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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夏以昼x我】如梦令（一）
-爱情有风险，买股需谨慎；很长，写得慢，感谢阅读
-本章1w5+，考据能力有限，为剧情服务有部分细节私设
-女主=玩家，不喜欢主控/皮套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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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牢狱般自由。
夏以昼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沈星回砸过去时，我怀疑了一秒钟“他们两个为什么都不用evol”，下一秒画面消失，再伴随着一声轰隆的闷响，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胯骨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有点庆幸还好不是脸着地，否则我本就不堪重负的鼻梁将会雪上加霜。
如果是跟夏以昼同居，这种情况他早就一边嚷嚷着“怎么了”一边冲进来了，毕竟是我在房间里不小心打翻牛奶也会第一时间冲进来“跟哥置气就置气呗怎么连牛奶...
-爱情有风险，买股需谨慎；很长，写得慢，感谢阅读
-本章1w5+，考据能力有限，为剧情服务有部分细节私设
-女主=玩家，不喜欢主控/皮套称呼
<<<
一、如牢狱般自由。
夏以昼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沈星回砸过去时，我怀疑了一秒钟“他们两个为什么都不用evol”，下一秒画面消失，再伴随着一声轰隆的闷响，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胯骨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有点庆幸还好不是脸着地，否则我本就不堪重负的鼻梁将会雪上加霜。
如果是跟夏以昼同居，这种情况他早就一边嚷嚷着“怎么了”一边冲进来了，毕竟是我在房间里不小心打翻牛奶也会第一时间冲进来“跟哥置气就置气呗怎么连牛奶也不喝了”的人；但现在的室友是沈星回，这么点动静根本不会吵醒他。
不过，这没什么。
换好衣服后我叼着呜呜作响的电动牙刷冲进厨房，先把吐司塞进吐司机里，再蒸两个蛋，最后送两杯牛奶进微波炉。牙膏泡沫顺着嘴角往外冒，来不及跑回浴室就在厨房的水池里完成洗漱的后半程。为了多睡几秒钟，护肤品就摆在厨房的水池边。我闭着眼匆匆抹了几下脸，再去客厅里叫沈星回起床。
沈星回睡觉不关窗帘，光线似乎对他的睡眠没有丝毫影响，这是我搬来他家以后才发现的。冬日纸糊的阳光柔和地聚在他身上，毛毯被金光笼着，斜斜地遮住他的腿；雪纺绒的家居服的扣子散了三颗，看着像是胡乱罩上去的；迎着光看那颗浅色的脑袋，像某种大型游戏通关后的最终奖励宝箱一样耀眼；再凑近些，双颊透出自然的粉色，大抵是美妆品牌的广告后期要制作八个小时才能出的效果；眼睑下有一些较浅的色素沉着，鼻尖飘着精灵一样的绒毛，肌肤的纹理像是女娲最得意的雕刻作品。
真是名副其实的秀色可餐。我总是对着熟睡的沈星回默默吞下想咬一口他的脸颊的冲动，所以即便他发现不了我从床上摔下的噩梦，也没什么。因为想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沈星回，所以心理咨询师叫我去精神科开点助眠药物的提议，我无论如何都会推脱。
我蹲在他面前发了一会儿呆，再看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了。厨房里飘来吐司的香味，他还没醒。我犹豫着是否要叫醒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住进来以前我对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十分不满，住进来以后我成了那个放纵他“算了今天不叫了让他睡吧”的罪魁祸首。
“早餐给你放桌上了，嫌少就自己再做点……吐司机教过你了，这么简单的操作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我先去协会了，你就……爱去不去吧。”
我轻声念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上午有例会，还有报告要交，午餐估计只来得及对付一口。晚餐想好吃什么发我就行。”
我百般不情愿地起身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吃掉，鸡蛋就着牛奶一口吞，衔着吐司片弯腰系鞋带时听见客厅里有动响，急着抬头又“砰”地一声撞上了玄关的鞋柜。我捂着头龇牙咧嘴地直起腰来，看见沈星回懵懂地抬起来半颗头：“我再睡会……”
如果说人类对毛茸茸物体的偏好根植于幼年时期的软物依恋，那么面对这一时刻顶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向我挥手的沈星回涌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扑过去深吸一口的欲望的我，就只能说是一个补偿童年缺失的无可救药的成年患者了吧。
或许，也可以把这种病症称为“沈星回依恋”。
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师取的名字。
爆炸以后我的睡眠状况急转直下，时而艰难地睁眼挨到天明，时而陷入混乱的梦境中昏睡不醒。而后我接连梦到自己在小区楼下被楼上扔下来的不明玻璃珠砸到手臂造成轻微骨裂、陶桃在酒吧被帅哥搭讪时遇到陈弦拆穿帅哥刚才在男厕所亲了另一个男人、以及沈星回某天半夜饿醒连吃八包火鸡面后患上急性肠胃炎在挂吊瓶时被另一个连吃十二包火鸡面才来医院的十岁小女孩疯狂嘲笑，并且以上这些统统实现了。我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起相信陶桃胡诌的我有梦境预言的能力，我还是认为我不该再让糟糕的睡眠状况折磨我自己了。毕竟这都不是什么好梦。
事实上我的病症症结所在是十分显而易见的，在我茫然地描述“那次爆炸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几乎没有睡着过，仅有的几次睡眠也都是沉浸在爆炸的梦境中”后，那个眼眶深邃而英气的女人隔着厚厚的镜片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你确定你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失眠吗？”
我慌张地解释了一句“我真的不是在嘴硬”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以时间计费的昂贵价格让我在沉默中感到格外难熬，嘴巴张合触碰却没能发出任何有效的辩解，直到最后那个女人忽然冲我笑了一下：“不用着急，有时候沉默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于是，在断续、尴尬又煎熬的沉默中，我像是重新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开始了我杂乱无章的回忆。
其实，我没有很常想起奶奶和夏以昼。尤其是在葬礼结束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公寓里，除了睡不好觉以外几乎和平常的生活没区别。上班、吃饭、睡觉，除了半夜打完流浪体再也没法安稳地一觉睡到下午再去写报告和从偶尔忘记吃饭变成经常故意不吃之外，挺正常的。
啊……对了，这事儿我一直不知道跟谁说，但就这一瞬间我觉得和你说出来毫无负担，所以我想说一下。就是，夏以昼去天行读书之后，我们家的氛围就悄悄地变了。不只是我和他，我和奶奶、还有他和奶奶，都变得……怎么形容呢，好像突然很不熟悉了，变得很淡，甚至我有时觉得有点冷漠。不是那种不联系的冷漠，而是有一种奇怪的客套。我隐晦地跟朋友提过，但朋友说她和她家一直都这样，只能聊些一日三餐之类的肤浅的话题，只有疏离的关系才能保证和谐的氛围，不然总要为彼此不肯退让的分歧吵架，是很没意义的事。可是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到和同学发生口角、大到有关未来的幻想，我们之间的交流都绝对称不上淡漠。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只是领养和被领养的家人关系，也对长大以后变成如此“有距离”的家人而感到困惑不解。我不知道哪一种是正常的、应该的，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和处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只能是徒劳了吧？我对葬礼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了，就像爆炸时的记忆一样。尽管我梦到了好几次，但我总觉得那不是家里的那一次。朋友说我在葬礼上过分地冷静，面瘫的样子吓得他们想把我当场扭送到医院去；还说我在致辞里说了让人很惊恐的话，什么我觉得他们其实没有死，可能是想离开我了，所以还是办个葬礼就当告别了吧……对此我毫无印象。就像你暗示我失眠就是因为爆炸，我不承认真的不是因为嘴硬，我就是忘了。忘记这件事的影响有这么严重，忘记把它们联想起来；也忘记去天行以后的夏以昼对我忽冷忽热，忘记开始猎人训练以后奶奶冷漠的反对。刚才对你开口说出“我们的关系变了”之后，脑子里的记忆宫殿好像轰然倒塌了，无数尖锐的碎片雨从天而降，我淋得血肉模糊。
呼……对不起，我歇一会儿再说吧。
她递给了我一杯浅棕色的透明液体，从那个我坐下开始就冒着滚滚热气的养生茶壶里倒出来的。我有点意外，毕竟心理治疗什么的一听就是西式的东西。
说是安神助眠的。我喝了一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一点淡淡的甜味和植物香气。
“你为什么会提前煮上这个？因为来你这里的人都会失眠吗？”
“哦，你误会了。”她摇了摇头，“这我自己喝的。我记得你刚进来时好像看了它几眼，我才给你试试。”
“你也失眠？”我讶异地问。
“是为了安神。”她幽幽地说，“每天听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我需要安神。”
“呃……稀奇古怪？我也算吗？”
“不知道。你才跟我讲了个开头而已。”她倒了第二杯茶给自己，重新在我对面坐下，“之前的话题说累了可以换一个，比如……你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注意到了茶壶？”
我有点不确定是初一还是初二的时候，反正夏以昼已经去了高中。在初中生眼里，高中生和成年人差不多，看起来拥有很多小孩没有的自由、独立和权利。所以我是那时候才开始把对他的称呼改成“哥哥”的，在那之前若非有事求他，我不会主动这么叫。毕竟之前我们都还小，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大人姿态，但毫无说服力，自己也是放学了和朋友玩谈玻璃珠的小男孩，我才不服管呢。高中就不一样了，我记得夏以昼刚升上高中的第一个月参加学校组织的秋游，发了一堆照片给我，高高瘦瘦地站在长发披肩的女孩堆里，在那时的我眼中就跟成年人一样。假期去爬山、露营、和朋友在外面住，可以披头发、涂口红和戴项链，那时我就这样定义“大人”。记忆中，我自己似乎是很自然地把称呼转变为“哥哥”，没什么特别的，他好像也没注意到；但现在和你说起这个，我竟然觉得有点莫名的难过，替当年那个无知的小女孩难过，想告诉她你搞错了，“大人”才没那么简单。
有一天，他参加了一个什么机器人比赛，先是在学校、赢了之后去区里、再去市里。一开始就是做个会自动倒水的小机器人，那东西后来还放在家里用了好久呢；后面比赛难度提高了他就先画图纸、再找工厂帮忙，我也不太懂，也有点忘了是什么了……反正是拿了奖回来的，有一笔不菲的奖金，让我从老式的按键手机换成了可以用电子词典的智能手机，还给奶奶买了一只功能颇丰的养生茶壶。其实，会在那时候突然觉得他真的变成“大人”了，也不怪我吧？他完全在做小孩眼里“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个茶壶能定时、预约、控温、还能语音控制，还配有各种养生茶和药膳的小册子，只要准备好材料放进去就行，奶奶很喜欢，我也觉得好玩。不幸的是我玩脱了，某一次自作主张地说要帮奶奶煮茶，手一滑砸碎了，玻璃渣溅了满地。原本在房间里和同学打电话讲题的夏以昼冲出来，他看见我手里残存的茶壶把手愣了一秒钟，而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拉着我转了一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被玻璃渣划伤。他的眼神从我的脸颊、鼻子、到肩膀、手臂、再到膝盖、小腿一一经过，我像是被人剥开了灵魂上披着的残破罩子一样哭得发抖。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明明没有被玻璃碎片划伤、一丁点儿擦伤也没有，却哭得声嘶力竭；起初还以为我以为我是被玻璃碎掉的场景吓到了，又是故意调侃又是好言安慰，都没什么效果。我就是哭，像个只知道哭的破娃娃一样，被他从玻璃渣堆里拉走，坐在沙发上看他收拾一地狼藉，哭个不停。而后奶奶也来安慰我，我就扑进奶奶怀里哭。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当时就是因为那只茶壶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太贵了，我越是知道夏以昼和奶奶都不会怪我，就越愧疚；但现在我感觉好像不只是这样，否则我为什么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夏以昼当时在和他的同学打电话？他冲出来的时候还拿着没挂断的手机，里面吵吵嚷嚷的，有男有女，个个都喊他问怎么了。我就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情绪冲垮了，借着这件事崩溃地大哭了一场。
我在难过什么呢？夏以昼上高中了，我也会上高中的；夏以昼变成大人了，我也会变成大人的；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我不知道，反正我刚才想起这件事，就是难过的，非常非常难过；我现在还感觉自己能立刻回到那种情绪里，哭得嗓子冒烟、眼睛红肿，望着夏以昼忙碌的背影发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但我已经不小了，而且，也没办法再看见他的背影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来就注意到玻璃茶壶的原因。来的时候水温还不高，壶里的液体在冒小气泡，我记得那时夏以昼安慰我说“还好没有热水在里面”。
啊……我突然发现，自从爆炸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专心致志地、事无巨细地回忆和家人有关的事。
“你和哥哥的关系怎么样？我是问，现在的你怎么认为？”我停下说话以后又过了几分钟，咨询师才开口。我发现她——或许是这份工作的特性——语速都很慢，提问也总是要等对方的话音完全消失以后。
“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说很好。因为我们的确一直都很好，是那种不主动解释的话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是非亲生的兄妹关系。”我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高度镜片让她的眼睛显得分外神秘，“但你强调现在的我……你在暗示我什么？”
“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她耸了耸肩，“在心理咨询中，所有的问题你都可以拒绝回答。”
“你也在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她并没否认，只是又冲我笑了一下。坦白说，她的笑容有点违和。她的五官中最突出的就是那双在亚洲面孔中罕见的深眼眶，又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不太适合作出温柔的表情。但意外地给了我一种奇异的信赖感。她神秘得不像是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所以和她说什么都没关系。
“至少……没有以前好。”我犹豫地开口，不确定做到哪种程度的诚实对治疗最有益。
“那你觉得你们关系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爆炸？还是你找不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为什么会是爆炸？”我奇怪道，“爆炸……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但你们的关系仍然持续着。你没有判定为结束，不是么？”
她的话让我很是诧异：“因为我在葬礼上说我觉得他们没死吗？”
“不是。”我还以为她会卖关子，没想到她答得很果断，“因为你对和奶奶有关的回忆说得很少。这是真的结束了。”
“别误会，我不是在否认你对奶奶的感情。”她的语速骤然提快了些，“有时候，死亡并不会终结一段关系带给人的影响。”
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只沙漏，流着粉色的沙，这种象征着少女浪漫的颜色在她旁边竟然显得有些令人敬畏，像某种魔法咒语起势时亮起的神秘光辉；也有可能是即便她没解释我也明白这代表着金钱买到的治疗时间飞快流走，所以肉疼地敬畏吧。
“所以，你是说，我失眠是因为……夏以昼死了，但影响并没有结束吗？”我决定将对话引到结束的氛围里，因为我不知道拖延的时间会不会要我加钱。
“我没这个意思。”她流露出无奈的神色，“现在定论还为时过早。”
“哦，好吧，那我为什么失眠呢？”
“我只是有猜测，但还不能告诉你。现在不是时候。”她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夹，那是进入这个房间以前她的助理给我提前阅读过的首次心理咨询注意事项，上面写得很清楚“心理咨询不是药到病除的治疗方案甚至可能没有效果”。
“那么……时间快结束了。”粉色的流沙因为上部的堆积越来越少而流速愈加快，我局促地主动提出，“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是爆炸的话，是什么时候？”我以为咨询师这个职业的必备气质是和善，她打破了我无知的刻板印象，而我居然没有感到被冒犯。
“这个问题也可以拒绝回答么？”
“当然可以。”她眯起眼睛，“甚至我要问的下一个问题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下周什么时候过来？还是不来了？”
协会附近新开了一家东北菜，我想去试试，一起吗？我等会去协会打卡顺便接你。
下一次咨询预约成功的短信和沈星回的消息一齐弹出来，我又一次感慨除了他谁还会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还会悠哉悠哉地来打卡？
我先回了他一个“好”，然后提交了明天下午的调休申请。因为早就和楠队打过招呼，秒过之后看见抄送栏里的陶桃已经阅读了，果不其然工位隔壁探出个头来问“哇哇偷偷休假去干什么”。
“半天也叫休假？”我嗤了一声。
“总比没有好。”
“去办解除领养关系的手续。”我避重就轻地回答，“户口本也得换新的了，我现在是一家之主。”
“啊……”
看见陶桃露出尴尬的神情，反倒是我安抚地拍了拍她：“我没事。”
我不想说的是明天下午的咨询；从爆炸到葬礼，陶桃帮了我不少忙，我不想再让她担心。上周惯例咨询的那天临时有任务只好取消了，没想到这一周的固定时间被人抢走，我只好选在工作日的下午。
“对了，秘书处更新了报告的附注格式，你改了没？我刚发完邮件才看见更新的通知……”好在她没疑心，像往常一样愁苦地和我抱怨这些琐碎的工作，比起繁复无聊的办公室work，我们还是更喜欢能动手绝不打字的外勤活动。
“我改了。我正在帮沈星回改，他的还没交。”
陶桃又气又笑地瞪着我：“你这个便宜室友也太好欺负了，又做饭又干活的，连报告代写都包了，长得帅就可以持靓行凶吗？”
“如果你也整整一周睡不着觉后发现自己一进邻居家就能倒头昏迷的话就算这个人是两百斤的大胖子你也会愿意的——况且，他还没收我房租。”我面无表情地又强调了一次。
“你少拿这套糊弄我。”陶桃趴在工位隔板上冲我挤眉弄眼地，“诶，我认真的，那帅哥真的不是对你图谋不轨吗？”
“你就非要在协会里聊这些吗？”我改完沈星回的报告后一并连着那家东北菜馆的优惠信息发给了他，又做贼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一圈，确保没人听见陶桃的声音。
“行吧，看来本周也还是没什么进展。”陶桃撇了撇嘴，“你就放心吧，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俩的事，我不会说的。”
“我们……没有事！”我恼羞成怒地关上电脑，“楠姐让我送个资料去研究中心，等下我就不回来了。拜拜。”
我堂而皇之地翘班，无情抛下幽怨的陶桃，事实上是不想在协会里和迟到打卡的沈星回迎面撞上，直接通知他改到餐厅见面即可。
陶桃之所以成为我们同居关系的唯一知情者，并不是因为她好运地撞破了什么令人尴尬的场景，而是因为同居的第二天早上沈星回居然和我一起按时打卡，并在遇到第一个同事陶桃女士时口齿清晰地挑衅了我：“我就说我能早起成功的，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偷看了一下你还没睁眼。”
因此收获了陶桃女士瞪得像鬼屋NPC一样大的眼睛和我惊恐的后知后觉：“忘记在室友合约里加上保密条款了……”
“怎么不等我？”我到店比沈星回早，按照商量好的菜品下了单以后，他才姗姗来迟地赶到，“陶桃说我到的时候你刚走？躲我？”
“怕你违反补充的保密条款，还是尽量少和你在协会同时出现了，反正也不难。”我坦率承认，“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清白名声。”
“我……的？”他扬起的音调像已经钓到鱼儿的鱼线一样，扑腾的是我，胸有成竹的是他。
“顺便为了我自己的。”
“搭档，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贼喊捉贼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要搬到我家住，又要跟我撇清关系，这不合逻辑。”
我顿时感到紧张起来：“你……你不会是要赶我出去吧？这、这算提前违约的！”毕竟那份《室友合约》毫无法律效益，我没底气。
“我只是好奇。”
“和你解释过多少次了，因为你很能睡。我最近睡得太差了。”
“那你搬进来之后，睡得好吗？”
我踟蹰着答：“还行吧，比之前好一些。”
“那你这里，是怎么回事？”他忽然伸手，用虎口卡着我的手肘，我低头去看才发现那有一片明显的淤青，因为背对自己，一直没发现。
“啊……哦，这个……”我并没打算瞒着他，“早上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
“一起住了一个月，你摔下来三次了。这叫睡得好？”
前两次我不太确定，只是醒来身上总有伤，我猜是半夜滚下去了……今天这一次是真的，我有确切的记忆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并且还自信地以为沈星回没有察觉。
我没能立刻应他的话，倒不是因为总摔下床，而是因为梦。这三次我都做了同一个清晰的噩梦：夏以昼背对着我砸出拳头，我的视线穿过他弓起的手臂肌肉，看见了对面的沈星回。
我捂住那片淤青朝他露出讨好的笑，苦涩地想说不定这是梦里的我替沈星回挨了那一拳吧。这的确不能称为“睡得好”。
“我没事啦……”我犹疑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可以睡沙发的啦。要不然今天回去就换，你睡卧室我睡沙发，只要你别赶我走。”
“你想住多久就多久。”他收回手，垂下眼，不再盯着那片淤青质问我，“我只是希望，最好是有帮到你。”
“沈星回，你家绝对有什么睡眠魔法。”我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之前要么睡不着，要么整夜整夜做同一个梦。但在你家，不仅沾枕即眠，连做梦的频率都降低了很多。相比之下，摔下床不算什么大事啦……”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带围栏的床。”
“哇我又不是小婴儿啦！而且很麻烦！”我连连摆手，“说真的，还是我去睡沙发吧，哪有让——”
“上菜了。”沈星回平淡地打断了我的话，专心致志的双眼对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发出耀眼的光。
沈星回，临空市猎人协会鼎鼎有名的迟到大王兼可靠搭档排行榜top1，他是如何能在超低的出勤率和超高的任务完成率之间保持平衡的方法至今仍是协会团建时津津乐道的谜题；此人身上唯一毫无争议的地方当属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但与此同时在这种类似标题的内部论坛帖子底下必有人反驳“不要忽略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超绝身材好吗好的”，点进该用户资料发现来自协会内部的医疗保健部。
一言以蔽之，风云人物。
和风云人物成为搭档算我愚蠢且命大，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迷路走进禁猎区还捡了个帅哥；和风云人物成为友好睦邻算我乐于助人，闻到烧焦的味道来自楼上就主动上去敲门并看在他诚心求助的份上帮忙烤蛋挞；至于和风云人物成为室友么……就纯属我不要脸吧。
那时我仍在丧亲假期间，葬礼结束以后几乎没睡着过。把堆积待阅的影视剧和书本看了个遍也没培养出丝毫睡意，空白的大脑在吸收别人的故事后获得短暂的快感后又迅速回归空白。睡眠短缺吸走了我所有的力气，裹着毛毯缩在沙发角落里用可悲的姿态抵抗有生以来最孤独的冬季。
直到某天，寂静已久的楼上忽然再次传来哐当的巨响。在夏以昼离开临空以后被迫学着做饭和熟知同事厨艺水平的我迅速判断出，这肯定是锅具掉落在地板上砸出的动静。虽说我是沈星回的搭档，但我们并不总是一同行动的；那段时间他消失了很久，我忙着收拾家里的烂摊子也没顾得上关注他的近况，听见这声响才后知后觉地缓慢爬起来，敲门问他“怎么了”。
他尴尬地退开几步，我看见厨房中岛附近的地上翻着一只泡面锅，食物残渣已经被清理了一半，像油画颜料一样凌乱地涂在地板上。
“煮泡面你不是会么？”我困惑地问。
“太久没在家开火了……有点生疏。”他挠了挠头。
我哭笑不得：“你多久没回来了？去哪了？”
“两个月吧。”他言简意赅地答着，“秘密任务。”
“刚回来？”
“嗯。”他点头，像只呆呆的兔子，“饿。”
