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竞二代】聊天楼,jkh直播记录
--1 下路冠军王恨水
刚开十分钟,好像在组排不确定
--2
夏季赛前恨水哥终于良心发现,打开了他忠诚的直播间🥹
--3 mmr
虽然但是,这把的小炮有点抽象啊……
他多久没开电脑了
--4
后天才收假呢着什么急😅
春季赛+msi+亚运会集训,上半年高强度连轴转,休息两天怎么了
--5
上周看帅哥直播间,好像他们亚运会集训回来就一直在玩瓦。恨水还好,陆陆续续都有在rank,祁总的obgg显示最后一场rank都是上个月了……
--6
???离夏季赛就一周了,他是不打比赛了吗
--7 ying_
被韩国叫去集训没信息也正常吧……
而...
--1 下路冠军王恨水
刚开十分钟,好像在组排不确定
--2
夏季赛前恨水哥终于良心发现,打开了他忠诚的直播间🥹
--3 mmr
虽然但是,这把的小炮有点抽象啊……
他多久没开电脑了
--4
后天才收假呢着什么急😅
春季赛+msi+亚运会集训,上半年高强度连轴转,休息两天怎么了
--5
上周看帅哥直播间,好像他们亚运会集训回来就一直在玩瓦。恨水还好,陆陆续续都有在rank,祁总的obgg显示最后一场rank都是上个月了……
--6
???离夏季赛就一周了,他是不打比赛了吗
--7 ying_
被韩国叫去集训没信息也正常吧……
而且迎祁是冥想训练!本来就不需要高强度rank!
--8
低情商:不打rank
高情商:冥想训练
--9 mmr
小炮怎么对线还被单杀了,钻二局的职业选手就这?
--10 561幼儿园
😅哪来的云玩家,刚才没看直播间差点被你骗了
睁大眼睛看看,这把的锤石才是你爹
--1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
--12
过于幽默了老铁
--13
他在和谁组排?
--14
首先排除我✌🏻️
--15 shuai的狗
不知道,反正不是小帅。他在直播带妹下棋……
--16 ying_
也不是祁总,他和橙鹿昨天去深圳参加活动了,必打不了韩服
--17
素人朋友吧,不然也不至于钻二局……
--18
除了辅助这把其他四个人打得都臭臭的……
才15分钟已经落后3k经济了……
--19
该说不说太子的锤石确实很有说法
可惜辅助救不了英雄联盟
--20
这小炮也太犯罪了,团战空了无数个大。我要是辅助我现在就去跟中
--21 不爱吃泡菜
劝你收声,小炮好像是宋心远
--22
啊?
--23 不爱吃泡菜
因为下路组id翻译过来是“吃苹果”和“想吃苹果”……
以王恨水的性格不会和别人用情侣id吧
--24 三里屯下大雨
ad玩得一般+王恨水对其极有耐心+情侣id
有没有可能ad是王宝蓝?
--25
?
--2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7
你给我整不会了
--28
根本难不倒他!
--29 塞拉斯中单
笑死,有理有据无法反驳,要不是隔壁561在直播我就信了
--30
jkl:就没人在乎我的感受吗
--31 下路冠军王恨水
双排的还真是ad……不过这盘一结束他就退了
--32 下路冠军王恨水
恨水开麦了!
“刚刚在和女朋友双排不方便说话”
--33
?这算不算他第一次公开承认
--34
不算吧,上次连发三条微博才是to the震撼
--35 slg.jkh
“比所有人都了解她的为人,断章取义大可不必”
本来以为小宋是娇妻,没想到这两位双向奔赴
被女朋友闺蜜明涵配不上还出来护,谁看了不说一句恋爱脑
--36
虽然连发三条还转了太子妃的道歉澄清po,但是微博还是只关注了王宝蓝,我哭死
--37 黑宛鸦羽
我只能说老婆是老婆,亲妈是亲妈
他绝对是那种蓝和小宋掉进水里,毫不犹豫跳下去救蓝还让小宋来搭把手的人🤣
--38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画面了
--39 草莓蛋糕🍓
弹幕问为啥不接着双排,恨水说小宋下午要去公司实习没时间
不懂就问小宋多大了,怎么就实习上了?我印象里怎么感觉她才刚上大学呢……
--40
已知王恨水夺冠的s30,小宋大一
所以这个暑假结束,她应该大三了。不考研考公好像确实得开始实习了……
--41
不是,怎么连她这种富二代都要实习啊?我还以为她天天美美到处玩就行了🥲
简中已经内卷到这个程度了吗
--42
实习挺正常吧,出去拓宽下交际圈,反正她家也不用她赚钱,找个事少离家近的就好了。不过不考研可以理解,图稳定为啥不考公啊?
--43
大哥你醒醒,她是韩国人没法考公😇
--44
草,忘记了
--45
哈哈哈哈哈哈仁川国籍笑话+1
--46 我们是冠军
想到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王恨水过两年如果真和宋心远结婚了,那们仁川三代岂不全是混血,我华子队怎么办😡
--47
?你已经想到这种程度了吗
--48 三里屯下大雨
宁羞和老宋那是救不了了,建议帝后速速二胎,挽救纯血华子刻不容缓🥹
--49 下路冠军王恨水
大虐,恨水连跪三把放弃治疗不排了……
本来想打瓦但是怕节奏太大也不敢玩,好恨乐子人,能不能滚出去啊!
--50 帅恨也不错
我的评价是不如学学帅子哥,公然带妹下棋还和弹幕对骂,主打一个我行我素✌🏻️
--51
但是你帅推特关注500个美女还公然带妹下棋也没爆出任何恋情……这边推特0关注都快恋爱谈成金婚了……感觉没法学呢……
--52 羊羊和柴柴
震撼,jkh摆烂打开了blz的直播间,美其名曰审判主播的水平有无下降来浑时长,还二话不说续了个舰长
--53 三里屯下大雨
在现场,王宝蓝玩个剑魔被对面鳄鱼0-2,还在泉水有气无力地“谢谢杰克续费的舰长”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人把他和他爸id看错了,在弹幕恶意下雨😡
--54
房管居然不管?
--55
有没有可能房管之一是jkh……
我第一次觉得lmm们之前禁言还挺仁慈
--56
懂你意思,太子来了全封了
--57 懂得都懂
太子是懂双标的
五分钟前:钻石局连跪三把,于是举报演员上单的小作文写了一页
五分钟后:看到王宝蓝的剑魔笑眯眯地打开了歌单
--58
能笑眯眯也就是他俩不在一队……
蓝这把剑魔谁看谁红温
--59 下路冠军王恨水
你确定?河道,剑魔,0/2,buff叠满的地方和条件
全场翘首以盼,主播都“baolan被定住了,那这把有点困难了……”
家人们谁懂啊!气氛都酝酿到这里了!王宝蓝的大灭居然没开出来!!!团灭了哇!!!
连王宝蓝自己的直播间都沉默了,我们主播还在:“剑魔没什么问题吧,主要辅助团没开好。”
--60 山谷,跳!
弹幕一片一片的问号,主播还锐评:“这剑魔有theshy内味了”
高振宁看了都得报警😅
--61
sc也锐评:主播不考虑去配个眼镜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2 下路冠军王恨水
宝蓝好像没发现刚刚sc叫“jackeyhate”的真是他儿子,弹幕又提醒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啊?刚才的杰克是恨水?他看我直播间干什么”
弹幕说在ob,宝蓝还不信,还在说:“恨水发个sc,骗人是小狗”🤣
--63 打字机卡墨ing
恨水直播间bgm的《我和你》也很配www
“我和你飞到蓝蓝的天边,我和你分享暖暖的光线”
真的好快乐哈哈哈哈
--64
?太子的歌单居然还有这种小甜歌
--65
讲这些,懂不懂宝蓝宝蓝宝蓝歌单的含金量
冠军ad都在听👍🏻
--66
你说的哪个冠军ad🧐
--67
id里有jackey的那个🥹
--68 柴柴来噜
妈呀有狗塑!
--69
汪汪汪!
--70 小水天下第一
啊啊啊啊啊啊王恨水你在干嘛?!
--71
这是我配免费看的……
--72 slg.jkh
baolan让他发个sc,他他他怎么敢发“汪汪汪”啊
不会真是你妈养的小狗吧?
--73 下路冠军王恨水
弹幕被问号刷屏了
但是恨水:“逗他开心随便发一下又没什么关系”
--74 柴柴来噜
lpl去非洲打比赛,不小心被食人族抓走,酋长说:“王恨水是谁,给我站出来!”半晌没人回应。酋长灵机一动:“王柳羿的小狗不爱他了。”这时候只听见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你胡说!”
--75
你确定只有一个声音?
--76 临平路萧敬腾
酋长多久没吃人了怎么耳朵也不好使,另一个“哥们什么时候不爱他了?”听不到吗😡
--77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起来!
