诉你规则,还有——”
引路人的脚步在越过转角时停了下来,还没等匿踪绿抬头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就先一步和遇到的人吵了起来,从匿踪的角度,仅能看到对方披风的一个小边角。
“绿纹,去接这孩子是你的责任吧。”带他来这里的人像是紧紧压抑着怒火,如此质问道,“那你跟我说说,现在你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那个声音带着一种不急不缓地优雅,“我在泡茶。”
领路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庄园主的安排心怀不满,但就连理发师那个只在乎排名的机器都知道早早出发去接自己的伴侣,他早在一个半月以前就出发了,而你甚至没踏出庄园的大门一步!”
“我为什么要去?”那低沉华丽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解。
“就因为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侣?我就要对他友善以待?我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我认为灵魂伴侣这东西本身就是无稽之谈,让他们在这座庄园里相遇?庄园主的这座种趣味的要求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况且凭什么,凭什么我会喜欢上的一定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那是多么美丽的绿色。
让他魂牵梦萦的、让他在残酷战场可以一直坚持下来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前。
匿踪绿捏紧了一直握在手里的精致礼盒。
“您好,我是匿踪绿。”他忐忑不安地向对方介绍自己,“你的……命定伴侣,我会爱你,尊敬你,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请问您现在可以收下这份礼物了吗?”
05
和绿纹先生的相处并不愉快。
诚然,杰克都不好相与,但匿踪自己本身也有很大问题。
他太喜欢绿纹了,以至于稍有些粘人,这让绿纹很是困扰,一直以来,绿纹都坚持反对关于灵魂伴侣的任何概念,甚至会对所有提起这件事的杰克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接纳了灵魂伴侣,就等于是接受了来自虚无缥缈的“命运”的掌控,他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人可以控制自己——当然,除了他自己。
所以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三分恶意,收下了少年的礼物,也温和地提出对方可以和自己一起居住,但却故意不去教导他任何关于庄园的事情,任由他在初次游戏时被打的遍体鳞伤。
——感谢庄园的自我修复机制,匿踪绿不会死。
他一边哼着小调在玫瑰花园里享受下午茶,一边无不恶意地想着。他命中注定的伴侣在他看来仅仅是一个笑话,是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可以用来任意消遣的玩偶。
他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少年就会放弃,可谁知先是几天、一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他名义上的伴侣依旧住在他套间旁边的卧室里,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明亮,房间客厅的桌子上依旧会在每个清晨出现新鲜的玫瑰。
那个佣兵,在用极其笨拙的手段,向自己示爱——以一种不会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方式。
绿纹没说什么,彼时去外面接人结果失踪了快有两个月的理发师回来了,带着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也是个佣兵,和沉默寡言的匿踪绿不同,这个佣兵很爱笑,并且活泼。尽管年龄都差不多,但他的性格依旧像个真挚的孩子。
少年每日和理发师朝夕相处,像是一束阳光,照进了这座沉默的庄园里,刺客披风和其他的佣兵们对他照顾有加,有的时候会轮流带着他打排位,而匿踪绿却对他有些躲闪,有的时候远远看到他就会一言不发地避开。
硬要说的话,这亦是绿纹的杰作,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推开门毫不遮掩地对迷踪绿说,自己对弹簧手有些兴趣。
当时是午餐时间,绿纹看到匿踪往嘴里塞压缩饼干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低低应了自己一声,第二日就懂事地搬到了隔壁。
但他们却也并未就此形同陌路,绿纹时常在进屋之后才听到隔壁的门锁传来细微的“咔哒”声,这是匿踪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绿纹知道,迷踪绿有的时候会通过这条细小的缝隙偷看他——在他从二楼的楼梯走廊到自己房间这短短的时间,对他目不转睛。
而有的时候,绿纹回来时也曾闻到过浓重的血腥味儿,这个佣兵看起来不太会照顾自己,不曾注意过自己的饮食,因而他的胃时常会痛,绿纹在参加杰克家聚会的时候偶然听到过,其实由于佣兵们过去经历过战争的原因,他们的胃总是不太好,但……
“是一些小情趣。”白纹说,“邀请他时常去吃些下午茶,或者平日里喝些热的东西,很好控制。”
“上次思明也硬生生把一出“惊喜”变成了惊吓。”斯文加利在桌角磕了磕烟斗,“你们知道的,本来是他生日的那天,我提前回去打算布置些东西,谁知道,哇哦。”他感慨,“他倒在地毯上,蔫哒哒的,看起来根本动不了,平日里他明明要强的很。”
尽管难以想象,但事实却是所有的杰克都在尽心照顾着他们的伴侣——绿纹除外,他对照顾匿踪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反正庄园里不会死亡,虽然病痛存在于身体里,并且不论把胃掏出来多少次都根深蒂固的存在,但好歹刺破肚子掏出器官能让匿踪绿短暂的因庄园机制而失去意识,这就足够了,而匿踪绿一直以来也是选择的这种快捷的止痛方式,他一直做的很好。
聚会的传统不止存在于杰克家族当中,佣兵们也一样,他们会在一个月里第二个周五聚在一起喝酒,有的时候他们会谈起自己的经历,有的时候他们会谈起自己在庄园的生活,有时压根儿没有什么主题,仅仅是闲话家常的聊天——但是,管他呢,一醉方休,谁在意主题是什么。
匿踪就算在平时也是酒窖常客,他的多数游戏点都贡献给了高浓度的酒精,他往往在聚会时最先来,当思明做第二个进门的人时,他身边已经摆着两三个空瓶,然后他们会互相点头算作打招呼——匿踪绿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像他的名字一样,多数时间,匿踪习惯把自己藏在角落,远远避开那些闪烁的灯火。
之后往往会是刺客带着弹簧过来,然后陆陆续续地、其他人也到了,刺客走到匿踪身边坐下,看着他皱眉询问。
“你还好吗?”他指了指匿踪裸露在外的手腕——比他自己的足足瘦了一圈。
“……我很好。”匿踪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到,他拉低了自己的兜帽,把自己的表情又往阴影里藏了藏。
刺客移开视线,他拿起桌上的黄油啤酒喝了两口,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两个星期以后弹簧手要去进行初次游戏,理发师拜托我和薇拉带他去熟悉规则,你要不要来?你才比他早来两周吧。”
刺客本以为匿踪会答应下来,毕竟绿纹的无所作为他也有所耳闻,可他没想到,对方实在是懂事的过了头。匿踪绿好半天才斟酌着回答他,“三个佣兵的话,密码机会很难开,我一个人可以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担心。”
“好吧。”刺客刚想继续说什么,但马上就被其他人叫着拉走灌了酒,聚会一直持续到午夜,佣兵们都喝高了,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迷踪绿也喝了不少,本来也应该依着酒劲儿昏过去,可胃部又传来一阵阵抽搐的痛意,硬生生拉扯着他所剩不多的意识。
他趴在把台上,半睁着眼睛,迷茫地透过残存在玻璃杯里的麦酒将视线内的东西收纳在脑中——门被推开,白纹走进来,将坐在单人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刺客带回去,然后是雾鹗和绯鹗一起进来,带走了寄生和感染,之后是明艳红、弹簧手、思明……最后是素来在庄园里神出鬼没的忘川渡人姗姗来迟,裹挟着黑雾、带走了法老。
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不甘心地等了很久——多久呢,直至庄园清晨的钟声被敲响,直至阳光刺破黑夜,将晨雾驱赶的一干二净,还是没有人来,他的胃也已经不再痛了,于是他站起身,拖起疲惫又沉重的身体回了宿舍区,借着酒意委屈巴巴地敲响了绿纹的大门——不出意外,吃了一个闭门羹,他太困了,又很委屈,整夜未眠地困意还在叩击他的大脑,拉扯着他神经卷绕成一团,他靠着墙蹲下,不知不觉就蜷缩成了一个可怜的姿势,然后睡着了。
是多余的期盼让他更加难过,迷踪绿整晚都在期待那扇通往酒窖的大门被推开,自己可以像其他佣兵一样,被伴侣抱回去,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多余的希望将他的精力和心气儿一并打磨成了毫无波动的直线,若是他能学的更聪明些,放弃那个人,搞不好他今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儿,只可惜,过去战场上他梦里的那个身影陪伴他的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久和深刻,以至于他将自己的性命与其联结在了一起,两相纠缠之下,若是要放弃他,那必将将自己的灵魂也挖空,实现那句诺言——我会爱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在想着,为什么被绿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自己明明花了好长时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吃了好多苦,就只是为了和站在相同的地方打声招呼,可他什么都没有为你做,仅仅是一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笑容,就让你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这是一段无解的孽缘,迷踪绿想清楚了之后,又抓着绿纹去往杰克聚会的时候去找到了他。
他进门时瘦弱的身影引起了杰克们的一阵调笑——他们素来对自己伴侣以外的人缺乏同情,而且毫不介意去打趣和其他杰克有关的事。
“你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伴侣?”白纹用着咏叹调,夸张地调侃,“瞧瞧他,真是个小可怜。”
“没错。”糕点师将造型夸张花花绿绿地蛋糕端上桌,强硬地往匿踪的手里塞了一块儿,注意到他略带拘谨地吃了一口之后便露出惊喜的表情,愉悦地又往他怀里塞了几个小盒子,“很高兴你喜欢它们……你是第一次吃蛋糕?我的好弟弟明知道佣兵们平时若是没人管就会吃着那干涩噎人的压缩饼干度日,却还是没把这些给你带回去过?厨房里还有很多,每天都有剩余,你以后可以自己来拿。”
“你来这里做什么?”绿纹不耐烦地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走吧,我们去外面的花园谈。”
花园中阳光倾斜着照射在玫瑰花瓣上,这理应是个暖洋洋的下午,匿踪绿盯着花圃中胜放的玫瑰出了神。
“请将它摘下给我。”他轻声对绿纹说。
绿纹本来没打算理他,但那声音又轻又可怜,末尾还带着些强忍下的泣音,吸引着他继续听下去。
“弹簧手马上就要参加游戏了,诚然,在游戏中所受的伤害都能在结束后复原,但他也是会疼的吧,还有胃疼也是,我可以替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匿踪绿从那朵花上挪开视线,执拗地盯着绿纹。
“我问过夜莺小姐,有道具,可以让别人代替他承受伤害,让我来,我想用这个来向您做个交换。”
“您每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就将身体的一部分在契约的见证下交给您,等我所有身体部分都被交换完,您就可以为我戴上作为替弹簧手承受疼痛媒介的项链,我保证不会私自摘下它!”他的语气很焦急,像是生怕绿纹拒绝这个提议,原本就觉着无所谓的绿纹渐渐有了些兴趣,更多的在于……他也有些好奇,匿踪绿会对他许下怎样的愿望,才能跟他用来交换的身体部位对等,于是他摘下那朵玫瑰,将之送到了匿踪绿手里。
——他从匿踪绿那里收到了第二份礼物,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06
匿踪绿很好满足,他甚至连“搬回来”的要求都没有提,而是要求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或者是央求绿纹给他倒一杯热茶,最多不过就是在某个雷雨天,抱着被子前来和绿纹上床。
这生意绿纹当然不亏,回报远远大于付出,而匿踪绿也着实乖巧,几乎没给他添任何麻烦。
两周之后,约定完成,绿纹送了匿踪绿第一件礼物。
这也是匿踪绿人生中收到过的第一份礼物。
——一条被诅咒的项链。
当然,与之相反的,还有一条被祝福的项链,被送到了另一位可爱的求生者桌子上,就结果而言,双方都如愿以偿,皆大欢喜。
但这两周的相处却也并非是毫无副作用,这样幸福的日子让精神常年不佳的匿踪绿一种致命的错觉——只要我努力过,先生就会喜欢我;我的伴侣会珍惜我爱护我,我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伴侣。
他一厢情愿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当中,误以为自己是被坚定选择的,这一切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在约定结束之后,依旧深陷于绿纹温柔的漩涡当中,他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定位,想着去任性一次,真的,从有意识到现在,他就只想任性这么一次,也不需要被坚定的选择,只是想着重要之人发现自己的难过,然后寻找到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然后他离开了,一直在角落里呆着,从清晨呆到日落西山,在他迫不得已因为寒冷而回来的时候,发现绿纹对自己的离开一无所觉,甚至还在和别人谈笑,于是他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终于从幻觉里面挣脱出来,也收拾好了行李,真的离开了。
这就是匿踪绿无助又绝望的、最后一次挣扎,他很想被人坚定地选择,真的很想,他努力让自己变好变优秀,等了好久,但他只等到了一句未说出口的“你不配”。
他在大雨倾盆的日子里离开了庄园,雷电和雨滴落在他身上,只让他牙根儿都在发抖,很少有人知道,在小时候的某个下着雨的、父母吵架分开的夜晚之后,他就一直害怕着雷雨天,从前他可以抱着幻想里的恋人发抖,可如今这份依靠他亲手被摔得支离破碎,他面对着陌生的街道和人群,感到无助又害怕。
至于决定去收集庄园中流落出来的东西这件事,是开始于两年前,他戴在脖颈上的项链始终遵守约定、未曾取下,可缺少了庄园回复机制的身体却常年会突然出现恼人的、正在流血的伤口,久而久之,匿踪绿避免穿所有浅色的衣服,不得不说,他的适应力很强,在第二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可以忽略身体上伤口带来的疼痛了。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得到这样的对待是理所应当的,可能是因为我在战场上杀了太多人,可能前世自己也未曾善良过,所以才会遭受这些。”匿踪绿不是没有去询问过别人,但他得到的反馈却总是不尽人意,为什么得到幸福的不能是我呢?他这么想着,嫉妒像是头颅中的寄生虫,在依附的寄主死去之后依然蓬勃生长,他不可抑制的感到惶恐,感到孤立无援,然后他就——他就习惯了它们,也不会对任何人再报以期望,唯一的愿望变成可笑甚至卑微的,“希望在我死后有人能够记得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算起来的话,他已经独自在外行走了许久,在某一个平常的下午,他陡然发现,不论是任何人都是有属于自己的牵绊的,唯独他,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带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然后他猛然惊觉,他们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牵绊或感情活下去的,而他自己什么都没有,算起来在所有苦难中支撑他的唯有“庄园”这个信念,于是他开始去收集那些东西,试图给自己制造一些存活于世的牵绊。
但他也明白,这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而他的身体也已经由于积年累月的疏于照料变成了强弩之末,所以他去准备了一所离墓地很近的房子,不再包扎伤口,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准备在一个合适的时候,由于突然出现的、过重的伤势而安安静静地死去——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本是这么打算的,可突然之间,一件被绿纹先生抛弃掉的旧衣服出现了,匿踪绿几乎要笑出了声,他觉得这是上帝给他即将结束的糟糕人生里,唯一一件礼物——至少让他在最后,能够被自己爱恋着的伴侣的气息包裹着,陷入永恒的黑暗。
于是他潜入了拍卖会,如愿带走了那件外套,待他成功甩开追兵之后,看着自己大口咳出的血,径直走入了他为自己准备好的墓地当中去。
他躺在棺材里,把自己的脸埋在那件大衣里,深吸了口气——多么不可思议,仅仅是抱着这件衣服,他依旧能够感到温暖和幸福。
他本应该就这样安详地死掉,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有人来了……是拍卖场的追兵。
也许是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带头的来人并未管他,而是拿走他怀里紧紧抱着的西装之后,往他身体上鄙夷地哫了一口
”婊子,马上就要死的人,还浪费老子的时间。”
西装离开他身体的时候,匿踪突然就觉得寒冷和疼痛了起来,好似温度和麻醉剂都跟着那衣服一起,被拿走了。
可他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能做到的仅有撑着眼皮,看着他们骂骂咧咧离开的背影。
哦,得了吧,迷踪绿,他对自己说。
去他妈的
直到最后,你所拥有的唯一一件礼物,也只是一条只能带来伤痛的项链而已。
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他对绿纹说,
“我会爱你,尊敬你,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弹簧手项链碎裂的那天,庄园主给了杰克一样东西。
一个透明的,颤抖着竭力想要把自己躲藏起来的绿色光球。
“这是什么?”绿纹问他。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你可以把他当做……新的跟宠。”
绿纹看了庄园主一眼,没说什么,收下了这个小东西,那光球在被他拿到手上时停止了抖动,变得乖顺、并且光芒暗淡了下来,显得了无生机。
【不确定有没有后续.jpg】
是金主@云若的约稿,说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无梗约稿,是刀就好。
四季:奇怪的要求增加了。
【杰佣】我的恋人诈尸了!