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做我搭档时那副万物尽在掌握的模样。我有点诧异：“你看着像饿了两个月的……”
“差不多吧。”
“什么？”我吓得张大了嘴，紧张兮兮地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人没事吧？”
“稍微夸张了一点点。”他挠了挠头，“中间出了点意外，物资不够，半个月吃了两包压缩饼干。”
“你疯了……”我也顾不上他压根还没有邀请我进去了，喃喃地把他推进客厅里，“歇着吧，我给你做。这种情况还吃泡面……不看着点你又暴食了，很伤胃的……”
“我家只剩泡面了。”他语气委婉地提醒我。
我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转身下楼回家：“等着。”
我把家里的食材搬上来给他煮了鸡肉蔬菜粥，炒了几个小菜。叫他休息他又不听，趴在中岛台盯着我看：“你不是说做饭也是后来学的么……怎么学得这么快？”
“拜托，我全能的搭档大人，你就原谅自己有一件事学不会吧！”我回头，看见他被我逗笑，一耸一耸地，眼睛弯弯的、周围仿佛有一圈光点随之落下，美得让人痴迷。
“很快就好了。”我迅速转回来，对着炉灶深呼吸了一大口。
后来就是他吃饭，我不饿，坐在旁边陪他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醒来正值傍晚，我占了沙发，他便坐在地毯上看书，毛茸茸的后脑对着我，伸手就能薅一把。
明知这动作超出了无论同事、邻居还是搭档的界限，我也还是容忍了理智还没醒来的自己，手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间舒展。
沈星回顶着被我揉搓的脑袋转回来，眼神里写满了问号和无奈：“醒了？”
“醒了。”
“我看你没醒。”他微微扬了扬头，“以为我是猫？”
“不。”我振振有词，“你是兔子。”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我的手停留在他头上，大约有几秒。到底有几秒呢？我不清楚。总之只记得那几秒钟眼睛像是被某种柔和的光线洗礼，砰砰直跳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陷进棉花里，长久未眠的疲惫烟消云散。
“你怎么了？”他出声时，我才收回手。
“嗯？我没怎么。”
“你睡了20个小时。”他缓缓地说。
我大吃一惊。这时才注意到残血的夕阳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鲜艳的橙色像流动的蛋黄。不知为什么，他身上总有种令人惊叹的生命力，连夕阳也显得没那么破败。
我上来时已经将近半夜，沉沉地睡过了整整一个白天，且无梦。
“天呐……”于是，我失控地问道，“我能住在你家吗？”
那一刻看着他神情惊讶不解又懵然地点头，我才意识到我这个体力脑力都不算出众的人凭什么当了他的搭档那么久——凭他的纵容，纵容到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
平心而论，现在的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饭搭子。食欲和睡眠质量一齐衰退，可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邀请我，丝毫不嫌我早早地放下筷子会让人扫兴。我的视线失焦于回忆又聚焦于眼前的人，纵容我的沈星回就这样一路从可有可无的搭档到制造麻烦的室友，一直纵容着。
“对不起啊。”我垂下头，忽然开口。
沈星回抬头，带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和茫然的眼神，不必开口我也能看懂他在头顶敲出了一个问号。
“就是感觉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工作上和生活上，都……”
“等一下。”他吞了一大口食物下去，脸颊的弧度又恢复了正常，看他吃饭总让我想起熊猫吃竹子，又快、又多、又萌，打架也猛。
“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有个报告的DDL来着……我好像忘了。”
“帮你交了才下班的。”
“所以。”
他打断并转移话题的做法太自然，以至于他定定地看着我好几秒，我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这些是小事。”
“你睡觉是大事。”他坚决地说，“不要道歉。”
我有点想哭。丧亲假结束之后我回到协会销假，看似一切如常地调查、出任务、写报告，就好像奶奶还在家里休养、夏以昼还在DAA一样，我们只是有各自的生活后甚少见面而已。休息日就和沈星回一起探店、打游戏或者看书、或者只是睡觉。我习惯了……如果不是偶有那么几个恍惚的梦境把我拉回爆炸时分，我几乎都快忘了这平稳的“正轨”只是因为沈星回的纵容而已。
轨道已经坍塌，我根本回不去了。
“其实我有在治疗的，不用太担心。”我小声解释道。
“嗯？”
“之前骗你每周六晚上去健身房，其实是去见心理咨询师了。”
他抬了抬眉毛：“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就……感觉你很担心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那之前为什么瞒着？”
“不知道。大概是，不想让你觉得我不正常。即使是杯水车薪。”
“如果那件事之后你还跟以前一样的话，才是真的不正常吧。”他叹了口气，“不太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抬起头和他对视，想从那双明如宝石的眼眸中探求些什么，“沈星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或许在外人眼里，此刻的我们看上去像是一对只差捅破窗户纸的暧昧恋人；比如陶桃，我能从她每一次充满八卦之火的眼神里读出“怎么还没在一起”的焦急；但作为当事人，我毫无这种把握和底气。和沈星回在禁猎区、在高危任务里、在比人类的身形和体量庞大几十倍的流浪体面前，我几乎都没见过他为之失色的时候，他平静得如同一方无法探索的镜子，无论如何伸手、如何努力，我都只能看见我自己。
连同那些惊人的纵容、额外的善意，我都不敢多想一丝一毫，生怕我再得一寸、进一尺，镜子就会碎掉。
而我已经再经不起任何失去。
“搭档，你真该对男人有点戒心。”
我以为他会委婉地暗示我“别想太多”，却不想他只是扫荡完剩余的食物后优雅地端起茶杯，垂眼看着涤荡的水波撞上杯壁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个你认为还算不错的睡眠环境，作为交换的是你抢着干了大部分家务和帮我写报告。这就叫好？”
“你都说是搭档了还怎么有戒心啊……”我嚅嗫道，“而且，你是沈星回诶。”
“好吧，室友小姐。”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沈星回也一样。”
“那……那我不是还害你睡沙发了吗……”
“如果只是睡沙发就能换取你如此松懈的信任，我只能庆幸……还好这个人是我。”
我依旧看不透他。那双浩瀚的眼眸里仍然只有我自己的影子。
“因为上周的任务耽误了点时间，我没抢到周末的预约。所以这周约在明天下午，我已经请了假。明晚恐怕来不及和你一起吃饭了。”我决定还是不要再那种话题上停留太久，否则万一聊崩了被扫地出门，我又要睡回我那个冷得没有一点人气的公寓里了。
不知为何，提到上周那个任务时他似乎用审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才点了点头：“好。那你吃什么，要我帮你准备么？”
“不用了。”我犹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补充，“那个……我在治疗的事情还麻烦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协会里只有楠队知道。”
“我明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的治疗效果怎么样？多久了？”
“搬去你家的半个月前就开始了。效果么……”我踟蹰道，“还行吧。”
“看你的表情可不像还行。”他皱着眉头问，“不好么？”
“也不是啦……就，时好时坏吧。这种事也急不得的……”我讪讪地笑，“反正睡在你家挺好的。”
“那这么说，我才是你的医生？”
“嗯……准确地说，你应该是我的药。”这话实在肉麻，说完我都尴尬地抖了抖肩膀。
他被逗笑，弯着眼睫问：“什么意思？”
“其实咨询师一直有建议我去精神科开点助眠药物，毕竟之前状况是很糟糕，我因为担心药物的副作用和可能产生依赖就有点犹豫，后来在你家睡得特别好就……不想去了。”
还有就是，舍不得你。
“好吧。”他歪了歪头，拿起挂着某个周末我们一起DIY的手机链的手机站起身来，“回家吧。”
“只能继续当你的安眠药了。”
次日下午，一杯热气腾腾的养生茶摆在我面前雾气缭绕，Lottie叽里咕噜地介绍了一堆它的成分和效用，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当然不叫Lottie，这是她说“你可以叫我任何你觉得舒服的名字”之后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单词。
她的反应是拧着眉头问“我看起来是那种可爱少女吗”，我嘿嘿地笑：“我故意的。”她还是接受了，以她优良的职业素养。
“说实话，我每周都有点担心你不会来了。”这次我到得早，粉色沙漏还未开始计时，她给我倒好茶以后悠闲地躺在办公椅上叹了口气，不像是工作的姿势。
“那……第一次见面最后我没回答你，你是不是很紧张？”
“那倒也没有。是惋惜。”她摇摇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但我想帮你。”
“你还是挺有工作热情的，难怪这么贵。”
Lottie露出一个无声而灿烂的笑容，然后拿起了沙漏。
尽管有些不理解你上次为什么说让我回去仔细回忆一下恋爱经历，但我还是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旧物。有很多东西已经被爆炸烧没了，不过跟恋爱有关的怎么也都到十五六岁以后，还是有不少被我搬出来放在自己公寓里的……我还真的因为翻那些什么试卷习题册作文本日记本小纸条的，想起来不少以为已经忘了的事情。
原来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生给我表白过了！我翻出了一罐纸星星，拆开发现里面写了我喜欢你的字样，才想起来当时那男孩递给我脸红扑扑的样子。但我笨笨的，没意识到，也没拆开看过，所以不知道。因为很喜欢那罐星星的配色，就当个漂亮的摆设摆了很久。夏以昼问过我，我知道他不让我收男生的礼物，所以骗他是女同学送的。
唉，其实你要我聊聊恋爱经历，我一时没能答话，就是因为严格来说我没什么恋爱经历。夏以昼几乎不让我和异性相处，只是正常交往的异性朋友都非常少的。中学以前一直都在一个学校里，他又是高年级生，想掌控我一个低年级学妹轻而易举；他又很出名，成绩优异长相出众人缘也好，一听他是我哥也没几个人敢招惹我的，我跟男同学一般只有收发作业之类的这种必须要对话的情况下才有接触。
你这么期待地看着我是因为猜到了他肯定也有管不住我的情况吗……那是当然的。我现在会想也许是因为家里只有奶奶，所以夏以昼即使没有比我大很多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性格，什么都管。但哪有小孩真的能管得住的？我初二的时候暗恋物理课代表，觉得他能把物理试卷上的选择题做全对的样子很帅，那一年新年晚会班上组织表演节目他在道具组，我就去当群演，可以趁着排练搬道具的时间和他说话。被夏以昼发现是之后的寒假，我拿攒的零花钱偷偷买了一只有色唇膏，欢天喜地地涂上出门赴约，回家就被他抓着一顿审问。他厉声说“那小子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的时候我气急了，叫他不许这样讲我喜欢的人；他火气更盛了，盯着我红艳艳的嘴唇嘲讽“你搞得这么好看他有多看你一眼吗”，我一下就委屈哭了。他又手忙脚乱地哄我，说些什么“他会做的哥哥都会做”之类的话。现在想想……其实我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发现了，只有幼稚的我还以为嘴唇颜色很自然，哥哥那种粗心大意的男生不会懂。
然后他就上高中了。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说过，他去高中以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可能是我一个人单方面地改变吧……他还是那样，从头到脚、小到买什么衣服大到联考排名都管，连卫生用品都是他买的，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前接触异性不多，还以为男人都跟他一样好呢。我那时候开始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不是说要疏远，就是……想淡一点。总感觉之前和他的关系太浓烈了，无论是亲昵还是分歧都会引起特别起伏的情绪，很累；而且我觉得他已经变成大人，我也要有做小孩的自觉，我们应该有各自的世界。所以我能分出一些精力去交往同学、朋友，这时候就渐渐有一些异性朋友了，也收到不少表白的心意，不过我都拒绝了。那时候我变成了我想象中的受欢迎的女生，成绩还不错、长相过得去，随便一条消息就能约到朋友，也会有人在情人节偷偷送我一枝玫瑰，但我却惊讶地发现……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我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和夏以昼的世界分开，像是一种对他变成“大人”的对抗；却只是一种毫无目的地对抗，因为我既不可能真的把他推远，也不是真的想从那些社交中获得什么。我只是单纯地、下意识地用这种方式在对抗我们的长大……也许我当时想要的是我们永远停留在小时候吧，听起来很荒谬。
他去大学以后，我又做了一件让人挺难以理解的事。他同届的有一个学长复读了两次，所以我升上高中的时候学长也还在，我喜欢上了他。但那是我故意的……怎么解释呢，就是因为知道他和夏以昼做过同学，而一直以来从发梢到指尖都管着我、生怕我受委屈受欺负的夏以昼终于去了天高皇帝远的天行市，我就像出了笼的小鸟一样，恨不得把所有他不让我做的事情做个遍。什么通宵打游戏翘课去KTV的，试了一遍没什么意思，比起那些事情本身还是“和夏以昼作对”更有趣；直到我忽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喜欢”过一个人，小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双眸含泪唱苦情歌祭奠她们心酸的暗恋，我……脑子里只能想起家里的老相册里有上小学的夏以昼观看幼儿园的我的六一儿童节合唱节目把自己化成猴屁股的样子。所以我精挑细选，选中了夏以昼的同学，做我青春期的最后一块拼图。表演喜欢这件事我还挺擅长的，毕竟对那个年纪的少女来说，爱情好像是某种无师自通的技能；我陪朋友们假装偶遇过她们的暗恋对象很多次，终于也到了她们陪我一次；我也脸红扑扑、结结巴巴地靠近那人，和他聊些没着落的天，会为一句“你好可爱”开心半个月，也会为看见对方伸向别人的手而失落半学期。我沉迷这种角色扮演整整一年后，学长毕业了。这次他考得如意，再也不会回来。毕业典礼时我没有送花，甚至也没有凑近和他说话，只是和其他低年级的同学一样远远地看了一眼热闹，就回教室去了。朋友还以为我痛彻心扉成傻子了，话都不会说了；但那是我确信自己只是在角色扮演的一刻，我一点也不为他的离开而难过，甚至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扮演喜欢他的少女正在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残留在我脑海中的记忆仅剩下了几句有关夏以昼的对话，我们在偶尔的聊天里也会提起他，仅此而已。这件事并不算我的中学时代里很突出的一笔，但是我心里从来没和任何人坦白过的一场无比幼稚的独角戏。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某种程度上，我是在刻意地模仿和学习青春期的爱情，作为一种无谓的叛逆，来对抗夏以昼的离开。这很矛盾，我明明感觉是早就受够了他的掌控欲，然而从牢狱里解放之后寻求自由的行为的底色，却是在对他的离开表示抗拒。我到底是想推开他还是拉近些，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再后来，我也上了大学，夏以昼去了DAA。说到这我发现一个挺奇怪的地方，对于一般人来说，大学才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无论是因为成年、还是终于逃脱了中学的桎梏；但对我来说，夏以昼离开临空的那一年，就是自由。所以到了大学我反倒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了，按部就班地读书上课写作业。也遇到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喜欢我，我们是在公共选修课上认识的，他是那门课的研究生助教，和夏以昼同龄。长得很清秀，戴方框眼镜，看起来很严肃，其实挺温柔的，吃一次饭就能记住我的习惯和偏好，生日时送了他自己种的向日葵和我喜欢的漫画家的亲签书。表白是在那一年的七夕节，他是师门聚会结束之后找的我，喝了点酒，说话节奏比平时快很多，脸颊潮红得厉害，我担心他会晕倒，一直说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他觉得我不听他说话，着急了，站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俯视我、强迫我的视线紧随他，说你怎么还没察觉到我喜欢你。我当时不想回答，就说学长你喝多了我们明天再说吧。他倔得非要立刻就给个答案。我没办法，只能说，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尝试喜欢你，只是失败了。我抬头看他的眼睛，逆着路灯和月光，漆黑一片，我心里也难受。他问我为什么，哪里做得不好，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他。问题偏偏就出在他做得太好了，善解人意细心周到，连我头疼的小组作业都会帮我忙，即使我们根本还不是男女朋友；做得太好了，好到总是让我想起夏以昼。我在想……以前夏以昼会给我讲我不会做的题，帮我写我不想写的团课报告，运动会替我准备水、零食、小说、防晒霜和相机，新春舞会替我拿着口红和粉饼；后来离得远了我就自己做，本来这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公主。但是、但是……一旦有人向我伸出手来，试图温柔地接住我，表达能够体贴地帮助我、照顾我的意思，我就会想起夏以昼。
夏以昼，你不要我了吗？
我哽了许久没再开口，才听见Lottie的一声漫长的叹息：“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你故事里的男主角吧。”
“可是，他现在真的不要我了。”我憋着眼泪，鼻腔像是被胶糊住一样透不过气，将涌未涌的泪意化作浓厚的鼻音，“哥哥没有了，夏以昼……也没有了。”
“你在我面前很少叫他哥哥。记得你之前说他上高中以后你才开始主动叫他哥哥的？”
“他去天行以后，我又不怎么叫了。”
我以为Lottie要问我缘由，却不想她只是垂下眼地转了转手里的杯柄。
“第一次结束时你还问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和夏以昼的关系变得不好了的，我现在可以回答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从他高考完的暑假开始。”
“猜到了。”Lottie点了点头，抬起眼神重新看向我，似乎很隐忍地投射出一丝丝同情，“节哀顺变这种话你应该已经听过很多了，我就说点新鲜的。”
“恭喜你，现在才是真正的自由。”Lottie的声音比她看上去年轻许多，我竟然此时才发现，清明婉转如筝，“没有夏以昼、没有哥哥，你不用和谁对抗、也不用急着长大或者幻想未来，你只需要停在这里，看清楚、想明白。”
“我可以么？”我诧异地瞪着眼睛。
“我相信你可以。你要是没有这个意愿，也不会来我这里。”
“我只是因为实在是睡不好觉。”我心虚地解释。
她没立即接话，直视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你想听听我的感受吗？关于……你的讲述。”
“洗耳恭听。”
“就好像你一直在淋一场雨，从十几岁开始绵绵不绝；然后到爆炸这一天，轰地一声被雷劈了，然后全都蒸发了，什么都没了。”
出来时在门口撞见沈星回。不知什么时候下过雨，地面一片潮湿，他低着头在踩水里的树叶。我怔怔地顿住脚步，望着他，先前用尽全力才憋回去的眼泪汹涌澎湃地席卷重来。
“诶……结束了？”
沈星回和我说话时的声音总是很软，让人想起刚出炉的桂花糕。鼻腔眼眶接连发酸，我终于忍不住扑过去了。
沉闷的眼泪洇湿他的衣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让我趴在他肩上止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肌肉像是崩断了的琴弦一样抽搐，我埋头不让他看我。他似乎愣了很久才轻轻地回抱住我，什么话也没说。这像是一场我欠我自己的眼泪，自爆炸以来就记在我的命簿上、也有可能更早……从夏以昼离开临空开始，又或者是，从青春期里那个漫长的雨季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终于哭够了，才瓮声瓮气地抬起头来。我明明记得自己没告诉过他地址。
“吃饭的时候手环提醒我你的心率异常，我看坐标追过来的。来了才看见咨询室的牌子，感觉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就没进去。”他适时地松开了我，也没多问，“回家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用手背粗糙地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
“没有。”他摇摇头，“本来也想，接你回家。”
我有些吃惊。他居然真的不问。我的眼泪、心率异常的治疗、那个过分的拥抱，他竟然可以做到只字不提。
“沈星回……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你想说就说，我会听。”他摇摇头，抬手轻轻搭了一下我的肩膀又放下了，“不想说就不说，我会等。”
我呆滞了。回家的路上天黑得很快，夕阳被黑暗瞬间吞噬。我盯着月光在他发梢描出的光圈发呆，期待又恐惧地思考着，我该为遇到沈星回这种幸运的事情支付怎样的天价账单呢？
我们之间，又算什么呢？是同情、怜悯、还是爱呢？
那一晚又做了梦。
梦里反反复复出现地还是只有那么一个场景。夏以昼抬起手臂，拱起的肌肉线条那么清晰明朗、像活生生的人，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时我就恍惚地以为是他死而复生了。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砸向对面，紧握的拳头上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细线牵引着我的心脏，跟随他的动作我莫名地紧张，眼神穿过他的肩头时我看见对面的人是沈星回，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副标志性地淡然无色，不躲不闪，就那么冷冰冰地站着。我感到一阵窒息，呼吸道和心脏骤停。
这梦境着实荒谬。且不提夏以昼根本尸骨无存，沈星回又怎么会是站在原地等着挨打的人呢？醒来冷汗涔涔，我捂着脸自嘲地笑起来。一定是因为讲了太多和夏以昼有关的回忆，又睡在沈星回的床上，才会做这么乱七八糟的梦吧。
我翻了个身，扑在沈星回的枕头上，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尽管在我住进来之前他早就换过床品，我却还是像个变态一样。
没办法，这是沈星回啊。他说过，“我会等”。
再等一下下……就再等一下下，等我好起来，等我看清楚、想明白，等我学会……到底什么是爱情。
三日后，沈星回在车站接到了从天行市出差回来的我，眼神空洞，像行尸走肉。
“怎么了？”他伸手要接我的行李，我倔强地没有松开。
“对不起。”我紧紧地抠着行李箱的拉杆，不知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沈星回，我得搬回楼下了。这段时间……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什……什么？你怎么了？”
“对不起……总之我……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逃的，但是……沈星回，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像你对我这么好一样对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充斥着咕噜噜的滚轮声和交谈的人声，我无力地抱着行李箱蹲在地上，声音越来越撕裂、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执着地、无情地挣开我的手，去往那个一望无际的深渊里。
我不知道远空舰队是什么地方，我只是很确定在DAA的夏以昼不会对我露出那种深不见底的审判和冰冷。
除了无助地流泪，我什么都做不了，冷风往破败的心脏里灌着，从内到外地发凉。我很清楚，我这样没用的人，一定会辜负沈星回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只有这一句话能说，毫无意义地、苍白无力地。
如果自由是随时随地都拥有和夏以昼分开的理由，那么……自由的意义是什么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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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双叒叕爆字数了……写乙游不会坑放心阅读（？）我还是那么喜欢修罗场……（叹气）这篇会努力圆一些主线的剧情，但不会涉及到除了🌟和🍎之外的男主，简而言之就是瞎编（。）虽然太长了应该不会有很多人看但我自己还是挺喜欢的，感觉复健成功了！
-总之，感谢读完的每个人（鞠躬——
【陆景和x我】无翼坠落
-⚠️BE预警，推荐BGM：杨千嬅-《少女的祈祷》
-一年前写的，就当……某种纪念吧。
<<<
00. 美梦终将醒来。
“你疯了吧！陆景和居然也同意？他那种男人能容忍自己被甩？”
“爱情就是这点可笑，相爱需要情投意合，但分开，只需要通知。”
“你明明是跟考试杠上了，为什么最后变成陆景和被甩啊？”
“你不明白……其实我以前也不明白，我以为分手的理由只能是不爱。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你俩又没有生离死别的……”
“如果我要掉下去的话，我不希望他也被拽下来。”
梦幻般的美丽终将醒来，我才惊觉自己......