--78
☔
--79
说什么来什么,撞车了😱
--80
卧槽撞了!
--81
今天节目效果也拉得太满了
--82
啥?谁和谁撞车了?
--83
救命水蓝撞车了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同边
--84
韩服你是我的神🙏🏻
--85
哪个水?
--86 好大的雨
😅还能是哪个水,有一个在ob你说是哪个水!
--87 觊觎
快来虎牙看太子川剧变脸
上一秒还在心情很好地硬洗这盘输了和剑魔无关,下一秒看到爹妈撞车立刻声音都肉眼可见地垮下去了,给我乐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8 黑宛鸦羽
最好笑的是他的歌单正好放到“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前面放周董的《青花瓷》他都无动于衷,帝后一撞车他就把歌给切了,别太明显了我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9
正确的,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个味👍🏻
--90
大虐,看来太子还没原谅爹😭
--91 下路冠军王恨水
“这局感觉ez没什么用”
刚bp主播就开始嘴ad了😂
上一把1-5的剑魔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92
笑得想死,宝蓝猫一选出来他声音都变了
--93
哥不行咱别ob了吧
--94 世界和平
sc是真不怕死,直接问亚运会集训的时候和教练沟通得如何啊啊啊啊啊啊
--95
👂🏻不在直播间,他回啥了
--96
装没看见跳过了,不禁言已经是主播最后的仁慈
--97
恨门🙏🏻
--98
剥虾的事不解释一下吗🥹
--99
不懂就问,关系真有这么差?还有人说春季赛陪他去医院啥的……
--100 世界和平
剥虾这事不好评价,毕竟镜头一闪而过谁也不知道细节。但是春季赛那个真假至今众说纷纭,蓝妈+恨杂咬死是造谣,鬼姐+水蓝批都说是真的,反正也没有实锤,两边都只相信自己想信的(摊手)
--101
不愧是帝后家,居然还能衍生出鬼姐+cp粉的团结组合……
--102
这算啥,造谣有喻爱蓝那次,还是姐妈一块出来辟谣澄清的🙏🏻
--103 三里屯下大雨
15分钟ez下跪三次了
包括但不限于刚开始下路草丛插眼一次,中间b回家接猫两次。恨水哥你真不考虑成全这一双苦命的人吗🥹
--104 天青色等烟雨
笑崩溃了,561知道他儿子在ob.,jkl一下跪就刻意转移话题,一下跪就刻意转移话题,像极了小时候我们和爸妈一块看电视看到吻戏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5 下路冠军王恨水
好!ez团战靠前了点终于送了一波!
jkh开始嘴了!
--106 下路冠军王恨水
“刮痧ez除了团战带着猫一起送不知道还有什么作用”“看到对面3-0的天肥瑞兹了吗?没错他养的”“你说的没错,但辅助只是一只小猫咪”
--107
ez打得真有这么菜?
--108
lmm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描写手段罢了
25分钟就把对面基地推了,ez mvp🤣
--109 小水天下第一
🥲恨水下播了
--110 561幼儿园
???
草,他跑过来把561游戏退了,但是没意识到这边麦没关
--111
说啥了说啥了?
--112 561幼儿园
蓝:“生气了吗”
恨水:“你开心我怎么会生气”
草草草你们没在现场听不出他的语气有多茶
--113 561幼儿园
恨水:“就是今天掉了好多分,有点难顶。我们晚上出去吃好不好?”
蓝一开始没说话,我怀疑他晚上是不是约了jkl有事。然后恨水又:“如果他先喊你就算了,我自己去也没关系。”
他说完,蓝就:“没有,我们晚上去吃。”
不听这段的我只能说你们不懂太子一点啊啊啊啊啊啊!!!
=============
下一章就是紧张刺激的夏季赛了
契合度 - chapter 5 (向导沈X黑暗哨兵郑)
珉浩无差 可能有互攻情节 哨响设定
感谢鸭鸭给我提供的思路 嘿嘿
还在复建中 不保证更新质量
在简单的休憩与梳洗后,两人再次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之后按照前台所说用徽章开启专用电梯,去往这座不起眼的小镇阴影下的另一面。
电梯停稳后,郑允浩估计他们大概来到了地下三四层的深度,又走过一段不短的长廊,隐约传来人群嘈杂的喧闹声,直到走到一扇古朴铁门的面前,他停下脚步侧过脸与沈昌珉对上视线,看见那人神色平静,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珉浩无差 可能有互攻情节 哨响设定
感谢鸭鸭给我提供的思路 嘿嘿
还在复建中 不保证更新质量
在简单的休憩与梳洗后,两人再次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之后按照前台所说用徽章开启专用电梯,去往这座不起眼的小镇阴影下的另一面。
电梯停稳后,郑允浩估计他们大概来到了地下三四层的深度,又走过一段不短的长廊,隐约传来人群嘈杂的喧闹声,直到走到一扇古朴铁门的面前,他停下脚步侧过脸与沈昌珉对上视线,看见那人神色平静,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门后的空间非常大,震耳欲聋的舞曲与人群的嬉笑怒骂声交杂在一起,空气里充斥着强烈的酒精味与烟草燃烧过后的呛人气息,摇摆且闪烁着的昏暗灯光使人无法一眼看清细节,但仍能依稀看出拍卖会的主人在装潢上花了不少功夫才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造出一个享乐的天堂。靠近入口的右手边摆放着两条落满精致食物的长桌供人随意取用,往里再走几步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吧台,有几位调酒师正一边与吧台旁的客人有说有笑,一边将手里银色的摇酒壶舞得令人眼花缭乱,再深处走去,更有不少卡座和散桌零星散落在周围及角落里。
地面上下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上面满是贫瘠,荒芜,所有生命终日平等且赤裸地在烈日之下曝晒,在沙暴之中挣扎求生;而在鲜为人知的地下是一场放意肆志的奢靡狂欢,目之所及皆是不见天日的纸醉金迷。
在沈昌珉走进拍卖会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成为了焦点,毕竟不论是这个偏僻的坐标,又或是这全靠金钱堆砌却毫无内涵的酒会,都明显不是上流人士们会愿意屈尊纡贵踏足的地方,聚集在此地的大多是些刀尖舔血的雇佣兵或者头顶悬赏的亡命之徒,在他们看来,与其操心死亡与明天哪个先来,不如先纵情享乐爽了在说。
然而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似乎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看起来有多么格格不入,仍是饶有兴趣穿过稍显拥挤的人群,肆意打量着所有他没见过的人或物,就像一只小鹿没头没脑地闯入阴森的密林,浑然不知已被多少双捕食者的眼睛死死盯住,稍不留神就会被分食殆尽。
阻止猛兽将他撕碎的是跟在他身后的沉默的男人。
那是同为肉食者的气息,偶尔被男人不经意的警告眼神扫过,动物般的本能提醒着他们,这家伙不好惹。
能在这种地方圈下这么大块地盘的都不是简单人物,而能在这里看场子的自然也是嗅觉灵敏的人精,沈昌珉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明明西装笔挺看起来却像卖保险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想必您就是,那位沈少爷吧?”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两人胸口别着的金色徽章,一边伸出右手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阿明,都怪客服那边给的信息太模糊,导致我们接待不周,还请您见谅啊。”
被拦下的沈大少爷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角,似乎见过太多类似的殷勤感到有些腻烦,只是潦草地握了握对方的指尖有些敷衍道,“没事,也就刚到。“
“您不怪罪就好。”阿明觉得指尖似乎有一瞬的麻木,虽然心底感到一丝怪异,但仍然礼貌地微一欠身,眼神随即看向他身后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冒昧请问您身边的这位是?”
大少爷瞥了身后的人一眼,淡淡道:“哦,保镖。”
“哈哈,沈少爷可真幽默。”阿明捧场地笑了,心想这人看起来起码得是个A级哨兵,有这种资质怎么可能甘愿只当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保镖,尤其雇主还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向导。
沈昌珉一看对方的表情就明白他在疑惑什么,忽然抬手一勾郑允浩的脖子将人拉到自己身旁脸贴着脸,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介绍一下,我的贴身保镖,姜茂锡。”
郑允浩面上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少爷的心血来潮,淡然地微抬下巴就算打过招呼,心里暗道要不是因为俩人长得实在不像,早知道就该安排成兄弟的角色省事。
特意重读的贴身两字令阿明恍然大悟,他在心底轻蔑地嗤笑一声,原来只是个爱吃软饭甘愿给向导当狗的恋爱脑,真是白瞎了那身天赋,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热情地夸赞了两人几句般配,才又问道,”沈先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吧,是随便看看还是有特别感兴趣的项目,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二。“
”听说你们这的拍卖会搞得还不错,还算有几个新奇的玩意儿。“
”是的。“ 阿明提起这个嘴角的笑容似乎都真切了几分,”拍卖会是我们每晚的重头戏,您今天来的正是时候,前两天刚到几个好东西,今晚就展出。不知道沈先生平日里偏好哪方面的收藏,我为您准备个清单方便过目。”
”我嘛...平日里也就喜欢收藏些珠宝啊,名酒啊..." 沈昌珉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以及养养宠物什么的,对了,你们这有没有哨兵卖啊?“
“哨,哨兵?“阿明怔愣住,下意识看了一眼郑允浩,对方却没有施舍半个眼神。
”对啊,向导太金贵养起来麻烦,普通人没什么意思,还是哨兵皮糙肉厚地好养活又耐玩,比较有趣。” 沈昌珉认真地点点头,一副深有体会的模样。
阿明咽了咽口水,再看向沈昌珉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敬畏。
拍卖会偶尔也有会涉及一些活人或者器官的交易,大部分的交易对象是普通人,向导通常数量稀少且昂贵,而哨兵则更为罕见,其一是因为身体条件强悍不好控制,其二则是这方面的市场需求太少。
正经人谁买哨兵啊?