01
一颗方形砂糖下坠,划开了空气,杵在一旁的铁盒亮着红灯,有规律地发出“嘀嘀”的机械音;在六点之前,会有人来和萨贝达换班。诚然,就算是换班后他也无处可去,只能呆在这个基地里——直到雇佣期结束。
“我来换班了,抽根烟?”松松垮垮拎着枪过来的老兵痞咧嘴笑着,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纸条递过来,说是烟,倒更像是把半干不湿的草叶强行用纸卷起来的慰藉品。
萨贝达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转而把手里刚刚抛着玩儿的方糖扔进嘴里。
“这畜生地方,还好我马上就要走了。”老兵也没在意,收回手护着火给自己把烟点上,对萨贝达咧开嘴说:“你上次帮我...
01
一颗方形砂糖下坠,划开了空气,杵在一旁的铁盒亮着红灯,有规律地发出“嘀嘀”的机械音;在六点之前,会有人来和萨贝达换班。诚然,就算是换班后他也无处可去,只能呆在这个基地里——直到雇佣期结束。
“我来换班了,抽根烟?”松松垮垮拎着枪过来的老兵痞咧嘴笑着,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纸条递过来,说是烟,倒更像是把半干不湿的草叶强行用纸卷起来的慰藉品。
萨贝达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转而把手里刚刚抛着玩儿的方糖扔进嘴里。
“这畜生地方,还好我马上就要走了。”老兵也没在意,收回手护着火给自己把烟点上,对萨贝达咧开嘴说:“你上次帮我给家里的闺女寄药了,反正我的雇佣时间也结束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这辈子估计再也见不着,那我就提醒你件事作为报答吧。”
他狠狠吸了口嘴里的烟卷,压低了嗓子对萨贝达说:“每天晚上的,别人应该听不到,但咱们这群摸着死神脚跳舞的家伙总能感觉出来什么,夜里有推车会往外头运东西,你千万别去看,也别好奇,熬到雇佣期结束就快走,这里头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也比外面要好多了。”老兵听到面前这个年轻的雇佣兵开了口,嗓音带着点干涸的沙哑。
外面还在打仗,榴弹的火星烧焦土壤的味道隔了几公里都能闻到,战争进行几年了?5年?6年?还是10年?现在已经没人去数了,从萨贝达能挥舞军刀开始,他就已经跟其他男人一起踏入了战场,穿梭在废墟和激光束之间,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为了活着,他不得不勉强自己继续咬牙撑下去,好不容易才挨到了这个略微轻松一些的任务——
看守实验基地。这个藏在废土上的青色半圆躯壳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里面最多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每日忙忙碌碌,脸上总带着紧张的郁色步履匆匆,他们从不屑于和雇佣兵们说话,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在保守一个巨大的秘密,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用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就连唯一可能窥见他们心思的眼睛,都被反着绿色光泽的树脂镜片挡的严严实实;在基地里露出整张脸四处走动的雇佣兵们反倒成了异类。
据说这里是制造战争武器的试验工厂,大批大批的零件会由改装后的卡车在傍晚拉进来,卸货在午夜才能全部完成;然后卡车飞驰而去,消失在一片残垣的地平线上。
一个颓败弱势的人是无法去选择自己未来的。萨贝达陪着那老兵抽了支烟,就往自己的宿舍里走去,他无意去管这些他不该知道的东西,左右这个世道活下来都实属不易,除了小时候的天空,蓝色的眼睛,然后雪花铺了一地的雪原之外,就没有什么他会怀念的了。
“喂,你,过来一下!”
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研究员叫住了他。
萨贝达指了指自己,对方点头,“对,就是你,有一项实验,你来帮个忙。”
这房间里有一个四面墙壁都是玻璃的罩子,白炽灯的光把每一个缝隙都填得满满当当,玻璃房子的正当中摆着一个凳子,有个人——或许是人,或许是被打造成了人类样子的机械,正孤零零的坐在哪里,低垂着头,散发出格外孤寂清冷的气息。
佣兵隔着玻璃看着他,里面的人形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猛地抬起头,佣兵看到对方的下半张脸上带着的金属面罩闪着锐利冰冷的光,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球则有蓝色电弧一闪而过。
【他看起来有些焦躁。】佣兵注视着对方的机械眼球,没由来的,脑中就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研究员把佣兵从门口带到左手边一个连着众多电线的竖置头盔前,示意他站上去,然后头盔缓缓下降,过长的前沿遮蔽了萨贝达的视野——这期间被关在玻璃房子里的人视线似乎从未离开过他,带着一种可怕的执著。
“试试看闭上眼睛,然后报出指令,【链接2193号实验体】。”
佣兵依言照做,在视野一片恍惚过后,有什么图像直接在他脑内铺展伸开——紧握笔杆记录的实验员,还有站在一边头戴实验器材的——自己?这应该是里面那个人的视野?佣兵惊疑不定地想着。
“现在去命令他攻击那边的靶子。”
几乎只是一个念头刚刚从心底浮起,佣兵就看见里面的那个“人”抬起了左臂,电弧从他的指尖流蹿而出,迸射进靶心,蓝色的闪电将金属制靶心整齐地削掉了一大截,露出金属光洁的平面。
“成功了!精神控制!”
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欢呼了起来,他们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夙愿一样,兴奋几乎通过毛孔散发了出来。
“奇迹!这是最伟大的奇迹!我最完美的作品,最强大的战争兵器!只要有了这个!”有人面露狂热,“只要有了这个,战争的局势将会为我们所左右!”
佣兵实验时卡在耳廓上的耳机发出噪音,头盔升上去之后他迈步走下实验台,隐约听到耳机里有人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Nab……”
02
“这基地究竟在搞什么?”
萨贝达这几天努力劝解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实验,但那白炽灯下孤独的身影,还有夹杂着电流低声呼唤的声音,无一不在搅弄着佣兵的思维。
他不该是那样的,他应该……
“不就是军械制造。”打断他思绪的是和他一起执勤的青年佣兵,“制造兵器?两个国家现在打的热火朝天,据说这里头的实验成功了就能压对面儿一头,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说……昨天我看到了一个武器,很像人。”
“喂,你疯了吗。”对方压低声音:“这东西可是禁忌,没人敢下手的。”
“……说的对。”
“喂,这里谁叫萨贝达?”
来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出来的佣兵,用一种令人不快的语气命令道:“你这几天用不着执勤了,跟我去实验室帮忙。”
萨贝达跟着他一路走回去,远远看到基地里的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和他擦肩而过,那上面躺着一个萨贝达面熟的实验室人员,正流着口水,眼神呆滞地挥舞着双手,嘴里喊着:“射击!射击!这是命令!”
他疯了。
因为一直惦记着实验室里的那个人,佣兵居然在推开实验室那扇熟悉的门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顺从地接过头盔戴好。熟悉的、带着些微麻痒的电流刺激神经末梢,他睁开眼,眼中再一次切换成了玻璃房子中那“兵器”的视野。
——是自己,视线正当中的人正是他,奈布.萨贝达,每一次都是这样,似乎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人眼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而且看过来的眼神……居然温柔极了。
一连好几天,萨贝达每日都会被叫来协助实验,他逐渐被允许靠近那个“兵器”;在一个萨贝达执勤的夜里,他甚至摸进这间实验室,把掌心贴在玻璃上——他本来只是想看看里面那个人,但一只带着钢制利爪的手却自幽深的黑暗里突然出现,在靠近时放慢了动作,轻轻隔着玻璃将手心和他的手掌相对……
几个月过去之后,实验似乎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至少萨贝达已经看到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每日早出晚归,身上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从其他研究员的闲聊中得知,“武器”已经被投入了使用,每天奔波在战场上,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除了每周必要的检修之外,他平日里呆在高级战斗人员所在的宿舍。
佣兵决定找到机会就去见他一面。
03
这个机会很快,甚至……有些过快了。
萨贝达打从一醒来就觉得周围有些许违和——事实上,这里压根儿就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是机械质的钢爪,上面还有蓝色的电弧在跳动,他慌忙走到舆洗室,抬头就从镜中看到了原本打算去见的人……自己跑到了“他”的精神里,是实验的后遗症?那么现在自己的身体又是由谁来接管的?
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了绵长的滴滴声,提醒操控这具身体的萨贝达此时应该前去执行任务,佣兵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匆忙回到房间准备装配武器。
他在拉开抽屉寻找耳麦的时候愣住了——抽屉里铺了厚厚一层巴掌大的硬塑纸,上面用铅笔仔细勾勒着一个人,连眼角的睫毛都根根分明,捕捉到了每一个皱眉回眸的神态,灵动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从画里飞出来。是他,上面一笔一划画着的,都是奈布.萨贝达。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披着机械壳子的萨贝达猛地将照片扔回抽屉,匆匆开门离开了房间。
他被直升机拉到了战场正上方投下,平日里操纵“兵器”的实验给予了佣兵使用机械身体对敌的经验,像是杰克往常做的那样,几乎只是他刚一挥手,蓝色的闪电就卷携着风暴向前呼啸而去,烧焦的肉味腾空而起,迸裂的碎石划破了袖口,让他的胳膊一麻;然后四周烟尘飘荡在空中,大片匍匐在地面的身体神经被烧焦,像死鱼一样抽搐了起来……
地狱一般的景象。
佣兵直到脚再次踏入基地的地基时还在恍惚,自己现在就在这样一个能够瞬间结束一场战争的怪物体内,他坐在那座玻璃房子的中间,听实验员一边监测这具身体的数据一边闲谈。
“远程操控还是有问题,意志不坚定……是这么说的吧,意志不坚定的人一链接到他身上就会疯了,到目前为止只成功了那一个雇佣兵,叫什么……萨贝达?我们不能继续用研究人员冒险了,后天就有一批人合同到期,让他们来试试吧。”
人体实验……?合同到期?
萨贝达悚然一惊,他勉强抑制着即将要握紧的拳头,佯装面色如常地完成检查离开了实验室。
有人正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等自己——是那个在自己身体里的“兵器”。
“奈布,你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交集。”萨贝达斟酌着回答他,“更何况就算是要离开也需要用我自己的身体。”
还没来得及细谈,拐角处便出现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就匆忙分开,萨贝达在进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右手臂被划开的袖口处在隐隐作痛——可这明明应该是机械制成的身体,又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呢?