-⚠️BE预警，推荐BGM：杨千嬅-《少女的祈祷》
-一年前写的，就当……某种纪念吧。
<<<
00. 美梦终将醒来。
“你疯了吧！陆景和居然也同意？他那种男人能容忍自己被甩？”
“爱情就是这点可笑，相爱需要情投意合，但分开，只需要通知。”
“你明明是跟考试杠上了，为什么最后变成陆景和被甩啊？”
“你不明白……其实我以前也不明白，我以为分手的理由只能是不爱。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你俩又没有生离死别的……”
“如果我要掉下去的话，我不希望他也被拽下来。”
梦幻般的美丽终将醒来，我才惊觉自己身处悬崖。
爱你成为了一场势不可挡的坠落。
01. 越努力越幸运是来自全世界的诈骗。
中律资格考试出成绩的那天晚上我在加班，和左然一起去见了事件簿上特殊案件的嫌疑人，然后毫无进展地出来。他似乎以为我是在为案件的进展发愁，还在安慰我：“没关系，也不是所有线索都断了。今天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态度可以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没错的，你刚刚那几个问题也都恰到好——”
“没事。”我感觉眼眶积水，匆忙地打断了他，“左律，我知道我们还有时间。”
他愣了几秒才接话：“嗯，还有时间。”
之后一直到左然送我回家，我们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或许这种难度的考试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也有可能因为早已通过所以对这些事毫不关心，因此我无法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说出口，辞职的念头也终于在这一时刻爆发出来，把我的大脑搅成一地鸡毛。
第三次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的确已经精疲力竭。[1]
陆景和已经出差半月，于是我也没有回陆公馆去。左然送我回了自己家，临走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站在车边等他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开口。直到在后面排队等待的车主不耐烦地鸣笛，夜空被刺耳的声音划出几道口子，冰冷的晚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左然就这样匆忙和我说了再见。
我转身上楼回家。和陆景和感情稳定之后我就一直和他一起住在陆公馆里，原以为自己会对那种生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看见自己熟悉的、常用的物品早已渐渐消失在自己家里，不由得发出一种“由奢入俭难”的悲叹。与此同时，也有荒谬又合理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我连中律资格都拿不到的话，到底又凭什么得到他的爱呢？
眼眶像是塞堰湖决堤。[2]
我负气地打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打开易拉罐的那一瞬我还在怀念陆公馆的酒窖，真是太没骨气。
很久没在工作日的晚上喝酒了。这几个月的空闲时间除了加班就是复习，我担心酒精会毁掉我好不容易装进大脑里的知识，忍了很久。麦芽的香味混着酒精的刺激入喉，低劣的产品带给了我一种久违的释放。
上一次喝酒……大概是三个月前，某天晚上因为做真题卷的成绩不太如意而辗转难眠，偷偷拿了陆景和酒柜里的酒打算助眠，被他发现之后两个人喝得在地毯上睡了一夜，然后果不其然地感冒了。我还记得他瓮声瓮气地和我撒娇：“姐姐干的，姐姐要对我负责。”
“喂……明明是你看见我喝自己也忍不住好不好！”
“我只是想……有些事我帮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帮忙，但一起买醉，至少是我能陪你做的。”
忽闪忽闪的眼睛像小猫一样动人，我的心也泛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涟漪。
没喝几口已经开始头晕，也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太想见他，眼前出现了晃晃悠悠的陆景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没说话，垂着眼帘，并不看我。
“哦……是幻觉啊。”我后知后觉。
算算时差，他那边还是凌晨，应该在休息；再过约莫五六个小时才会收到他的猫猫头表情包说想我，大抵也不会主动问我考试成绩，因为知道如果我想说的话早就告诉他了。
如果他在的话……他应该会帮我擦眼泪，一边说“想喝多少喝多少”一边偷偷藏起我的酒，告诉我“没关系”和“我爱你”。
我更难过了，心像一张被揉成一团之后随意丢弃的草稿纸。
或许他对我失望的话，我还会好受些……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左然今晚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我好像不再有能力去承受大家的信任和支持，不论是恋人还是朋友、或者是其他在意的人。我受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所有的爱和信任，我好像根本配不上这些。
我没那么好。我不够优秀，不够聪明也不够努力，总在“咬咬牙再坚持一下”的时候想着“可是我真的好累”；也许就是那些疲惫和松懈的瞬间堆砌了我的失败，也许脱离爱的滤镜我就是个很差劲的人。
至于陆景和……这样、这样好的陆景和，会爱我的话——也就是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眼瞎过呢？
恍惚之间，我好像打翻了杯子。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倾倒的酒弄湿了衣服，我懒洋洋地窝在客厅里无动于衷，如果可以闭上眼睛再也不要醒来就好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好事——哪怕是要死掉，也得承受生理的痛苦。想要无痛逃避困难，目前是不可能的事。
生物钟让我在工作日的早晨按时醒来，一夜过后衣领上全是酒渍。我匆匆忙忙脱掉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一边刷牙一边用凉水扑了扑脸就出门去了。早高峰的地铁是不可能有座的，挤出人山人海的地铁站我才得空给自己补涂了一下口红——刚刚在地铁上翻备忘录才想起来今天还约了客户，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像个人样。
踩点进律所打卡，风风火火地拿了资料就奔赴约定地点，路上还在懊恼昨天情绪太低落忘了拿今天要用的文件，否则早上不必浪费时间回律所的。我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这么快就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仿佛昨天晚上差点在左然车上憋不住要辞职的人不是自己。
然而或许这就叫回光返照吧。快到手的合同居然被巴德尔律所抢了先，我赶到时看见蔡昊雨组里的初级律师正从客户的办公室里出来，擦肩而过时对我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我竟然没有痛恨他如此犯贱，而是在羡慕。
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机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掉。
意料之外地搞砸了。我给左然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先回来再说吧。”
回律所时打到了一个很爱踩急刹车的司机，被酒精搅动了一整晚空空如也的胃差点把胃酸都荡出来了。我突然醒悟过来，左然的平静大概就是因为搞砸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意料之外”。只是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久违地在工作日夜晚买醉不会耽误正事的。
我又高估自己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批你三天假……不够的话，五天也行，不扣全勤。”回律所的第一时间我就直奔左然办公室，正当我打算把案件细节和他一五一十汇报的时候，他忽然这样说。
“啊……”我愣住了，“不、不用——”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他摇摇头，“这个案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翟星说过，她会去解决；基地那边……你也跟大家说一声吧，很累的话我们都可以帮你分担。”
“真、真的不用的……”
“逞强的话，不仅对你自己不好，也会耽误大家的进度。”
我知道左然这样说是为了说服我回家休息；但又不免要想……我可能真的在拖后腿。
这三次中律考试，我不说是没日没夜、也起码算起早贪黑了；但总感觉越学越心虚、越学越自卑，就好像掌握的知识越多越明白知识是根本学不完的。除了认真实践复习计划之外，我甚至也加入了这一阵轰轰烈烈地互联网玄学潮流当中，每周都祈祷星座运势是“学业好运”，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换一个公众号再看。
回忆至此，我有点想笑。小时候连鬼都不怕的唯物主义者，长大了竟然开始祈求神明的垂青。到底是遭遇了人为力量无法挣脱的困境，还是变成了妄想不劳而获的废物呢？
“滴滴——”
我在街上神游了好一会儿，忽然被尖锐的鸣笛声叫醒。
“姐姐！”面前停了一辆线条优雅的轿跑，敞篷缓缓打开，令我思念到出现幻觉的脸龇牙咧嘴地笑着，“回家啦！”
我好想你。刹那间泪水已然充盈眼眶。
越努力越不幸似乎才是我的人生命题。至于陆景和，是我万物黯淡的世界里，那颗落错了地点的流星。
02. 与其说是神明垂青，不如说是命运怜悯。
“嗯……好，我现在过去，”我以为陆景和回来至少会休息一两天，没想到刚和我回到家就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最后我听见他这样说，“我过去大概还要半小时，集团那边没空去了，例会你替我去吧，有重要的事再说。”
“你……现在就出门？”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容：“本来是想和你待一会……但之前你那个客户正好跟和印旗下的一个连锁酒店有合作，不是被巴德尔撬了墙角么？温辰刚刚说他们正在和酒店签合同，我叫他们等一下，我得过去一趟。”
“那、那你刚刚说……集团也有事？”
“哦集团那边啊，就是例会而已，关于这次出差的一些工作进展，温辰去就可以。”他把刚脱掉的外套重新穿好，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转身回来拥住了我，“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力所能及地……让你开心些。这对我来说不算麻烦、更不算难事，你明白的吧？”
我明白……我应该明白吗？
陆景和离开家好一会儿，我才发现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一片狼藉的客厅已经重新恢复了整齐。他没带我回陆公馆，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他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更理解我、也更爱我。
可我凭什么呢？凭搞砸了工作还要靠他收拾烂摊子么？尽管这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几句话而已，但我却无法再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我的信心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紧紧包裹，然后在一击即碎的最薄弱之处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我找到了他收拾之后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垃圾，也看见了冰箱里塞满了我爱喝的、不清楚具体价格也不太敢去查的酒，洗衣机里的脏衣服也已经干干净净地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狭窄而温馨的房间里充斥着和我——这间屋子的主人——格格不入的生机。
这全都是陆景和带来的，他是神明降临的垂青。
我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可能该整理整理工作资料、或者复盘一下考试情况，毕竟中律考试失败三次在互联网上也算不得稀奇，有好多人一考就是五六年的；实在不行的话也应该好好放松自己，打打游戏、看看电影，休憩一下再重新出发。
但我已经不想再出发了。我瘫坐在客厅里发呆，昨晚就是在这个位置幻想出了陆景和的脸，那样失望的表情、那样躲开的眼神……然而他真的出现时，却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对我的不满，反而是马不停蹄地为我奔波，甚至可能还会耽误他自己的事。
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生出“请你少爱我一点”的想法。他的包容和体贴让我喘不上气了，我多希望他痛骂我一顿，对我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不是心照不宣地对考试结果闭口不谈，甚至语气里处处透露着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我的伤口一般。
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陆景和才姗姗回家。这期间我百无聊赖地发呆、睡觉，脑海里有两个小人不停地大战，搅得我不得安宁。白色的天使小人大喊着“你已经辜负了他的支持就不要再辜负他的爱情”，黑色的恶魔小人则是质问我“你到底凭什么得到他的爱情”。
电子锁的声音终于响起，按密码的节奏却很奇怪，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陆景和满脸通红地出现在我眼前。
“喂……不是说不算麻烦——”我接不住他，两个人一起倒在了玄关的矮柜边。我的腰在柜门上撞了一下，疼得我瞬间满头大汗。
“是不是……是不是撞到了？”他喝酒之后的动作和语气都比平时慢一些，却还是急着去掀我的衣摆，“我、我看看……”
“我没事！”我哭笑不得地按住了他，“怎么喝酒了？”
“应酬一下……”他撑着墙借力站了起来，一边说“不用帮我”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客厅走，最后没能成功地倒在沙发上、而是躺在了地毯上，和昨晚的我一样。
“你别说……那个男的真烦，难怪你没搞定他。”活泼的小男孩喝了酒会变成话唠的，“我有多久没被人灌过酒了？居然跟我玩倚老卖老那一套，董事会的老头们都很久不敢这么挑衅我了！要不是看在他跟律师协会那边有很深的关系的份上，我才懒得给他面子……哦对了，我跟你说，巴德尔能从你们手里撬走这个客户估计也是从协会那边下的手，具体的……左然去查了，他回头会跟你说吧。总之这个委托应该是没问题了……不过我就是希望，这种事儿多的客户以后少来点。我会很心疼……”
陆景和……是我很心疼你啊！
我给他倒蜂蜜水的手都在抖。颤颤巍巍地端过去他还不喝，嚷嚷着：“老婆，我想和你喝酒！”
“你都这样了，还喝！”我红着眼瞪他。
“可是你昨晚自己喝了没告诉我……我要求补上！”他很是理直气壮。
“你时差倒了吗？你不困吗？飞机上也没睡觉吧？”我没搭理他的无理要求，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哄着他，“好了好了……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哪想到我的手刚搭上他的衬衫扣子就被人抓住，迷糊成这样也有着我几乎无法反抗的力气：“抱抱——”
“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如雷贯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又很不争气地哭了。不要再夸奖我、不要再相信我、也不要再爱我，我求你了。
“怎么……哭了……”他伸手去摸我的脸。
无能的人只剩眼泪。我默默地挣开他的怀抱，试图爬起来。
又被他一把摁了回去：“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眼泪是你的勋章。”
我希望自己不要再失控了，应该立刻让生活回到正轨上；然而面对着这个世界上最能容忍我任性的人，来势汹汹的眼泪把我轰炸成了一地碎片。只是我从未经历过如此沉默的哭泣，声带像是被上帝按下了静音键，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眼前陆景和红扑扑的脸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
我源源不断地哭，他锲而不舍地擦。有条不紊地像是流水线上的机器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他忽然开口：“姐姐，看见你这样，我也想哭……我好心疼你。”
我知道他没骗我，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别为我掉眼泪。”我满脸泪痕地扑上去吻他。
他不该这样的。他不该风尘仆仆地为别人的错误奔走，不该委屈地为我掉眼泪；他不该吃爱情的苦，他身边站着的也不该是这样的我。
原来接吻可以是苦的……原来我得到的甚至都不能叫垂青，只能说是怜悯。
因为怜悯，给我送来了黑暗世界里不能承受之光明。
03. 不要接住我。
左然给我批了五天假，但第三天我就去上班了。因为陆景和已经向我提出了“我也和你一起休假吧”，我惶恐地连连拒绝“我马上就去上班”。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在井井有条地安排工作事宜的同时行尸走肉地想着怎么样提辞职比较合适。我下意识地认为左然会拒绝，NXX大概也没人会同意让我脱离组织；可是我真的碎掉了，从头到脚、从身到心、从生理到心理，没有一处完整的。
我明白自己经不起再一次打击，可是如果就此放弃，那么我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业也都付诸东流，拿不下中律资格证我就要永远待在这个位置上……甚至可能也没法一直，因为总会有比我年轻又比我优秀的人出现，我还是会被淘汰掉……
虽然也不知道辞职了还能去干嘛，但至少我现在不该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还没来得及就辞职的事情做出决定，又被另一件事打乱了阵脚。周四的中午，和程澄在K记点餐时她突然大叫一声、然后把手机递给我看：“这个女人好像不是你吧！”
我定睛一看，营销号写的标题是“和印总裁与白家二小姐共度蜜月”、“陆白两家二度联姻”之类的。
“这不都写了吗……白家二小姐，”我没见过白莘姐姐的妹妹，但看过照片，的确很像，“肯定不是我啊。”
“这什么情况？狗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的拍到了戒指……”程澄说着看了一眼我的无名指，“还真不是给你的……啊，小陆总他不会真是那种人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关掉了点餐界面，也点开了此时此刻正挂在热搜上了“爆”词条，“我甚至有点希望这是真的，你看评论区不都在kswl么？”
“嗑你个头啦！这是你男朋友啊喂！”程澄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疯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是吧。”
我真觉得评论区说得没错。白莘姐姐我是知道的，不论是样貌、能力还是家世都好得没话说，是她妹妹的话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虽说白家小妹因为从小在国外上学和陆家走动不多，但最近也是刚回国，我有听陆景和提过几次。门当户对和亲上加亲虽然有点土……但如果对照组是我，是这个连续三次中律资格考试都失败了的我、是这个搞砸了自己的工作还要他去善后的我、是无能到只能害他和我一起伤心难过的我……
也挺好的。当灵魂已经变成一地碎片时，心碎的感觉就不再是疼痛了。
这几天陆景和又去出差了。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忙，还是害怕我们再次陷入那种心照不宣且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里。他应该也能感受到那些“支持”和“鼓励”的话不再能帮我什么，更甚者，以他对我的了解可能也会明白他的援手已经变成了我的负担。而他也无法面对和处理这一切，只好用忙碌来掩盖我们之间越来越宽的缝隙。
这缝隙不仅仅是因为考试，更是因为……我已经掉了下去。
递辞职信的那天正好是陆景和出差结束，刚一出律所就看见他又开着那辆轿跑来接我。陆公馆的三层车库里有无数豪车，这一辆并不算名贵却是他最喜欢的车。因为我们第一次接吻在这辆车上，而这个理由是我偷听他和温辰对话知道的。真是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我没上车，而是趴在车窗上和他接吻。他很意外，呆呆地睁眼看了我好几秒、睫毛刷过我的眼睑像柔软的棉花。
我在心里和他告别，我已经没什么告别礼物可以送出去了，只能再告诉你一次：我爱你，离开也是因为我很爱你。
他哭了。带着凉意的眼泪沾湿了我们的脸颊，我后退半步看见他沾着泪珠的睫毛，美得令人沉醉。
我就知道没什么事能瞒住他。我们太了解彼此了。
“我们……就走到这里吧。”我重新上前半步，轻轻抱了一下他，“我想你该拥有更好的爱情，真心的。”
在我快要放开的时候他死死地抓住了我：“你再想想……我不要……姐姐，我不想！”
“是不是很惊讶……我还是说出来了？”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紧绷得像石头，“所以……我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那么坚强、那么优秀，我很差劲，差劲到……想放手了。”
“我不放！我不会放手的！”他咬紧牙关，“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真的会这样，姐姐……我很委屈……”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简直像无妄之灾。他什么也没做错，甚至是做得太好。
“和我继续在一起，你才是更委屈。”我耐心地解释着，“小和，我真的觉得……我们能走过这一段，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但是要让我一直承受命运的怜悯，我也会很累的。你看见了……你肯定也感受到了，就像你现在非要用这个姿势抱我一样，我们都很别扭，不是么？”
“我放手你就会走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夏季暴雨里朝我奔来，湿淋淋地委屈，“我放开你就会走的……”
我快掉下去了。但你不能。
于是我推开了他，这样别扭的姿势，我想推开他也不难。
“其实我还想和你当好朋友……但想了想，又怕自己忍不住贪心，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当朋友了。”我居然没有再哭，也不知道是眼泪已经流尽、还是终于推开了压在肺里的沉甸甸的石块，我大口地喘着气，“我会在心里、在遥远的你看不见的地方……祝你幸福。”
“陆景和，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但我不是最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可以陪你一起呢？我难道不是能和你同甘共苦的爱人么……”今天傍晚的天气很好，夕阳落在车的后视镜上折射出漂亮又迷人的光芒，但我的世界在下雨，他的也是。
“我不要你接住我。”我坚定地说，“陆景和，你不可以掉下去。”
04. 恋痛是人类的执拗。
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铁了心要走，那么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一阵风。
陆公馆里的东西我没有去拿，我明白只要我回去就离不开，对陆景和说出那些话的勇气根本不够“三而竭”，只一次就耗尽了我的所有气力；至于忒弥斯和NXX，在我办好了手续和交接工作之后，除非有人囚禁我，也没人能逼我留下。
失业加失恋，虽然都是我自找的，但程澄还是不忍心，生怕我想不开，三天两头来家里陪我。我一边看着房贷吃掉存款，一边考虑着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或者咖啡馆做点兼职补贴家用。
程澄总算忍不了了：“你到底图什么啊？忒弥斯又没有因为你没考过就不要你了！小陆总……小陆总他更没有！”
“是我不要我自己。”我语气平淡地说，“我知道你不明白……但你不明白是件好事。”
自我怀疑是比黑洞还可怕的深渊，比大裂谷还恐怖的悬崖。当一个人的信心和灵魂都被击碎时，就会陷入到没有止境的坠落里。
除了放逐，别无他法。
“辞职的事……或许我能理解一点，如果一直考不上的话，早点换份工作也是好事，毕竟拿不到资格还耗在这里好像是没什么意义。”她叹了口气，“但是小陆总……小陆总他做错了什么？我们差点丢了和印的合约！你们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发起疯来都一样！”
“他不会的。忒弥斯是他最好的选择，你放心吧。”我居然还笑得出来，“闹一阵就好了，小孩嘛。”
“你的语气，还爱他。”
“他什么也没做错，非要说的话……就是太爱我。”
程澄大叫起来：“荒唐！Ridiculous！”
“你是被陆景和买通了吗？”我还有心情开玩笑。
“喂……你是不是没有心啊！”她痛心疾首地说，“可是你明明还是很爱他，他也很爱你，到底为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他一有空就来你家楼下守着吧！”
“本来不知道也被你闹得知道了。”我耸了耸肩，而后认真地说，“可是，陆景和应该有更好的爱情，我给不了了的。”
“你怎么知道你给不了？你为什么替他做决定？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任性很不讲道理吗？”
“对啊，我很不讲道理，就更不该和他在一起了。”
程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被我的逻辑闭环震撼得不轻。
“不得不承认，你执拗得好有道理。”最后她感叹道。
我在阳台上晾衣服，偷偷望了一眼楼下，那辆熟悉的车还停着。
还是想哭。藕断丝连的爱情像静静流淌的月华，牵动着相距不远、又遥遥千里的我们。
大概，恋痛是人类的本能吧。我安慰着自己。再过段时间，他就会忘掉我的。
但我会一直记得他。记得命运对我的怜悯，记得这段不该属于我却降临于我生命里的、如梦似幻的年华。
注释：
[1].出自《左传·庄公十年·曹刿论战》；
[2].塞堰湖，指河流或海洋的一部分被堵塞而成的湖泊；由于石块、淤泥、沙土等组成的“坝体”不够稳定，对下游区域可能造成较大的灾难.