”呃,很不巧今天并没有,但后半场会拍几个极品的向导,很值得期待,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为您准备目录。“ 作为一个极具职业精神的专业人士,阿明很快收拾好方才的一时失态,态度愈发恭敬。
听到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沈昌珉扫兴地叹口气,摆摆手作罢,“也行吧,如果有稀罕的珠宝也可以一并整理过来我看看。”
阿明应下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等人走远后,沈大少爷随意地找了一个空着的卡座坐下,对那些落在自己身上充满打量与探究的眼神视若无睹。
【怎么样?】
【安保看起来并不太严,但谨慎起见我需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我帮你】
郑允浩刚想说不用,谁料那人已经在他腕上轻轻一握,似有若无的醇厚酒香在鼻尖掠过,他清晰地意识到对方的精神力正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渗透进他的五感,这种将控制权让渡给他人的感觉令他本能地抗拒,但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只好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反感努力配合。
与向导对精神力极其精细的操控能力,可以帮助哨兵针对不同感官分别进行不同程度的细致调整不同,哨兵对精神力的掌握通常十分粗糙,一般只能用于为自己构建一道整体性的保护屏障。
郑允浩自觉醒成为黑暗哨兵以来所凭借的不过是他对自我极致到变态的控制欲与忍耐力,以及远胜于常人的精神力强度。
然而每当在执行任务时,他必须强迫自己走出精神力所搭建起的安全堡垒,让五感暴露在鼓噪的外界刺激中以确保及时获取的信息情报并及时做出判断,即使在行动结束后,也因其过度坚厚的精神壁被迫隔绝了所有试图为他提供梳理安抚的向导的好意。
等再回过神时,郑允浩惊讶地发现自己视觉与听觉的敏锐程度被提高了十数倍,却没有感受到其他感官负荷过载的痛苦。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微妙的体验,仿佛是一个在没有边际的海面上独自漂流许久的流浪者,他已记不清像这样见证了日月的多少次交替,唯一清晰的念头是绝对不能放开怀里唯一一根相依为命的浮木,正当他麻木地被浪潮拍打推去下一个未知的方向时,从天而降下一件救生衣。
原来除自己以外,也可以拥有其他的依靠,这个陌生的认知让他感到些许茫然,也带来一瞬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人居然仅凭他俩30%的契合度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然而任务时间紧迫让他没空再多细想,只能先压下心底的疑惑,不着痕迹地开始审视整个酒会的安保与布局,不一会儿心里便有了数。
在旁人眼中,他俩就像在炸鸡快餐店吃法式大餐,让人搞不懂到底属于哪种行为艺术,中途那位不太好惹的哨兵似乎还消失了十来分钟,不过很快就拿着一杯红酒与满满一盘点心回到了向导身边。
有钱人都有毛病,有钱的向导更是有病,一个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的男性哨兵在心里嘀咕,真不懂为啥会来这种鬼地方来找刺激。
在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30分钟时,阿明拿着一本略显厚重的拍品目录回到两人身边,弯下腰在耳边低声说VIP包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领他们过去,正当他直起身想要带路时,会所深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得脚下的地板似乎都颤抖了一瞬。
阿明立刻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望向发出声源发出的方向。
”你有急事就先去忙吧,包间我们自己去就是了。“沈昌珉瞧他脸色不太好,非常体贴地说道。
”那我就先失礼了。“ 阿明闻言并未犹豫太久,将VIP手环与目录本一并双手递上,略一欠身以示歉意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不一会儿,一名打扮像是领班的工作人员很快出现在骚动的人群面前,带着得体地微笑为方才后厨出现的一点小意外惊扰到各位客人表示抱歉,再三表示这不会影响到后面的拍卖流程,他们将为每桌免费提供一瓶拍卖会珍藏的香槟作为赔礼,然而仅靠他专业利落的应对似乎并无法止住人们的窃窃私语声。
【你就准备只是这么坐在这里吗?】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阿明独自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平整的墙面上摸索了几下后稍稍用力一推,竟是闪身进入了一扇极为隐蔽的侧门。
手下的人在耳麦里向他汇报道巨响是因为一间藏品陈列室的门被人试图爆破炸开,索性他们及时赶到,虽未抓到犯人,但在清点过后确认没有物品丢失。
阿明听后心情没有丝毫松缓,脚下的步伐仍然坚定而急促,在一条迷宫似的长廊里熟练地转过几个弯,直到一扇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金属门出现在面前,门上还挂着储藏室的名牌,他上前仔细检查了电子门禁与机械密码锁盘,再三确认没有丝毫被破坏过的痕迹后才稍微觉得安心,想了想决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进去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对方敢在他们的地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会只是为了打开一间没什么价值的陈列室,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人可能有更大的图谋。
只有身为负责人的自己知道,这才是整个拍卖会所最具有价值的房间,里面放着比他的命还贵重的东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爆炸发生后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了一双蛰伏在阴影之中透着荧荧绿光的眼睛里。
这不是调虎离山,而是投石问路。
自以为是刻板印象+1
火气都上来了
没想到会有elf看到并且又来给我情怀,那我告诉你,在那三个退出后十天光速组成新组合东蛋出道、联合艾回封杀哥俩、给哥俩泼脏水说他们临时背叛、以至于让他俩几近于被雪藏、昌珉的妹妹因此遭受霸凌、昌珉爸爸车被砸、昌珉在街上被极端粉丝围攻骂你怎么不去亖时,沈昌珉就不可能再怀念五个人。
还有当年那仨怎么带头抵制二人神起的,你没有记忆不代表郑允浩沈昌珉没有记忆。
这些年,东方神起重录老歌、无数次强调两个人、复出时昌珉亲口说过恨,如果这还要被说他怀念,我只能说怀念的是你自己不是沈昌珉。
以及昌珉和允浩看起来是昌珉更冷允浩更热,但真碰到触碰底线的事,是昌珉最不可能冷静。......
火气都上来了
没想到会有elf看到并且又来给我情怀,那我告诉你,在那三个退出后十天光速组成新组合东蛋出道、联合艾回封杀哥俩、给哥俩泼脏水说他们临时背叛、以至于让他俩几近于被雪藏、昌珉的妹妹因此遭受霸凌、昌珉爸爸车被砸、昌珉在街上被极端粉丝围攻骂你怎么不去亖时,沈昌珉就不可能再怀念五个人。
还有当年那仨怎么带头抵制二人神起的,你没有记忆不代表郑允浩沈昌珉没有记忆。
这些年,东方神起重录老歌、无数次强调两个人、复出时昌珉亲口说过恨,如果这还要被说他怀念,我只能说怀念的是你自己不是沈昌珉。
以及昌珉和允浩看起来是昌珉更冷允浩更热,但真碰到触碰底线的事,是昌珉最不可能冷静。这些年无论是刚复出还是后来提到以前什么的,允浩可以像提陌生人一样提过去,昌珉却不愿意说一句,可想而知他心里永远过不去。
还有很多很多当年的事,罄竹难书。elf跟我说你是红蓝双担,你却并不知道这些事的话,你算个P的双担?自以为是刻板印象+1。
还有蓝叔叔里,神童就公开发推特diss过那仨背叛,李赫宰给二人神起复出应援时说两个人很完整、没有任何缺憾,前成员李晟敏也长篇大论diss过。然后他们当年都被骂公司走狗。
红家是我见过正主本人对前同事态度最强硬的没有之一,蓝家也是支持他俩的。正主态度在这了还能情怀,情怀的是你自己不是他们。
!!预警:有个人捏造成分
好!看完电影这么久了我终于憋出来了!(不是)
说实在的球2的大家真的是各有魅力,出于个人原因先画了刘中校相关,和张鹏的亲情向我百吃不腻,亲情就是坠吊的!
p1是看电影时就在想,看着一直如此优秀的孩子要去执行一场几乎回不来的任务,师父心里应该既有自豪……也会有一些私心吧
p2有捏造元素!想了想小刘和年轻张鹏见面应该会是心里最温暖的场景之一吧(年轻的沙溢老师真的太帅了)
p3p4是画了些心里想的刘培强不同年龄的生活状态,从少年意气到为了家庭与生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那种感觉……我好喜欢!