他把衣袖向上挽起,开始是正常的机械质精密手指,可往上却是一截白皙的手臂,上面被钢板嵌入,如果不是悬挂在上面的血痕,萨贝达会以为这肌肤也是人造的。
这被铸造的“武器”,原来并非是机械,而是一个……人。
他转动了一下胳膊,准备将袖子放下,却在手臂内侧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伤疤。
是一道牙印。
如果拿去对比,就会发现这个伤疤和萨贝达的口齿严丝合缝,完全就是他本人的所作所为。
04
五年前,边境雪山。
两国交战,萨贝达受雇佣前去调查敌军元帅的动向,伺机进行刺杀。
敌方元帅名为杰克.李佩尔,不列颠人,战斗指挥出神入化,给雇佣萨贝达的国家带去了极大的损失。佣兵在刺杀结束之后用旁边的沙发布蹭了蹭刀锋,把弯刀重新在靴子里插好,向后一个翻身,借着墙上的管子滑到了一家咖啡店的后巷。
他拉低兜帽,准备撤退,却在转角处撞到别人身上,被泼了一身咖啡。
“失礼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贴着他耳朵这么说着,呼出的气体打在佣兵的耳廓上,带着些柔和的温暖,没等萨贝达回复,来人就匆匆把他压在墙上亲吻了起来。
一阵喧嚣过后,负责维护城内治安的宪兵队匆忙路过——是刺杀的事情被发现了?萨贝达无暇他顾,眯着眼睛拽紧那个人的领带加深了这个吻——毕竟逢场作戏、彼此利用,谁都不欠谁的,佣兵毫无愧疚地想。
巷口正有人影在闪动,来人揽住了萨贝达的腰,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压低声音和佣兵解释自己的行为实属迫不得已,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现在可能已经牵连到他了。
这么说那群宪兵是来追这个人的?这倒是也不一定,不过顺势跟着这个人撤退,总要好过被抓住盘问。佣兵挑了挑眉,算是认同了这个提议。
他们走过的街角砖头崩裂了一块,碎石磕在地面上,叮叮咣咣地滚开,有人在暗处开了枪,瞄准的不知是萨贝达的脑袋还是旁边那人的心脏。佣兵迫不得已被那个男人带着上了车,然后他们离雪山越来越近,将枪炮的射击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你倒是会找地方。”佣兵抱怨道,“燃油耗尽,这里连个鬼都没有。”
他们正坐在一个洞窟里,外面的天在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就暗了下来,刮起了暴风雪。不过也正是拜这风雪所赐,他们甩开了穷追不舍的追兵,得以暂时栖身。
“请别这么说,我的小先生。”那位带他来到这里的绅士将大衣脱下,给穿着单薄的萨贝达披上,“起码还有我?开个玩笑……我向您保证,一定会让您安全地离开。”
“一个正在被追杀的人可没资格说这话。”
“我们拭目以待,Ma petite rose”
佣兵没听懂他用陌生的语言说些什么,怕冷的他几乎瞬间就被披在身上衣袍的温度俘虏了,于是他只是扭头哼了声没说话。
雪山中的天气变幻无常,夜里风雪越发肆虐,他们不得不凑在一起取暖,萨贝达大方地将披在身上的大衣分了一半给坐在旁边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你?”萨贝达问道。
“因为无人能在战火中独善其身,谁知道呢,不论是国外还是国内,都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我的命。”绅士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又自然地询问他,“或许我有幸知道自己的初吻给了谁?”
佣兵靠在岩石上,瞥了他一眼,“奈布.萨贝达,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的初吻给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雇佣兵。”
后半夜,佣兵阖上眼睛,勉强清醒着警戒周围,他感到有人把他的头轻轻搂住,让他偏过头去,靠在一个温暖的肩膀上,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下,然后疲累感一哄而上,拽着他进入了梦乡。
记不清是第多少天,萨贝达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杰克”,这着实是一个常见的名字,他没多想,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翻出储存的干粮,扔给对方。
“萨贝达。”杰克斟酌着说,“我们会是最适合彼此的人,你愿意跟我去我的国家吗,我会保护好你,也许你会愿意……嫁给我?”
“这是你害我落难至此的补偿?”佣兵调侃他,随后他的语气陡然变得认真了起来,“……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信任这个人,就像信任自己本身一样,也许是共患难产生的情谊?也许是悲惨境地下互相倚靠催生出的荷尔蒙?管他呢,总之,一个无处可去的雇佣兵到哪都一样,大不了……
大不了要是杰克后悔了,他就换个身份去其他国家,这辈子也就一别两散。
当晚睡觉的时候,杰克拉着他絮絮叨叨,一会儿说要把结婚后家里的摇椅摆在有阳光的地方,一会儿又说要给卧室也装上储藏柜,好让萨贝达半夜饿了可以不用出门,佣兵被扰的烦不胜烦,把头埋进他怀里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许久后有车轮摩擦着地面的震动轰鸣传来,还有细碎的枪响,佣兵感受到动静,条件反射先睁开眼睛,握紧身侧的军刀。
“雷霆二式发动机,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小先生。”
“你醒了?”萨贝达问道:“是来杀你的人?那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他们就要过来了。”
杰克点头颔首,任由佣兵拉着他走出洞窟去往雪山深处。
在几乎能将人身体中流淌血液凝固的风雪里,萨贝达吸了吸被冻到没有知觉的鼻子,然后感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拉住了,杰克从背后抱住了他,呼出的暖气轻轻拂过他的面颊。
“亲爱的,别回头,也别怕。”
“发生了什……杰克?”
剩下的话语被揉散在呼啸的寒风中,那具温暖的身躯轰然倒塌,把佣兵压在了雪地上。
“杰克?”萨贝达想要扶他起来,手往后伸的时候却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温热。
杰克的胸腔不知何时被子弹开了个洞,温暖的血液正在从里面涓涓涌出。
是那个时候!在射击声刚刚响起时,杰克护在了他的身后!
远处有端着枪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爱人的指尖划过萨贝达的脸颊,带着些温柔又缠倦的留恋。
“我有事瞒着你,我的小先生,我的小玫瑰,我就是你本来应该刺杀的杰克.李佩尔。可惜命运弄人……亲爱的,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安全地离开,来的是和你同属一个阵营的雇佣兵,现在,奈布,咬住我的胳膊,不要哭出声,乖乖听话,一会儿和他们离开这里。”
他用胳膊做出了正在试图勒死萨贝达的样子,用最后的力气,把萨贝达死死闭合的嘴掐开。最后展现在前来收尸的雇佣兵们眼前的,是一副他在和萨贝达的殊死搏斗中死去的样子。
杰克.李佩尔,惊才绝艳的敌方司令,死于边境的雪原上,履行了他的诺言,让自己不为人知的爱人安全离开了茫茫雪山。
05
“杰克……?”萨贝达几乎要控制不住这具机械制的身体,颤抖着将双手抚上一直固定在脸上的面具,入目的东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跪在地上,勉强抬头看了看指示钟,发现已是午夜。
下一个瞬间,他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精神链接实验的后遗症已经结束,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外面有像是零件松散的手推车载着重物碾过地面的声音,老兵劝诫的话语仿佛穿透薄雾和时间,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地方,别去探究为什么,这里面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浑。”
杰克的身体为什么会在这里……被改造成了“兵器”,那么里面的人还,是他吗……是自己曾经的恋人吗?
他捏紧了拳头,在下一辆车经过的时候趴在地上,从下面细小的门缝向外张望——走廊上荧光绿的暗淡色调直令人喘不过气,叮呤咣啷的铁架撞击声掩盖住了佣兵胸腔里愈发大声的心跳。
萨贝达定了定神,眼睛在推车经过的时候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突然,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面色灰白的脸,眼球凸起,脸上的皮肤痉挛成一道道皱纹,是那个前说自己雇佣期结束离开的老兵!
他已经死了,死之前还曾被残忍的对待,因为佣兵在推车经过的短短刹那,从那被烟叶熏黄的牙齿上看到了黏着的舌头肉沫。
“Ma petite rose,别怕,现在转过身,到我这儿来。”
房间悬挂的指示钟屏幕上出现了杰克的脸,那声音和五年前一样,低沉又温柔,还多了一丝属于机械的电流噪音。
佣兵沉默着走过去,伸出手臂,踮起脚尖,努力离自己的爱人更近一些。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我全都告诉你,亲爱的。”电子屏里的人伸出手,像隔着玻璃那时一样,和他掌心相对。
“我死后的身体被雇佣你的国家拿到了,我被搬运到这里,如你所见,大半不能用的东西都被替换成了机械,他们期望把我改造成最听话的武器,如果你没有碰巧来到这里唤醒我的意识,我想他们已经成功了。”
“这里是一个大型人体实验基地,他们使用人类进行各种实验……古老的素材来源于战场,新鲜的身体则来自于你们——这个基地聘用的雇佣兵,没有一个人能在任期结束之后离开,不管他们是否发现这个基地的秘密。”
“奈布,后天之前你必须离开这里。”
06
萨贝达的计划很简单,趁着夜色摸出去——带着杰克一起,可这无疑有些困难,控制国家的大财阀研究基地守备森严,它张开巨口,吞噬着进来的所有人。
很不幸,佣兵的出逃计划在半路就被发现了,他被端着枪的同伴们逼到角落,在激光枪红色的光束划过之前拉下了控制那座玻璃房子的闸门。
一路激战,他的身体上已经挂着不少伤口,血沫浸透了衣物,显得他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湿哒哒的狼狈。
“这次换我来救你,杰克。”他扬起脸对从椅子上站起的身影说。
那天的通讯结束之后,萨贝达在杰克的房间门口扑了个空,他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其他佣兵杰克的去向,发现对方从战场回来后就又被重新囚在了实验室里——自己那天接手杰克身体时的异常还是被发现了,最坏的可能是杰克重新被洗脑——从壁垒森严的实验室里带走他要尽快,而且想当然会困难重重,但是……
但是这次,我一定要和他一起离开。
那站起的修长身影面无表情,让萨贝达心里猛地一颤——自己来晚了吗?
不,没有……佣兵在倒下去的时候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那刚铁制的身躯将他搂在怀里,不复过去的温暖,但却一如五年前那样,在风雪中让萨贝达感到安心。
报警器的刺耳警报声响起,爆炸的星火飞扬在空中,受伤的雇佣兵蜷缩在爱人的怀抱中。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阳光照射之处摆着摇椅的地方,去卧室里有食物储藏柜的地方。”
“奈布,我带你回家。”
四季的小声叭叭叭1:奈布活着,杰克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前司令,编个借口回去继续走马上任。
四季的小声叭叭叭2:在雪原追杀杰克和杀了杰克的那波人都是雇佣了萨贝达的国家派来的。
四季的小声叭叭叭3:杰克认识一个小女孩,萨贝达曾经救过她,所以算是久闻雇佣兵的大名。
糕点师x忧郁蓝 16 完结
至此糕蓝篇也全部完结了,这一篇是我目前准备时间最长也想了最多的发展线的一篇,大概就是因为想太多以至于有太多的小支线搞的剧情很分散很零碎没能很好的画出想象中的感觉(锤桌JPG)(其实总得来说就是忧郁那么好一孩子糕点你多护着他点x)
但就算这样也是完整的画完了!谢谢大家的喜欢!下个故事见!
糕点师x忧郁蓝 16 完结
至此糕蓝篇也全部完结了,这一篇是我目前准备时间最长也想了最多的发展线的一篇,大概就是因为想太多以至于有太多的小支线搞的剧情很分散很零碎没能很好的画出想象中的感觉(锤桌JPG)(其实总得来说就是忧郁那么好一孩子糕点你多护着他点x)
但就算这样也是完整的画完了!谢谢大家的喜欢!下个故事见!
我不会认输,永远去写,去画,去创作
文学不死,自由不死,创作不死
你可以剥夺我发声的渠道,但无法抑制我渴求自由的心灵
你可以砍断我的手,封闭我的嘴,但我的意志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有成千上万无法将意志诉诸于口鼻的人与我同在
他们也许会用肮脏卑鄙的手段磋磨我们,但我们不会就此退缩,文学的和创作的进步不会因此而停止
向一直孜孜不倦进行同人活动的画手,写手,搬运者,剪辑者,制作者
致以最高的敬意
我不会认输,永远去写,去画,去创作
文学不死,自由不死,创作不死
你可以剥夺我发声的渠道,但无法抑制我渴求自由的心灵
你可以砍断我的手,封闭我的嘴,但我的意志不是一个人的意志,有成千上万无法将意志诉诸于口鼻的人与我同在
他们也许会用肮脏卑鄙的手段磋磨我们,但我们不会就此退缩,文学的和创作的进步不会因此而停止
向一直孜孜不倦进行同人活动的画手,写手,搬运者,剪辑者,制作者
致以最高的敬意
【杰佣】忙碌佣兵的浪漫史
逃家假装自己是贫穷画家黑手党继承人杰克
X 被求婚前悲催跑路萨贝达
01
“我必须要说。”
“我真他娘的恨死那个英国佬了!”
佣兵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座避开肃穆皎洁月光的低矮房屋。
02
冻雀在屋檐下低迷地啁啾,这曲调佣兵觉得似曾相识,在过去,他还没上战场之前,家乡雀鸟鸣叫的曲调高昂清脆,小小的萨贝达曾经一度沉湎于母爱、栀子花,还有去河滩上收集漂亮的石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沉迷在烟草、止痛药、以及一醉方休带来的片刻恍若美梦般的舒...
逃家假装自己是贫穷画家黑手党继承人杰克
X 被求婚前悲催跑路萨贝达
01
“我必须要说。”
“我真他娘的恨死那个英国佬了!”