-FIN-
【沈星回x我】沈星回焦虑症
-伪吵架小甜饼，复健产物，感谢阅读！
-星星星星我们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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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剥了两只橘子，一只按我喜欢的方式连白色纤维都剔得干净，掰成整齐的一瓣一瓣排排坐在床上桌，另一只则是图方便快捷地直接用水果刀切成四块，其中一块正被他咬下一口，果汁蹭在他的脸颊和鼻尖，徒增几分可爱。我盯着吃橘子的沈星回看了一会儿，在想上帝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窗？我讨厌那种汁水四溅的吃橘子方式，就是因为会把自己搞成满脸果汁的狼狈模样。
但沈星回，多狼狈都是可爱的。
“今天怎么没用evol把苹果削得只剩下核了？”病房里太安静了，我忍不住出声。
沈星回面不改色地拿起第二块橘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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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回剥了两只橘子，一只按我喜欢的方式连白色纤维都剔得干净，掰成整齐的一瓣一瓣排排坐在床上桌，另一只则是图方便快捷地直接用水果刀切成四块，其中一块正被他咬下一口，果汁蹭在他的脸颊和鼻尖，徒增几分可爱。我盯着吃橘子的沈星回看了一会儿，在想上帝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窗？我讨厌那种汁水四溅的吃橘子方式，就是因为会把自己搞成满脸果汁的狼狈模样。
但沈星回，多狼狈都是可爱的。
“今天怎么没用evol把苹果削得只剩下核了？”病房里太安静了，我忍不住出声。
沈星回面不改色地拿起第二块橘子：“不新鲜，没买。”
他看起来不太像是在照顾病人。并不督促我吃药、吃饭或者休息，买饭顺便给我带一份，吃水果顺便给我留一个，喝水顺便给我倒一杯，他睡觉的时间比我睁眼的时间还长，管床的护士姐姐吐槽看见好几次半夜里我醒着他呼呼大睡的情况，他眼皮也没抬一下，闷闷地应了一声：“困。”
他也许是生气了……我不太确定。虽然以身犯险把自己搞进医院里是我不对，但我又觉得沈星回不是那种会狠心到对明明已经快要痊愈还被医生勒令不可以出院的人仍然心怀怨气的人。
不让我出院的当然是黎深。他的医生权威可真是不一般，人远在千里之外出差、参与某某高峰论坛、发表他的某某权威论文演讲，手还能长到禁止Asko放我出院。他出差之前亲自监督我做了全面检查，然后把那些报告摊开给沈星回看，我吃惊地瞪着他许久，只听见他对沈星回说：“看到了么？猎人这份工作并不适合她，更别提，做你的搭档。”
我们是没有明码标价地约定过不许把病情告诉其他人，但我以为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黎——”那时我惊讶的声音不过喊了一个字，就遭到对面两人出乎意料地同仇敌忾。
“你还想瞒着他？”
“你还想瞒着我？”
Asko心外主任医师的办公室被暗流涌动的沉默笼住。黎深丢下我的报告和白大褂，急匆匆地关门离去，似乎一句话都不愿同我或者他多言。沈星回则是一张接一张地翻看，纸张在空气里流动，我的心跳也是。都说小时候不敢看成绩单长大了不敢看体检报告，要我说比看体检报告更恐怖的是男朋友先看了。我在禁猎区被流浪体啃脖子的时候都支棱着的双腿现在在沈星回面前发软。自知那颗不怎么好用的心脏一定漏洞百出，但……他是那种发现对象瞒着他患有绝症后就愤然离席的人吗？
“你知道你有焦虑症吗？”沈星回合上报告，声音落在安静的空间里像是石子投入水面的波纹。他凝着我，眼神如同一颗光滑的蓝宝石，没有一丝褶皱，将我的一切试探都阻隔在外。
光顾着揣度他的心思，我愣了好几秒才消化他的声音：“啊？你说什么？”
“看来是不知道。”他起身，隔着病号服抓住我的手腕，“走吧。”
“去……去哪？”我有些慌张。
“回病房。”他的步伐快我半个肩头，我看见他微微抖动额发和紧紧抿着的双唇，“虽然很不喜欢你的主治医生和你说话的方式，但这一点我和他持有同样态度——无论是心脏的异常还是其他原因，你暂时不能出院。”
堕进恐惧的湖泊里的心脏似乎被他拽住的手腕拉上了几厘米。我想我的确拥有某种自虐的热衷，一边辛苦地披着正常人的面具生怕被最亲近的人发现真面目，一边又在被摘下的那一刻骤然舒了一大口气。
多么病态的人才会抱着被抛弃的心情爱你呢？沈星回，我当然知道我有病。
“你没吃药？”沈星回吃完那只橘子时，黎深特地拜托照看我的医生和管床的护士姐姐一同过来查房。医生拿起床头一颗没少的药片袋子清点，护士姐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她好几天晚上没睡了。”
“小姐……就算你是黎医生特地嘱咐过要关照的病人，也不能这么胡来吧？”医生叹了口气，又转向坐在病床边慢条斯理地清理橘子皮的沈星回，“家属，你也不管管？”
“那是阿普唑仑，她不想吃，就算了吧。”沈星回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另一边已经空掉的药盒，“心外开的药，她每天都按时吃了。”[1]
我还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毕竟他每天都悠闲地像是把家搬进了医院里，而非是在辛苦地照顾病人。
“我可以出院了吧？”我每天都会执着地问一遍这个医生根本不能做主的事情，“我的心脏报告最近半个月都没有异常了。”
“黎医生回来再说。”也是一贯的回复。
意外的是，本已经无情拒绝了还我自由的医生忽然又回头问“你们结婚了吗？”
“呃……还没。”我僵硬地答。
“什么意思？”沈星回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里，几声清脆的塑料摩擦声之后，还有一句，“你们黎医生派你来打探消息的？”
“哦……不是。”对方摇摇头，“我只是感觉，你们是不是感情不好？否则你怎么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拒绝治疗……要不想办法修复一下感情吧。”
这是我本次住院以来在沈星回脸上看见过的最激烈的表情。那医生不管不顾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沈星回诡异的神色配上莫名开始发光的脑袋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先是眯起眼、而后又瞪着那医生的背影，紧跟着斜睨了我一眼，最后才收敛了他垂落的嘴角，似是悄悄吐出一口很长的气，才拿起我没碰的那只剥好的橘子。
“吃点儿？”
我对上他的眼睛，仍然是那颗光滑的蓝宝石。他几乎是把橘子放在我嘴边，这距离完全足够我用眼睛勾勒出他指甲的轮廓，然而我却仍感到视野一片模糊。那是蓝宝石做的一扇坚硬的屏风，我推不开。
周身的光点在某一瞬泯灭，我才注意到他靠近我时近乎停滞的呼吸，像一块会动的雕塑，或是执行着“陪伴我”指令的机器，没有起伏的身体，安静得像我失眠的夜晚和在黎深办公室里阅读我的检查报告时一样。
我意识到了，他在和我比耐心。我在等他发火，而他在等我开口。
明明我很害怕他的愤怒，却又坚信愤怒才是他在乎我的证据；所以我在等。沉默的等待像是一场无形的拔河比赛，撕扯着我们之间脆弱的联系。
“我晚上去吃烧烤，你要么？”我半晌没动静，他又把橘子放下了。
“我能吃？”我有些诧异，“应该忌口吧……”
“哦，我以为你会想偷偷吃。”
“可以么？”
“心外没说忌口。”他未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哦……哦。”我幽幽地点头，“那吃吧。”
下一秒，眼前闪过一道宏光，人就消失了。如若不是他放下的那瓣橘子还在桌上微微摇晃，就仿佛眼前的这片空间里从未出现过那个人一样。
我的心也像那瓣橘子一样摇摇欲坠。
“擦擦啦……”沈星回的嘴角沾着烤串的油渍，脸颊上还贴了一颗红辣椒籽，我拿着纸巾伸手，他乖巧地停下动作等我擦掉，嘴上却无所谓地说着“吃完再擦也一样吧”。
我最近胃口不好，工作繁忙总是昼夜不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种油腻重口的食物我陪他吃了几口就又没了兴致，久经折腾的胃也在嗷嗷大叫地抗拒，索性就放下了，反正有他在也不用担心会有吃不完的状况。
他很快便扫荡完毕，拿着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掉桌上残留的食物残渣。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手，发现他的指甲长起来了，戳出好一截来，才想起他上一次剪指甲恐怕还是我住院之前的某个周末。他起床解决了早餐又躺在沙发上睡回笼觉，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地毯上就着他垂落的手臂替他修了指甲。太阳从东边挪到西边，睡美人从脸晒到腿，竟睡得那么沉。我找了本书来，靠在他旁边一页一页静静地翻看，不太专心，也不肯松开他的手。
明明他安安稳稳地在我眼前睡着、连他的呼吸也近在耳边，我仍要抓在手心里，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我喜欢那天晴朗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和毛毯上的温度，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抓住了他。他没什么反应，反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把消毒湿巾换到另一只手里继续擦着。
他太平静了。我对出事那天流浪体啃上我的脖子之前最后一秒中的记忆是铿锵有力的光将我和怪物劈开，而后闪出沈星回近乎四分五裂的神色；然而自我在医院醒来以后、到他读我的检查报告、到他理所当然地成为“21号病床家属”，他都平静得有些可怖，仿佛那一秒钟只是我关于被从天而降的心上人及时拯救的幻想而已。
无论是异常诡异且毫无头绪的以太芯核对我心脏造成的影响，还是我拒绝一切精神药物的态度，甚至是我的失眠、绝食乃至沉默，他都照单全收；我说不，他说好；仿佛这一切叛逆的、不合规的、任性妄为的行为都不会再勾起他的一丝情绪。他也不好奇，没有任何主动询问，关于心脏、焦虑症或者那天为什么要去禁猎区，他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沈星回真是擅长做任何事，连等待这种违背人类本性的事情，他也做得如此出色。出色到我开始惴惴不安地怀疑，或许他本来就是不感兴趣，他根本就是不想知道。所谓的耐心拔河比赛，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把戏而已。他已经对我失望了，或是不愿同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突发身亡的女人继续维持情侣身份，或是终于受够了我自不量力地闯去一个又一个危险区，或是……
爱情被人以“不需要理由”神化的背后，是不爱亦不需要理由。
我输了。
夕阳给他身后披上粉橘色的风衣，他收拾完食物残渣以后走到窗台上给花瓶换水。春季将到未到，白昼仍不算长，低垂的夜幕转眼便将绚烂的颜色搅碎。日月同辉不过堪堪几秒，他周遭的光晕便从温暖的日光变成了如水的月华。他抱着花瓶转身，一只手拎起花枝，并走去洗手间里倒掉，“哗啦啦”一阵出来，花枝又被插了回去；他走回窗台上将花瓶放好，而后低着头细致地往里挤了几滴营养液。单薄的月光在他的晃动下渐渐变浓，附在他发梢凝结成霜。
换好水，他转身，回眸朝我弯起眼睛：“看什么？”
月光太冷，冻得我发抖。我看见他的眼睛仍旧如一双冰冷坚硬的蓝色宝石一样不可撼动，心底的最后一丝耐心也碎掉了。我还是输了。
“沈星回，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我以为这样的开头会足够他摘掉这副假装平静的面具，也因害怕他是真的无所谓而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肯说了？”他挑起一边眉毛，靠近病床的脚步微顿。
“如果我一直不打算说呢？”
“不想说就不说。”
他重新迈步走回我身边坐下。陪床的小床又窄又小，他躺在上面显得有些滑稽。起初我还提议让他陪我一起在病床上睡，可说什么他都不肯。
“一辈子都不说呢？”
“那就不说。”
“那样……我们还会有一辈子吗？”
“会。”他斩钉截铁的声音让我几乎落泪。
我努力把眼泪吞回去，轻轻拍了拍枕头，央求道：“你陪我躺一会儿，我都告诉你。可以么？”
“好。”他答应得干脆，利落地起身，掀开被窝钻进来，一只手臂娴熟地穿过我的颈后，另一只搭在我的腰上；这套动作迅速得像是早已蓄势待发多时似的。
我又被逗笑了。
“喂……想爬上我的床多久了？”
“不说我下去了。”
好吧。他总能用一击必中的方式拿捏我，这就是沈星回。
“心脏的事不是故意瞒着你……只不过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就只有黎深知道，他是主治医生也没法瞒着吧……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事了。”
“很长时间？报告显示你最后一次手术的时间和入职猎人协会之间不到一年，这叫很长时间？”沈星回打断我，吐息的热气近在咫尺，声音像是卷着我的发丝含混地质问。
“这……不长吗？”我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哦。还有呢？”他平淡的反应让我更惶恐了，试图去抓他的手又被他挣开。
“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心脏的事和以太芯核有关，所以之前偷偷去N109区还有这次去禁猎区，都是因为想查这个……我感受到波动了，虽然黎深说过解决办法没那么好找，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你可以不告诉我原因，”沈星回的语气分明很轻，甚至像是黏在恋人的耳边亲昵的耳语，我却感觉是某种难以抗拒的神谕，在他怀里融化成一团无主的水雾，晕晕乎乎地散开来，“但至少留点提示告诉我你要去危险的地方，我会帮你。”
“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帮了啊。”我故作嬉笑地说，“最后不还是你去救我了？”
他冷哼了一声没接话，我大抵也是被这气氛蛊惑，竟胆大包天地追问起来：“怎么不承认啊？难不成其实去救我的是……光猎？”
他轻轻搂在腰间的手臂忽然僵直，像一座牢狱把我困在其中：“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个？”
我又怕了。我拼了命地想用他的愤怒来证明爱情的存在，又无比恐惧他会真的愤然离去；这样的拉扯撕裂长久地存在于我们的关系当中……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病态得无可救药呢？
“最后是……关于焦虑症。”我及时扯回了话题，声音变小了许多，不知心虚和无奈各占几分，“我应该是知道的，但不太确定。”
“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好几个月睡不好觉。能睡着，但会一直做噩梦；因为不想做噩梦，能醒着就不睡了。有时会感觉心悸、头晕，胃口也很差……”
“为什么我完全没发现？”沈星回困惑地问，“之前你陪我吃夜宵的时候不也吃了好多？”
“我是说……在你不在的时候。”
他愣住了，原本眨动时轻轻扫过我后颈的眼睫也挺住。我在他怀里转身对上他的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无际的蓝色星空，碎银在其中缓缓流动，那坚硬的屏风早不知何时已然消泯。
我就知道……他擅长等待。擅长等到我推倒那虚晃的遮挡，等到我自甘跳进无边的银河。
“身体这么不对劲，我当然知道我有问题……我没有检查，也不想吃药，是因为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哪里？”
“睡眠质量变差是从和你在一起开始，恐慌发作也只会出现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沈星回，我怕失去你。”
“我知道这些情绪来得莫名。你是非常称职的恋人，我能感受到你的感情、在意、你对我们关系的重视、你对我的好……我通通都能感受到。所以我才觉得自己的恐慌难以解释，无时无刻想要粘着你的心情既不成熟也没必要，我只能想办法自己克服，只是效果不太好，而且我根本没想过心理科那几张量表居然就能查出来……”
“这病与其说是焦虑症，不如称之为沈星回焦虑症才准确。”
“我害怕失去你，无数次地想象过我们分开以后要怎么继续生活，然后会哭、哭累了就睡着，醒来又会自食其力地安慰自己，沈星回那么好的人……能一起走过某段路已经是我的万分幸运了。”
“所以，沈星回……哪怕我们未来会分开，此刻也不要放弃喜欢我，好不好？”
话讲到中途，我便不敢看他的眼。垂下脸，攥着他的手臂，越来越近，最后蒙进他的怀里，声音也开始变成毛玻璃似的一团糊涂，哽咽的同时憎恨自己胆小、幼稚，是个可恶至极的自私鬼。泪水打湿他的衣服，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扩音器震在我面前，一下一下地、证明着，他就在我眼前，切实地、没有离开我。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好吧，其实也有那么一丁点儿。”
“我想看你生气，这样说明你在乎我。但又怕你真的生气……会丢下我。”
“总之，别生我气……好不好？”
也许只有几秒钟，又或者不到一秒。反正我实在是不像他那样擅长等待，此前长久的沉默与其说是等待不如说是我自讨苦吃的病态，不过是为了在被他捧起时能多感受一份甜蜜于是毫无限制地往自己身上增添磨难。
背后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抚着我；头顶叹出一道悠长悠长的气息，连月光都泛起波澜。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恐慌便如同蒲公英一样迅速繁衍，本就模糊的视野里再添几分黑暗，我近乎哀求地在他怀里颤抖着：“你还是……生气了吗？”
紧跟着，我听见他苦笑了一声，像皱巴巴的小苦瓜似的。
“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关系，让你这么痛苦。”
“所以……”所以还是要抛弃我了吗？
“以及，我根本想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分开的理由？让你害怕到……焦虑症？”他的语气又多了几分无助，“你能告诉我么？你都替我们想了些什么分手的理由？”
我被他的问题噎住，瑟缩地抬起头看他，泪眼朦胧的视野模糊不清，我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去触，碰到他苦笑的嘴角，他伸手抓住我，熟练地扣住。
“嗯？说啊？”
“不爱我，应该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我嚅嗫道。
“需要。”
“那……爱我呢？”
“也需要。”
“啊……那是，什么理由？”
“爱你的理由，沈星回会用他的一生回答无数次。”他轻轻吻着我的发顶，柔顺的声音裹挟着隐秘的花香，像某种魔法咒语，层层叠叠地将我围困。
“不是喜欢光猎么？那就是其中一次。”
“明天最后检查一次心脏，没什么问题就回家吧。”我哭得浑身发抖时，听见他又轻声开口，“沈星回焦虑症，只能沈星回来治了。”
“我永远不会对你愤怒的。因为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你爱我。”
原来，他不是擅长等待，他只是擅长爱我。
注释：
[1].一种苯二氮䓬类药物，主要用于治疗焦虑症和恐慌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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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们就要问了，星回星回，你怎么这么萌呀！
【夏以昼】论坛体：我闺蜜好像在和她哥哥搞暧昧，这对吗？
-作者带着她好久没写的论坛体又摸回来了……
-复健中，玩梗致歉，有全员提及，一切为了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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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RT，最近不是过年放假么？我去诡秘家玩了一次，感觉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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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刺激的标题
3L
春节档就该看这个啊（嗑瓜子.gif）
4L
正在嗑
5L
靠你们怎么知道我刚把装瓜子壳的垃圾袋打翻了挨我妈一顿呲
6L
不是你们抬头看看这里是《临空生活》啊……这是真事儿吗？编故事请去隔壁《临空故事会》……
7L
那咋了，骨科就是最棒的
8L...
-作者带着她好久没写的论坛体又摸回来了……
-复健中，玩梗致歉，有全员提及，一切为了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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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嗑
5L
靠你们怎么知道我刚把装瓜子壳的垃圾袋打翻了挨我妈一顿呲
6L
不是你们抬头看看这里是《临空生活》啊……这是真事儿吗？编故事请去隔壁《临空故事会》……
7L
那咋了，骨科就是最棒的
8L
楼上嗑药嗑魔怔了吧……现实生活里骨科真有人能嗑吗？？？
9L
现实生活里骨科是真的会被打断腿去看骨科吧……
10L
急啥，先听楼主展开说说呢？
11L
楼主你人呢？？？
12L
电量充足，瓜子充足，网络状况良好，春晚暂停，楼主请说
13L
笑死我了……
14L
无聊的春节完全就靠八卦过了
15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来了来了……我发完帖忽然想起来我这个账号是拿常用手机号注册的，我怕被大数据推给诡秘本人了，刚去换绑手机号……
16L
笑喷
17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上次不小心刷到一个男同事求吧唧拼车的帖子给我吓晕了，不想再重复这种社死经历
1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9L
大数据……请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吗好的
20L
他追谁啊？好好奇
21L
这种多半是给子吧（寸不已刻板印象了又……
22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他追光猎……应该不是
23L
我草光猎，有品
24L
啥？啥时候又出新谷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也要拼啊啊啊啊啊
25L
哦光猎啊，那没事了那肯定不是给子
26L
笑死我了……这又是什么刻板印象啊啊啊啊啊啊
27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啊啊啊啊啊我同事是不是给子这不是重点啊！！！
28L
差点忘了标题……
29L
笑死我了
30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是这样的，她家前段时间出了意外，她人状态也不好，工作狂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她把自己累死了，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就和几个平时玩得很好的同事说去她家玩，其实就是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心情不好出什么事了……然后没想到，她哥居然回来了！
31L
所以难道是出意外了对哥哥就……
32L
一时不知道诡秘想不开和诡秘真的搞上骨科哪个更吓人
33L
哦原来是这种情况……唉如果说精神状态不好的话其实也情有可原吧，太依赖哥哥之类的……
34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她家情况有点复杂，首先是她和她哥是都是被奶奶领养的，她家没别人了。然后出意外的时候都以为除了她都死了……她领着她哥来给我们开门然后笑嘻嘻“这是我哥”的时候我都被吓出魂了。姐们儿之前没见过她哥本人但是去参加过葬礼啊上过坟啊……
35L
卧槽
36L
这信息量有点忒大了吧
37L
等一下……
38L
什么意思？她哥复活了诈尸了还是根本没死？
39L
是亲生的吗？奶奶是领养了一对亲兄妹还是伪骨科啊……
40L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伪骨科我笑了一下
41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应该不是亲生的……说实话我没敢问。。。你们能不能先代入一下我，参加过葬礼的死者突然冒出来了我诡秘还完全不解释。。。她不语只是一味地牵着哥哥的手露出幸福的围笑——呃，谁为我发声？？？？？？
42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3L
对不起这也太好笑了
44L
不是楼主你这么描述谁会不笑啊？
45L
很缺德但我还是笑了
46L
是很恐怖但也很好笑……
47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8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行……我看接下来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我必须强调一下这都是真事，我真的没在编故事……
49L
工位坟头草老师你别把我的期待拉太高啊
50L
谁懂刚才那段“我可是给他上过坟啊他怎么活了”配上楼主ID更好笑了
51L
这太地狱了。。。
52L
楼主不语，只是一味地散发怨气……
53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喝喝……等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吓晕。
书接上回，诡秘携手不知道是诈尸了还是复活了的哥哥给我们开门，我们揣着一片空白的大脑进屋，哥哥旁若无人地摸了摸诡秘的脑袋用夹子音说“那我先去做饭了”，诡秘竟像被撸爽了的猫一样蹭对方的手掌心说“好”……我后面那姐们儿显然也是被我诡秘这种从未见过的撒娇形态吓得不轻，推了我一把，导致我拖鞋都没换好就在门口摔了一跤……此时诡秘哥哥已经离去前往厨房，诡秘弯下腰我以为是要扶我一把没想到是露出邪恶的笑容在我耳边低语“我就说我哥很帅吧但你也不至于帅到跪地上吧？”
不儿，这对吗？？？
54L
啊……
55L
😱😱😱😱😱😱😱😱😱😱😱
56L
不是等一下。。。
57L
你确定他俩是兄妹吗
58L
我和我哥要是在家里这样感觉我爸妈会把我们两个都丢出去。。。
59L
这有点恐怖了
60L
我草这是真的吓人
61L
而且还是刚复活的哥哥。。
62L
讲道理有没有可能是，，，楼主诡秘因为家里的意外打击太大实在受不了一个人过年所以找了个假的陪陪自己啊……
63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卧槽，从未想过的角度！但是他怎么做到跟葬礼和墓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的？
64L
嗯。我们宁愿相信是这样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是兄妹。
65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尖叫了
66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会证明这是真哥哥……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进去，趁着诡秘哥在厨房做饭准备问点什么，没想到一起来的另一个姐们儿去厨房瞄了一眼回来瞪大眼睛说“天呐你哥穿围裙看得出来身材好好”……天呐，这是重点吗？！
然后我这个诡秘就又得意又骄傲又脸红地说：对啊我哥就是练得很好啊！
我又要问了……这对吗。。。这下真的是很诡秘啊！闺蜜很诡秘啊！！！！！！！
67L
楼主，珍惜吧，真骨科被你搞到了
68L
等下这应该是伪骨吧？楼主不是说领养的吗？
69L
但是不知道是领养了一对亲兄妹还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啊
70L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绝对不是兄妹吧
71L
其实单看夸哥哥身材好应该也没什么但是连起来就……
72L