个人的理解还很...
!!预警:有个人捏造成分
好!看完电影这么久了我终于憋出来了!(不是)
说实在的球2的大家真的是各有魅力,出于个人原因先画了刘中校相关,和张鹏的亲情向我百吃不腻,亲情就是坠吊的!
p1是看电影时就在想,看着一直如此优秀的孩子要去执行一场几乎回不来的任务,师父心里应该既有自豪……也会有一些私心吧
p2有捏造元素!想了想小刘和年轻张鹏见面应该会是心里最温暖的场景之一吧(年轻的沙溢老师真的太帅了)
p3p4是画了些心里想的刘培强不同年龄的生活状态,从少年意气到为了家庭与生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那种感觉……我好喜欢!
个人的理解还很浅薄,如果大家有与我看法不同的想法欢迎在评论区或者私聊我交流ww,谢谢喜欢,看的愉快!
资本家与小猫咪12
此处需要声明。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伏黑惠的确是五条家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这个庞大财阀的下一任继承人。
但是,继承人说。
“我不会继承家业的。”
态度冷淡却又坚决,伏黑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笔庞大到令人恐惧乃至战栗的巨大财富,声称要放弃财阀的继承权。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以钉崎野蔷薇之前看到的那个色泽和气味……这个看上去一派严肃正经的家伙的杯中,装的怎么想都是甜牛奶。
不过说实话,现如今还是伏黑惠的在逃财阀贵公子新人设要来得更令她惊讶一些。
五条悟放下了杯子。
他单手撑着下巴,露出了...
此处需要声明。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伏黑惠的确是五条家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这个庞大财阀的下一任继承人。
但是,继承人说。
“我不会继承家业的。”
态度冷淡却又坚决,伏黑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笔庞大到令人恐惧乃至战栗的巨大财富,声称要放弃财阀的继承权。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以钉崎野蔷薇之前看到的那个色泽和气味……这个看上去一派严肃正经的家伙的杯中,装的怎么想都是甜牛奶。
不过说实话,现如今还是伏黑惠的在逃财阀贵公子新人设要来得更令她惊讶一些。
五条悟放下了杯子。
他单手撑着下巴,露出了一副很正经的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想要财阀的话……五条家?”
伏黑惠:“……”
“欸、那是想要禅院?别吧,人是自由的,但不能喜欢垃圾堆。”
“……”
“小惠。”五条悟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目睹家里的猫咪把老鼠吃下去而痛不欲生的主人,“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吧。”
“好了,悟。”
这次轮到夏油杰及时救场。
他轻描淡写地说:“独裁的大家长可不受欢迎哦,小朋友喜欢就给他弄一个玩玩吧。”
眼看着这个不靠谱的监护人很快要进入恍然大悟并对禅院家大大出手的状态了,伏黑惠忍无可忍地说:“你们够了吧,谁会对那种旧时代的遗留物感兴趣啊。”
咒术界声名显赫的御三家之一在他们口中,好像什么糟糕至极黏手难脱的东西一样被推三阻四。
事实也同样如此。
如果有可能将「十种影法术」纳入手中,禅院家将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对于从小在这个很难说的上正常的家庭环境中接受着现代教育长大的伏黑惠来说,里世界顶端的御三家,还不如母亲小时候为了哄他与津美纪高兴而随手建造的水族馆。
以黑色的巨大鲸鱼为背景的一家四口出行的相片,如今仍搁置在他每天一眼就能看见的书桌上。
“一想到里世界顶端的五条家家主是这么一个天天炫耀女朋友的小白脸,我就对整个咒术界充满了绝望。”
伏黑惠冷笑着说。
此话一出,同期们立刻理解了他的想法。看见学生们点头表示赞同的五条悟大受打击,满脸不可置信,转过头看见十年老友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杰?”
“悟,没办法。”夏油杰饱含歉意地说,“要知道,像你这样的家伙是很容易引起成年男性的嫉妒的。”
“你二十七了还没相亲成功也不是我的错啊?”
“二十八岁还没和未婚妻成功结婚的家伙也没有立场来说我吧。”
互相攻击的成年人们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说,小惠。”五条悟镇定自若地转移了话题,“难道是打算和老师一样做一个兴趣使然的咒术师吗?前途也太黑暗了一点吧。”
更靠谱一些的成年男性夏油杰体贴地提出了建议。
“至少在这点上我完全赞同悟的意见哦。要不然,先等上完大学怎么样?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不必了。”伏黑惠态度冷淡,“我不会改变想法的。”
夏油杰叹了口气。
“杰,别挣扎了。”五条悟说,“五十万记得打到我家大小姐账上。”
“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押注了一千万哦。”
“输给未婚妻的钱叫输吗?”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小白脸经典言论,“反正她的钱也只会花在我身上。”
伏黑惠:“……押注?”
“我们在打赌你什么时候才会坦白自己不想继承家业呢。”夏油杰满脸遗憾地说,“我猜是大学。——真可惜,输了。”
所以他才时不时劝说伏黑惠别当咒术师了,为了自己的五十万。
赚钱可是很辛苦的。
“果然还是我家大小姐最厉害了~”
五条悟高兴得仿佛不是那个顷刻间输走一千万日元的冤大头,反而露出一副有荣共焉的模样。
……这家伙,现在心里绝对在想“这是我老婆你们都没有~”这种欠打的话。
“好歹是大人,小惠不想继承家业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好心情的五条悟解释道。
“如果小惠有够坦率的话,在你初中时赌局已经结束了哦。”
也就是说。
他完全是被这一群毫无愧疚心与负罪感的大人给耍了。
“不过,虽然能感觉出来你对继承家业的抗拒,但还是不清楚原因。”夏油杰微笑着说,“大小姐可是很担心呢。”
“啊,那个,我可能稍微有些头绪。”
五条悟说。
“真伤脑筋啊,小惠。”被眼罩蒙住上半张脸的白毛咒术师抬起头,笑容爽朗地歪了歪头,“你不会还在介意我杀了你亲生父亲这件事吧?”
他以一种令人牙痒的天真烂漫的语气说出了非常恐怖的事实。
“……?”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觉得自己在吃一个很大的瓜。
等一下啊五条老师。
这种只有在乡下电视机里的狗血晨间剧中才会出现的血缘纠葛豪门辛秘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老师可以道歉哦。对不起耶。”五条悟说,“但是,老师要郑重声明一下,我没错!”
“是他先打我的!”
这种仿佛幼稚园小朋友推卸责任一样的话,令伏黑惠情不自禁地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他平淡地说。
“当初,你们不就是为了杀他才来找我和津美纪的吗?”
【五忧】あした
*原作向,含过去捏造未来臆测
*私设遍地走ooc漫天飞
*有原创角色
*共1.1w
summary:五条悟心中有一幅关于未来的蓝图,确切地说那是他的梦想,可到现在为止大都没有实现,只有一个例外。
酒吧内彩灯闪烁,或明或暗的暖调灯光偶尔会撒落在身处昏暗角落的白发青年的脸庞上。他像是被灯光刺激到眼睛,缓缓偏过头去。随手端起桌上的玻璃杯,他抿了一口澄黄色的饮品,开口向身侧栗色发丝堪堪及肩的女性说些什么,但热情的音乐、强烈的鼓点掩盖了他的声音。她皱眉,身体微微前倾。
“你刚刚说什么?”指尖触及鸡尾酒杯壁,带来指腹上的一片濡湿,家入缩回手,食指中指弯曲,指节轻扣桌面发出细微声响。...