佣兵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座避开肃穆皎洁月光的低矮房屋。
02
冻雀在屋檐下低迷地啁啾,这曲调佣兵觉得似曾相识,在过去,他还没上战场之前,家乡雀鸟鸣叫的曲调高昂清脆,小小的萨贝达曾经一度沉湎于母爱、栀子花,还有去河滩上收集漂亮的石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沉迷在烟草、止痛药、以及一醉方休带来的片刻恍若美梦般的舒缓中。
彼时他刚完成一份委托,肚子上被开了个洞,追兵在身后穷追不舍,他急需一个可以暂且栖身的庇所,托战场上锤炼出的机敏所赐,他捕捉到了这几声断断续续的鸣叫,他咬着牙从墙根上滚落下来,摔在了这个落魄又寒酸的院子。
“我没想到在这里还会有不速之客大驾光临。”有人拖长了语音的尾调,带着几分戏谑地开口招呼他。
“我也没想到……”佣兵颤抖地撑起身回答:“这个看起来像是再加一根茅草就会塌掉的房子居然会有人住。”
黏在马鞭草上的血珠感受到了自地面传来的震动,液体顺着茎叶生长的方向滴落——有大批人正在往这个方向驰行,萨贝达强忍着伤口撕裂一般地疼痛,一个扭身绕到了来人的后面,将廓尔喀弯刀抵在屋主人的脖子上。
“如果我被发现了,你就得陪我一起上路了。”
即使是佣兵也不得不承认,被他挟持的人质格外迷人,他的眼窝深陷,眼底带着疲惫的黑青,但这完全不损害他的英俊,反而令其带上了一种深沉的忧郁,但这份忧郁却又被他嘴角挑起的漫不经心的弧度破坏的一干二净。
“您也许不介意给我一个效劳的机会。”对方审时度势的说道:“我会打发走他们。”
“……但愿如此。”佣兵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手,一瘸一拐地把自己藏进一旁低矮的灌木丛中。
他的人质在门口和宪兵低声交谈,不一会儿,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响起,看样子对方如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萨贝达松了口气,失血过多的身体在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之后摇晃了几下,随后他眼前一黑,倒在了潮湿的土地上。
03
把他捡了回去的人质先生是一个画家。
一个落魄的画家。
一盏煤气灯,画架,床榻,一个被硬纸浆糊起来的破了一角的窗户,还有搁置着各种颜料的小矮几——立在画架的旁边,连底部黑到看不出颜色的木腿上都有斑驳的颜料痕迹。这个房子里称得上是一贫如洗,就连小偷都会不愿意来此光顾。
萨贝达醒来时,英俊的画家正在煤气灯上煮着咖啡,壶里的水沸腾着,自己身上已经被上了药包扎好。对方见到他醒了,把乘在白瓷杯里的咖啡递过来。
“但愿你的伤口已经愈合。”
佣兵眯了眯眼睛,“怕我的血弄脏了你的床单?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他乖僻又警觉的询问。
简直像是在故意等着他开口一样,画家回答的诚恳极了。
“我的好先生,如果你死在外面,我也会有麻烦。”
佣兵用手肘费力地把自己撑起来,掂量了一下伤势,闭上眼睛对画家说:“佣金在我外套的口袋里。”
他额外补充了一句:“住宿费。”
贫穷的画家当然没理由拒绝这笔财产,照顾佣兵似乎已经成为了注定的结果。
而命运总是充满捉摸不透的戏剧性,在一个狭小破败的房子里,一个负伤的雇佣兵,一个落魄的画家,两方迫不得已收起了对彼此的成见,赌气般地缩在一张小床上,共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04
画家是个怪人。
很久之后——起码萨贝达肚子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了粉色的嫩肉,身体可以一如既往地游走潜行在危险的任务中时,他这么想着。
杰克面对他的顾客小姐们的时候敷衍的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假,但可惜大多数人都被他俊美的皮囊所蛊惑,邀请他去为自己画一幅幅肖像画,画家回来时总会对着画布活动几下已经僵硬酸痛的手腕,只有在这时,他的表情才带上一种对艺术的缠倦肃穆,好似终于短暂地卸下用以伪装的皮囊,来享受这餍足的疲倦,和延迟到来的满足。
没有一个画家是像他这样的——经济并不宽裕,出乎意料的缺乏常识,萨贝达经常看见对方将木质笔刷浸在涮笔筒里一整宿,任凭它的使用寿命急剧缩短,但他在颜料的使用上却又娴熟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譬如用蓝色和黄色调出昂贵翠绿色颜料的替代品。
在多数时间里,画家能将一切处理的得体周全,包括每日帮助雇佣兵上药,或是在闲暇的时候给他读读报纸,但有的时候,萨贝达在半夜会被一阵危险地气息惊醒,然后看到睡在他旁边的杰克睁着眼,猩红色的瞳孔中满是被梦魇打扰到的狠厉,那气势让人毫不怀疑与他作对的仇敌都已经被他扼住喉咙掐死,然后他把尸体沉到了泰晤士河的下游。
感念于他对自己受伤时的照拂,佣兵默默把这些违和咽进了肚子里,并且明智地选择保持缄默,哦,也许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他喜欢看杰克画画,在贫穷画家的手中,那一张张铺满了油彩粉末的画布上似乎刻印出人精神中的每一种情绪——快活的,低沉的,悲伤的。
萨贝达不擅长和人聊天交谈,也不能从英文的书籍报刊上获得任何一种灵魂上的共鸣,但奇怪的是,看着杰克的画,好像所有的情感都被铺述于那张画纸上,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欣赏杰克的画作似乎已经成为了佣兵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慰藉。
于是在一个午后,夕阳照射到人的身上,位于亮处的皮肤都被映衬成了带着半透明的漂亮红色,杰克提出想要为萨贝达画一张肖像画,当然,佣兵答应了,随后,在雪白的画布被添上最后一笔时,他们顺理成章地吻在了一起,两个特立独行又孤独的灵魂像是终于找到了彼此之间的归宿,这破败的小屋有了一个全新的称呼——
爱巢。
05
他捡回来的雇佣兵是个怪人。
为了追求梦想而逃家的黑手党继承人如此想到。
瞧瞧他喉咙里被咽下的、近乎悲鸣的声音,额角的冷汗将他的苦楚暴露的一干二净,但他脸上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咬着衣服的下摆,颤抖的身躯带着一种做作的平静,像是在自欺欺人,好似只要他不出声,疼痛也会紧跟着消弭于无形似得。
或许自己可以这么评价他,对方是个不合格的佣兵,一个将金钱和性命平等放在天平两端做对比的,不是审判灵魂的神明就是自以为是的亡命之徒,这本不该有例外——起码,在杰克过去的认知经验中,这样的例外不曾存在过,但一个蔑视生死的人,又为什么会不顾浑身好不容易结了疤的伤口,从失控的马车下救走一个冒失的贫民窟女孩呢?
救她无利可图,甚至会让那个佣兵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杰克这才发现,对方是特殊的。
那个雇佣兵擅长与死亡博弈,但也擅长唱着不知名语言的调子哄邻居家吵闹的孩子偎在他身边小憩,掠夺生命,心怀希望,矛盾!
来吧,就让我好好瞧瞧,我们离得这么近,乃至睡着的时候我都可以感受到你偶尔睡得熟了磕到伤口时的颤抖,隔着不到一个小臂的距离,夜晚我会在你惊醒时哼歌哄你入睡;午后我会与你调笑,故意给你讲述艰涩的文献却又不让你轻易睡着,我会让你放下防备,将整个心灵赤裸地展现在我面前,到那时,我就能够知道,你到底是个高明的伪善者,还是一个为别人而活的殉道者。
我观察他的时间好像过长了,久到视线无法轻易移开,久到偷偷藏起来的他的画像已经将床垫都悄悄往上顶了半英寸……
前挥金如土的黑手党继承人,现在的落魄画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暗中筹谋了许久,包括但不限于每日给萨贝达投喂苹果和南瓜馅饼,终于在某个午后得以正大光明地吻上了那觊觎已久的薄唇,他观察雇佣兵许久唯一的收获是——
一个恋人。
06
当一个人坠入爱河,沉湎于伴爱侣相伴在身侧的快活时,就觉得日子简直像是从大敞着的水坝里流出去的水,消逝的飞快。
萨贝达踌躇了许久,终于在某天下定决心去接了个麻烦的保护性质任务,拿了佣金之后脚步一转 ,直奔贵族老爷们休闲玩乐的商场,待他再离开的时候,怀里揣着一根窄小的金条——每一个尼泊尔人都有一双灵巧的手,他们将会亲手为自己的伴侣制作一个简陋却也饱含了足够诚意的戒指。
是的,年轻的廓尔喀雇佣兵准备去求婚了,另一方也心知肚明,并且两人在暗中较劲,看谁先将求婚戒指套在对方手上。
狡猾的画家先生有一双足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的双手,而这双手为了尽快攒够买戒指的钱,纡尊降贵地去做了份烫衣服的活儿——记件算,在裁缝店工作,不需要支付油画材料的成本,在暂时搁置追求极致的艺术之后,攒钱速度无疑快了许多,几乎是在同一天,杰克也踏进了珠宝店,为爱侣选购了一枚就算是戴在黑手党首领伴侣手上也毫不违和的戒指。
晚些时候,他们各自结束了工作,坐在一起吃晚餐,佣兵假装没有看见画家不慎被熨斗烫到的指头,画家也假装没有注意到佣兵悄悄包扎好的伤口,这两个人默契地装作不知道对方去做了什么,假惺惺地交换了一个晚安吻。
如果顺利的话,佣兵一边用眼角余光小心观察着爱人,一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做了长时间体力活儿的画家先生一定疲惫不堪,今晚看来自己要更胜一筹,在对方睡梦正酣时将戒指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这样不论上下,起码名义上是杰克嫁给了自己。
萨贝达踌躇满志,但危险总少有站在原地等人的时候,它往往会主动出击,死咬住自己的猎物,譬如佣兵在晚上时的计划就百密一疏——把他追杀至此的仇人隔着三条街道就在互相用鸟鸣似的暗语交流,卧底过一段时间的佣兵悉知其中的诀窍,他一边把戒指搁在床头上一边匆忙将弯刀别在腰后。敌人现在还没能确认自己的位置,如果此时主动出去引开他们,那自己的爱人就是安全的。
只是可惜——没能亲手给他戴上戒指。
07
追杀佣兵的人一批又一批,显然对方是动了真格,待到萨贝达的扫尾工作处理干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这一年里他四处漂泊,时常在星月明亮的夜晚站在高处,远隔着千山万水无力地眺望那破败小屋的方向,他不敢回去,害怕杀手紧随其后,在他一只脚踏进门时,就蛮横地烧毁整座屋子,然后伤害他的爱人,所以他的行程不知不觉就离开了那里很远,远到需要坐船跨越英吉利海峡,一来一回,一年的时间也就翩然而去。
佣兵解决完所有事之后,是带着一身来不及包扎的伤口回去的,他迫不及待想要给久别重逢的恋人一个亲吻,然后在他身旁放松下来饱饱地睡一觉。木屋周围景色依旧——泥泞的巷子里多了几只野猫,窗户上又被砸出了一个破洞,他太想念这里了,他甚至已经打算好——这里在他进去时会点燃暖色的烛台,他还会在第二天用带回来的少许钱财给房子换一个新的窗户!
杰克一定会高兴的!