这太恐怖了。。。
73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总之就是我这个恋兄的诡秘和那个脑子不太好的花痴姐们儿对着诡秘哥犯了一会儿花痴之后我才有机会问问题，但我又没想好应该先问“他是你那个死了的哥哥吗”还是“那你奶奶是真死了吗”还是“你俩有没有血缘关系”……诡秘可能看我太欲言又止了，就抢先说了句“嗯，他回来了”。
光看这句话是没什么，但是配上诡秘脸上那种淡淡的幸福中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执拗的神情，以及说这句话时望向厨房的眼神里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的目光，我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梁祝、和you are my destiny……
我感觉她头顶写着一句话是“他要是再死了我也去死”……那么这时候我又要问了，不儿，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
74L
老师，你很适合去说书
75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76L
确实，楼主好会描述，我脑子里有画面了
77L
等一下我想问，，，真的很帅吗？
78L
不瞒你说刚才我就想问来着，到底多帅啊？
79L
老师们，这是重点吗……
80L
这是啊！！如果哥不帅的话我很难接受骨科
81L
有亲哥的人想说……哥就算再帅在我眼里也是一坨只会欺负我的答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补药骨科啊补药啊！！！
82L
笑死我了
83L
所以多帅？
84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很帅，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倒三角黄金身材，据我诡秘形容是从小到大都在帮哥哥吃迷妹送的巧克力的程度，我是信的……当时我在葬礼上只看照片就吃惊过“卧槽姐们儿藏着这么帅一哥啊”，不过因为很不合时宜所以没说出口……呃，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藏着了喝喝。。。
85L
楼主怎么做到把恐怖的事情讲得这么好笑的……
86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7L
有点地狱笑话了
88L
不知道有个帅哥哥是什么感受……反正我和我哥就是互相辱骂，不懂我嫂子看上他什么了
89L
楼里时不时闪现出几个正常兄妹的妹，显得楼主诡秘更诡秘了……
90L
我笑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91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更恐怖的是帅哥做饭也是惊为天人的好吃……太好吃了我都有那么几秒钟忘记了诡秘带给我的震撼了，但是埋头苦吃的时候听见诡秘嫌弃说“你这个没有以前做得好吃了”，然后哥（也是完全不顾及我们这几个外人吧）马上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我一个人很少做饭是有点生疏了”，然后我诡秘大手一挥说那你以后每周回来给我做吧，听到这里我都不敢听下去了……胆大包天的帅哥问了句“可以是可以，我住哪”，我诡秘立刻“嘁”了一声说“你能猜不到我家密码？”
有人管管吗，这里有个外人差点被可乐鸡翅糖醋小排辣椒炒肉炒空心菜和土豆番茄牛腩锅噎死了……
92L
楼主，诡秘从未放弃过震撼你，就连你被美食迷失了仅仅几秒她都致力于把你拽回骨科的世界
93L
来晚了，不懂就问，楼主是在说诡秘的恋爱故事吗？
94L
该说不说，楼主你们几个外人真的有点电灯泡了，大过年的还去打扰人家小情侣，没把你们赶出去已经很有礼貌了吧
95L
哥会做这么多菜！！！好哥哥！我哥就是个厨艺白痴……
96L
什么意思，他们兄妹以前不住一起吗？
97L
我草这太恐怖了，代入一下我看见我朋友跟她哥这样我真的会怀疑朋友被夺舍……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小说看看还行但是真人真事还是有点太超过了吧。。。
98L
我怎么感觉诡秘把楼主当傻子啊，这能是兄妹吗？我不信
9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诡秘哥是在天行上大学，后来就在天行工作了，然后诡秘家前段时间不是出意外了么？老房子没了，诡秘现在自己一个人住，所以诡秘哥回临空的话……如果诡秘不收留他就只能住酒店了
100L
本来没什么，本来收留一下哥哥是很正常的事情……
101L
他俩这个对话把这件事搞得好暧昧
102L
受不了了，我哥要住我家的话，我只会让他：求我
103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4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喝喝，这只是这顿饭的开始而已……
我本来以为帅哥是那种冷漠型的，因为我以前见过的帅哥都很冷漠（后来才明白可能只是想打听我诡秘吧喝喝）没想到哥性格还挺活跃的，聊天气氛很好……直到我们不小心说到工作的事情，年前完成的任务年后要交报告，我们正好是一个0团队做的所以要一起写，团队里还有另一个和诡秘关系一直很暧昧的帅哥同事，这个同事呢好巧不巧就住诡秘楼上……
我：诶xxx他那部分报告写了吗？
诡秘：早着呢
我:他还没开始啊？
诡秘：睡觉呢
我（嘴太快了没想太多）：等下你再去楼上催催他啊，大家都差不多了
诡秘（忽然瞪大眼睛）：你瞎说什么？
诡秘哥（忽然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在睡觉？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扒了一大口饭把自己嘴堵住）
105L
对啊，诡秘怎么知道同事在睡觉的？
106L
楼主诡秘这么有帅哥命吗？哥帅同事也帅……好几度
107L
兄妹俩的反应没有一个正常的
108L
这不可能是兄妹！！！（否则我无法直视我哥了啊啊啊啊啊啊）
10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同事哥是我们单位远近闻名的大帅哥，平时话不多人有点闷，除了工作任务几乎不参与任何闲话讨论，直到我诡秘来了以后一切大变样，经常下班了还缠着诡秘约逛展约电影约吃饭，不知道住在楼上是不是故意的但反正发现是邻居之后约夜宵夜跑看星星什么的也都很经常……我一直坚信同事哥绝对是在追她，问她和同事哥一起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她死活不说还莫名脸红，所以在她哥突然诈尸之前我以为她今年春节怎么着也该和同事哥修成正果了的……
110L
完了，现在别说修成正果，简直是东窗事发啊！
111L
笑死我了
112L
又不是早恋了怎么被哥哥发现还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113L
都说了这绝对不是兄妹！！！
114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后面就是，诡秘哥质问诡秘“你没说他住你楼上”，诡秘嬉皮笑脸地“你也没问啊”，然后诡秘哥作势要上楼去了“我上去问问”，诡秘立刻抱着她哥不撒手“只是同事兼邻居而已”——我必须要着重描述一下这个场景，因为这个时候诡秘是坐着的，诡秘哥是已经站起来了，人又很高，所以诡秘抱着她哥不撒手的高度差导致这个姿势是她刚好抱着他的腰，脸还贴在他身上……呃，我怕再描述详细一点帖子要被封了，总之你们应该懂吧就是成年的异性兄弟姐妹应该会很自觉地保持一些距离吧……就，我当时，吓得感觉下颌关节紊乱了都——不是姐们儿你的脸再往下一点点就……就……就……这是能说的吗？！
115L
我不行了我真的要尖叫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16L
我说这里其实还有一个重点应该是诡秘哥说的这句话“你没说他住你楼上”，意思是之前诡秘哥已经知道有同事哥的存在了……甚至可能也知道他们关系不纯，只是不知道“住你楼上”……我很想知道诡秘哥刚开始知道同事哥的存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诡秘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她哥的反应，难道之前已经东窗事发过一次了么……
117L
卧槽这真的绝对完全不可能有一丁点是兄妹……
118L
骨科，这是纯骨科，正统骨科，如果这都不是骨科那什么还能是骨科？！
119L
恐怖……这台恐怖了！！！
120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喝喝更恐怖的是我感觉诡秘哥好像因为诡秘主动贴贴被取悦了，就又坐下来了，然后问我们知不知道诡秘和同事哥现在什么关系（楼里说得对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诡秘哥好像早已经知道同事哥在追她的样子）……我草我感觉他瞬间从哥变成家长了，特别有那种上中学的时候被同学家长审问的紧张感，我吓得都结巴了。。。然后在诡秘威胁“敢说实话我再也不会帮你打卡”的眼神和帅哥威严的注视下，我含糊其辞地说“他们好像关系还不错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同事哥对我们都比较冷漠的”……
121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22L
这下真成早恋案发现场……
123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即视感好强啊
124L
楼主说诡秘家只有奶奶和兄妹俩……那可能小时候哥哥就是家长吧
125L
突然有点苦命鸳鸯的感觉了
126L
不是，谁家把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叫苦命鸳鸯啊？？？？
127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28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对我也感觉诡秘可能已经习惯哥给她当家长了……她威胁我不许说然后被她哥瞪了一会又说了，什么只是跟同事哥看电影吃夜宵逛公园露营巴拉巴拉巴拉的……我眼看着她哥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听到他俩还一起去庙里算姻缘的时候脸比可乐都黑了，诡秘此时总算说完了……
129L
哈哈，诡秘哥牙都咬碎了吧
130L
正常家长是怕早恋有安全问题，这哥是纯吃醋吧
131L
我听我哥的恋爱故事只会狂笑……根本接受不了他正经的样子，太尴尬了
132L
我只会拿我弟早恋的事威胁他给我当牛做马
133L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根本不是早恋呢。。。
134L
《只是》。。。沉默。。。
135L
现在说新婚快乐应该不算太早吧？
136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你们以为审问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诡秘交代完和同事哥的各种约会以后还在着补“我们就是比较合得来的好朋友啦”，诡秘哥忽然变脸了，黑沉沉的脸色转眼消失，对着我和几个姐们儿一笑：要喝酒吗我去调点？
卧槽你们知道吗她哥挑眉笑得那一下我魂都飞了这谁顶得住啊？？？我们颜狗就是见到活的帅哥容易失去自控能力的……然后她哥就去厨房调酒了，诡秘趁机威胁我们几个之后不许再乱说话了，我一边点头一边心想但我怎么看她哥都不像是打算就这么放过诡秘的意思啊？果然等诡秘哥调好酒回来的时候（插一句哥哥调酒也很不错还照顾了一个不喝酒的姐们儿给的无酒精）就图穷匕见了……
“你们应该知道她身边不只有同事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吧？”
137L
卧槽……
138L
我草……
139L
woc……
140L
窝曹……
141L
给大家吓得只会wocao了。。。
142L
啊？？？？
143L
不er这对吗
144L
老师这不是兄妹吧。。。
145L
我的天呢
146L
我说，不怀好意的男人这不是面前就有一个哥吗……
147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我也想说就是你啊哥！！！但我不敢……他一直扫视我们几个，然后我端着酒杯我都不敢喝了……
148L
压迫感这么强吗
149L
不知道为啥感觉楼主莫名惨得好笑
150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51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不过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同事哥的事情，我就只能实话实说啊……但没想到另一个姐们儿语出惊人！她（就是跑去厨房欣赏哥的身材那个）说她在Asko医院撞见过同事姐和一个又高又帅的医生在一起，医生还帮诡秘拿着一堆包啊文件啊资料啊什么的，然后诡秘两手空着，她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还听见俩人讨论哪家电影院的情侣厅沙发比较舒服……
152L
我草？？？
153L
我对楼主诡秘肃然起敬了
154L
所以其实根本是另有其人？？？？
155L
妈呀，这位更是重量级啊……
156L
我好想在现场吃瓜，，，感觉大家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157L
楼主诡秘是个狠人
158L
这个朋友姐也是很不顾诡秘死活地直接说出来了……
15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不是这么回事啦！我诡秘马上就解释说是xx，她的竹马，诡秘哥也认识的，情侣厅只是偶尔和竹马哥约过然后那天竹马哥的同事在求助约会地点他们就顺着话题闲聊而已……然后诡秘哥就冷哼了一声说什么电影不跟我一起看啊，诡秘愣了一下说，哦，因为是那部是在你葬礼后的第三个月上映的。
诡秘哥一下就僵住了，然后低头握着诡秘的手开始摩挲，神情很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不说话……我诡秘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僵持……我也不敢说话……诡异暧昧还有点湿润的沉默的空气淡淡地把我们淹没……
160L
此刻我只能无声尖叫
161L
我也想尖叫但大过年的我妈会骂我有病
162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63L
摩挲……这是正常兄妹能干的吗？？？
164L
我服了
165L
这太恐怖了。。。。
166L
沉默，是今晚的骨科
167L
骨科果然是大过年的也要在一起哈。。。。
16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尖叫了
16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不过其实他们僵持没几分钟就好了，我诡秘拍了拍哥的手背，这哥又不值钱地笑起来惹……
170L
他。。。她。。。。他们。。。。。
171L
算了
172L
新年快乐直接变新婚快乐吧
173L
妈呀！！！！
174L
好那个啊……
175L
我拿给我当骨科医生的朋友鉴定了病历，她说这是纯骨科、百分百骨科，不含一丁点其他科，挂号不要走错科室
176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7L
笑死我了
178L
蚝油菜花
17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这还没完呢……诡秘哥的变脸技术堪称炉火纯青，刚被哄好马上就接着审问我们，然后另一个姐们儿说我们有个客户因为某个项目认识了诡秘之后经常打电话来找她，还偶尔送花点外卖什么的过来，印象深刻的是送过一副画过来把诡秘画得超级漂亮！（我当时不在工位没看到……）
180L
完了完了。。。
181L
诡秘哥咋办啊
182L
敌人太多，撤退！
183L
诡秘哥塌房了
184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85L
诡秘哥眼前一黑
186L
诡秘桃花运好旺啊
187L
确实！分点帅哥给我呢55555555
188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我跟你们说，说到这的时候诡秘哥已经完全蚌埠住了，装都不装了就冷笑耸肩然后瞥了一眼诡秘：送画的和在你家阳台半夜放乌鸦的不是同一个吧？
我诡秘（心虚）：你怎么知道……
此时此刻，我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189L
啊？？？
190L
半夜放乌鸦是什么。。。怎么有点搞笑
191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2L
所以就是，诡秘哥因为诡秘被好几个不同的男人追破大防了是吗……
193L
有点同情诡秘哥咋回事啊
194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我诡秘没否认，诡秘哥才是真的破防了，脸一阵红一阵青地……看起来很想凶她最后又忍住了，只说“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然后我诡秘。。。这个姐们儿她……她……
她嘴一撅，很不满地说，怎么了xxx（没喊哥哥了）长大了就不想给我做饭吃也不陪我打游戏不跟我看电影不一起出去玩不带我去xxxx和xxxx了（说了好多地方语速太快了我没听清）生病也不照顾我了开心也不跟我分享了想死就死想活就活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呗这就是长大是吗xxx？
195L
这。。。。
196L
双向奔赴，新婚快乐，楼主你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
197L
倒反天罡……明明是诡秘你先不要哥哥的！
198L
别胡说，诡秘只是被人追而已她有什么错
199L
我……你……你们……
200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我再次强调这不是我编的也不是小说，，，你们，，，怎么就开嗑了？？
201L
这都不嗑的你们去当兵吧……
202L
对不起啊坟头草老师我实在忍不住
203L
都这样了还能咋办啊？楼主你收拾收拾赶紧准备送红包吧
204L
我死都不会跟我哥这么说话的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兄妹！！！！！！！
205L
有饭不吃大傻子，我先吃了
206L
然后呢。。楼主你们这顿饭最后怎么样了？？？
207L
完全是小情侣调情的把戏，鉴定完毕
208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呵呵。。然后他俩莫名奇妙开始暧昧的冷战（指突然不跟对方说话但是眼睛一直黏在对方身上）我和几个姐们儿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从诡秘家跑出来了……
我本来想事后问问她怎么样了，她沉默三天后回了我一句话：我哥把我手机拿走了，刚抢回来，什么事？
我。。。喂。。。啊？？？。。。我实在太无助了所以来发帖了……
209L
有一种楼主担心诡秘担心得都快要报警了然后那边和哥哥做了三天三夜刚醒来的美感
210L
《美感》
211L
笑喷了……
212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13L
我说楼主你也别管了，你诡秘这么理所当然的反应只能说明她对哥哥早就图谋不轨。。。
214L
我先随份子了钱记楼主账上
215L
+1
216L
+111111111111111
217L
啥时候结婚来说一声啊楼主！
218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19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不儿，，，我，，你们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我还想拯救一下我诡秘啊……这不对吧。。。。！！
220L
都说了双向奔赴……楼主你放弃吧
221L
洗洗睡吧，然后准备红包
222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这对吗……
223L
恋爱脑没法救，恋哥的更是无可救药
224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25L
骨科人不语，只是一味地埋头吃饭
226L
结婚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啊！！！（叮嘱）
227L 我工位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我要去找同事哥竹马哥送画哥和乌鸦哥……还有我要搞清楚他们是不是亲兄妹啊啊啊啊啊啊！！！这不行！！！这不对！！！
228L
笑死了
229L
楼主你等着吧，骨科天下第一
230L
你们骨科人真的要把楼主搞崩溃了哈哈哈哈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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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节写到情人节……报签我太慢了
-不喜欢主控、皮套称呼，希望不要在评论区见到，可以直接称呼“我”
-情人节快乐！！！
-迟到的新年快乐……
-是一个烂梗（对不起）复健真难（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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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弥闯进来的时候撞上了楚子航，他下意识地接住她，手臂收拢，女孩的腰肢紧紧地贴在他怀中。圆圆的口蘑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四散开来。
“诶诶……”夏弥后退半步，恶人先告状地瞪着他，“师兄你干嘛呀？做饭就好好做饭！”
楚子航弯腰捡起散了一地的食材，重新冲洗起来。夏弥有段时间对厨艺十分有兴致，后来败于各类“少许”、“适量”，并嚷嚷“你们人类还真是什么都吃啊”。不知怎的，今年春节，楚子航竟主动在难得的假期里下起厨来。
“师兄，你真会啊？...
-迟到的新年快乐……
-是一个烂梗（对不起）复健真难（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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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弥闯进来的时候撞上了楚子航，他下意识地接住她，手臂收拢，女孩的腰肢紧紧地贴在他怀中。圆圆的口蘑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四散开来。
“诶诶……”夏弥后退半步，恶人先告状地瞪着他，“师兄你干嘛呀？做饭就好好做饭！”
楚子航弯腰捡起散了一地的食材，重新冲洗起来。夏弥有段时间对厨艺十分有兴致，后来败于各类“少许”、“适量”，并嚷嚷“你们人类还真是什么都吃啊”。不知怎的，今年春节，楚子航竟主动在难得的假期里下起厨来。
“师兄，你真会啊？”
“不太熟。”
“什么时候学的？”
“你说要学的时候。”
夏弥微讶，而后撇了撇嘴：“怎么还背着我偷偷学？”
“没有，跟同事学的。”
“执行部还有这种人才？”
“是装备部的。教我做土豆炖排骨的时候他说和做炸弹差不多，然后我就没敢再去学习了。”
夏弥爽朗的笑声伏在他肩头，暖气氤氲的室内温度又升几分。他神色木讷，暗里却是咬牙想着她别再靠近了。
温暖总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一入冬就开始昏昏沉沉地冬眠的小龙女，已经快两个月没清醒过了。他不是不情愿听她清脆的嗓音，而是身为动物的卑劣本能总让他需求更多。
“你为什么要学做饭啊？”夏弥又问。
“不是你说要学习人类技能么？”这是她当时心血来潮的理由。
“你本来就是人类啊。”
楚子航把口蘑从水中解救出来，又拿厨房用纸擦干净，熟练的动作看不出像是他自称的“没学会”，眼皮也没抬一下便答道：“我们是同类。”
师兄惯会讨她心欢。
他端着擦干的口蘑转身放在岛台的案板上，夏弥便紧挨着他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她仰着头，即便他眼帘垂得再低也能瞧见那双未曾熄灭的黄金瞳。
“看什么？”他被她盯得难受，忍不住问。
“看你还是不是那个杀掉我又死守我的怪物。”她喃喃道。
“永远都是。”
口蘑在案板上被切成整齐的半圆，那双常用于握着村雨淌血的手正颇有节奏地上下起落，也只有师兄这种人会在讲“永远”之类的情话时还能面不改色地干活，就好像只是在说什么“约到了要排队两小时的舒芙蕾你什么时候想去我陪你”一样。
这样会显得被他触动的她很矫情。她努力绷着脸，撅起嘴说：“师兄你现在也是油嘴滑舌了，我都差点忘了来找你干什么的……”
“嗯？”他一边在脑中回忆菜谱，一边轻声应她。
“和你玩个游戏。”夏弥眯着眼，笑得十分诡异，“考验你的耐心。”
“需要我做什么？”闻言，楚子航停下切菜的动作准备再去洗手。
“就是回答问题啦，不耽误做饭。”
“哦哦。”他又拿起刀。
“如果我和异性发生以下行为你能不能接受……第一个是，见面打招呼！”
手起刀落，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咚”：“需要我提醒你，你唯一一次主动去执行部找我是为了找路明非吗？”
“呃……你要不还是先别切菜了？”
楚子航置若罔闻：“第二个呢？”
“有联系方式。”夏弥着急地补充道，“我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哦。”
“偶尔的关心？”
“路明非挺关心你的。”手起刀落，这次切的是胡萝卜，“昨天还问我你睡醒了没，说你三天不回他消息。”
胡萝卜断成两截，朝地上滚去，也没人去捡。
师兄……你真的只是在切胡萝卜吗？
“下一个。”他似乎完全不认为游戏已经输掉了。
“经常约着打游戏……”这一次她声音格外小。
“嗯。星际还在玩？”楚子航无意识地挑眉在她眼里如同凌厉的薄月一般动人心魄。
“算了算了，游戏结束！”她匆忙要逃。
然而，他竟伸腿绊了她一跤，又早有准备地伸手将她捞了回来。回到了最初她闯进厨房时那个紧紧相贴的姿势，女孩发丝间的清香勾人心魂地钻进他的皮肤里。
“哇……师兄你耍我？”
“是你先耍我的吧？”
“这是游戏！你已经输了！”
“哪输了？”他饶有兴致。
她恼火道：“你连第一个都忍不了！后面还有什么一起看电影旅行同居的呢！”
“哦。其实我可以。”话是这么说，腰上的手却是越来越紧了。
“啊？”她歪了歪头。
“你和路明非打星际十个小时没理我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吧。”
“靠……你都记得啊？”
师兄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也是……那你要不要试试最难的？”
“都可以。”他斩钉截铁地说。
“喂，我还没说题目呢！”
“无所谓。”他垂下头，贴近她的发顶，像是将她当作玩偶一样折进怀里，爱不释手。
“活着就好。”
哦……哦！她闭上眼，乖巧地钻进他怀里，心软得像是看见芬里厄吃薯片一样一塌糊涂。
“我在啊。”她轻声说，“师兄，我真的在。”
【源平飞花梦想/赖遮】被兄长大人求亲+囚禁怎么办？！
-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作者的胡诌小甜饼一枚
-游戏还没打完就先摸点爽一下……ooc我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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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那已经三个月没出过门了。
大战结束的第一个月一直躺在床上昏迷着，浴血的浑身才慢慢好起来；不过那期间她并非毫无意识，隐约有听见春玄、高纲等人争执的声音，她极力想睁开眼说点什么，无奈还是抵不过使用过度的身躯被疲惫席卷的灾难，最终只又在那熟悉的吵闹声中渐渐消失了意识。
醒来那日，她感到有些孤单。陌生的女婢强忍着惊慌的神色为她端来茶水，卑微跪着的姿态宛若狂风中的芦苇一般低垂，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上覆着一层颤抖的眼睫，料想中会由对方先开口解释的情...