*原作向,含过去捏造未来臆测
*私设遍地走ooc漫天飞
*有原创角色
*共1.1w
summary:五条悟心中有一幅关于未来的蓝图,确切地说那是他的梦想,可到现在为止大都没有实现,只有一个例外。
酒吧内彩灯闪烁,或明或暗的暖调灯光偶尔会撒落在身处昏暗角落的白发青年的脸庞上。他像是被灯光刺激到眼睛,缓缓偏过头去。随手端起桌上的玻璃杯,他抿了一口澄黄色的饮品,开口向身侧栗色发丝堪堪及肩的女性说些什么,但热情的音乐、强烈的鼓点掩盖了他的声音。她皱眉,身体微微前倾。
“你刚刚说什么?”指尖触及鸡尾酒杯壁,带来指腹上的一片濡湿,家入缩回手,食指中指弯曲,指节轻扣桌面发出细微声响。
五条把刚刚滑落了一点儿的墨镜往上推了推,将湛蓝双目遮得严严实实。“没什么——”他尾音拉长,显出几分怪嗔,却没有埋怨的意思在,“灯光有点太刺眼了,眼睛不大适应。”
问言家入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她最近在备考,经常熬夜,脸色憔悴到了不喜化妆的她都要给自己捯饬着涂点遮瑕上底妆才不会吓着人的地步,黑眼圈遮住了,眼睛却仍旧大而无神。反观面前的男人,脸上清清爽爽没有修饰,却依然精神靓丽得让她火大。
“六眼太敏感也是烦恼啊。”她乐呵呵地说,端起酒杯朝五条晃晃,“欸,你是真的要当老师?你不是一直嫌当老师没意思吗。”
“嗯。”五条点头。音乐进入副歌,骤然高昂,他后半句话湮没在噪杂鼓点中。家入只能从他的口型中模模糊糊分辨出几个词,她撇撇嘴,五条会了意,清嗓子提高音量重复:
“我要培养出优秀的伙伴来改变现在的咒术界。”
家入狐疑地看他一眼,沉默许久,她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和夏油最后一次会面。不,确切地说那只是一次偶遇。黑发的同级生朋友说要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而五条今天说要改变腐朽的咒术界。夏油的理想当然是荒谬的错误的,但客观来说他俩的理想蓝图都是宏大的。
其实她不太能理解。金钱,长寿,名利,实现远大理想,这些她都不奢求。可能是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她掌握反转术式,上层如视珍宝,她无性命之虞,毕业之后不愁去处,她乐于安于现状。
不不。她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的两位朋友拥有的可不比她少。果然只是格局不同啊。
家入扬起一个笑,在昏暗暧昧、歌舞闹人的酒吧里对拥有如天空般澄净双目的友人说,“我是不是不该在这种环境下问你这个问题。”她刚刚去了洗手间照过镜子,底妆浮粉严重,现在笑起来一定好看不到哪去。
五条耸耸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在纵情声色的酒吧里讨论理想——他想讨论,那就是适合的;然而赤诚话语和环境格格不入,又是不合适的。
“哈哈。”她笑,饮尽最后一口鸡尾酒,西柚柠檬的酸甜盖过了酒精味,不像酒,更像饮料,“那我要先感谢你没带上我,你知道我很怕麻烦。”
“起码你选的路是正常的,祝你成功。”
五条直起身从沙发上站起,将肩膀往后压了压来放松,骨节咔咔作响。“我会成功的。”他笑得张扬自信,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掷地有声,让家入在喧嚣音乐和男男女女的谈笑声中听得分外明晰,“我才十九,还有很多时间。”
苇原来五条家拜访时正在下暴雨。他不怎么喜欢雨天,在雨天和别人接触,或是出任务,都比平时麻烦上一百倍。
他按下门铃,却久久没人开门,他只能干站着等,不知道听了多久瓢泼大雨的流泻声,他终于等到门锁开,下一秒白发蓝眼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他面前,黑色的宽松T恤领口开得很大,露出泛着潮红的大片皮肤。苇原微微睁大眼,倚在门边的五条浑身上下汗涔涔,白色刘海黏在额头上,眼皮半耷拉没分给他多少注意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萎靡感。
苇原心中警铃大作,他的确是在早上发短信问过五条,确认这位有恩于他的最强咒术师今天一整天都有空,才说要来见见五条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现在是生病中的状态。
苇原一口气吊在嗓子眼没敢动,来的路上袜子被打湿了些,贴在皮肤上的感觉糟透了,莫名其妙的沉默又放大了这种不适,让他倍感煎熬。只等到五条掀起眼皮慢慢地打了个哈欠,苇原才听到他说进来吧。雨还在下,透过五条家客厅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雨线是如何敲打后院几棵郁郁葱葱的树木,碎成一圈朦胧的雾。可折叠的沙发床上胡乱团着一张的纯色空调被,五条拎起被子朝卧室走去,准备将它扔回卧室。
苇原如临大敌,拦住病号,“五条老师你不舒服的话没必要把被子拿回去。”他观察对方的脸色,五条显然十分困倦,听见客人的体谅也不再保持礼貌,趿拉着拖鞋走回沙发床边,被子一裹,在沙发床上窝成一团。
“早知道你身体不适,我就不来叨扰了。”他放下自己买的伴手礼,给五条倒了杯热水,“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这款喜久福你会喜欢呢。”
五条接过陶瓷杯,咽下一大口水后随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清清嗓子,话语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昨天告诉你我今天有空的人是我吧,你有什么可道歉的。我被当机器人一样压榨,病假就是我最近唯一的假期了。”
苇原张嘴啊了一声,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一时间偌大客厅内只有雨声回响。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五条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苇原揪紧衣角,踌躇着站起身,他蹙眉紧咬下唇一副犹豫仓皇的样子,最终还是深深地对五条鞠了一躬,再直起身来时神色已然带上几分坚定。
“五条老师,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再当咒术师了,我想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五条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对他的决定做出评价,“我记得裕翔你半年前刚刚升上了一级咒术师。”
听见这话,苇原绷直脊背,站得规规矩矩,回答道,“是的。”
五条抿起嘴,不大高兴地点点头,“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又问,“我记得快七年。”
“六年半。”苇原道出具体时间,把五条的思绪拉回了七年前的冬天。
他遇见苇原时,对方被他本次任务的祓除目标劫持。那只咒灵的硬实力评特级都有些勉强,却通人性有不弱的思维能力,俨然一个老妖精,狡猾而诡计多端。最后他是怎么抢回人质再祓除咒灵的,五条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仔细打量苇原时,他发现面前的被解救的人质好像并不是普通人。
咒力总量可观,溢出很少,刚刚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惶恐。
“您叫什么?”他把人从脏兮兮的地板上拉起来。
“苇原裕翔。”看上去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少年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有余悸地长吁一口气,“谢谢您了。这种怪物最近好多。”
“你以前就见过?”他饶有兴趣地追问。
“以前就能看见,最近搬来这边发现特别多。”
苇原健谈且自来熟,俩人聊着聊着便就交换了联系方式保持着联系。他知道了苇原在母亲去世后辍学来到东京打工;苇原从小就能看见咒灵,但乡下咒灵少他也只被袭击过一两次,在他莫名其妙的殴打下咒灵就死了;苇原似乎对咒术师很感兴趣。
所以五条果断地,在半年后向苇原抛出了橄榄枝。苇原有不弱的术式,却在心性上有所欠缺,挨了夜蛾的咒骸的几次毒打才获得了入学资格,成为五条带的三个第一届学生之一。五条自己是超规格天赋选手,又刚当上老师,教学水平惨不忍睹,他是与学生一起成长的,学生努力变强,他学习如何当一个好老师。
他只带一年级,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他迎来新一届学生。这一届的人意外地多,足足有五位,他把从教苇原、伊东、宫田中总结出来的浅薄经验应用在五位新学生身上。
也许是苇原他们习惯了五条咋咋呼呼和玩似的教学方式,亦师亦友的关系让他们总陪着五条玩弱智小游戏,尤其是本来就和五条有交情的苇原。
所以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游戏,总之他们三个就是在升上二年级后首次出任务的前一天和五条一起玩飞行棋。
苇原郁闷地喝了一口百事可乐,他已经连输三把了,这一局再输他可就完蛋了啊,他吧咂吧咂嘴,觉得嘴里的百事可乐愈发难喝。采购零食的时他的手很不老实地伸向了啤酒,被五条一爪子打回来。高大的男人戴着墨镜,遮住那双过于有年龄欺诈性的大眼睛,哼哼地对苇原指指点点。
“未成年还想喝酒?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
苇原惺惺收回手,视线转到可乐上,他拿了一大瓶可口可乐。五条一挑眉,把可口可乐塞回去换了百事拿出来,并语言镇压了苇原对百事的控诉。
四个人都为男性,游戏惩罚也就很放得开地决定输一局脱一件。苇原已经脱到光膀子,再输他的老二有多大都要被人看光了。五条今晚手气差,就比他多穿了件打底的衬衫。
随着属于苇原的黄棋落到终点,这一局的胜负终于定了。
五条一边喊着哎呀一边开始解扣子,第三颗扣子还没解就被这局的赢家宫田叫停。
“五条老师,”他推推眼镜撇嘴,“您别脱了,衣服还是多穿点好。”
五条从善如流又扣上衣扣,无视自家学生话里的嫌弃,另一边的苇原却觉得自己被内涵了气得跳起来。
“相对应地,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快快快!我好奇老师私生活很久了。”苇原瞬间忘记宫田刚刚的人身攻击,蹭到宫田旁边闹闹嚷嚷,伊东附和。
“裕翔你闭嘴。”宫田赏给苇原一个肘击,“我的问题,为什么选择当老师?”