外出的画家似乎并没有回来,佣兵没有点灯,他希望能在黑暗里等候,然后将自己作为最大的惊喜送给恋人,于是疲惫的他一头栽进床上,没几秒就陷入了甘甜的梦乡。
清晨阳光照旧泼洒在窗台上摆着的各色破破烂烂的玻璃罐子中——以前杰克装颜料用的,好些还是萨贝达给他带回来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懒床的佣兵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能享受到伴侣用煤气灯煎好的鸡蛋、还有一杯温度适宜的咖啡,他总是擅长精明地用香气四溢的食物叫佣兵起床,可今日不同往常,佣兵是直接被腹中难耐的饥饿唤醒的,空气中只有静静漂浮的尘埃。
这座爱巢人去楼空已久,滞留在此地的只有少的可怜的家具和上面积蓄了一年有余的薄灰。
佣兵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落叶,没头苍蝇般地四处询问画家的下落,有的人说他死了;有的人说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人说在某个夜晚,几辆气派的马车过来,把画家带走了。
萨贝达竭尽全力寻找着自己的恋人,但所有寄出去的信函都石沉大海,他几乎变成了一个活着的幽灵,一具满目疮痍的骸骨,终于有一天,他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佣兵不得不停下找寻的脚步,前去了里世界的任务交易所,失魂落魄地接了一个任务暂时维生。
08
新任务要他去保护某个声名显赫的黑手党家族大小姐,确保在一个不那么正式的订婚宴期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
炎炎夏日,豪宅华贵,灯火闪耀如同钻石,一个个漂亮的脸蛋在晚宴中穿梭,“砰”香槟白沫伴随着粉蓝飘带、闪亮金箔在半空中飞扬,然后滑落。
佣兵藏身在立柱的阴影里,在宴会开始前,他借着先入场的机会狼吞虎咽了不少糕点,那些颜色柔软的、甜美的小东西简直好吃极了,对萨贝达来说,摆在那里的它们简直像是一个个迷幻的梦,萨贝达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兜里小心装好了两三个曲奇,想着如果有一天杰克回来了就将这个献宝一样地递给他、好哄他开心,索性这些好吃的东西在宴会上几乎没人去碰它们,交际场里高贵的人们沉湎于更令人心醉的东西——这里纸醉金迷的空气和无形的人脉。
“李佩尔家的家主真是年轻有为,所谓郎才女貌?”有宾客在旁调笑。
“女方不也是第三大黑手党家族的大小姐?门当户对,况且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没人敢说不般配。”交谈的人举杯,看起来像是在隔着金色的酒液观察站在那里的人。
萨贝达顺着杯沿折射出光芒的方向看去,突然觉得这里的灯光变得刺眼了起来,以至于他眯起了眼睛,眼眶前所未有地感到刺痛。
自己朝思暮想的恋人依旧英俊、有着艺术品一般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头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正在与早些时候见到的那位大小姐委托人站在窗边幽会,两人头凑在一起,姿势足够亲昵,佣兵甚至能看到杰克嘴角挂着纵容的笑——像是从前对待自己那样,温柔地替她拂去耳边零碎的细发。
他忽然感觉到委屈,又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的发展,不如说只有那个贫穷的画家是属于萨贝达的,可萨贝达把他搞丢了,他也并未曾站在原地原地等候,而是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留下的只有一个温暖又虚幻的背影,像一盏彼岸的绿光,吸引着以思念为养料活着的人。
萨贝达听见自己将哽咽声咽了回去,毕竟一个困于生计的佣兵连这里的人不屑一顾的点心都能当成是珍馐,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挠他们?于是他把迈出立柱阴影的脚收了回来,整个人在背光处蜷缩起来,将柔软的腹部保护好,把脸上的表情藏起来,然后他又变回了那个遇到了杰克之前的、沉迷在烟草、止痛药和酒精之间的冷血雇佣兵。
酒杯碎裂的声音像是一个符号,紧随而至的枪鸣粉碎了巨大的香槟塔,桌子上摆放好的甜点小塔倾塌掉,佣兵拉低了兜帽,在一片混乱与尖叫中潜行来到任务目标的身边,他掩护着任务目标——连带宴会上的另一位主角,撤退到了安全封闭的二楼房间里。
待外面重新寂静下来之后,那位大小姐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拽着裙子避开地上流淌进来的血,先行走了出去。
杰克未发一言,但却在萨贝达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牵住了他的左手,往他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随后也去到了已经被清场完毕的大厅里。
“哈。”仅剩下佣兵和月光的阴翳房间中,萨贝达短暂地嗤笑了一声。
自己是个蠢货,毫无疑问。
雇佣兵摩挲了一下套在手指上的戒指。
这个小玩意儿萨贝达偷偷瞅见过,是杰克当年买给自己的,兜兜转转,一年过去了,它才终于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边——但却不是因为真挚的爱情。
像所有的贵金属都具备保值价值一般,它成为了一个数字,一个单纯的、用来交易的货币,也许还要加上些过去的旧情。杰克以这枚指环为代价,向雇佣兵讨了个人情。
09
夜晚像是在修饰那些在白天枯萎颓败的东西,暗色会掩埋掉大多数丑陋的缺陷,在一家光线昏暗的酒吧外面,雇佣兵叼着卷纸烟,倦怠地推开了脏兮兮的木门。
他穿过高声喧哗的人群往里走,掀开两三道猩红色的门帘,扯住一个垂挂在一边的金黄色窗帘穗子往下拉——地窖被打开了,里面是雇佣兵们和有需求的雇主们约定俗成的交易所。
他报上姓名,便有侍者带着他前往隔间,雇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对方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性,眼睛里闪着玩味的亮光,他挥手让侍者退下,率先开了口。
“奈布.萨贝达?我听说过你,一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猛兽。”
他转了转头,看着佣兵黯淡无光的眼瞳,放弃了窥探对方的反应,“我要雇佣你去杀了杰克.李佩尔。”
“为什么是我?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们是恋人。”
“曾经的”那个人加重音强调了一句,“你亲眼见到他已经和别人订婚了,这也是我雇佣你的理由——哪怕你要死,也会拉着他陪你一起下地狱。”
“……我还爱着他。”雇佣兵沉默了半晌,伸手收下了对方递过来的钞票,随后补充道。
“得加钱。”
10
谁都没想到,那个奈布.萨贝达会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
现在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佣兵从李佩尔宅铺满青色砖瓦的屋脊上跳跃,却不小心将脚下两三片砖瓦掷到了街道上,若是平时也罢,可不巧,城里的警备队这日正好结伴去这条街前面老汤姆开的酒馆喝酒,那掉下来的瓦片就碎在他们眼前——还给一个小伙子头上开了个鲜血淋漓的洞,于是他们叫喊起来,彼时雇佣兵刚刚在宅邸里抹了走廊上几个看守的脖子,正猫低了身子借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前往杰克所在的卧室。
外面响起了滑膛枪子弹破空的声音,随后萨贝达身前走廊上的大落地窗玻璃碎了一片,晶莹剔透地铺在地上,边缘闪着彩虹色的光,像细碎的钻石。
李佩尔是一个底蕴丰厚的家族,在枪响时,这里就被包围了。
萨贝达离昔日爱人的卧室只有一门之隔,他将手里的弯刀连同扣在手心的东西“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面对众多上膛瞄准的枪口,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天快要亮了。
白日升至空中,照亮了街上每一个人的表情,佣兵被关在牢里三天三夜,他再次见到天空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日未曾见过的黎明,铡刀在他头顶闪着锐利的寒光,他被羁押着走上了木质的高台,灰蓝色的眼瞳和伦敦难得的晴空相撞,他想起了那个画家曾经为他画过的一副画像,一样的蓝天,他手捧玫瑰,笑靥如花。
可现在他没有玫瑰,只有一枚被他藏在舌头下面的戒指,不久之后,他的头就会与身体分开,然后这颗头颅会被野犬叼走,与本该戴着戒指的左手食指永远分开。
他在一片喧哗叫嚷中将头伸进了禁锢活动的木质刑框,这个杀人无数的佣兵,周身的气息与本该长存于刑场上的慌乱惊恐格格不入,而是安静又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他是那么美丽。”佣兵想着爱人的眼眸;“手也很温暖。”他想着那日宴会上不经意间触碰到的手指。
法官在宣读他的罪状,给他按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仿佛他是这座城市的毒瘤,他的存在是罄竹难书的污点,看啊,往日高傲的、鼎鼎大名的雇佣兵萨贝达,现在只是被禁锢在刑场上待宰的羔羊,任何人都可以向他身上投掷石块和烂掉的菜叶,没人知道这个佣兵在宣判的前一刻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人们仅能看到的是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挡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在铡刀落下的声音之前,是一声枪响抢了先。
法官停下了示意刽子手剪断绳索的手,他们一起向着刑场外看去,那里正有人在人群外围勒住黑色骏马的缰绳,右手握着马鞭的手高高扬起,他翻身下马,急步向着萨贝达的方向走来。
他摘下黑色的皮质护手,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羊皮纸。
“梵蒂冈教皇的赦免令和法庭的再开声明。”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浸透到骨子里的低沉优雅,使得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负责宣判的人伸手,恭敬地低头接过那两只卷宗,而那个被束缚起来的佣兵,早已在声音响起了的瞬间就抬起头,脸上带着来不及藏起的错愕。
那矜贵拉长的句末尾音——只有他的爱人才会有这样的小习惯,更何况那声音还如此熟悉,他甚至听过这声音生疏地用他教的尼泊尔语言哼唱催眠曲。
杰克走到木台上,将钳制着佣兵的枷锁打开,用手抚上了萨贝达因惊讶而大张着的干涩眼眶,他看起来狼狈极了,监狱哪里是什么好呆的地方?他的脸上带着条条血痕,还有未能痊愈的青紫,头发脏地打了缕。
杰克将斗篷脱下,盖在了惶恐不安的爱人身上,将他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11
“我以为你不会来。”佣兵说,“那晚我已经把从委托人那里顺来的袖扣给你了,算作是我不告而别……还有你那枚戒指的补偿。而你也已经有了未婚妻,不该和我再有交集。”
“一枚袖口的补偿可不够。”杰克回答他,“况且我的未婚妻不是就在这里吗?”
他看着萨贝达惊疑不定的神情扯开了嘴角,“你到底以为我是什么?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
“听着,萨贝达,从一开始我就和那个女人没什么关系,那天宴会上的杀手和雇佣你的人背后的主使都是一个人——那个假意和我订婚的女人的父亲。”
“我本是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人,因为无心争斗醉心艺术才选择去流浪,然后我遇到了你。”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气势变得骤然可怖了起来。他示意萨贝达去看他敞开的领口——苍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项链,而上面穿着一枚简陋的指环。
“在我向你求婚的前一天,你逃走了,留给我一枚戒指?真有你的,萨贝达,我生气了,我回到了家族,然后全世界找你,你可藏得真好。”
“……我以为,”佣兵手足无措地解释,“我以为那是我没解决干净的小尾巴。”
“我猜到了,所以我原谅你。”
他平静了下来,看着萨贝达眼下疲惫的黑青,用对方教自己的尼泊尔语言哼起了安眠曲。
他的爱人睡着了。
12
第二天清晨,所有事件尘埃落定——世界上少了一个黑手党家族,萨贝达户籍登记名上多了一个中间名。
彼时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萨贝达被窗外照射进来的晨光唤醒了,他摸着自己左手食指已经被套上的戒指,执拗地伸出手将杰克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扯了下来。
佣兵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缺水导致的沙哑,他说,“杰克,你愿意让我给你戴上这枚戒指吗?”
萨贝达的画家恋人,噢不,现在是黑手党恋人了,对方笑了起来,用左手握住了佣兵伸过来的手。
他就站在晨光里,对着佣兵不发一言,但萨贝达却觉得,自己已经为此等待了很久。
End
四季的解惑时间1.为什么执着先给对方带上戒指:结婚的时候,新人交换戒指的环节一般是由男方先给女方戴。
哪怕上下已经确定,两人却还在争这个名头。
四季的解惑时间2.杰克宴会途中由于身边有眼线,只能简短地说一句让萨贝达先帮他,萨贝达就误会了杰克。
四季的解惑时间3.一个细节,萨贝达被抓之前连着弯刀一起扔下了什么东西,扔的是袖扣,黑手党家族成员的高层袖扣上会带着家族的标志,杰克就是凭这个为由发难,扳倒对家。
四季的解惑时间4.为什么萨贝达上了刑场才来救他:之前杰克家族在打内战,他抽不开身,所以去的时候才只有他一个人骑马匆匆赶到。
我的灵魂始终自由,我的艺术也同样自由,我将笔耕不辍地绘画写作,我将鼓励每一位创作者,我会写我所想,尽我所能,请相信同人创作不会成为一片废土,请创作者、阅读者们,在下次黎明到来之前,决不放弃。
【杰佣】双向狙击
小黄文写手萨贝达X主播杰
01
“论文大限将至,我从今天开始赶稿,至考方休。我将不去浪,不熬夜,不刷剧。我将不耽玩乐,不沉迷美色。我将悬梁刺股,生死于斯。我是课堂上的雕像,自习室里的幽灵,我是唤醒黎明的号角,闪耀午夜的台灯,守望课本的双眼,追寻知识的灵魂。我将生命与希望献给学习,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你可得了吧。”海绵枕头扑哧一下砸在萨贝达头上,坐在上铺的威廉探出头,面色发白神情憔悴,眼睛下面还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
“你这话也就在交论文的时候嚷嚷,先把你笔记本上的直播关了再喊不沉迷美色吧,你守望什么课本,开膛手...
小黄文写手萨贝达X主播杰
01
“论文大限将至,我从今天开始赶稿,至考方休。我将不去浪,不熬夜,不刷剧。我将不耽玩乐,不沉迷美色。我将悬梁刺股,生死于斯。我是课堂上的雕像,自习室里的幽灵,我是唤醒黎明的号角,闪耀午夜的台灯,守望课本的双眼,追寻知识的灵魂。我将生命与希望献给学习,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你可得了吧。”海绵枕头扑哧一下砸在萨贝达头上,坐在上铺的威廉探出头,面色发白神情憔悴,眼睛下面还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
“你这话也就在交论文的时候嚷嚷,先把你笔记本上的直播关了再喊不沉迷美色吧,你守望什么课本,开膛手的直播一咕你就能直接变成望夫石。”
“那是美色吗?”萨贝达扭头看着电脑上Q版的开膛手娃娃摇头晃脑打了个wink,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被调皮的小丘比特射中了。
他面红耳赤地敲击键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弹幕和众多大叫着开膛手先生A爆天际的弹幕混在一起。
“这分明叫绝色,人间绝色。”
“没救了。”同样坐在床上啃书的卡尔一针见血,冷酷地下了结论。
02
奈布.萨贝达,欧蒂利斯学院大一新生,沉迷一个叫做“开膛手”的主播已久,据本人表示是折服于对方精湛风骚的游戏走位和冷静缜密操控全局的意识——另一种意义上的众所周知,lof产车大户雇佣兵更多沉迷于开膛手清冷的声线以及——馋他身子。虽然开膛手压根儿就没露过脸,但并不妨碍画手太太和写手太太们摩拳擦掌,对着开膛手的人设上下其手。
于是刚刚脱离高三苦海,措辞文学水平尚在人生巅峰的萨贝达抄起笔杆子,毅然决然投身到了产粮大军的行列,化身笔名为“雇佣兵”的写手太太,专注写各种开膛手相关色情文学,本人研学考据态度非常好,从一个母胎单身的纯情少年变成了退可写温情床戏,进可写道具play的娴熟老司机。
萨贝达的更新评论区:
1L:吸溜,太太的文真香,这个开膛手苏的不行
2L:啊啊啊前排!
3L:爷爷你关注的写手更新啦!!!
4L:雇佣兵太太你怎么跑来写我X开膛手 这个冷圈了啊啊啊
5L:当场逮捕!押回ALL开膛手圈儿产粮
6L:楼上你们放开太太让我来!