-对历史一窍不通的作者的胡诌小甜饼一枚
-游戏还没打完就先摸点爽一下……ooc我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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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那已经三个月没出过门了。
大战结束的第一个月一直躺在床上昏迷着，浴血的浑身才慢慢好起来；不过那期间她并非毫无意识，隐约有听见春玄、高纲等人争执的声音，她极力想睁开眼说点什么，无奈还是抵不过使用过度的身躯被疲惫席卷的灾难，最终只又在那熟悉的吵闹声中渐渐消失了意识。
醒来那日，她感到有些孤单。陌生的女婢强忍着惊慌的神色为她端来茶水，卑微跪着的姿态宛若狂风中的芦苇一般低垂，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上覆着一层颤抖的眼睫，料想中会由对方先开口解释的情况也出现了意外，直至她用久未挪动的手端起温热的茶水时，厢房仍然陷在一片死寂当中。
近乎失明的昏迷让她对久违的光线感到分外不适，却还是强忍着打量起所处之处。这厢房比在鞍马时住得要宽敞许多，卧榻西侧的窗边摆了一盆她辨不出品类的绿植，其有一枝长势喜人，竟伸了出去；东侧的案几上堆了不少书简，整整齐齐地，看着赏心悦目；盛着茶盏的托盘旁边还有一小碟点心，是杏桃；案几的另一边摆着一只铜镜，铜镜前还有几罐不知装着香粉还是胭脂的小罐；再有便是那中央竖着的一扇屏风，绘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鸟鸣山涧图。
这些布置……像是出自春玄之手。她想着，大抵也只有春玄知晓她那些女儿般的心思……平家覆灭、新世始建，她为兄长大人所做的贡献已然殆尽，便也不必再强迫自己背负男身的天命……
“春玄在哪里？”她一口饮尽茶水，兀自开口的声音竟不如想象中嘶哑，想来又是被春玄悉心照顾着的。她想不出除了鞍马之外他们还有何处可供停留，况且，和春玄一起在鞍马的生活也一直是她心中的柔软记忆，如果能回到从前就那样生活下去，也不失是新生活的另一种起始……
然而她的话并未得到回音。
“嗯？春玄不在吗？”她把茶杯放回女婢手中的托盘，对方依旧沉默，并似乎打算就此起身离开。
“诶……”遮那叫住了对方，“你去叫春玄过来呀，我醒了，他会很想见我吧。”
那婢子终归不敢忤逆她，停下脚步的身影还有些颤巍，微微抬起头颅，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义经大、大人……您在找谁？”
“春玄啊。”她感到困惑，“你……不认识春玄？”
那……这是哪里？
“婢子……不清楚义经大人的意思。”那婢子又把头垂了下去。
昏迷过久，她的知觉也没那么敏锐，此刻才察觉到异常：“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哦——不、不……没关系的！谢谢义经大人的关心……我没事的！”
“你不是春玄的人……那你是谁的人？”遮那狐疑地打量起对方，颤抖的身躯并不像是伪装的恐惧，平家业已覆灭应也不该再有仇家寻上才对……
“义经大人，您刚刚清醒过来，有什么需要请嘱咐我……其余的事，”女婢诡异的停顿让她心神不宁，“请等赖朝大人处理完公务！如若得知您醒来的消息，赖朝大人也一定十分欣喜……只不过赖朝大人向来公务繁忙，还请您耐心等待！”
赖、赖朝……啊不，兄长大人？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那婢子早早地逃离。她揉了揉眼睛，又一次巡视了一圈这个陌生的地方；兄长大人在伊豆的住处清冷孤寡，除杯盏外无一多余陈设，行军途中更不必提……他怎会……
她想下床去瞧那铜镜前的小罐里到底盛着什么，仍然毫无知觉的双腿却难以支撑；欲唤那婢子再进来，忆起那张煞白的小脸又作罢了——不知是在害怕她……还是害怕兄长大人？她一个瘫倒在床不知何年何月的病人，有甚可怖？
至于兄长大人……仅仅是念起这个人的名字，她那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浮现出些许粉色。
兄长大人的确是值得令人恐惧的角色；无论是曾经在伊豆作流人的日子，还是如今已然成为新世的开创者的模样——尽管她还未曾亲眼目睹兄长大人凯旋的身姿与盛大的景象就已陷入无期的昏迷当中，她只对兄长有这样的信心。
伟岸的身影总是让她抑制不住地发抖，起先是担忧得不到他的认可、后来是担忧自己辜负他的信任，再后来……她似懂非懂，那种轻微的颤抖似乎已经融入了如珠似玉的牵绊当中，就像每一次和兄长大人袒露心声之时，她鼓起勇气的语调里也依然藏匿着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颤抖；只是这象征着恐惧的抖动却并未将她与兄长离心，反而是……愈发信任彼此了。
直到兄长大人向她表明，“义经，是我怕你才对”，她想……这大概也是牵绊的一部分吧。
午后女婢送了些吃食进来，她的双腿依然使不上劲，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知觉，短时间内恐也难以行动自如，日常生活必得有人照料。那女婢一如既往地谨慎而沉默，她便也不再追问什么；战时的记忆随着身体一同零零碎碎地苏醒，她不由得又为自己浴血杀人的那些景象而感到惴惴不安起来。或许……这女婢也是听说了战场上的那些事，才在自己面前如此恐惧难忍吧……
兄长大人会怎么看待她呢？在战争已经结束之后、在她作为工具已经完成使命之后……她艰难地咽下食物，温热的粥滑过舌尖，味道绵柔、也无需用牙齿，米的清香里混着一点海盐的咸，似乎还有磨碎了的肉糜，对病人来说称得上完美；然而她却只想哄着自己尽快把身体养好，像是当作任务一般闭眼咽了个干净……
只要一想到兄长大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癫狂而失去民心，她便再无颜面留在这里了；如果对是对兄长大人无用的人，那么即使是自己也不应该留在他身边。
婢子不知春玄何处，自然也不会知晓弁庆、佐藤兄弟他们在何处了……没了那群人在她耳边吵吵闹闹，她只一人躺在卧榻之上发呆。日光自东向西挪动，那盆绿植的影子也渐渐地从一侧挪到另一侧；她的心中飘过这不算平凡的前半生的许多往事，那种轻飘的迷惘的痛苦又一次将她捆住……现在的她离开兄长大人身边，还应该去哪里呢？她还对谁有价值呢？她发自内心渴望的亲情、家庭和平凡安稳的生活，又应该如何去实现呢？又或者……也许她最好的结局就是与平家一齐葬身海底呢？
战后的孤独比病痛更可怖，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凌厉起来。她挥手叫服侍的女婢离开，独自一人撑起脆弱如柳条的双腿跪坐在案几旁边。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直至发现书简的脊上写着几册兵书的名字……原来不是什么机密，她松了口气，拿起来翻看；而后又谨慎地端起铜镜旁的小罐——她知道自己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并不敢就这样轻易地撞上铜镜里的自己……到底还是女儿心，万一瞥见脸上留下什么丑陋的疤痕——她一时半会还不想接受这种噩耗。
是香粉。甫一打开，便嗅到一股浓郁的梅子香，和儿时同春玄在山间摘的那种极相似，宛若羽毛轻盈地刷过鼻尖——这怎么会是……会是兄长大人准备的？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只有春玄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吧……”
“醒了？”
夕阳在窗棂上勾出一圈金边，突兀出现的身影触到了绿植伸展的枝叶，微微晃动着，如同他的眼睫。
遮那猛地抬起头来。源赖朝则岿然不动，神色自若地由着她发愣。见惯了她一身干练男装的模样，好不容易恢复女儿身后偏又一直躺着似乎打算永远不再醒来见他的样子……总算目睹女子扬着飘舞的发丝和灵动的眸子盯他，他心下震动，宛如天雷轰鸣。
义经……他居然让这么美丽的义经……差一点点就离他而去。
“兄、兄长大人——”分明先前和女婢说话时还如常的嗓子，在见到兄长大人之后竟也不自觉变得磕磕巴巴起来，她手足无措地举着那小罐许久，竟慌不择口地问，“这个……是春玄给我的吗？”
最后一缕天光恰在这一瞬被黑暗织满，窗棂、绿植、以及兄长大人的脸色就这样趁她眨眼时风云突变。
源赖朝未有应答，面无表情地从窗边拂过，徒留那一盆绿植孤零零地沐浴夜色。
他原也不想一醒来就对她发脾气的。只是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那袖口下的拳头便忍不住紧攥着……又忆起为了寻这些她所喜之物去询春玄时，对方那颇为警惕且不甘的眼神，真叫人愤愤。然当他踏进厢房，这才瞧见她纤细羸弱的双腿屈在案几前微微地抖着，只罩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也不知在这跪了多久。
源赖朝一语不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甚至……有些急切。
遮那被人打横抱起来的时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兄长大人的气息骤然变近，起伏的胸膛就这样紧紧地挨着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察觉不适想要缩回来时，又已经被人放回了卧榻。
“腿伤得很重，不要乱动，好好躺着。”这便是……兄长大人在大战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兄长大人像是从未听见她的言语似的，只字不提“春玄”一事，杏桃、香粉、屏风之类的东西也无半句解释；他伏在塌边轻声说着新世的伊始，覆灭后的平家战俘如何、我军如何、政制如何、法皇又如何等等，他甚少有这样多话的时刻，虽是些她帮不上忙的政事，她却还是睁着眸子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
直到最后，他才草草解释：“如今所处便是源氏旧宅，这间是我的，你就在此处好好休养。”
“嗯……嗯？”她神色懵然地眨了眨眼，本还想讲“兄长大人不必将政事一一告知于我”便被噎了回去。
“义经，你发过誓的，要永远追随于我。”
“当然、当然……兄长大人要我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奋力完成！”
闻言，源赖朝似是轻笑、又似是叹气：“义经……你不是我妹妹。”
“嗯……但是这不影响我追随兄长大人的决心！”遮那下意识地强调，转而又疑惑起来，“哦……哦，您的意思是，我不该再称呼您为兄长大人吗？”
“义经。”他郑重地唤了她一声。
卧榻之上躺着的女子亦是被如此郑重的语气震慑，试图坐起来以应答，又被他按住。
“虽然我们并非血亲，但我仍然与你保有那如珠似玉的牵绊……并不想就此断开。”
“兄……兄长大人……”她的心像一只熟透了的蜜桃，只被人轻轻一捏便渗出汁水来。许是因为重伤未愈、亦或是恢复女儿身后女子柔软的心思也一并归来，仅是这样一句话，便使得她的声音染上些许哭腔。
“我想与你永远保有这样如珠似玉的牵绊……义经，留在我身边，再做一次我的家人……好吗？”
“家、家人……？”她难以置信地眨着眸子，眼睫上沾着如珍珠般生辉的泪珠。
“做我的妻子，亦是我的家人。我们将永久地保有这样如珠似玉的牵绊，我也为你献上我的忠诚、信任、我的一切……”
震撼如涨潮的海水拍打着她本就虚弱的身躯，惊喜裹挟着飓风席卷她的意识，竟来不及应声就这样又晕了过去；咽喉里的一句“好”被沉重的眼皮缚住，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缕思绪还在念着：原来兄长大人如我珍视他一般珍视着我啊。
这一昏又去了月余，可见大战耗去了她多少气力。
遮那再醒来时，枕边还摆着一叠明显是男人的衣物。晨光熹微，与月色在房中交织成景。她隐约听见外面似有人声：“赖朝大人，义经大人的家臣们又来求见了。”
“义经还没醒，叫他们回去吧。”
“知您会如此答复，闹着今天非要见到不可呢。”
“去茶室会客。”
声音越飘越远，她再无法听闻。只好撑起身子欲坐起唤人替她更衣，却不想触到卧榻身旁的布料上竟残留着几分余热。她懵然地停顿着，又去翻看那枕边的衣物，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这……该不会是……
她唤来婢子帮她梳妆，却还是没能与春玄他们会面。等她赶到茶室时，内里只剩源赖朝一人。
“嗯……义经，醒了？”源赖朝立即起身，将她从门口拽了进来，“外面冷，别在门口站着。”
“春玄他们呢？已经走了？”她急忙问道。从出生起便一直同春玄形影不离，她还是第一次跟他分开这么久……心慌得很。
正给她添茶水的动作一顿。源赖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很快掩了过去。
“先前还没来得及问，杏桃和香粉是不是春玄托兄长大人带给我的？只有他知道——”
“义经，你昏迷两个月，醒来两次，每次睁眼就是春玄。”源赖朝虽面不改色，语速却急迫异常，“你还记得你说要永远追随谁吗？”
“啊……啊？”她呆滞了。可是春玄……是她的青梅竹马嘛，会想念……也很合情吧？
“如今你非源氏之子、亦非男子的身份已然昭告天下——这并非我替你做主，一来，源氏府中有一女子与我同住并非能隐瞒之事，若不公开你的身份对政事亦有不利，法皇大人已多次敦促我娶贵族之女为妻，我必得已有妻子才好婉拒；二来，亦同春玄等人商议过，知你心向平凡安稳的生活，恢复女子身亦是你愿。”
“既如此，倒也无甚必要与家臣相见，先把身子养好。以你现今状况，头上多插几只钗……便要倒了似的，怎受得住与源氏栋梁成婚那整日的宴席？”
“成、成婚？”她呆滞的双眸骤然间瞪大。
他正欲质问“难道昏迷之后又忘了说过的话吗”时，侍从的声音急促地传来：“赖朝大人……来不及了！”
他便只好放弃，只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在她耳阔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义经，不可拒绝我。”
大战后的第三个月，遮那终于能从床上起来；虚弱的身躯渐渐恢复了气力，生疏的武艺也逐步捡起；她有时同府中女婢学习妆粉胭脂，补上这二十余年缺席的女儿情趣；有时又舞刀弄枪，好不快活。
只是……所谓“成婚”，一直是兄长大人的口中之词，似乎是用来吓唬她的，她并未见过喜服珠钗一类的物件；还有就是，她一直未曾出过府，也没能见到家臣们。
“婢子不知。”先前在她面前恐慌失措的女婢现下早已与她熟悉，不再如初醒时那般谨慎，说话的声音也亮上些许，“赖朝大人一贯如此……您昏迷时，赖朝大人更是阴晴不定……府里众人战战兢兢……万幸，您醒过来了，这些时日赖朝大人待我们都和颜悦色起来。”
“啊……兄长大人，是因为担忧我？”她眨着眼睛，像是完全没料到婢子害怕的缘由竟是如此，“可是我想出门……我想见春玄他们。”
“您还是亲自找赖朝大人陈明吧。”
“我昨夜本就欲说……只不过等兄长大人等到睡着了，醒来他又去处理公务，没碰上。”她撅着嘴喃喃道，“哪有还未成婚就同寝而眠的……也太胡来了。”
“噗。”女婢掩嘴轻笑，惹得她恼羞地瞪着对方。然，穿过女婢的肩头，她正好瞧见那一道身影从府门踏进。
“兄长大人！”她叫了一声，而后飞奔过去。
“慢点。”
“我身子好全啦……”她露出灿然的笑，“没关系的。”
“那也小心为上。”
“兄长大人……我……”他垂眸盯着女子的脸颊，分明在昏迷的时日中已经用目光描摹过成千上万次，却仍觉怎样都不足够将她的眉目印在脑海中似的，连女子的嘴唇上下翁动着说了什么话都没听清。
“嗯？什么？”
“我说，我明天想去找春玄他们。大战结束以后，我们一直没见过，现在身子养好了，可以出门了吧？”
“不行。”源赖朝斩钉截铁。
“啊？”
侍从和女婢们早已识趣地退场，源赖朝干脆利落地将眼前这个眸中闪着洁白光芒的女子搂紧，健壮的手臂如绳索般将她牢牢禁锢。
“义经，不可离我而去。”
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甚至带着些许难以言明的……恐惧。
遮那愣着，随那起伏的胸膛一同静静地呼吸，半晌才回过味来。那如珠似玉的牵绊中隐含着对失去的恐惧，并非一蹴而就、亦非一日之寒。
“兄长大人……春玄他们不仅是我的家臣，更是我的好友。我不是要离开你……”
“那也不许！”
“唔……”遮那无奈极了，乖巧地趴在他怀中，眼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道，“嗯……兄长大人说要与我成婚，那我得找他们商讨，仪礼一类的事物我也不懂……春玄读书多，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闻言，源赖朝的手臂将她搂得愈发紧了。
“你……义经，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嗯……我还想问兄长大人呢，之前说了那种话，等我醒来又……”她脸红耳热，声音越说越小，“又没见到什么……准备成婚的意思，难不成因为我是平家之女，兄长大人就打算草草了事？”
“不……不。”
源赖朝，这一曾经认为他的一切爱与恨都消失在多年前的亡命之途的男人，沐浴着此生从未有过的剧烈喜悦，死死地抓住眼前的女子，恨不能将生命就此刻耗尽。
“义经，听见你亲口说……我很欢喜。”
“我当然愿意，愿意与兄长大人永远地保有这样如珠似玉的牵绊……”
绵长的吻夺走了她余下的呼吸，若不是感受到她急迫到下意识捶着他的肩头让他松开些，他还恋恋不舍地不想放手。
“所以……所以，我明天可以出门了吗？”
“不行！”
遮那呆呆地愣了好久，直至被他牵进厢房里递上温热的茶水，才意识到：“兄长大人……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要见他们干什么，我亦可陪你。”
“所以……真的吃醋了？”
“读书、练武，亦或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
“除了春玄和弁庆……他们之前都不知道我是女子啊！兄长大人，你……”
“前些日子政事忙碌，明日起我会空出时间来陪你的。”
源赖朝置若罔闻，便就对“出门见家臣”一事绝不松口。
怎么办呐！遮那无助地揪着源赖朝的袖口撒娇：“怎么办呐？”
“被兄长大人求婚、又被兄长大人关起来了……怎么办呐？”
源赖朝再受不住了：“嘴不用来吃饭的话，可以用来……”
遮那脸红扑扑地收回了手。
从今往后，她就是源赖朝的妻子了……幸福安稳的生活，亦会实现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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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呐！老公是变态怎么办呐！怎么办呐！（兴奋且激动地大喊
-但我实在是不会写古风（更不用提樱花味的古风了……（滑跪
【土千】这不过是春天
做了一点土千小甜饼（也许🤲并用非常不日本人的文笔写日本人……总之感谢试吃，全文9k+，好久没写这么轻松的短文了，依然有一点原创npc以及拉了斋藤一友情客串。
免责声明：笔者对于日本历史一些细节不太了解写错了的话就将错就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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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大概是要从十年前说，但我却偏偏要讲三十年后的事情。之间阔别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光，一切生长在回忆里的被裹挟着而消失在天空之下，如同初春的雪。
故乡的雪与东京的不同，东京街来往喧闹的人群与七彩的灯把它们染得变了模样，只有如今再回到这里才又与这些“哦，原来是如此沉默”的孩子们再相见了，它们公平而又缄默，从天空落下，落到每一个角......
做了一点土千小甜饼（也许🤲并用非常不日本人的文笔写日本人……总之感谢试吃，全文9k+，好久没写这么轻松的短文了，依然有一点原创npc以及拉了斋藤一友情客串。
免责声明：笔者对于日本历史一些细节不太了解写错了的话就将错就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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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大概是要从十年前说，但我却偏偏要讲三十年后的事情。之间阔别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光，一切生长在回忆里的被裹挟着而消失在天空之下，如同初春的雪。
故乡的雪与东京的不同，东京街来往喧闹的人群与七彩的灯把它们染得变了模样，只有如今再回到这里才又与这些“哦，原来是如此沉默”的孩子们再相见了，它们公平而又缄默，从天空落下，落到每一个角落，落到每一个人的头顶。过去雪下的头发是深色的，雪将人催老了，发与雪竟然也是同一个色彩。
我倚靠着窗有些倦了，前家院子的那棵樱花树已经伸了旁枝到这，风一吹就落了薄薄的雪。我与家仆说：“好像樱花又开了。”那个青年时候陪伴着我在远方读书的人也老了，回答道：“高桥先生离开家的那一年这棵树才开了几朵呢。”
回忆里走出来一个人，藤田先生从外面进来，隔了三十年的光景再看他，落了满头的雪，我已经分不清是雪还是他的头发。
“不想几十年后回到家乡，也是大变了模样。”我对他笑了笑，为他斟上烧好的茶。
他在我记忆中就很少说话，常常沉默垂目以示回应。
“不变之事有什么呢？”他说，“若是从前的人活过来再看如今，也不想短短几十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吧。过去走过来的人还能认得几个么，即使认得，怕也只是留下如樱花般短暂地叹息吧。”
我心里对他这些疑问有个答案。
“啊，的确认不出好多事。你看前家院子的樱花树，我离开家时还只有这么一点高。”我起身，将手比划至胯骨的位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1]这是说的我吧？‘树犹如此，人何以堪’[2]这也是在说我吧？这也是在说我吧？若说不变之事，那我要说这雪花，至少还与回忆里别无二致。”
于是我们二人各自为飞逝的年华岁月发出一声如樱花般短暂的叹息，提起已经发生过的人和事，就如同一阵风席卷而来，将一地的花瓣吹散而不复还。
正说着，前家房檐下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我记得她的，我离开家的那天她折了樱花树上一小条枝条，她像个母亲那般叮嘱我，叮嘱什么我不记得了，那一小折樱花去哪里了我也忘记了，关于她的一些琐碎小事我却还记得。
往年春日她就爱在树下赏樱花，大概是也上了年纪，有些糊涂，错把落满雪的枝头当作樱花又开了，洁白的雪变成一条被子将她也轻轻包裹起来。
“那是您过去熟悉的人吧。如今终于来了，为何不去与她打个照面呢？”我转头对藤田先生说。
他突然有些局促地摆手，像是隔着几十年的错愕与无奈：“不……”
“近乡情更怯”[3]说的是这种么？我心里其实很了解他，过去，我把他与我甚少的几次谈话写成故事给他看，难得见着他单一的表情有些不同。大抵是他就是过去走来的人，才会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而有着更深的触动。曾经我问他，看到这些故事是有什么样的感触，“我第一次见到藤田先生您这样的表情。”我说。他沉默了许久而开口：“想起过去与我一块的人……或许死了，或许还有和我一样活着的。不……即使活着，面对现在的世界也都变得陌生了吧。”那末她于藤田先生大概也是这样。
“等她睡熟了，再抱她去屋檐下吧。”藤田先生说。
听他这样说，我轻轻一笑：“过去她是我们这里最聪慧的女人，到底是过了这么多年，年轻的她若是知道自己这般是不是也要无奈地叹口气呢？”
“我倒觉得她从未变过。”藤田先生说，“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看过的故事，关于——不曾变过的。我总认为那个女主角和她十分相似。”
“您也有些糊涂了，这件事您不是与我说过许多次。”我轻轻笑起来，“您这次来想要见的那个人，在您心中与她一样不曾改变过吧？人都会老的，哪里的不变呢？大概是在您的回忆中，在您的心中。我想那才是您的永恒吧？”
“我没见过那个人老了是什么样子，在我们这些从过去一起活到如今的人来说才是不会老的。”
“那在他的心中，你们也不曾老过、不曾变过。”我说。
很难得地，他微微上扬了一点嘴角。“他在我们后头那座小土丘的最高处，那里视野好极了，遍地种上雪白的、粉红的樱花，一到春天，又像下起大雪一样。他能够看见这里，还有前庭那棵树，或许这里也能看见他——我见到她回首向那里眺望过无数次。”
记忆中的那个人从沿着满树绽放的樱林走下，落了满肩的花瓣，雪白雪白，那时我们都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她也不曾苍老过，如同玩累的孩子卧倒在树下熟睡了。他手里抱着小床被子，走到跟前为她盖上，只是发出一声如樱花般短暂的叹息：“真是的。”
藤田先生也回首而望，漫天的花瓣也迷了他的眼。那一天他有着青年人才有的气力，几次将我甩在后头，直到行到山头。我说那些树是他们一年又一年手植，过去恰到行人胯骨，如今已亭亭如盖矣。他不作声举起酒杯——我们过去没有一个爱喝酒，而此刻唯有烈酒——一片樱花落在酒水里，如白雪般融化了；一滴热酒洒在土地上，如溪水般扩散了，淅淅沥沥冲开一小块石碑。
“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的未来，以及我们心中共同的不曾变过的。”
01.