男人直起腰板收起陷在软沙发里的瘫痪坐姿,脸上轻浮笑容褪去,语气是苇原很少听到的认真。
“因为我要培养优秀的咒术师来和我一起改变腐朽的咒术界。”
宫田以为自己会听到待遇好一类的话,没有料到答案会如此正经,一时间卡壳不知作何评价。
“所以你们可要努力变强,不然对上特级咒灵命都保不住怎么帮你老师我呢。”五条重新瘫回沙发里,呷一口对自己的三个可口党学生极不友好的百事可乐。
第二天的任务,情报有误,他们三个人中评级最高的苇原也不过只是二级咒术师,咒灵却有着一级的实力。宫田没能从那栋废弃大楼回来。
再之后是变得怎么样了呢,五条想,苇原和伊东顺利毕业,都继续选择了咒术师这条路,都归入了他的麾下,成为五条派的咒术师。
伊东在去年春天的一个任务中永远留在了荒芜山林中。他的父母两年前就去世了,遗物是苇原收拾的。很多咒术师会写遗书,哪怕他们才十多二十岁,伊东的遗书很简单,如果自己连尸体都找不到的话就用他的遗物代替他,葬在他父母在的墓园里。
第一届学生只剩下一个苇原了,然而现在对方也对自己说他不再想当咒术师。
他疲惫地揉揉太阳穴,额头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又烧起来了,手才会烫到温度比额头高。他余光往落地窗外扫了一眼,雨还在下,但比刚刚小些了。
“为什么?”他叹一口气,“我不反对你,但是给老师一个理由吧。”他很久没在苇原面前用老师这个词来自称。
“……我的女朋友,凉子,半年前给您介绍过的。”苇原提到女友面色愈发沉重,“您知道她是普通人。三个月前她被咒灵袭击了,上周才出院。”
“我想和她求婚。”苇原挠挠脸颊,“但是我以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怎么办啊。我身上的诅咒残秽会影响她,她会不会第二次第三次被咒灵袭击?”
“你不用说了。”五条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赶紧注销咒术师资格证吧,然后重新找工作,早点求婚。”
苇原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外面刮过一阵风,吹得落地玻璃窗微微震颤发出声响,雨丝打在窗上。“等雨停了再走吧。”他道,顿了顿又补充,“到时候婚礼记得请我。”
他到底期不期望这场雨停下来,五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藏着些倦色。苇原、伊东、宫田,六年之前作为老师而言还太过青涩的他给他们上了第一节咒术实战课;六年之后,他已经成了合格的老师,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留下来。当咒术师无异于刀尖舔血,五条惋惜伊东宫田的死,也不会不理解苇原的选择,可能他选的这条路注定孤独,能跟上他的人是那么的少,遑论和他并肩而行。
五条忍不住叹气,头部传来的痛感愈发明显,让他昏昏沉沉,只好说声抱歉便回房间睡觉,留他最后的第一届学生等雨停,等新生活的开始。
五条看见乙骨忧太的资料时,对这个看上去木讷老实的男孩——身边的特级过怨咒灵来了兴趣。乙骨被判处了死刑,没有死缓,五条不知道这位细弱的男孩一朝身陨后那只过怨咒灵会怎么样:倘若它会去寻找下一位宿主,乙骨的死会毫无意义;倘若它随着乙骨的死一并消失,那对他五条来说又太过可惜。
禁闭室内贴满了注入大量咒力的封条,它们错落有致地贴在一起,组成一条条锁链。他向来不喜欢这里,五条推门而入。一直缄默不言的黑发男孩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戒备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颅。
“放轻松放轻松,”五条随手拉过一张木椅,在乙骨面前坐定,“乙骨忧太,对吧?”
乙骨迟缓地点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条悟,咒术师。”乙骨对咒术界实在是一无所知,而他本人脱离咒术师一层身份又有些乏善可陈,五条只草草带过姓名,“我看了你的资料。”
“我想问一下,你的死刑处决,没有死缓吗。”他撑着下巴,刚刚的那句话像是什么炸弹,他看见乙骨猛然战栗了一下,而后蜷起一条腿做出下意识的防备姿态,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恹恹,打不起精神。
“我申请取消了。”
“因为觉得自己死了,你的过怨咒灵就会消失?”五条追问,手肘撑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它在你身边很久了吧,之前叫什么名字?”
“……里香,祈本里香。”
“我控制不了她,如果……我死了,就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吧。”
他懊悔地将手掌覆上眼,垂落的刘海完全挡住了他的神色。
“抬起头来。”五条命令道,端详了好一会儿茫然抬起头的乙骨,突然咧开嘴笑了,那双虹膜颜色和他略有相似之处的青蓝眼睛中,分明刻满了不甘和惶恐不安。
他从木椅上站起,对男孩说过几天他会再来,离开了禁闭室。
那样的眼神,明明是在期待着帮助。
跟高层烂橘子交涉一如既往地烦人,索性五条对此已经驾熟就轻。总之当他三天后带着乙骨成为东京高专转校生的结果再度踏入禁闭室时,对方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不必那么急于赴死。一个人会很寂寞的吧。你身上的诅咒运用得当也是可以救人的哦。”五条劝慰的语气散漫轻松,却没给对方留下余地,三言两语“哄骗”了对方。
乙骨的评级是五条意料之外的特级。评级认证的资料先是五条悟经手,他看见上面大大的“特”,巴咂着考虑是不是该冲过去说乙骨德不配位你们想给他挂特级名头出特级任务弄死他就直说。
但是转头一想,也未必不是好事,升评级这种事情不确定因素太多,只要有一方势力从中作梗,咒术师的评级就能卡死升不上去。反正是他的学生,要出什么任务他都清楚,大不了自己筛掉不适合他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乙骨可怕的进步速度。从被真希两招撂倒跌坐到地上到能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仅仅用了几个月。
他勒令乙骨不能使用里香,要自己控制咒力。控制咒力这个概念太过抽象,五条先给了这个咒术战斗全靠里香的挂名特级一把五条家武器库里的刀,叫他以刀为媒介,咒力都输出到刀中再投入到战斗中。刀大概值多少钱他忘了,毕竟五条家武器库里刀剑最多,每把刀又不会在上面贴价格标签。
他随手挑的一把,却意外地适合,乙骨用起来得心应手。但很快地五条发现有哪里不对。
不,这个咒力量,不太对啊。六眼能看到其他咒术师身上的咒力流向,先前乙骨身上咒力流转颇为恐怖,他一直以为是里香的缘故,可现在刀上缓缓流淌的属于乙骨的咒力,比起先前并不弱上太多。他从远处缓缓走到乙骨面前,乙骨被指派的任务的难度大多超过了五条几个月前对他实力的评估,一件件地被他挡下来,今天这个祓除二级诅咒的任务十分难得。
“五条老师?怎么了吗?”咒灵已经被祓除,乙骨擦拭掉刀锋上挂着的血,抬头去看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班主任。
“嗯?没什么,走吧走吧。”他摆摆手,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任务对乙骨来说似乎有些太简单,“回去后,任务报告要好好写哦。”
“只描述一下咒灵的情况就好了吧?”乙骨发问,他压根不清楚任务报告要怎么写,先前几次问真希狗卷他们时对方给出的答案都是随便写写,现在问五条,他希望能问出点有用信息。
可是他不知道,五条是写任务报告只用“任务完成”四个大字搪塞过去的任性咒术师。给不出靠谱建议。
“大概也许可能,我很久没认真写过任务报告了。”五条伸了个懒腰,领着乙骨向停在远处的小车走过去,“刀用起来会不顺手吗?”
“没有,很适合。”乙骨忙不迭否定。
比他矮上一大截只到他肩膀的学生钻进车后座,他倚着车门思考几秒钟后坐进车。先前乙骨对他说“是我诅咒了里香”,他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来看倒也不无可能,他需要仔细查一下。
百鬼夜行后他看见被解咒的小女孩抱住乙骨,女孩单薄瘦弱,胳膊细得像湖边芦苇荡的茎,轻轻唤乙骨名字时的声音又甜又软。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等这对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小情侣的青梅竹马聊完,“才知道忧太和我算是远亲呢。忧太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是你诅咒了里香。”
诅咒女王的可怕咒力,都源于乙骨本人。五条心中漫上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期待。
乙骨在哭,为自己多年前的失控懊悔,表情失控,看上去很丢脸。五条却想,哭吧,哭完了你就会开始全新的路。
里香被解咒的消息很快传开,上面改动乙骨咒术师评级的速度也快得惊人。五条看见那个四级的时候并不惊讶,毕竟别人都还以为乙骨是被里香诅咒的,他的咒力、术式,全都来源于里香,里香一解咒,剩下的乙骨本人就是个废物。
乙骨会升回特级的,他有足够的潜力,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笃信,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打游戏时上帝视角的快感,哈哈笑两声往自己的咖啡里多放了两块方糖。
他之后对乙骨几乎是放养政策了,乙骨被安排出国交流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在。没办法,小孩底子好成长快就是令人放心。日本境外的咒灵和境内的咒灵十分不同,他就当是自家学生出门长知识。
送行时真希狗卷跟着熊猫只送到大门口,五条却陪着乙骨一直到了机场。
机场人很多,路人大多行色匆匆,看一眼在人群中分外突出的五条就收回目光。平常出门不遮脸就回头率超高百米被搭讪一次的五条双手插兜,调侃乙骨。
“这次说是交流学习一年,有什么小目标吗?”