……
30L:开膛手all党面露绝望,太太你已经三个月没有产开膛手左位耽美文了,踩踩油门让他当攻不行吗
……
52L:佣兵太太甚至上次写的不带cp的开膛手个人向,完全是迷妹视角的开膛手……
53L:球球太太快回all开膛手填坑吧,孩子要饿死了,你囚禁play写到一半卡肉你良心不会痛吗!
54L:死心吧佣兵已经不会心软了,我真怀念当初那个刚来lof懵懵懂懂连外链都不知道怎么贴的太太。
……
101L:都悄悄的!谁又去直播间让开膛手看lof了!这个开膛手的停车场是能让开膛手本人看到的东西吗!
03
“黑夜临近了,鞘翅会从掘墓人头骨的裂隙中长出,到我家去,不论你是一个粗心大意的逃犯还是逃出王国的被废黜的君主,我都将会赐予你一个好眠……去看看lof?当然可以。”
杰克合上书,转而将lof主页打开。
“开膛手的停车场……?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
正在围观直播的粉丝们听见清冷华贵的声音顿住,然后直播界面黑下来,彻底变成了“电波无法到达”。
此时的杰克却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重新插上刚刚不小心踹掉的网线,关上直播安心探索崭新的世界。
毕竟他从不知道自己长度30起步、次数一夜10回。
主播开膛手,本名杰克.李佩尔,欧蒂利斯学院学生会长,大学在外租房居住。爱好绘画,对直播不怎么上心的技术流游戏主播,某天在被粉丝怂恿看完有关自己的邪魅一笑青春文学之后,不小心手滑点进了一片不为人知的禁地。
某小众文学app网站里,自己的名字赫然挂在好几个tag下,戳开一看清新校园恋爱言情文有之,霸道总裁强取豪夺总裁文也不少,最为清新脱俗的则是一个ID叫“雇佣兵”的人写的18N文章——文笔流畅,逻辑通顺,戳开个人简介里还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馋开膛手身子!
学生会主席看完之后蒙了好一会儿,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像文章里写的那样:冷峻如冰山的面容里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屏幕的眼神里透露出玩味。
半晌之后杰克扯了扯嘴角,放弃了这个不着边际的尝试,他搁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打开一看是辅导员发的查宿通知,说是明天下午要配合排查各个寝室执行的防火安全情况,要求主席带队进行抽查。
手机屏幕上方弹窗不甘寂寞地来回切换,是裘克正在大声嚷嚷要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到那个上周球场上盖他帽的那个大一新生。
杰克随手回了句“随你”,就把手机扔在一边,严格执行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作息方式,只是今日有点不同往常,他洗漱好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也没想出来,那个写他各种体位的“雇佣兵”究竟是想上他还是想被他上。
04
大学废弃车棚里新出生的小橘猫刚用稚嫩的爪子拨开草隙,抓住一只蝴蝶,就被一阵阵鱼肉的香气吸引了。
这稚嫩的小生灵毫不设防,刚鬼祟地扑到罐头边上就被人抓着后颈皮拎起来薅了一把。
“你这小东西倒是不认生。”萨贝达戳了戳它湿漉漉的鼻尖,换回来小猫龇牙咧嘴地一通威胁。
“萨贝达!别逗猫了!快点儿!球赛要开了!”威廉扯开嗓门儿试图唤回他掉队的好兄弟。
“这就来!”萨贝达应了声,把小猫放回罐头旁边顺便揉了揉它的小脑瓜,急匆匆撂下一句:“我回来的时候再看你。”就夹着篮球匆匆忙忙去追他的好兄弟。
彼时的学生会主席杰克也刚刚路过这里,不巧,他上午才刚喂过这只贪吃的小家伙,等到学弟走了,他施施然地蹲下去戳那只小猫——果不其然被躲开了,杰克颇为委屈地抱怨道:“小没良心的,喂了你这么多次连身都不给我近,小学弟才刚来几次你就被他拎在手里揉。”
小猫从罐头里抬起头,舔了舔嘴巴边上沾着的肉糜,看都不看杰克一眼,扭头迈着高傲的小碎步一个转身钻回了车棚。
杰克捡起空罐头丢进垃圾桶里,心情复杂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柠檬精。
自己喂了一个月的猫一根猫毛都没碰到,小学弟一来就把猫子搂了个满怀,这谁受得了。
他想了想刚刚看到学弟书包上的校牌,小心眼儿地在心里给这位叫做“奈布.萨贝达”的学弟记了一笔。
“你到底走不走了?”裘克去查寝的路上没见到人,转悠了两圈才在车棚找到工作时间摸鱼的学生会主席,“还看你那猫呢,少想点能快乐些,你没猫缘儿又不是一天两天。”
“裘克,如果你继续说下去,可能你一整天都查不到上周盖你冒的学弟了。”
“哟,听你这意思,有眉目了?”
“看见了他们同寝室的人,走吧,应该是六号公寓。”
05
杰克他们查寝查到萨贝达他们寝室的时候,只有四体不勤的伊莱在寝室里躺尸。
其他的小伙伴们都去打大一的篮球赛,彼时伊莱刚刚打开B站准备去云吸咕,就听到走廊上响起一阵阵口哨声,他推开门一看,就发现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们大驾光临了他们寝室楼,后面还跟着一个笑的活像只老狐狸的辅导员。
“例行查寝,学弟。”一头红发嬉皮士打扮的裘克咧嘴拍了拍他的肩膀,迫不及待地跟他擦肩而过走到屋里,伊莱仿佛看到对方嘴里尖锐的犬齿在反着锐利的光泽。
随后进入寝室的绅士冷淡又疏离地冲他为前面人的失礼道了个歉,也跟着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想不到你们这么有童趣?”裘克在探头看桌子里头电插座时被一个从床上掉下来的萝卜形抱枕正中脑壳,拎起来那个橙色萝卜摇了摇。
“别闹了,裘克。”杰克制止他,“之后还要去社团联合会,等社团纳新结束之后马上就要准备合宿的事,没空耽误。”
“知道,我就是想不到这小子看着挺生猛,没想到还挺有……那叫什么玩意儿?少女心?嗬,对面那小子自己组了套电脑?”
杰克依言向着对面略显凌乱的桌面看过去,只见透明的亚克力机箱里霓虹色的彩灯闪耀不定,红蓝色的流光依次顺着透明的线路发着光——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这个!
杰克走进两步,旁边裘克一个瞄准投射把萝卜扔回床上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桌角,息屏模式的电脑反应灵敏,亮屏显示一气合成,杰克瞟了一眼屏幕就再也挪不开了。
“开膛手?”杰克轻轻嘶声,任谁看到小学弟电脑上出现自己的名字都会觉得惊讶,起初还以为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巧合,但旁边作者栏里的名字却又宛如灼烧的火焰般熊熊燃起,从心底涌起的无名情绪瞬间填充了杰克神经的每一个角落。
那登陆的ID名正是——
雇佣兵。
杰克的眼神不由得微妙了起来,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在操场上擦肩而过的那位少年,却发现除了对方一晃而过的名牌和嘴角清爽的笑容;还有灿若金粉的阳光、晶莹剔透的嫩叶之外,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方在现实里会是个怎样的人?对人热情还是冷漠?或者像是翩然而过的惊鸿、像是江阔云低的轻歌?
不论如何,杰克都准备去好好观察一下这位可爱的“雇佣兵”,左右人一直都在学校里,他们来日方长。
06
也许这话有点矫情,但杰克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会行走的光。
这天本该一如往常,杰克下午没课,他的原定计划是去学校外面的书店看书,配上蓝山咖啡和黄油曲奇悠悠闲闲的度过一下午,但刚走出校门的时候,他想,自己大概遇到麻烦了。
禁止通行的红灯亮起,马路对面一个面相平平无奇的男人正在商场的玻璃门旁左顾右盼,来往的行人大多都神色匆匆,任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可能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自己眼中的平凡人,坏人从不将坏字写在脸上。
那个大众脸男人显然盯上了一位少女,少女左手拿着杯奶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手机连着耳机,和右手一起插在兜里。
那个男人跟了上去,在少女伸手掀开商场门帘的瞬间伸出了手,杰克看到少女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而那个则男人一矮身,弯下腰混入人来人往的商场里。
杰克已经拨好了保卫处的电话,不过当他再次抬头看到对面情况的时候,发现自己当务之急应该是为那个可怜的小偷先生叫辆救护车。
那个写过他小黄文的学弟正单膝卡在小偷先生的腰部,一手擒拿着对方想要反抗的双手,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将少女的手机递还回去,他的蓝框眼镜似乎在剧烈的运动中被抖掉了,露出一双平日里隐藏在镜框下的天蓝色眼眸。
杰克和保卫处的人一起来到小学弟身边,小偷已经被警察带走问话,杰克提前一步帮小学弟捡起了眼镜。
“谢谢。”小学弟接过,道了声谢。
“平光镜?”杰克饶有兴趣的询问。
“怎么看出来的?”
“我见过你打球。”杰克回答,“当时你可没戴眼镜,不过你特地带上装饰性的眼镜……是要去约会?脏兮兮地去赴约可不是一个小绅士该有的作风。”
杰克伸手帮他蹭掉了脸颊侧面的一小块灰尘。
“不是。”小学弟揉了揉鼻尖,神情看起来犹豫中带着点羞愤的难以启齿——若不是杰克此时和他的距离够近,甚至可能会听不清对方再说什么。
“戴上眼镜……看起来比较成熟。”
我的上帝,杰克想着,他的小学弟简满溢着过分的孩子气,还带着一份难得天真执拗的可爱,这份执拗仿佛深刻地刻印在他雪白的骨头里,铸就出的是现在站在他面前这个不断带给他惊喜、惹人爱怜的小家伙。
“你也要去社团训练?一起走吗?”杰克向这位“雇佣兵”发出邀请,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飞快抛弃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借着“商量合宿相关事宜”的名头,坐在训练场边观察了小学弟一整个下午。
07
“你最近是不是和那个小子走的太近了?怎么,有意思啊?”裘克凑过来朝他努努嘴,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萨贝达站着的方向。
杰克嘴角的微笑依旧中规中矩,他正抬手把行李箱搁在置物架上面,“你这么能想不去出本书倒是挺可惜的,我和萨贝达学弟属于正常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正常的交往。”
“我看你可每天都把他往生徒会议室叫,里面的东西按理说你抽个半天就能都弄完,老实交代,”裘克分了神,他冲从他们巴士外路过的威廉挥了挥手,“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只是一点小小的报复而已。”
杰克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打开“雇佣兵”的主页发现最近的更新还依旧停留在那天自己看到的章节,满足地收起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
萨贝达上了巴士,找到威廉占好的后排座位坐下,打开手机叹了口气。
他文章下面的评论区哀嚎遍野,已经在打算集资炖他这只鸽子做汤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威廉凑过来,萨贝达顺势把屏幕往旁边一侧,息了屏。
“还能怎么回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学生会主席,就坐在后面那辆车里的杰克,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我每次去提交咱们社团的部活策划都给打回重来。”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重写第六遍了!一个破文书,神他妈排版不好重新做!”
“问他哪儿不好还不说!问他理由就先温柔地冲你笑一下,然后不说人话!什么——【想知道理由?自己想去吧】说真的我这两天已经把自己五岁那年往同桌凳子下面粘泡泡糖的事儿都想出来了,就是没想起来我到底哪得罪了他!”
“不是吧——”坐在他们身后位置的伊莱探了个头,“我记得我次见杰克学长的时候,他人挺不错的啊。”
萨贝达略带悲愤的嚷了一句:“谁不是呢…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想着这人怎么好看的跟个天使一样!还温柔体贴会帮我擦脸上的灰!谁知道第二天我就被他提溜到办公室,改了一天的文案!”
——搞得他连脑嗨开膛手的时间都没有了!
08
合宿的地点是山郊的一座温泉旅馆,第一天用来给部员们调整状态,萨贝达下车之后就瘫在房间里试图抱着电脑做一个网瘾青年。
“快起来,奈布。”威廉拽着他的领子试图把他往出拖,“咱们寝有个伊索就够了,你别跟着凑热闹。”
“不行!今天主办说请了开膛手打表演赛!”萨贝达垂死挣扎。
“只是真心话大冒险而已啦,一会儿就结束了,正好结束你可以边看直播边泡温泉啊。”伊莱配合着威廉,顺手牵走了网瘾少年的电脑。
大合间里头人不少,一群男生围成一个大圆坐了一圈儿,那个折腾了他一周的学长自然也在,正侧头跟旁边红发的篮球社社长交谈。
他们刚一进去就被招呼着坐下,uno击鼓传花国王游戏挨个轮了一遍。
萨贝达运气不太好,连续三轮都被点了名,杀千刀的天然黑伊莱做国王时甚至直接把他坑到了杰克怀里坐着。
他颇为别扭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自发顶落下的温暖吐息。
然后他听见那个讨厌的学生会长低笑了起来,对方喉结震动发出来的声音简直好听极了——就算是比起“开膛手”似乎也不逞多让,萨贝达想屋里的暖气一定是开过了头,不然他怎么会总觉得自己被开膛手的声音哄的晕晕乎乎。
“奈布,这局又只剩你手里有牌了!都没什么好罚你的了。”
“你可以选择不罚,谢谢。”萨贝达把手里剩下的牌扔到地上,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那不成!”威廉跳脚,“好不容易抓到个整你的机会,下次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要不你读文章吧。”伊莱插嘴道,“就读手机第一个app上推送的第一篇文章,声情并茂的那种。”
萨贝达想了想觉得倒也可以,直男的手机嘛,软件都是按照字母自动排列的,第一个软件就是lof,他关注的人里几乎全是画手,顶多图片下头配上两行文字,读起来也容易的很。
可人永远无法预料大宇宙恶意的极限在哪里,萨贝达刚打开lof就被自己的文章糊了一脸。
他关注的某个画手老师欢快地把他的文章全都日了一边,还嗷嗷留言尖叫着神仙写文杀我!