望着一颗子弹砰的一声打过第一个武士的刀刃，我在刀柄之间看见自己错愕的脸。有一个人曾在前院挥舞刀刃，不过那是木剑，照不出什么，那柄刀身在我眼前划出一道影子，因为子弹的缘故，它轻易就碎了。记忆中那个挥舞木剑的人，因为潮湿的缘故，打在树桩上的剑身折了。我从学堂一路小跑回家，路过前院那户人家的时候，听见木头断裂的声音。
“高桥君。”拿着断裂木剑的男人舒展皱着的眉，对我微微一笑。
我站在原地与他对视了几秒，便头也不回地跑进家门。
“岁三先生，今天天气转凉了，不加一件外衣怎么能行呢。”从他们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她手里抱着一件薄薄的外衣与我擦过。
“您怎么又把眉毛拧起来了呢？”她抬起手去抚他的眉心——那里方才轻轻皱起，现在已经舒展开了，“孩子是最怕皱眉的大人的，即使我认为岁三先生这样并不是很可怕。”
我躲在门后探出一颗脑袋。其实他并不可怕，我心里知道，雪村夫妇刚来到村里的时候，雪村先生身上还有着旧伤，他在村里歇养了几月，我总是闻见雪村夫人在屋前煮药的气味，她懂点医术，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漂泊了旅程，在我们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定居了下来。
雪村夫人很年轻，喜欢含着微笑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路过的人会与她打招呼，坏一点，最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一些流氓般的角色见她年轻漂亮，是时不时到门口来捉弄她，雪村夫人手里握着扫帚便敲过去，像一个母亲一般训斥这些整日无目的闲逛的小孩。有一次被雪村先生撞见了，他拎起一根枝条朝这些小孩的手打去，教训道：“混蛋小子，又从学堂里跑出来无所事事，整日围在我家院子门口，我的夫人很温柔不会揍你们，可是我会的。”
真是一对相似的夫妻。那日我也翘课了，撞见雪村先生训人这一幕，倘若叫他去学堂里当教师，我们这些学徒大概都会害怕得老老实实在位子上坐着吧？
“高桥君回来了，今日学堂放得这么早么？”雪村先生瞥见我，有些诧异。
这就是雪村先生烦恼的地方，包括我在内的村里的小孩都有些害怕他，雪村夫人曾拉住逃跑的我说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而我总担心他哪日对我露出教训那些流氓的表情，于是我红着脸对雪村夫人喊道：“不要不要，雪村先生皱起眉毛太吓人了，明明看起来像个年轻先生，教训起人来就变成一个古板的老头。”
没想到听了我这话雪村夫人却捂着嘴笑起来：“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倘若叫岁三听见了，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气吧？”
“过去的岁三先生的确做着像老师的工作呢，他也许是假装严厉习惯了，高桥君也知道，不够严厉的老师怎么能管住学生呢。”雪村夫人温柔地拍拍我的脑袋，对我伸出小拇指，“希望高桥君能够答应我，就像与我说话一般与岁三先生说话，最起码不应该逃跑了。”
伸出我的小拇指，与她约定了这个秘密。雪村先生对雪村夫人的确很温柔呢，我在心里这样说。偶尔我见他们争执什么，雪村先生总是败下阵来无奈一笑，说道：“江户的女人果然很麻烦”，我才得知一点他们的过往。
躲在门后，我探出一颗脑袋望着雪村先生，他放下手中断了的木剑走到门前，蹲下来问我：“高桥君今日这么早就放课了么？”
我低下头，摇摇脑袋。
“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他轻轻问我。
“雪村先生，江户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我答非所问。
很明显他愣了一下，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您说的雪村夫人的家乡，江户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我追问道：“不对，现在是否叫做东京？雪村先生，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千鹤的家乡……”他若有所思，“我们许久没有回去过，离开是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如今是叫做东京都了罢，恐怕记忆中那些矮草野屋都不在了，最后离开时见到的炮火也烟消云散了，哪能说过去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是否比这里繁华呢？”我问。
“啊，是繁华得多，过去就繁华过，今日恐怕比京都还要繁华上千倍。”他说。
“怎样的繁华呢？”我问。
“宽敞的街道……喧哗的人群……”他垂下头轻轻说。
“整夜不灭的灯！”我说道，“书中说的黑夜要比白日还明亮，在东京都……”
“雪村先生，其实我想去东京都。”我说，“老师说到那里去，那么繁华的地方，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说：“我的愿望……我不明白，但我希望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
我用力地点点头，摊开掌心，那里放着一团被揉皱的纸。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去东京都，去看看那里闪亮的霓虹灯，去追寻藏在光影中属于我的前路，让大家都听说过我的名字。这里的雪很厚，会遮蔽我前进的路，漆黑的夜空总让我恐惧，我应该到东京去，看看日本最繁华的地方，这样我才能让使自己变得光荣无比……”雪村先生展开这一张被揉皱的纸，读了起来。
老师看了我的作文，皱着眉问我：“想去东京都固然是好的，但是高桥君，我们应该要有一个现实的梦想，这样的梦想未免太宽泛了。”
同学们听了我的作文，露出两排牙齿：“高桥，你要如何到东京都去呢？我们离开村子都很困难，你真能放了家里几亩地而离开吗，一个乡野的孩子走到那样的地方真像痴心妄想！”
啊，他们说的总没错，乡下的孩子去到那里总是困难的，我应该低头看看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梦。
“那么高桥君为什么要翘课跑回来呢？”雪村先生没有皱起眉头，而是像雪村夫人那样拍拍我的脑袋，“我听说东京都有些学校，倘若你成绩优异被录取了，不是能够顺利地完成自己梦想的第一步吗？”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头，光秃秃的，还带着已经干燥开裂的泥土。“同学们都笑我，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所以你要放弃了么？”他问我。
一把折断的木剑递到我跟前，雪村先生说到：“过去我使过比这坚固千百遍的剑，第一次拿起它时我总也怀疑过自己，后来也走到过自己也不可思议的位置。高桥君，何不迈出脚步试一试呢？”
“可是……”
“你觉得我剑术如何呢？”他问我。
“我看不太懂，但我想那是十分好的。”我说。
“过去我拿起剑都有无数人嘲笑过，倘若是当时便放弃了也走不到京都，看不到记忆里熟悉的灯火罢……旁人自有他的评价标准，倘若你一直走到底，总有人认可你。现在就有我不是吗？我相信千鹤知道了，也一定会相信高桥君的。”雪村先生说，他不像一个古板的老头，而是一位和蔼的先生，他对我伸出小拇指，“千鹤说孩子们喜爱这样做约定，那么高桥君要不要也与我做约定呢，努力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我一定是伸出了手，雪村夫人站在不远处见到我们这般又捂着嘴笑起来——她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未曾骗过我。我抬首望了一下天，又低头看见与雪村先生勾起的小拇指。
从这日起，我有了两个秘密的约定，一个与雪村夫人，一个与雪村先生。后来再回忆起这件事，对着凌乱的案几，我想起雪村先生轻轻勾起嘴角的模样，点燃油灯，抚平皱巴巴的纸稿，我在寄与雪村夫人的书信上写道：
你们真是一对相似的夫妻。
02.
江户的女人们我成年以前几乎没见过，心里却总认为她们大概都有些固执。而后才想起，雪村夫人的确是一个有些固执的人。
我们这里的夏天比东京短暂，雪期长一点，樱花开的时间还要晚，某日路边的野樱都凋谢了，雪村夫人扫着院子里零落的花瓣，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似乎美丽的事物总是有些短暂。”我说。
“或许是因为短暂才使它美丽。”和我同坐在屋檐下的雪村先生应和着我。
“不如说是一瞬间给人的惊叹才使它美丽，若是纠结于它的易逝，岂不是显得美丽的事很脆弱？”雪村夫人反驳道。
“难道不是如此吗？前几日我读到紫式部将夕颜花比作美丽而易逝的女人[4]，她大抵也是怀有这样的想法。”我说道。
“那应该是光源氏的多愁善感的角度吧？比起脆弱的美丽，我更喜欢美丽本身。写诗的人大多愁眉苦脸，是只见到了脆弱的事物脆弱便觉得美丽吧？断定美丽的事物脆弱本就是对它们的一种否定。”我哑然，失去辩驳的机会，雪村夫人往往讲到类似的话题便变得认真起来，反而是坐在我身边的雪村先生孩子般地笑起来：“千鹤你明知道这个时候我也说不过你。”
所以说江户的女人们都像雪村夫人这般认定了什么便是什么的固执么？我效仿着雪村先生的语气振振有词起来：“所以说，江户的女人真是麻烦……哎哟”
不等我说完，雪村先生指关节像敲门一样把我的脑袋敲了两下，他自己倒是有些脸红了。“真是的，谁教会你这个小鬼乱学大人说话的。”
他敲我那两下时，正好有路边的花瓣被吹落在雪村夫人发间，我这里看去她像带了一点簪花珠子缀在发顶，雪村先生见状便走过去将花瓣捻起来，薄薄的一片，对着阳光看丝丝透明。
“断定美丽的事物脆弱本身就是一种否定……么？”他若有所思。
雪村夫人放下扫帚，环顾一下空空的院子，对雪村先生说：“岁三先生不觉得院子有些空么？我这几日总是在想有什么装饰能使这里美丽起来，毕竟是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不如种一棵樱花树吧。”雪村先生说，“看到樱花就会想起你呢。”
这日雪村夫人穿着粉色的和服站在院子里，第一次见她时穿着男装，我并不知那日她为何打扮得像个男人，但左看右看还是今日的打扮更加适合她呢。大抵是那件粉色和服的缘故。
“我很早就说过吧？我一直觉得岁三先生才是和樱花很相配。”雪村夫人轻轻笑道，回望天空，彼时我们屋后那座土丘还是光秃秃，只有青青一片杂草，“可是怎么种？我们从哪里弄来树苗？”
他们两个人站在不远处就开始思考这个突发奇想如何进行，我无精打采卧在他们的屋檐下望浮云飘过。一片云——细细长长斜切了一个口——老师在黑板上画的一截枝条如浮云掠过我的眼。
扦插。我灵机一动。
“我们试试扦插吧？”我蹦跳着跑过去，“就截一段枝，插在土里，说不定就能长出来了。嗯……中国不是有一句谚语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概就是用的扦插罢。”
“高桥君会的话拜托做个示范吧，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种一棵樱花。”雪村夫人听过很高兴，抓着雪村先生的衣角如微风般轻轻摇来摇去。
她从屋内取来一把小太刀，随我行至路边，我站在树下挑挑拣拣，指着较高的一枝。雪村先生接过刀，我说切的时候一定要斜着，于是把课本上一堆自己也听不懂的术语讲给他听，雪村先生笑起来：“如今老师还会教人如何种地了么？”我接过这一条，埋在院子湿润的泥土里，雪村夫人打了一点水浇上去，我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郑重其事地对他们二人道：“好了，就等它慢慢长吧！”
我们这样等，等来了秋天，等到后山黄秃秃，我们种的樱花死在了夏季最后一场暴风雨中。雪村夫人难得清闲不问诊的下午，一场暴风雨将枝桠吹翻了，那个小小的斜切口即没有生根，枝干也从未有叶子。她惆怅的眼神转瞬即逝。
第二年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天气又热了起来，放学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内室做功课，雪村夫人敲了敲我的门：“高桥君，拜托你再和我们一起种樱花吧。”
“雪村夫人真喜欢樱花呢。”我放下笔，对她说。
“我与岁三先生约好了每年一起看樱花，我想这样也会方便些，等到我们以后年纪大了，远行总是不方便的。”雪村夫人笑道。
我陪她走出室内，雪村先生站在门口等待着她。“你们不是正年轻么？总担忧着老去可不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我说。
这棵树就是那时候种下的。我们种了许多，最后只活下了这一棵，雪村夫人只有一瞬间的惆怅，她这一生只麻烦过我两件事，一是与雪村先生有关，第二件事便是种樱花。我思来想去，后一件与谁有关呢。
离开家的那一年恰逢它开了第一朵花，雪村夫妇为我送行。他们将我视作自己的孩子，雪村夫人折下一小段枝桠插在我的行李上，她说了什么我忘了，总归是一些照顾好自己的话罢？
我如愿以偿搭上去往东京都的车，看着行李上的樱花枝条，又想起他们站在门口招手的影子。邻座的中年女人望着我手中只开了小小一朵的枝条，说道：“真是美丽的樱花啊，很年轻的时候我还是在京都见过这么漂亮的樱花。”
“谢谢您，毕竟那么多枝条只开了这一朵。”我说。
她或许会错了我的意思，咯咯笑起来：“是吗？真是一朵坚强的樱花啊。”
坚强吗？我低下头细细想。“啊，毕竟先入为主认为美丽的事物是脆弱的本就是对它的不公正的误解。”我发出一句微不可闻的感叹，也算明白了雪村先生无奈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江户……不，现在叫做东京都，再穿过长长、长长的隧道，大抵就要到东京都了吧？太阳落下去了，天却和白日一样。
03.
穿过长长的、长长的轨道，越是深夜天越来越亮，这就是东京都，我提着行李站在月台，人来人往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这里就是东京都。
学业刚开始的时候我干劲十足，读了几年书，又报名了参军，似是要趁着这几年把该走的路全部走掉。那大概是明治十年、或是十一年，随着后援军走向战场，对着立于我不远处的挥刀武士开响了第一枪，后来我便再也没参加过任何一次战争。
雪村家承担起为父母代笔寄信的工作，偶尔他们也会单独寄信与我。我与雪村夫妇相处不过漫长人生中短短几年，却是相当重要一段经历，从邮递员那处拿了信果然垫在最底下看到了雪村先生的字，我总是认为，他们的确是到了一个需要孩子的年纪。
藤田先生在我专心致志看信的时候与我相撞，拿在手中的雪村家寄来的信掉在他的脚尖之前。我认真打量这位警官，他为我捡起信，却执在手中没有归还，而是诧异地念起名字。
“雪村……岁三？”他的语气有些困惑。
“欸，谢谢警官先生，莫非是您的旧相识么？”我摊开掌心示意他归还。
“啊，不。我不认识。”他说，“只是与我记忆中的名字有些相似罢了。”
为表歉意，他将我送至宿舍楼下，临行前反倒犹疑起来。我见他站在那里不语的样子，便对他笑道：“警官先生，我倒想听听您说的与雪村先生有着相似的名字的那个人的故事，您愿意与我说么？”
那一天他是拒绝了，却有些落寞地离开，直到我参军回来，在一家电报社工作至半夜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他。
“那个人，与您的邻居有着相似名字的那个人，我们曾一起在中庭练刀，过了一段怀念起来相当愉快当时却沉闷的时光呢。”他说。
“您说的这个人，是一位怎样的人呢？”我摊开笔记本，忽然有种记录下来的冲动。
藤田先生垂头，似是勾起淡淡的笑：“我认为他是个温柔的人呢。而外人看起来，总说他严厉得不像该有的年纪，我们还有一些爱恶作剧的同伴总嘲笑他皱眉太深迟早像个老头……”
“雪村先生也是这样的人呢。念学堂的时候我怕极了他，村里的小霸王都不敢再去招惹雪村夫人，全都忌惮着他呢，‘皱起眉毛来简直比鬼还可怕！’这些失礼的话如今想来真是了不得的误解。”
“从表面了解一个人本来就是极其肤浅而失礼的事。”藤田先生说道，“他过去这样对我说过。”
见他滔滔不绝讲起来，我有些忍俊不禁：“前几次见您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的，没有想过您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真的怀念吧。”他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他的踪迹，也许真如预料得最糟的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里……又或者活下来，埋去姓名好好活下去了。”
说罢，他瞥了一眼我的桌上摆的几封雪村家寄来的信。
“他们都是江户人，若是如今登上东京都的土地，看看这永远亮如白日的天又是什么感想呢？原来这短短十几年却如百年过了，世界已经与过去相识时两般模样。”
“简直如樱花般过了。”我感叹道，“从前我说樱花转瞬即逝是脆弱的，雪村夫人当时如何说的呢……断定美丽的事物脆弱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否定，我应当如何反驳。”
“真像她会说的话。”他喝了一口茶，我没有在意这句话。
临行之时，我将笔记本递给藤田先生，道：“藤田先生您方才说的那些，我能写成故事么？”
他并没有接过我的笔记本，只是对我笑了笑：“高桥君，您希望做什么便去做吧。”
因为战争的缘故，我长久地无法忘记被我击中的持刀武士愤怒的眼睛。他的刀折了光闪烁着我的脸，混着泥土，以及我身后走过的路，他的刀使我想起雪村家的那把。雪村夫人在我行军以前说起过，那把刀对于雪村先生而言是重要的东西，她不能使它被收了去，于是藏了起来，藏在外面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把刀的意义。
届时春夜，我将藤田先生送至楼下，簌簌樱瓣如雪落在他的头顶，乌青乌青被掩埋。
“藤田先生说的话，与雪村先生相似呢。”我说。
他不再作声，只是沉默地隐入月色里。今日月亮这般明亮，我想雪村先生一定会文绉绉地徘徊在前庭作诗，春天的月亮，他透过小小的樱花凝视那一轮完满的月，握住雪村夫人手。
“这般气色，定要写上一点俳句了。”藤田先生向窗外盛开的樱花望去。
乱糟糟的幻影渐渐淡开，唯有消失在灯光中的藤田先生。他对我的话似乎有些新看法，只做了稍稍停顿，背对着我挥起一只手。
而后只有春月下樱如雨，落了一地，被风吹向我也看不清的那边。
0.补
最终我留了藤田先生直至春天来临。
雪村夫人在那个大雪天永久地睡去了，藤田先生将她抱入室内时她的睫毛已经落了一层雪，就像漆漆的枝桠上开了一排白樱。我们将她葬在后山，那里春日开满了她与雪村先生亲手种植的樱花，我在信里读到过，只是回来时候仍然诧异。那么多那么多，满山尽是。
关于雪村先生死去的明确的日子我们尚未得知，因为村里只剩了年老而记不清日子的人，有说近几年的，有说已经过去很久的，后来我们不再问。
春天到来的时候，从山丘顶流下涓涓溪水，还有着冬日的温度，这些樱花却开得早。藤田先生分明比我还要大，却有着青年人才有的气力，我说，您慢些走吧，我们都是老人了。可他却说，怎么会呢，在这里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我们刚认识的日子。
整座山都回荡着我们的笑声。
我为雪村夫妇带去一枝樱花，那是家仆与我在刚回来那日种在我家庭院中的，如今也开上了第一朵。我们敬酒，坐在草地上畅怀谈论过去，藤田先生在那日变得不似记忆中沉默寡言，而是与我一同开怀大笑，他脸喝得红扑扑的，显然是醉了。
喝醉了是这样的么？抄起一条枝桠如过去的雪村先生做出刀法，而他终究是老了，我们两个老人，他做了两步就跟不上而有些僵硬，最后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这样的藤田先生我第一次见。
“啊，我也到来这个年纪么？”他问。
“人总会老的。”我说。
藤田先生却是摇摇头，回头望向两方小小的石碑，说：“不会老的。”
“什么？”我没有听清，侧身回望过去。
他指着那两方石碑：“不会老的。他们在我心中。”
不会老的。
两个酒杯于春光下碰在一起，那些溶解在酒水里不曾为人得知的过去就这样匆匆吞下肠胃里去。我不过是他们如波涛般起伏而壮阔的人生中偶然路过的一叶扁舟，划着以笔做的桨逆着时间行驶到最源头去——两方小小的石碑。
藤田先生似把一生中最多的话于今日说了，在今日，在春日的阳光下，花瓣掉落在一杯一杯酒里。
再要写这个故事，我会不知从何说起，只记得那日我们喝醉倒在青青柔软的草地睡到月亮升上来。
“春深月朗然，皎皎然临于水之北，悬于山之南……[5]”望着月，藤田先生作了俳句一首。
“真是与这春日一般，不知有何深意的俳句。”我笑道，“写得不算好呢！”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他也笑了。
大正四年[6]的最平凡的春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藤田先生的一个春日。
【注释】
[1]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引自《诗经·小雅·采薇》
[2]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引用自刘义庆《世说新语》
[3]近乡情更怯：引自宋之问《渡汉江》“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4]夕颜：夕颜（ゆうがお），紫式部创作的小说《源氏物语》的角色。原文中以夕颜花来比作因为六条御息所生魂咒诅惊惧而死的夕颜，它在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意味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
[5]春深月朗然，皎皎然临于水之北，悬于山之南：土方岁三《丰玉发句集》中一首。
[6]大正四年：即1915年，历史上斋藤一于1915年9月28日逝世。
【我现充/隼希】污点恋人
-语言风格特别不樱花ooc我先跪了
-复健复健努力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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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隼君，这是你姐姐吧？念大学以后更漂亮了呢！”
分不清是隼先甩开还是我先用力的，总而言之，这样下意识地丢开对方的手，是这两年恋情以来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一个瞬间。
“啊……嗯。”隼点了点头，和对方寒暄起来，我装作对前面那间店门口摆着的新品很感兴趣，敷衍地点头算作回应以后就独自往前走了。
关于要不要公开恋情这种事……一开始是隼先提出暂时不要的，“毕竟你还是很在意学校里姐崎希美的形象吧”；不过这种隐瞒对我们几乎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和“弟弟”共进午餐和一起回家的频率而已...