“……哎?没有,硬要说的话……”
“长到一米八?忧太还在生长期吧。”
乙骨将要说出的话被哽在喉中不上不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正经的问题结果还是在拿他取乐子。
“不逗你了,加油啊。”五条拍拍乙骨肩头,“我很看好你的哦,你有追上我的潜能。”
他这话如一声惊雷平地起,把乙骨炸个措手不及,看着自家学生慌慌张张鞠躬说我会努力的,五条心情大好。
乙骨很少给五条打电话,通话时他也是挑着最近的有意义的事情讲给五条听。
他现在人在肯尼亚内罗毕,小国,诅咒却不少,并且凶猛异常。
“……嗯对,挺难办的,对峙了很久。”他在和五条讲昨天遇见的咒灵。
“评级?没有评级,我偶然遇见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特级’是个什么水准。”
“进步是有,感觉对复制的运用更熟练了。”
“……也展示不了给五条老师你看啊。”
“哪里。”五条拉着行李箱,“忧太现在到首都机场能接到老师。”
满意地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呆滞地憋出一句“啊?”,还伴随着一声跌到地上的闷响,五条笑了笑,“没摔疼吧?快来领你老师,待会定位发你。”
待到乙骨到了他面前时,他发现对方不仅换了发型,也抽条长高了不少,小半年前送机那句“长到一米八”倒是真的快要实现了。
“……老师你怎么来了。”乙骨来得匆忙,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半身还是一件他平时当睡衣穿的纯色宽松T恤,领口开得大,袖子也长,遮住了半个手背。
“哇喔,忧太很急嘛。我出差,顺便来看看你。”五条换了皮革质的黑眼罩,乙骨一时间看着有几分不适应。
“真的长高了好多啊,”他笑着感叹,“多吃点,胳膊都没肉。”
乙骨想问他自己穿着长袖怎么就看出来他就没长肉了,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蠢闭上了嘴。
“那现在就带你老师去酒店,或者到你暂住的地方也行——你上上次是不是和我说米格尔给你找了所民居?”看见乙骨点了点头,五条继续说下去,“那就和你一块吧。之后几天要是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你祓除诅咒。”
乙骨打车领五条回了民宿,去隔壁房间把米格尔叫来,自己则去帮五条开房间。米格尔看见五条,表情失控地后撤一大步。五条瞧见他的反应笑出声,想起自己让米格尔随行时确实半真半假地威胁过对方:要是我家学生打电话回来说自己受委屈了,他第二天就跑过来宰了你。
“喔,这次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学生。”他摆摆手,让对方不要那么戒备。米格尔狐疑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打开手机。
他不来找米格尔的麻烦,不代表没有事情要问他,五条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满意地看见对方一秒收起手机正襟危坐的样子。
“我向你了解一下忧太的情况。”他在米格尔旁边落座,长腿一伸,直直地晾在那儿,一副懒散模样,还没等米格尔回答,他便自顾自开口:
“他大概多久会祓除一次咒灵?”
“额……最忙的时候试过一天祓除了五个一级以上的诅咒。”米格尔战战兢兢地回答。
五条听罢脸都黑了,这频率未免太高了。虽说乙骨是无限咒力,但咒力输出的速度和自身精力是有限,透支咒力只会让他陷入不妙且无益的困境中——毕竟咒力量这种东西决定于先天。
“那他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五条皱着眉继续问,得到米格尔“平时我都在帐外,他又有反转术式,我不清楚”的回答后响亮地砸舌一声。
“那他上一次衣服破损严重是什么时候?”五条从善如流。
米格尔汗颜,他又不是gay为什么要在意同性衣服破了多少,只好随口报了个不近不远的日期。
“他有领域展开过吗?”五条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有的……吧。”米格尔不大确定。五条几乎被气笑,“领域展开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清楚?”
“我都说了我在帐外啊!”无辜受害者崩溃大喊,恰好吓到了帮五条开完房间回来的乙骨。顶着黑眼圈超负荷“出国学习”大半年的十七岁青少年乙骨不清楚五条为什么心情不好,所幸五条变脸速度一绝,看见乙骨便换上一张笑脸。
五条伸手接过房卡,无意间蹭到对方手指,带来一瞬温热触感。
“那我先去倒时差啦。”
“嚯。”五条双手插兜,站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远远围观,六眼让他能够清晰地看见乙骨的情况,“进步不小嘛。”
刀刃砍入咒灵粗糙皮肉,尚且不知道自己被老师表扬的乙骨腰部发力,在咒灵覆盖着粘稠滑腻体液的皮肤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力点跳开,刀也顺势抽出,温凉的血挂在刀锋,溅在他的校服上。乙骨和它拉开距离陷入短暂僵持。
远处的五条挑眉,乙骨现在用的这刀并不是自己以前给他挑的那把,从外表上看,这一把更长,刀锋处的弧度更大。
咒力可以用于强化体术攻击,也可以用来加强防御。乙骨周遭溢流散发出可怕的咒力量,汇聚到刀刃上的同时为自己构筑了一层护盾,看得五条微微皱眉。
大刀破空划出凌厉声响,他迎面照着诅咒头颅劈砍而下,刀没入皮肉卡在骨间。乙骨正欲继续用咒力强化一鼓作气砍到底,咒灵强大到可怕的愈合能力却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将他的咒具用粘液包裹封在它的躯体中。乙骨暗自咒骂一声,果断放弃了自己的刀,跳开。下一秒他右手手指比出一个五条从未见过的动作,念出一个偏长的短语,离得太远,五条只能瞧见自家学生两片唇瓣开开合合说了些什么。
五条没由来地觉得那就是乙骨将要领域展开了,脚步比大脑的怀疑更快,他借助术式飞速移动到自家学生身边。凝为实体的如河流般蜿蜒的咒力自乙骨脚下四溢流散,起初缓慢温柔,但须臾之间便浇灌出一座巨大樊笼。乙骨的领域内是一片深蓝,咒力如水般在内部流淌,缠上咒灵的脚踝,展现出强大的束缚力量,令咒灵动弹不得。
“啊,好险好险,赶上了。”五条摸了摸下巴,缓慢踱步至乙骨旁边。
“啊,嗯。”乙骨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但还是没吐出什么来。在自己的领域内他拥有绝对的感知力,五条悟这么大一个咒力源被圈入领域内他自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知道对老师为了观战特意跑进自己的领域内,有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开心。
五条打了个哈欠,闭眼的一两秒间,六眼仍旧不知疲倦地传递四周咒力的流动波澜: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袭来的咒力轻柔避开他,汇聚成凌厉锋刃尽数向咒灵袭去。而生于怨念拥有丰沛咒力的咒灵,本来在他被眼罩蒙蔽了普通视物能力只能看到咒力流动的情况下鲜明异常,却在一瞬间被击碎成细末,消失不见。
乙骨的领域几乎在咒灵被击杀的同时开始褪去,咒力如渗入土壤的雨水消失不见。五条将眉高高挑起,脚下移步从身后逼近乙骨,拍拍对方的肩,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就作势擒拿反抓住乙骨手腕,右脚毫不留情地一勾,把人摔在地上。
“……”乙骨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怎么了五条老师。”
“没什么事情,验证一下你是不是能在开完领域后还继续用咒术。”
“……?”乙骨哭笑不得,“怎么可能!老师你自己开完领域后十几分钟内也用不了术式吧。”
“啊——遗憾。”五条伸手,捻去乙骨肩膀上的杂草,“看你挥霍咒力那么肆无忌惮,我还以为出了个领域展开完还能继续用咒术的咒力怪物。”
乙骨总算是明白五条在气什么了,一时间卡壳说不出话,最后挣扎着说了句我会努力改正的。
所幸五条没有真动气,摸了摸自家学生出国后大概拉过的柔顺黑发后迈开步子朝米格尔停车之处的方向走去,摆手叫人跑去捡回刀后跟上自己。
“进步很大。”他偏头瞟了一眼神色有几分局促不安的乙骨,“但是不能这么浪费咒力,对穷人来说钱要用在刀刃处,咒力对于咒术师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放轻松点。”五条拇指搭在食指侧面上,夹着一片细长的带着锯齿的苍绿草叶,是他刚刚从乙骨肩头摘下的,“已经很不错了,你是我的学生里面第一个在毕业之前就能开领域的。”
“但是老师对我的期待不止优秀学生吧?”