萨贝达心说不如你先杀了我,照目前这个情况第一篇就是他从前写的all开膛手道具篇,一上来就这么劲爆我是不是活不过今天了。
偏偏威廉就凑在他旁边看着他屏幕,萨贝达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没看外链先吱吱呜呜地读了一段前戏,然后在众人调侃的目光里摔了手机险些羞愤欲死。
威廉搂着他脖子,“嗨,不就是两个男人打啵儿,奈布你也太一本正经了。”
杰克作为在场唯一的知情人呵呵一笑,想着那是你们没见过这人每天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现在可好,不光公开处刑了自己,还……
他低头看了看坐在他怀里的萨贝达,从他的角度只能睹见对方羞愤飞到耳廓边上的红霞,显得亚洲人小巧的耳垂上的青色血管越发晶莹了起来。
——还挺好看的,杰克在心里下了结论。
09
萨贝达被温泉的热气蒸的实在受不了,迫不得已晕晕乎乎提前爬回了室内,正好和穿着浴衣路过拐角的学生会长撞了个正着。
“学长?”萨贝达楞了一下,“有急事?”
“你知道裘克跑哪去了吗?”杰克揉了揉小学弟搭在头上的毛巾,感觉自己像是在撸一只湿漉漉的落水小猫,“他把我俩的电脑包拿混了,我急着用电脑,他的上面有密码。”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我也带了电脑,要不你先用我的?一会儿我可以拿去你们房间。”
“那就拜托了。”
“小事儿,不客气,学长,就当是感谢你上次在商场的照顾。”
杰克刚回房间没多久,就看见小学弟抱着电脑过来了,“多谢,不过我刚听伊莱学弟说你晚上要用电脑?”
“我就看个直播,用手机也行。”萨贝达解释道,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房间里就只剩床上可以让他坐。“我坐这里可以吗?刚刚伊索的网友来了,他好像要出去,我钥匙在外套兜里。”
“当然,我这边也就用一小会儿。”杰克打开萨贝达的笔记本,看着电脑框上开膛手人设的小贴纸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电脑缓缓启动,杰克依着屏幕反光能看到他身后的小学弟已经放松地倚在床边,歪歪扭扭地靠着床头的抱枕,浴衣也跟着他的姿势被拉扯,向上收紧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杰克一边启动直播软件输入账号一边分神,萨贝达的腰看起来很柔软,能轻易扭成那么一个别扭的姿势,看上去还颇为乐在其中的样子;白色皮肤透明的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看起来像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似的,但杰克知道不是,他曾经亲眼见过对方把体型大他一倍人摁着暴揍。雇佣兵——萨贝达——奈布,这些同属于一人的名字在他这里出现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也许裘克说的没错,这意味着……
杰克刚想回头再观察一下小学弟,就发现对方也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萨贝达都习惯和人视频连麦,登入的所有默认选项都是开启的,杰克刚登上自己的账号就被官方爸爸q到了直播间,他刚刚又分神在想萨贝达,一时间居然没注意笔记本的摄像头开着。
所以萨贝达就看到他一直喜欢的主播,开膛手杰克——真人出现在了直播间里,不得不说,本人比粉丝们画的人设还要帅气,但如果开膛手不是那个正在用着他笔记本的学生会长就更好了。
萨贝达悲愤又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写过他的小黄文。“问题不大。”萨贝达自我安慰着,“我就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到他直播完,从此删号走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直播间里的人只看到开膛手扭头看了看,然后伸手遮挡住摄像头,不多时,再被调出来的就只有游戏画面。
【刚刚怎么了?开膛手真人出镜!?】
【我靠为什么!现在屠皇不光要会打游戏还要长得好看了吗!】
【这个颜我舔爆!】
【真人更好看这不科学系列,麻麻我看到了天使!】
【开膛手在护着后面的人吗;D】
【报告总部,后面的人是个小哥哥!】
【gay里gay气?是我的错觉?】
【姐妹不是,我也这么觉得!】
萨贝达不忍直视地干脆关了弹幕,翻身试图把自己闷死在鸭绒枕头里。
表演赛结束不过五分钟,杰克干脆利落关了机把笔记本递给满面通红还不自知的小学弟,牵着灵魂出窍的奈布在众人一路的围观下把人送回了他自己的寝室。
第二天睡一觉醒来的萨贝达还没整理好大脑,躺在旅馆的榻榻米上发呆,脑子里的念头一会儿是“槽我居然写了那个讨厌的学生会长的小黄文。”;一会儿又是“我喜欢的主播居然是那个杰克。”;再一会儿这些念头统统羞愤欲死的变成了“我甚至还写过杰克X我向的色情文学,死了算了。”
没等他从自己的灵魂拷问中想明白,放在枕边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两下。
奈布拿起手机一看,发信人正是备注里【讨厌的学生会长】,短信上的字在萨贝达的眼前一晃,他就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上面堂而皇之地写着:
“请问亲爱的雇佣兵太太,下周要不要和我来个约会?”
四季的小彩蛋1:说真的高三真是我文化水平巅峰了。
四季的小彩蛋2:有请30起步梗来源 @番犬
四季的小彩蛋3:有请两位大庭广众之下读自己写的丨8文章的魔鬼 @毛熊团 @马一甲 ,顺便说一句团团号炸了工作也忙很颓快去关心一下她!
【杰佣】谁杀了我?
(一)
萨贝达的尸体是在暴雨下的玫瑰花从中被发现的,那场磅礴大雨持续了整整三天,仿佛想要洗净这个世界所有的血污。
(二)
当我无法伸手去擦掉艾玛眼角涌出的泪水时,我便知道我已经死了。
最初吵醒我的是一声撕破雨水“淅淅沥沥”的尖叫,接着是许多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那些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掺杂了不可置信与颤抖音线的呼唤。...
(一)
萨贝达的尸体是在暴雨下的玫瑰花从中被发现的,那场磅礴大雨持续了整整三天,仿佛想要洗净这个世界所有的血污。
(二)
当我无法伸手去擦掉艾玛眼角涌出的泪水时,我便知道我已经死了。
最初吵醒我的是一声撕破雨水“淅淅沥沥”的尖叫,接着是许多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那些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掺杂了不可置信与颤抖音线的呼唤。
许许多多的身影围住了我,耳边那些太过吵闹的聒噪令人完全没有再次睡去的兴致,女孩们令人无奈的哭声霸道占据着整个大脑,以致于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带离这片雨夜。
房间比外面还要吵,因为细小的声音也被不知不觉放大。
不清楚为什么我,我看得见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天花板上摇晃的摆灯,或者墙角静静蛰伏等候猎物的黑色蜘蛛,甚至是那一张张熟悉面容上显露或隐藏的细小差异,我看得见所有,仿佛超脱了这个世界,仿佛云端俯瞰众生的神明——不过我很清楚,我不过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凡人。
我知道自己那还勉强维持半睁状态的双眼不是它的源头,因为那双曾是廓尔喀人特有湖蓝色的眼眸早在暴雨的摧残下沾满血丝与泥泞,溃散的瞳孔也与呼吸停止的一瞬失去了焦距,犹如一块肮脏褶皱的破布,麻木的凝视着远方。
或许现在的我不过仅仅是一副被死神遗忘的灵魂罢了。
洁净的手帕蘸着清水一点点擦去我脸上凝固的污秽,见惯生老病死的艾米丽只是低头,沉默履行着医者的职责,伏在床脚的艾玛哭得太大声了,以至于我险些没有听见藏匿在镜框之下的细小抽泣,以及埋在机械娃娃胸前破碎的呜咽。我看见曾无数次并肩作战的威廉低下头,宽实的肩膀因压抑悲痛而无法控制的微颤,我也看到远处看淡生死的入殓师提前准备着工具,微微半阖的眼瞳中闪过一抹不曾见过的哀伤。
同样,我窥见了因哀悼而低下头的脸上被隐藏的讽笑,冷漠,麻木,遗憾或是恐惧,无论真实还是伪装,每一个人都在证明着一个事实——最后,我仅仅听见了伊莱那声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叹息。
奈布·萨贝达死了,而神是不允许自杀的。
那么,是谁杀了我?
(三)
“贯穿腹部的伤口深至三厘米,是柳叶形的钢爪造成的,”鲜血染红的布料下是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以及由一条条狰狞伤疤与大大小小的淤青拼凑缝纫在一起的破碎躯体,“雨水恶化了他的伤势,不排除有细菌感染的可能。”
演绎中收到的任何伤都会在结束游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即便死亡也不例外,而在脱离演绎时受伤却是真材实料,难以愈合。
我凝视着自己腹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透过肿胀的皮肤甚至能隐约窥见里面粉色的小肠,老实说,虽然它看起来的确很恐怖,但我却不以为然。
我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或许因为此时的我不过是灵魂,或许是我已经“死亡”了太多次,早已习以为常。
真正的死去令我变得不愿思考,我的意识连同记忆般大片空白。
“我记得夜莺小姐说过,除却演绎外,庄园内禁止任何杀戮或暴力行为,”记忆中从未示弱过的女军人此时微微抬头,被雨水打湿的刘海下是一双红肿不堪的双眼,她咬着唇,接着狠狠瞪向不远处不知何时到来的身影,“作为昨天演绎的监管者以及他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人,您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开膛手先生。”
我将所有目光投向屋外那位伫立在雨夜中的身影,暴雨无情地冲刷着他的全身,从帽檐发梢再到脸颊成汩滑过,重重砸落在浑浊的土壤中。
他没有回应玛尔塔的质问,也没有再向前一步,他只是死死地望着那个地方,如同一具断线生锈的人偶,察觉不到任何生机。
一只棕色手杖无声掉落在他脚后的泥坑中,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衣摆,花枝上附着的娇嫩花瓣被雨水践踏的七零八落,那些鲜艳的色彩犹如一地破碎的火焰,微弱燃烧着,最后层层叠叠的化为灰烬消陨在夜幕中。
我看到那双抹去所有光泽的鎏金色眼瞳被灰色的染料打翻,死寂延伸在晦暗不分的渊底,静得让人所触不及,深得隐匿了比绝望更危险的颜色。
床上那个已经死去的我似乎也同样凝视着他的方向,我们的视线仿佛汇于一点。
这种眼神我曾经只在他的脸上见到过一次,那是当他剖开第五名女性的肚皮,挑开小肠与子宫细细观摩时,被刚好结束任务路过的我无意中窥见。
那双猩红眼眸中浮动的神情,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无论我手中提着过的哪颗血淋淋的人头,都不可能拥有那种近乎“完美“的眼神。
当时拿钱办事,在刀尖上行走的雇佣兵可没有空闲到喜欢多管闲事,他们仅仅对视了一眼,却又同时发觉到了双方隐藏在皮囊中的秘密。
也就是那一天,我收到了来自庄园的邀请函。
谁会想到,一场连初遇都算不上的游戏会作为我们的交集点。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因新的疤痕崩裂,在玫瑰淡雅的清香中被擦去尘土细细包扎,迷雾中的开膛手嗜血残忍,面具之下的绅士儒雅温润,我们相识、相熟再到不知不觉的相爱,敌对的阵营徘徊着两个酷似的灵魂,我们成为彼此的救赎,不容任何人打扰与干涉。
我很早便知道,我的爱人杰克心脏处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被一分为二的灵魂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温柔的让人落泪。
那么,是谁杀了我?
(四)
杰克的爱人死了,在那之前他们是以一场争执告别的。
.......
仅存的证据化为无数尖锐的矛头直指着他,那些不可置信的质问与恨意对他那颗死去的心脏而言已无关痛痒,他在雨中矗立了很久,直至后来出现的夜莺小姐将自己沉默带走。
庄园主停断了杰克的所有演绎,暂时将他关进庄园的牢狱,这一切会持续到事实真正清晰之前。
不过本人倒也乐意如此,因为他清楚此时的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丧失理智,他的脑海中仅剩下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任何细微的刺激都可能使之癫狂。
封闭的房间中仅有一面镜子,杰克微微颔首,将手抵在镜面上,注视着里面的另一个自己。
他与爱人争执的原因是因为他又一次推开受伤的同伴,用本就可怜不堪的血肉硬生生抗下那不该属于他的沉重一击,而潜身在迷雾中的刽子手依旧看到,那些所谓的同伴无一例外不是头也不回的逃离大门,丝毫不理会身后沉闷的倒地声。
“你认为你可以拯救所有人吗?”
他记得,寒鸦略过空寂的庄园上空,飞扬的尘土混凝着粘稠血迹,遍体鳞伤的佣兵扶着断垣慢慢爬起,抽搐的小腿擦过钢爪艰难支撑着躯壳,在因紧咬舌尖而勉强维系的意识中,他用手扶着腹部渗血的伤口,令人可笑的回答道。
“至少,我不后悔!”
不是那个时候,那种程度的伤口,在离开演绎的几个小时后便会愈合如初。
那么,是谁杀了他?
扣着玻璃的指甲陷入肉中,因用力而渗出血丝。
是你杀了他吗?
怒意化为波涛颠覆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思维,镜像之中是依旧无动于衷的的静默。
杰克能感觉到他正在一点点消散。
为什么......是因为夺去我最重要之人而令你心满意足了吗?