-语言风格特别不樱花ooc我先跪了
-复健复健努力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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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隼君，这是你姐姐吧？念大学以后更漂亮了呢！”
分不清是隼先甩开还是我先用力的，总而言之，这样下意识地丢开对方的手，是这两年恋情以来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一个瞬间。
“啊……嗯。”隼点了点头，和对方寒暄起来，我装作对前面那间店门口摆着的新品很感兴趣，敷衍地点头算作回应以后就独自往前走了。
关于要不要公开恋情这种事……一开始是隼先提出暂时不要的，“毕竟你还是很在意学校里姐崎希美的形象吧”；不过这种隐瞒对我们几乎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些和“弟弟”共进午餐和一起回家的频率而已，反正不用情侣的身份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同屏出现的。
直到——我毕业以后。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隼很招女孩喜欢……唉，毕竟顶着一张只比学长稍微差一点点的脸蛋、还有一种就算不学习我也很聪明的得意，脾气再怎么糟糕，也会有像我一样愚蠢的女孩子们前赴后继的——第9次在家门口撞到送礼物的女同学和脸红着尴尬挠头的隼以后，我确信自己忍不了了。
拜托……就算是地下恋情，你也是个有女朋友的人！真是毫无自觉！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怎么搭理他。晚课临时取消我才回家的，打算和隼一起吃晚餐……念大学以后反而不如以前和他待一起的时间久，上课的时间不一样、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活动，有时周末都不一定能休息；但又一次看见那种场景，我实在是心酸得厉害，没胃口了。隼做好晚餐才来房间叫我，我蒙在被窝里装睡；他从“老姐很累吗”、“老姐你别又在减肥吧你已经很漂亮了”到“唉呀女人真的很难懂”，明明看出我装睡居然也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哄哄我……隼就是这种毫无眼见的人！我和那些女孩子一定是都疯了才会喜欢他吧！
就在我气得打算掀开被窝和他大吵一架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他靠近了我。隔着柔软的布料，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算了，饿了会出去吃的吧？”
……他就这样走了。我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哄好了还是没有，心里仍然有又酸又恼的感觉，但脑袋又在渐渐发烫；明明已经习惯了在家里的时候偶尔会被他粘着索要些“好处”，这种程度的亲密也不算多么难得，可我居然还是有种压不住笑容的幸福感。好像无论怎样别扭、怎样闹腾，我和隼终究还是会“回家吃饭”的关系……啊，对啊，我们是姐弟来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总归是法律和名义上的姐弟的。
一想到这里，我又觉得那种轻飘飘的幸福立刻被沉重的阴翳遮过了。我得承认，念大学以后，想拥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男友”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从笹中直升笹大的我，依然在学校里是那个完美的“姐崎希美”；维持好这种与我本人相去甚远的优秀形象已经费尽了我许多力气，而在学长和闲音的恋情公开之后我又多了一重烦恼——大概是缘于之前有“默认”我和学长是情侣的观念存在，我并没有收到许多来自异性的追求，然而现在却接踵而至，大学的氛围相比之前又是更加自由放纵的……我不止一次被堵在下课的教室门口因为盛大的表白而感到尴尬。是的，我才意识到，原来“受欢迎”这件事，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当被喜欢的形象并非真实的我时，那些深情款款或浪漫满怀的心意在我眼里都变成了可悲的笑话；学校里的“姐崎希美”有多受欢迎，正印证着真实的姐崎希美有多么可怜。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每次拒绝都这样讲着，却逐渐被人怀疑起真实性来。
“姐崎同学……你就不要找借口了。折笠同学说你没有男朋友的呀……”唉，是啊，这件事我连折笠都没有告诉。
“不是借口，我真的有。”我的解释听上去那么苍白，“折笠……她不知道。”
“怎么会？折笠同学都不知道的话，肯定是借口吧？”
……
纠缠的对话让人心累得要命。
而且……谁不想正大光明地和男朋友手牵手逛街呢？
如果隼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脸颊发热——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喜欢真正的姐崎希美的人呐！
就算他再怎么毫无自觉地惹我恼火、委屈，只要想到这一点、只要想到他以前每天都会回答我好几遍“卡哇伊卡哇伊”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对他无比眷恋。
那天晚上我终于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我终究是隼的姐姐，隼的好朋友们几乎都知道他有个姐姐……如果这时候让大家知道姐姐就是女朋友，即使现在解释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也依然会让人震惊吧？隼也一定是在苦恼这个，所以才一直没有提出过要公开我们的关系……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我一直都明白的，只是无力去改变而已。曾经遭受过那些冷眼冷语的我，实在是很难鼓起勇气再一次打破现在的美好幻象啊。
于是便有了，像现在这样；不知从何时起就会如此默契地配合，只敢在无人知晓的秘密境地里悄悄勾一勾手指，一边试探着所谓的“姐弟”和“情侣”的界限，一边又忍不住满怀心酸地想着——
隼君……什么时候可以、不要再松开我的手呢？
“很喜欢这个吗？”
隼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那些同学道了别，声音幽幽地响起，并伸手拿起了我面前的公仔。
事实上我的视线完全没有聚焦于面前，甜蜜和酸涩的记忆交织成痛苦的网将我缠住，只是掩住被隼君甩开手的伤心就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嗯？嗯……”我胡乱地摇头，虚弱地说，“我们回家吧。”
“啊？老姐不是说今天要买很多东西吗？”隼举着长长的购买清单，讶异地问，“这还都……”
“突然很累。”我坚持道，“下周再出来买吧……”
是因为到了大学以后许多环境都变得更加丰富自由起来，我自觉无论是之前的衣物还是化妆品都显得不太够用了；但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购物和打扮的乐趣，甚至有些厌恶这个过于在意别人目光的自己。
怎么办？好像无论怎样用力都会讨厌自己？从前讨厌被人唾弃的自己，现在也讨厌这个被人拥簇的自己；我祈求卑劣的个性被人真正地接受，然而当有人切实地用这样的温暖包裹着我的时候，我又不满足于这种秘密的爱恋；我不想做他生命的污点。
我不敢问，心里却止不住地这样怀疑着……隼君，我是你身上的污点吗？一个真面目只会遭人白眼的、姐姐……是你想要的恋人吗？
由于我的坚持，隼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又一次牵起我的手，往商场外走去。
如果能一直待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世界里就好了……我垂眼盯着握着的双手，从来没有一刻意识到自己对隼君、对和隼君之间的一切有如此强烈又霸道的私欲。
说到底，成日都要伪装成一个和真实面目截然相反的自己是一件相当疲惫的事啊……而我可以在隼君面前永远地做我自己，我只会越来越依赖他啊。
“喔！是隼君吗？”一声突兀地大喊打断了我的思绪，一直垂头憋住眼泪的我一时慌张起来，把头低得更低、努力地眨着眼睛，想收拾好表情再面对外人。
“唔……哦，是你啊。”我听见隼平淡地回答。
“哇哦，这是隼的女朋友吗？好长时间没见，隼君谈恋爱了？看起来害羞咧……”
此时我收拾好了表情，抬起头来，打算主动解释“哦不我是他姐姐啦”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仍然牵着我——其实和姐姐牵手也没什么的吧？来不及细想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松开了……因为更让我惊讶的，是面前的人——竟然是我和隼的初中同学！
“呃……呃？”在我呆滞的几秒钟里，对面的人反应更快，“这、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我老姐。”隼忽然开口，同时我的指根感受到一阵疼痛，他相当用力地扣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哦——哦！”对方瞪圆了眼，用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这是……姐崎同学？”
“也是我女朋友。”隼的语调仍然平淡，“你知道的吧，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扔下这句之后，隼便拽着我径直离开了商场。
我的脑袋被隼轰炸成了一片废墟。
“喂……喂？老姐？”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地铁上了。隼君站在我面前，被拥挤的人潮挤出发皱的眉心，我听见他低头叫了我好几声。
“老姐……老姐？”
“嗯？”
“你还在生我气吗……”
“什……”我抬起头看他。
什么时候又长高了？我感觉有些恍惚……念大学以后是不再能和以前一样朝夕相处了，也确实再少有机会在早晨听见他对我说“卡哇伊卡哇伊”……嗯，十八岁是还会长高的年纪呢。不知怎地，我心间也涌出一股莫名的欣慰……的确，就算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也仍然是姐弟啊；也仍然是看着彼此从幼小的树苗成长起来的伙伴呐……
我和隼君……是彼此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吧？
“老姐……”隼君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我不是故意的。”
“什……什么？”我懵懵地回应着他，强硬地把自己从紊乱的思绪中抽出来。
“那人你肯定还记得的吧？”隼虽然低着头，却并没有看向我，眼神飘忽地垂落在我的肩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初中的时候……我们关系不好那阵子……一些同学经常……”
“啊，哦……记得呀。”我故作嬉笑地说，“那时候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人一样讨厌！才没想过以后还会有……喜欢隼君的时候呢！”
“嗯，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什么生气？”我茫然地问。
“就是刚才……”他的神色骤然变得苦恼起来，“老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但是刚才遇到那人，我实在是……我想起他以前那样对你……”
“啊？”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短促的尖声顿时吸引了车厢里所有人的视线。我尴尬地捂着脸靠上隼的肩膀。
“啊……”这一声变得低微起来。立即，我听见隼在我耳边偷笑。
“你笑什么？”我恼羞成怒。
“老姐……”他的呼吸全数落在我耳廓，像火苗似的窜，“你头发很香。”
喂……喂！
我抬起发烫的脑袋看向偷笑的隼时，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被他带跑了题。
“你……你刚才说什么？说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打气，“什么我不愿意让人知道？”
这时，隼抬眼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而后又叹了口气，才开口：“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毕竟——”
“是你吧！”我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碍于刚才被目光注视的尴尬，我及时收住了声音，压着嗓子低声怒吼，“隼……明明是你每次都甩开我的手！”
“什么——我哪有？”隼的音调却异常高昂，且没有一丁点下降的趋势，“老姐……是你甩开我！一副生怕被人知道我就是你男朋友的样子！哇简直了……像扔掉垃圾一样好吗？”
这下，车厢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瞩目地停留在我们身上，如同某种酷刑。
我想只要不是聋子，应该都听清楚了“老姐”和“男朋友”两个词吧……
我慌张地用捂住他的嘴，埋头躲进他怀里之前威胁道：“从现在到下车为止你不许再说一个字！”
隼的话实在让我震惊，然而我畏惧那些人意味不明的视线，除了他的怀里能暂作庇护又无处可去。于是嗅到他衣物上的清香，是我支使他当苦力采购回来的洗衣液的味道；于是感受到他日渐健壮的身躯，脑袋那么聪明的隼君运动天赋也是极佳，有好几次我都偷听到前来表白心意的女生说着“是被隼君在校运会上的姿态迷倒了”；于是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和铿锵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勃发着的生命力……就是这样的隼君，谎称着要当美容师，让我变成了讨人欢喜的姐崎希美、又容忍着我身体里仍然存在着的，原本的、真正的姐崎希美。
隼呐……有时让人觉得幼稚透顶了，有时又会令我心跳失控到像是某种非人的力量操控着无法抑制地靠近他，温暖又可靠地成为我的依赖啊。
于是，在越来越快地、甚至无法区分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心跳声中，我悄悄抬起头在他颈侧落下一个吻。
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骤然一僵，原本只是轻轻拥着我的胳膊断然收紧，我像是一只人形玩偶一样被他折进了怀里。
“你……哎呀！”我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
“老姐……你……”
“我……你……我……哎呀……”我的牙齿和舌头打架，搅成一团的还有我的脑袋。
“老姐，你不会后悔吗？”他低声问着，“和弟弟谈恋爱……不是姐崎希美会做的事吧？”
“你还认识其他的姐崎希美吗？”
“嗯？”他疑惑道，“什么啊？老姐当然只有一个啊。”
“那……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啊。”
“喂，我是说，我刚才说出去了，说不定现在我们的初中同学已经全都知道了……”他仍然担忧地看着我，“我是冲动了……对不起，老姐。”
“哦，那挺好的。”我试图压住笑意，但完全失败了。
“哈？”隼瞪大了眼睛。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不想让人知道因为我很自卑”这种话我才不会对隼讲出来的呢！
但我也实在是受够了每次回家都要开一个“不知道男朋友又在被谁表白”的盲盒的惊喜了……
“下周一我没有早课，我送你去学校吧……顺便可以去看看有君。”
地铁到站了，往外走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空间里，我们的手一直紧紧牵着。
“这样送你去哦。”我晃了晃紧握的双手。
“哇？哈？老姐……你是……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隼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喂——”我气急败坏地翻了个白眼，“再不让你那些同学们都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家里是不是会被你收到的情书堆满了啊！姐崎隼——我不想再在家门口看到陌生女同学了！”
“哦……哦？哦——！”
隼得意忘形的笑声洒满了回家的路，再也没有松开我的手——噢，也许之前真的是我下意识地甩开了他吧。
但是以后不会了。
“我一直担忧着……无论是作为你的姐姐、还是真正的我，都不算是一个完美的恋人；而隼君——是真实地被许多人仰慕着呢。”
“老姐……首先你这样说话让我非常难受……”
难得的真情时刻，他居然还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气得我想揍他。
“不过，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无论是姐姐，还是你以为的学校里那个完美的你，还是家里这个真实的你，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可爱的……”
“只是有时候不太自信而已。老姐，我是发自肺腑地认为你应该更自信一些。你非常可爱，真实的你也是。”
我还来不及感动，又听见他说：“噢但是以后不要太可爱了，还有去看有君什么的也完全没必要；被你吸引的男人太多了我也会很烦躁的。”
呜哇——
我不是他的污点。
我们是彼此……最珍贵的牵绊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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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味真的很难写……我尽力了（叹气
【我现充/穗希】笼中鸟与掌心花
-第一次写日乙，瞎打的小甜饼，ooc我先滑跪了……
-语言风格特别不樱花（滑跪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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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从这里到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然后……”
我才刚画了一半，穗积便匆匆忙忙地夺回铅笔：“我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离开了书桌，重新滚回床上抱起游戏机。气温渐凉，我却犯懒，在家仍旧穿着夏日的居家服凑合，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和沃尔德大人约会。
“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不知怎地，穗积忽然回头瞪了我一眼，而后走过来把毯子掩过我的小腿。
“没关系啦……”我嘟囔着，“反正这里只有沃尔德大人，和……我的男朋友。”
“隼那小子呢？”时间久了，区区一个“男...
-第一次写日乙，瞎打的小甜饼，ooc我先滑跪了……
-语言风格特别不樱花（滑跪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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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从这里到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然后……”
我才刚画了一半，穗积便匆匆忙忙地夺回铅笔：“我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离开了书桌，重新滚回床上抱起游戏机。气温渐凉，我却犯懒，在家仍旧穿着夏日的居家服凑合，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和沃尔德大人约会。
“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不知怎地，穗积忽然回头瞪了我一眼，而后走过来把毯子掩过我的小腿。
“没关系啦……”我嘟囔着，“反正这里只有沃尔德大人，和……我的男朋友。”
“隼那小子呢？”时间久了，区区一个“男朋友”已经不能轻易讨到穗积的欢心了。
“他又不在房间里！”我仰着脖子反驳。
“你出去客厅也不换衣服啊！”穗积像是十分不满，“就算在自己家可以随心所欲些……但也要顾及下家里有个整天老姐老姐的小子吧。”
我把游戏机合上，撑着下巴疑惑地盯着穗积：“你……怎么回事……”
在和穗积正式交往之前，他来家里的次数也不少；虽说一直和隼君不太对付，但大多数时候像是和弟弟斗嘴一般的玩笑言语；此刻却是大有不同，紧蹙的眉心沟壑难填，严肃的冷眼也让我不寒而栗。我时常忘了穗积是像学长一样比我高一级的前辈，尤其是在他决定与我同年考试以后，与他之间便更像是同龄人了。
“我、我……我在家一直这样。”我小声解释道，“隼君也没说过什么……”我的真面目如何，从一开始也未曾对穗积隐瞒过，难不成是之前一直压抑自己，直到某一刻忽然意识到，还是根本不会喜欢一个本质上还是闲散邋遢的、一到假期就只会趴在床上对着乙女游戏的男主角发出怪笑的二次元吗……
“那小子怎么可能会说什么？”穗积脱口而出的声音又戛然而止，诡异地停顿了好一阵才接着说，“会有什么想法也多半是窃喜吧……”
“你、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今天你和隼闹了什么别扭吗？”我茫然问道，“怎么突然对隼这么……”
“我不是！”穗积一边断然否认，一边用毯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地按回床上。
自穗积的父母同意他再多复习一年参加考试的提议以后，我们的约会日常就变成了来我家一起复习功课。起初是约在图书馆的，但每逢假日图书馆人满为患，要给穗积讲习也总怕打扰别人，隼还闹着要我也给他讲习，于是后来便把地点改到了家里。不过隼到底还是聪明，当年能靠自己突击复习考上笹中，只和我们一起学习不过两个月就考到了年级前十。后来他又玩心大发，周末应了朋友的球局邀请，总玩到天黑才回家，因此周末还会留在家里学习的便只剩我和穗积两人。我是求之不得，不然总要为他们两个的唇枪舌战头疼。
嗯……更准确地说，我是满心欢喜；谁不想和男朋友二人世界嘛……更何况是穗积这样的顶级大帅哥，光是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刚刚和穗积认识的自己，一定没想过有一天会讲出这种话吧？
穗积只是嘴毒了点。我有时也会调笑他，叫他拒绝女孩邀约的时候不要那么失礼；他则是面无表情地揽过我的肩膀说“不好意思这位就是我女朋友”，而后拽过我飞速地路过偶遇的女同学，再恶狠狠地质问“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你不会还喜欢我哥吧想都别想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嗯……他总是这样，讲话毫不留情地。毫不留情地拒绝别人，也会让被他喜欢的人毫不动摇地感受到他的喜欢。因此从某种程度而言，穗积和学长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除了一模一样的长相之外，几乎毫无共同点可言；如果不是穗积自己讲出那段模仿哥哥的往事，我根本不会想象，他也有像学长那样温文尔雅、完美无暇的模样。
但我不喜欢那种模样了。虽然和穗积嬉笑时我总模棱两可地表示“学长那么温柔的性格是不可能有女生不喜欢的啦”，但其实我只是想逗他生气；我喜欢看穗积挂着一脸愤恨的神情，却那么小心翼翼地牵我的手，装作恶魔般的语气说“我才不会放过你”，然后又会在下一秒把我拉回马路内侧“你走这边”。
穗积就是穗积，他不用像谁，也不用“应该”怎样；就算穗积打算一直和学长作对下去，我也会一直喜欢他的。
喜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想做好学生，就拼尽全力地学着哥哥的样子；想做坏小子，就对不喜欢的一切都说“滚”。我喜欢的人，就是这样勇敢无畏的穗积君呐……
大概是被穗积影响了，也可能是一段优秀的恋情就是会让彼此都变得越来越像对方？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穗积花在复习功课上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超越了我；而我，则总是在穗积认真复习的时候趴在床上抱着游戏机和轻小说打滚。我也想不去做那个完美形象的姐崎希美了……至少在这里、在假日、在男朋友面前；不去考虑功课、考试、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我，只想放松、享受、还有男朋友会喜欢这样的我。
——吧？望着此刻莫名恼火的穗积的后脑，我对自己下意识的信心产生了巨大的裂痕，恐惧如突袭的海啸势不可挡，我无法否认自己心中对穗积的在意早已堆叠成层层翻涌亦不见底的海浪；可是……难道，他真的是在“忍受”我？事实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是喜欢那个精心营造出来的“希美”吗？那我要怎么办呢？
坦白说，我敢在穗积面前这样随心所欲，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把我宠坏了吧？我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会把我藏在衣柜里的轻小说全都看完啊！穗积告诉我他都是趁我对着沃尔德大人发出诡异的笑声的时候偷偷拿的，还说“有些写得真好难怪你着迷”。我忍着眼泪问他为什么偷偷做这些，他霎时脸红，声音也变小了些，噘着嘴：“其实不想做的……总会想起你为了瑞穗熬夜看推理小说的时候。”
“但我比你喜欢他的时候还要喜欢你。”他又说，“不许想他。”
谁想他了？我哭笑不得。穗积呐……其实也没有完全放下对成为哥哥那样的人的执念吧？毕竟，也没有人会讨厌变成更好的人；穗积，也不是真的坏小子。
后来我便越发放纵了。穗积来家里复习功课，我连面膜也不敷，就那样毫无形象地坐在他旁边讲习，还会说些“笨蛋小子这类题型都讲过多少遍了”之类嘲讽的话；有时还要逼着他承认我和沃尔德大人才是最配的情侣，气得他脸都发黑，我更像得逞的小人；现在想想……的确是和那个“希美”相去甚远。
可，明明是穗积教会我这些的。是穗积告诉我做真正的自己也可以，是穗积让我明白不必那么在意旁人的态度，是穗积教我发现“爱情”不是喜欢学长的帅气、优秀和完美；是穗积宠坏我的。
他现在……却要抛弃我了吗？抛弃这个……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无理取闹的、任性妄为的……
“喂……”穗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发现他起身朝我走过来，先前的冷眼早已一闪而过、像是我的幻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担忧的神色，“怎么……突然哭了？”
嗯……？
“不会是游戏机又坏了吧？”他低头去看已经息屏的游戏机，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壮阔，“我……你别吓我。”
我迟钝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确有眼泪不自觉地淌着；湿润的触觉有些发凉，像我的心情。
“没有。”我埋下头去、捂着自己，不想他看见我凌乱的憔悴的脸上还有眼泪那种软弱无能的东西，“没……”
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受到，穗积君蹲下来了；他的呼吸离我很近，温热的落在我的耳边和发丝上，像是把脑袋搁在我的枕边、盯着我——声音也变得极其贴近。
“抱歉……”他突然这样讲。
完了。一听他是用这样的语气开口的，先前还只是悲伤的心情就全部进阶到了绝望；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感谢自己这段时间对穗积君的潜移默化，让他至少在这种要说分手的时刻没再像以前一样怒不可遏地说“臭女人滚吧谁会喜欢你”。
“刚才那种类型的题你都讲过好几遍了……”他嚅嗫着，声音像丸子一样圆滚滚的，生怕我听清了似的，“想考笹大什么的……的确像是痴心妄想了。我跟瑞穗……”
“什么啊？”我惊讶地抬起头，顾不上没擦干的眼泪会不会让我变得更难看，听到他提起学长的名字、还用这种低落得像落叶一样让人心碎的声音，让我吃惊得不得了，“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抬高了一些音量，破罐破摔般地，“虽然我是想和你去一个学校，但……你是能跟瑞穗一样完美的人，我么……终究不是那种人。”
完、完美……？！
“你……别哭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轻易地把我的心脏揉成了一团，皱皱地疼，“我会再努力些的。”
“穗积君……”我懵懵地看着他，“不是要……和我分手吗？”
“嗯？”穗积的目光在刹那间变得十分锐利，像一把尖翘的匕首，轻巧却迅猛地出鞘，而后射向我，“什么？”
不是吗？刚才突然对我流露出那种严厉的冷眼、不耐烦的语气，不是因为厌倦了我的邋遢吗？不是……也要抛弃我了吗？
“我、我……我以为，”我磕磕巴巴地解释，“你刚才、刚才……嗯，我就是……你……”
“臭女人，快点说啊！”穗积忽然将脑袋凑得更近，我不由得缩起了脖子，他的吐息落在我的鼻尖，似乎应该降落的亲吻似乎悬停在半空；他愤怒的声线只来得及发出半句急迫的威胁，剩余半句便陡然变成了若有似无的勾引，“说……说清楚，为什么……要分手？”
“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难道……”
我的皮肤几乎被他的声音烫伤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仅在想一年以后的事、还在想……很久以后的事吗？”
“这样显得、我……很蠢。”
他逼得太近，睫毛隐隐约约地刷过我的眼睑；嘴唇上似有似无的触感闪烁着，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追问、威胁还是亲吻；下意识地颤抖让我不敢睁眼。
“你在等什么？”过去好一会，仍然没有除了他的声音之外的东西落下。
“是我在等你的解释。”他又说，“说吧。”
“说、说什么……”我苍白地辩解了一句，“我是以为……是以为，你要和我分手！”
听完这句，不仅没有亲吻落下，连吐息也拉远了；持续地落在我的眼睫、脸颊和锁骨的热气消失了。
“嗯？没有。”我睁开眼，发现穗积已经退回到床边，撑着下巴看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佯装要吻我却没付诸的行为惹得我恼羞成怒，我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谁让你刚才突然对我那么凶？眼神冷冰冰地，好像我是什么垃圾一样……我哪有不好好穿衣服？”
一边说，我一边自我鼓励式地挺了挺胸：“而且我在自己家里——甚至是在自己房间！”
忽然，穗积君看我的眼神变得尤其古怪。他看了我一眼之后又迅速挪开、而后是不自觉地又看向我、又再次挪开，像在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
“你……呃，”穗积的语气听上去十分艰涩，“是因为刚才我……就以为我要分手？”
“不然呢？”我屈膝坐起来，把毯子卷成一团，像街边的流浪猫躲在临时猫舍里的姿势，可怜兮兮地，“我以为……你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忍受不了女朋友是这种邋遢懒散的二次元；以为，你也不喜欢真正的，我。”
我垂着眼，不敢直视穗积的反应；心里总还有些摇摇欲坠的恐惧，是害怕穗积真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是”的回答。我知道自己别扭又荒唐，一面舍弃不了那些因为完美的“姐崎希美”形象带来的光环，一面又渴求着有人能够接受真正的我自己；我囚禁自己成为笼中鸟，却奢望着成为别人的掌心花。
“你啊……”我听见穗积的笑声，很轻、很微末。
我吃惊地抬眼，发现他真的在笑，有点苦涩、长在那样帅气的脸上，又很迷人。
“玩了那么多乙女游戏，也没见你变聪明……还是个笨女人。”
“突然、突然骂我干什么？”我无措地看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干嘛讲这种话……
“笨女人！”他又强调了一遍，却不解释。
“我哪里笨了？”我像是被他绑架坐上了过山车，无论怎么抗拒也躲不过自己因为他的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就天翻地覆的心情，“星名穗积，你才是大笨蛋！”
笨死了……笨到就算不去同一个大学我也不会不喜欢的你啊！谁要你和学长一样了！喜欢学长的“喜欢”——根本不叫爱情啊！
“喂……笨女人，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骂我笨？”穗积的脸色又变黑了。
但我已经没心情哄他了。我不想哄一个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的笨蛋。
“你就是笨。”我冷冷地说，“星名穗积，超级无敌大笨蛋！”
“喂……喂！”他瞪圆了眼睛，严厉且飞快地说出了一句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话，“我说……隼那小子的年纪正是对女人热切的时候，都快冬天了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还穿着吊带在家晃来晃去……我会吃醋有什么不可以？不吃醋的男人才不正常吧！拜托——你男朋友是个正常人！还有我以前都不知道那小子聪明到居然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还是说你们笹中的人就是——算了！”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极其微妙的沉默当中；分明安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起伏，却又有一种被心跳声砰砰到震耳欲聋的吵闹。
“穗……穗积……穗积君你——我——”我喃喃地开口，“我……误会你……了？”
先前等待良久的悬停的亲吻，忽然被此刻的他以迅雷之势拉近了距离；穗积像一头猎豹一样凶猛地扑过来，掰开我下意识攥紧的手指，从指缝间用力地扣住了我。
短促的呼吸全部被他吞了下去；我在急迫的浪潮中捕捉到一丝残存的柔软，他像是冲动地打算拆吃猎物之后又被恻隐之心怂恿着，留她一线生机。
“笨女人……”
“一想到别的男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会有这样对你的冲动，我受不了……懂吗？”
“要骂我小气就骂，下流也行。”
“没办法……星名穗积就是这样的人，你早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聪明绝顶的脑袋；为了和瑞穗对抗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好不容易才想和你——想把自己从瑞穗的阴影下拉出来，想和你、只想和你，过一种新的生活。”
“虽然……很难就是了。”
我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在他震惊的双眸下重新攀上他的脖颈。我试着抬头轻轻回吻他，一种莫名的温暖从心脏传出、顺着唇齿相交的过程连接到另一颗心脏。
“穗积君……”
“努力就好了，不去笹大也没关系的。”
“到时候我还会像现在一样，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别有名的、每天都会在校门口被一群女人围着欣赏的、接我下课的、帅到引人尖叫的——男朋友。”
不只有你在想很久以后的事，我也是。
我永久地愿望着，做你的掌心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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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中……轻点骂（滑跪x3）
-卧槽中间有一段打错名字了我滑跪（x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