腥甜的味道在咬破的唇齿间蔓延扩散,他的唇角缓慢咧开扭曲的笑。
为什么......是你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雨点般密集的质问无理取闹敲打着镜面,就当压抑的疯狂即将破壳而出,镜面“咔嚓”裂开了一条缝隙,原本一动不动的开膛手突然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闭嘴!】
死亡的窒息感令杰克骤然清醒,他错愕的看见镜像里那双猩红的双眼里,充斥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不甘与恨意。
开膛手咬牙切齿的说:“杀了他的人,是你!”
因痛苦而暴起青筋的手指穿透虚化的血管,他也终于察觉到,正在消散的不仅仅是开膛手,还有自己。
究竟,是谁杀了他?
(五)
我的葬是在暴雨停歇后举行的,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虽然嗅不到,但我想空气中一定充盈着泥土与露水沁人心脾的芳香。
卡尔用针线将我腹部的伤口缝合整齐,沾满白粉的软刷一点点掩盖遍布全身的伤痕烙印,从描眉、穿衣再到梳发,技艺娴熟的入殓师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去修补这具破损的尸体,以至于当他沉默结束最后一笔时,我甚至不敢相信,棺棂中那位安静沉睡的少年便是曾经凌乱不堪的自己。
来参加我葬礼的人很多,除却我的同伴,甚至还有那些曾以刀刃对峙的监管者们。
美智子小姐一如既往的用折扇掩面,她倾听着灵堂上空低沉的哀乐,从那双姣美却惆怅的眸子中不难猜出她或许回忆到了故人;瓦尔莱塔将自己亲手缝纫的礼物悄悄地放在烛台旁,那只与我酷似的小小布偶不出意料的生动可爱;站立在灵台前的约瑟夫先生抬头观赏着自己的作品,只可惜我的灵魂并不存在于那张薄薄的相片中。
沉重的哀钟准时敲响,优雅宁静的祭司小姐摊开厚实的圣经,在众人的注目中吟诵着神的哀悼经文:
Sooner or later, it will be destroyed, gone forever, and no one will care.
True believers who are saved have their souls resurrected at the time of their salvation, so after death they go up to heaven to be with Christ
——早晚之间,就被毁灭,永归无有,无人理会。
得救的真信徒在得救的时候灵魂已经复活,所以死后灵魂就升到天上与基督在一起。
......
玛尔塔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俯身将一朵纯白的百合放在我的枕边,此时身着黑色西装的她显得比往日更加成熟稳重。
我看到她轻启薄唇,似乎想要诉说什么,然而在片刻颤抖的安静之后,却又缄默不语。
我真希望此刻自己可以伸出手,轻轻擦去她嫣红眼眶中徘徊的泪水,虽然她什么也未能说出口,但从那双逐渐坚定的褐色瞳孔中,我想我能够放心的将大家托付给她了。
不远处细微的躁动吸引了我的注意,些许是庄园主最后的恻隐之心,让我再一次窥见了我的爱人。
他比三天前消瘦太多了,记忆中儒雅温润的绅士如今是从未见到过的狼狈模样,眼底依旧是让我心痛的死寂。
艾米丽伸手拦住了他,威廉站在灵堂门口,不允许嗜血残忍的开膛手再靠近一步。
我的同伴们拒绝他参加自己爱人的葬礼,他们驱逐他离开,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我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没有评论谁对谁错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很难过,只是觉得.....这样对他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守候在棺棂旁的伊索并不知道屋外的一场,他进行着最后结束的工作,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抚上那双破碎无声的蓝眼睛的眼帘——它近乎顽固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作为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伊索放下手中的工具,打开房门。平日里习惯缄默不语的入殓师平静地注视着这驱逐的一幕——被所有人指控为凶手的刽子手承受着众人的责骂与唾弃,他不言不语,如同丧失了所有感觉得傀儡,仅存着再见谁一面的执念。
伊索叹了口气,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
“让他进去吧......这是他的意思。”
这句话如同开启了一个机关,令凝滞的绅士猛地一颤,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屋内正中央的灵棂那个被他们所爱与怀念的少年仿佛正望着一个人——他的目光告诉所有人,他在等他。
杰克踏入了灵堂,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止他。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为缓缓走进棺棂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柔的灰白色,教堂的钟声缓慢敲响,杰克的手心轻轻覆上爱人冰冷的手背。
体温随着指尖缓缓传递,他跪在棺棂旁,将头无力的垂在爱人的手心中,她听到了自己心脏彻底破碎的声音,它在不断滴血,痛的几乎令人昏厥。
男子微弯的身躯剧烈颤动着,咬破的舌尖刺痛着溃散的大脑,他的灵魂被一点点撕裂,找不到任何出口能够溢出悲痛。
可他最终还是轻轻伸出手,盖在了爱人的眼帘上。
伊索知道那双眼睛已经永远安稳阖上,两人紧紧相拥着,仿佛是在向所有人诠释事情真相。
“滴答......”我知道他的人格正在消散,一滴滚烫液体砸落在我的手臂上。
不,其实是重叠在一起的两滴。
我实在太过迟钝,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促使他与他争夺身体掌控权的不是什么日积月累的杀戮欲望,而是因为他们同样爱上了一个人,谁也不愿放手成全。
谁杀了我?我想起来了......
(六)
命运从不会宽待懈怠的士兵,它会在相差仅仅零点几秒的时间,无情夺取用肉体将自己扑倒的队友的生命,这是战争给予那时尚且年幼的佣兵唯一教训。
萨贝达的命是无数战友的牺牲与鲜血换来的,弱小的他本该同他们一起安眠在硝烟散去的土壤中。
即便后来战争结束,佣兵的耳边仍无时无刻不弥留着炸弹爆炸的轰鸣,他会想起自己敬爱长官的声音,回想起小队中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同伴,还有血肉模糊,湮没在战火中的身影,那些一幕幕的往事烙印在佣兵伤痕累累的心底,如同梦魇般蚕食着他的灵魂。
愧疚化为萨贝达心脏处最深最狰狞的伤疤,令他变得沉默与孤僻,手中攥着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军刀,他无数次伸手挡在同伴的身后,用血肉一次又一次被撕开的沉闷偿还自己的罪孽,那扇敞开的大门对他而言永远如同一面高不可攀的城墙,钥匙在自己将护腕装在手腕上时便已不屑丢弃。
没有人知道他曾多少次独自蜷缩在墙角,鲜血顺着那些新添或重新崩裂的伤口汩汩滴落,他眺望着远方队友安全逃离大门的背影,嘴角自豪的上扬,在监管者冷漠与不理解的目光中失去意识。
“你不该将一切责任与负担全揽在自己身上,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压垮你......”
能够预知未来的先知曾经劝诫过他,然而他只是轻轻摇头,抚摸缠满黑色绷带的手臂上名为失去的伤痕。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守护且珍惜的意义。
只是,他的爱人太过温柔了。无论是月夜下十指流转钢琴黑白琴键的绅士,还是迷雾中递给自己玫瑰的开膛手,流血这种在萨贝达眼中理所应当的事情对他而言确实心痛与生气的源头,他无数次曾为自己小心包扎伤口,迷雾中的利刃在不知情的时候报复那些利用自己的求生者。
两个残破的灵魂相互依偎着,他们的温炙烈而深沉,彼此都清楚对方心中最为薄弱的禁地,并缄口守护着。
爱人间的争执并不罕见,然而大多数的原因都是介于自己。
萨贝达知道这一切在爱人的眼中是过于愚蠢的不值得,可他做不到,失去是他永远不想再重温的滋味,于是他无数次超脱身体负荷的爬起,疼痛早已麻木了神经。
在坚实的支柱也终有被压垮的一天。
“你救不了任何人,你连自己都无法救赎。”最后的演绎是在【监管者已投降】的冰冷女声中结束,爱人失望的话语伴随着刽子手的身影消弭在雾气中。
暴雨在那个时候下了起来,如同石子般砸在他的脸上,刺痛无比。冰冷的雨水顺着手臂流淌在腹部正快速愈合的伤口,他突然发觉自己有点累了。
那时候的他什么也不愿思考,甚至忘记了去找艾米丽疗伤,他像被一双无形却温柔的手牵引着,在雨夜中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庄园,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那片自己为爱人亲手种下的玫瑰花圃。
原谅常年在战场舔血,粗心大意的雇佣兵对这种脆弱的东西无计可施,在经历十余次的枯萎失败后,这丛见证他们感情发芽的玫瑰终于在实在看不下去的艾玛的照顾下得以幸存。
他记得爱人在看到这个礼物时眼中闪过的惊喜,一枝盛开的玫瑰被轻轻折下,优雅温柔的绅士将它举到鼻尖轻嗅的一幕成为萨贝达心中最养眼的画卷。
暴雨中摇曳的玫瑰依旧傲然挺立胸膛,纵使它的花瓣大多都被摧残折断,萨贝达俯下身,敞开沾血的斗篷为它们小心遮挡风雨。
他极其缓慢地抬头,天空是一片司空见惯的灰冷色,如同一块千疮百孔烂布,细密的雨滴从缝隙里漏了下来,模糊了双眼,肆无忌惮的漫入划开的伤口。
恍惚中,四周的温度随着夜色的加深越来越低,寒气不知不觉冻结了所有感官,倦意席卷眼皮。
好累......好困......
力竭的双腿濒临极限,他不慎跌倒,花枝尖锐的硬刺因下落的力道刺穿了皮肤,成汩流出的鲜血滋润着花丛中每一朵怒放的玫瑰。
朦胧的水汽浮动在少年的四周,佣兵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在睁眼的瞬间滞愣在原地——一团模糊金黄的光晕透过瞳孔折射成无数碎片,他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水光,将这些碎片重新汇聚在成一束光。
那股光芒是那么的明亮温暖,驱散了世界所有的寒冷与痛苦,他仿佛母亲口中描述过的圣母玛利亚庇护羽翼下神圣的光辉般照耀着自己,慢慢化为一个铭刻在自己记忆深处的人影:
——那是他敬爱的长官,记忆中仁爱的老人慢慢俯下身,用布满褶皱的手掌慈爱地摸着自己的头。接着一双双手朝自己伸了出来,他看到了他的战友,他的同伴,他们拥抱着自己,像曾经一样相互调侃着,脸上带着记忆中的宠溺轻笑。
【瞧,还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一直以来辛苦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好孩子,我们回家吧。】
萨贝达轻轻握住了他们的手,雨水打在他的眼眶中,满的好像溢了出来。
倏然,远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想起爱人很久以前便养成午夜在整个庄园巡逻一圈的习惯,他已经忘了多少次在角落因失血过多而休克的自己被他小心捡回家。
萨贝达知道,只要自己稍微离开花丛中,哪怕仅仅露出一片衣角,那么,他一定会找到自己,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抱回家。
可他不想,太重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抱歉,可以容许我任性这唯一一次吗?
腹部的伤口因呼吸衰微而慢慢停止了愈合,他在玫瑰们轻声吟唱的安眠曲中疲倦又安稳的睡着了。
(七)
当萨贝达的棺棂被众人轻轻安置好时,提着铁锹的安德鲁将胸口的鸢尾花沉默放在坟墓之上,用铁钉在光滑墓碑上刻下一个永恒的姓名。
所有人都在场,唯独他的爱人缺席了这重要的最后一幕。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除了我。
我的爱人正在靠近我,他知道,我一直在那里。
我拥抱着我的爱人,知道他的泪水穿过虚无的我,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土地中时,那副残缺的灵魂最终因失去而融合在了一起。
无论是开膛手还是杰克,都不曾拥有泪水,他们是因恨产生的人格,却也是被爱修补的灵魂。
而如今我已经死去,他们的存在失去了所有意义,他们会渐渐睡去,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没有曾经任何伤口与痛苦的杰克·柯斯米斯基。
我的爱人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
“谢谢。”我吻去他眼角的泪水,将目光投向一旁静候的身影。
这位宽厚且仁爱的神明闻言只是微微摇头,单手抚摸着靠在墙角的巨大镰刀:“不用谢,你也让我看到了许多我感兴趣的东西。”
“人类依然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到了。
纵容了灵魂最后任性愿望的死神收起手中早已停止转动的怀表,他引领着亡魂,在离开世界的最后一步,回头望向熟睡在花海中的男子。
“或许你可以给他留下最后的告别......”
“已经没必要了。”
我轻轻的摇头。
谁杀了我?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八)
据说那天,提前从葬礼中回到花园的艾玛窥见带着面具的绅士呆在那片玫瑰花丛中很久,他像个疯子般亲吻着那些浓艳的玫瑰,半敞的手臂,像是在拥抱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一直轻声呢喃着一个名字,直至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END——
OOC, own theory
Sorry for speaking English because it's too hard for me to say about this in Chinese. (The story was translated by my friend, i don't really know Chinese). I really like this event because it has 4 things i favorite: Chinese theme, Norton (even young Norton!!!), Michiko and Wuchang...
OOC, own theory
Sorry for speaking English because it's too hard for me to say about this in Chinese. (The story was translated by my friend, i don't really know Chinese). I really like this event because it has 4 things i favorite: Chinese theme, Norton (even young Norton!!!), Michiko and Wuchang. According to what i know when i follow this i think Norton and Michiko have good relationship, Wuchang wants to kill Michiko in order to revenge so that's why i drew this ^^" it's just my own theory, not really right so be careful!
很抱歉说英语,因为我很难用中文说这个。 (这个故事是我朋友翻译的,我不太懂中文)。 我非常喜欢此活动,因为它有4件我最喜欢的东西:中国主题,诺顿(甚至年轻的诺顿!!!),紅蝶, 黑白。 据我所知,我认为诺顿紅蝶之间有很好的关系, 宿伞想杀死紅蝶以报仇,这就是为什么我画这个^^''这只是我自己的理论,不是很对,所以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