乙骨反驳得飞快,没有一丝犹疑,五条却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自然是十分看重乙骨的,重视程度甚至能加个“最”字,但他从来不对乙骨说期待。准确地说,他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就不再当面对自己的学生说这个词了,这个词由他说出来被自己的学生们听见似乎是压力多过动力,玩笑多过真实,并不能给自己的学生们带来激励效果。
风起,裹挟着几片落叶在林间穿过发出簌簌声响,吹乱五条的头发,他慢条斯理地将手指插入发丝一下一下地捋顺,罕见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学生的问题。
“嗯。”良久,他才应了一声,轻轻的应答像是要消散在风里,“我对忧太的期望不止优秀学生——”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我要培养出足够强大聪颖的同伴,和我一起改变咒术界。”
“所以啊忧太,继续变强吧。”他低低地笑,语气轻松,笑声也随性。胸腔共鸣朦胧成一片的笑音落在乙骨耳中却漫流着、漫流着,淹没他原本便就不平静的心头。第二根肋骨下每一次有力的心跳都惊起一片浪涛,浪花在磐石间碎成玉珠,噪杂得叫他心慌,担心下一秒自己不正常的心音就要被五条听见。
“哎对了,”五条像是想起什么,“你换武器了?”
“……啊、嗯嗯,换了。您给我的那把之前断掉了。”乙骨猛地回过神来,却不敢和五条对视,眼神躲闪着回答,不知是羞的还是因为自己弄坏了五条给自己的刀而心虚。
“啊,那现在这把用得顺手吗。不吧。”他压根没想着让乙骨回答,“我看你领域展开之前抛下它的动作很果断。”
“我之后再给你挑一把。”他满意地看到乙骨犹豫一番还是点点头,承诺给乙骨再挑一把刀后语言镇压了对方没点作用的挣扎。
至于乙骨之后在马来西亚收到五条托其他咒术师带过来的刀,被米格尔点出来那是菅原分家前田家的大典太光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嗤,”五条紧盯面前顶着友人壳子的千年老不死咒灵,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已经忘了?将这具身体揍成重伤的人。”
对方皱着眉吐出乙骨的名字,似乎不解为什么五条会看走眼,“但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多少魅力,他的能力都不是源于他本人。”
“聊太多了。”“夏油”微笑着结束对话,优雅不失风度,看得五条反胃,“他成不了你。”
“睡吧,五条悟。让我们在新世界相会。”
完全被封入狱门疆的前一刻,五条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湛蓝眼瞳刻满嘲讽笑意,不知有没有让“夏油”看见。
当对方说出乙骨的咒力术式都源于里香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最重视的学生必然能把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乙骨当然不会成为他,五条很清楚,但主动直面他的期待的乙骨可以追上他,和他并肩。
在狱门疆里待了多久,五条已经不大记得了。特级咒具静止了他的物理时间,生物钟早就乱成一团。狱门疆内没有一星咒力的存在,他既做不到闲来无事炸个茈解闷,也做不到让六眼通过接收咒力流动的信息来隔着眼罩视物。
所以看见由黑夜红血白骨组成的世界里出现第一处罅隙时,他怔住了。六眼时隔许久捕捉到第一丝咒力,须臾间那些不属于他的咒力暴涨,溢流着四散着,很久没有接收过如此大量信息的六眼敏感过头,超负荷运作几乎过载,他的眼睛被刺激得落泪,只好低头微微掀起眼罩擦拭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再抬眼时咒力的主人已经拧着眉一脸疲倦焦急地站在他面前,手中还拿着将他封印到让他忘记今昔几何的狱门疆。
“五条老师……?你还好吗?”对方的声音很轻,带着犹疑和担心。
“嗯,没什么大碍,稍微有点不适应而已。”五条很快整理好表情,把眼罩戴好。
“真的?需要先去休息一会吗?”乙骨仍旧关切地问。
“再无聊地‘休息’下去我就发霉了。”五条笑,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身处高专宿舍内,“现在离当初我被封印那会儿过了多久?”
“两年。”乙骨转过身去拿放在书桌桌面上的记事本。
“两年了啊,怪不得你没穿白校服。”高专是四年学制,第四年时大多都是在出外勤任务,没有保持校服着装的必要。
“需要我为五条老师讲一下咒术界现在的大体情况吗?”乙骨翻开记事本第一页。
五条不紧不慢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窗户半开着,午后的阳光被窗棂割裂得规则细长,映在他的黑外衣上。
乙骨慢慢地把这两年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关于高层内乱,他们如何得利;关于如何抢回狱门疆;关于他们是怎么为五条脱罪,把狱门疆带过来高专;关于御三家的平衡制约;关于真希狗卷伏黑虎杖等等等等。五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学生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五条一件件事听到最后,时不时出声提问,“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哦。”他笑,“忧太你的情况怎么样?”
乙骨怔愣良久,似乎没想过五条会问这个问题。“您要听?我只想到一些很没意义的琐事。”
五条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
“身高已经定了,没能长到一米八。”
“大典太光世很顺手。”
……
“还在努力赶上老师的期望。”
“不不,”五条笑起来,微笑浅淡,眼底笑意却浓重。面前的学生早就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两年内乙骨已然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特级咒术师,一个能和他并肩而行的伙伴,是第一个,“你已经赶上了。”
风起穿堂而过,扬起乙骨的发丝,吹起温柔的弧度,时隔两年有余,他再次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fin
写崩了但是还是想要评论(
【shykie鸡羞】矛隼
*去年十月份写的,今天把没写完的地方写了一下,发出来好了
童年时代总有些奇幻般的际会会以记忆的形式保存下来,人在长大之后辨别不清记忆中那些遭遇的真伪。倘若要追溯属于姜承録的那天,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在干什么,可能正在埋头画一张画,因为他记得把手举高,指尖在灯下蹭着黄色和紫色的蜡渍。那天雨大得像水被用力抛向地面,姜承録听着风推过树冠发出动物似的咆哮,感到它能够破窗而入。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漆黑中闪过,他抬头去找,窗户毫无预兆地遽然向内爆裂——一团巨大的白色物体炮弹般冲破了玻璃,挂着碎片滚到地板上。
姜承録后来知道它是矛隼,生存在北亚和北欧的苔原冻土地带,不会以自然的方式出现在韩国这样...
*去年十月份写的,今天把没写完的地方写了一下,发出来好了
童年时代总有些奇幻般的际会会以记忆的形式保存下来,人在长大之后辨别不清记忆中那些遭遇的真伪。倘若要追溯属于姜承録的那天,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在干什么,可能正在埋头画一张画,因为他记得把手举高,指尖在灯下蹭着黄色和紫色的蜡渍。那天雨大得像水被用力抛向地面,姜承録听着风推过树冠发出动物似的咆哮,感到它能够破窗而入。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漆黑中闪过,他抬头去找,窗户毫无预兆地遽然向内爆裂——一团巨大的白色物体炮弹般冲破了玻璃,挂着碎片滚到地板上。
姜承録后来知道它是矛隼,生存在北亚和北欧的苔原冻土地带,不会以自然的方式出现在韩国这样的温带季风半岛国家,但当时地板上翻滚挣动的白鸟在他眼中只是带着危险气息的美丽大鸟。它指爪尖锐锋利,双眼却温柔清澈如水晶,头胸至腹部皆雪白,背部点点灰羽上血迹斑斑,站不起来。姜承録颤抖着向它伸出手,犹如探入一团噬人之火。鸟收起尖喙,侧头贴到姜承録手掌上。如果这个时候留下它,再也不放它出去,这件事无人知晓,会成为一桩完美犯罪。但姜承録和家人一起打了消防电话,穿着制服的人来到家里,把它带走,移交给了动物保护部门。
懊悔这种感情姗姗来迟,又会发展成反复沸腾的水。无论时隔多久,姜承録依然想要它,在任何时间地点毫无预兆地想起它。那时候姜承録问能不能留下来养,大人们告诉姜承録,它是凶猛的肉食动物,要在天空中捕猎,我们养不了哦,它会死的。但姜承録抚摸它的时候,它羽毛上冰冷的雨珠向下滚落,掌心湿润而战栗的触觉长久地残留。
所以姜承録一看到院子里的人,立刻决定留下他,无论这是怎样异常的状况。小时候他做不了主,这时候可以。此刻的情况是,姜承録刚到家,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和宋义进通电话。他推开门,前院地上倒着一个只穿了件单薄T恤的人,整个人泡在雨水里。姜承録不是冒失的性格,但这人的身形吸引他靠近蹲下。他把伏卧的人扳过来正面朝上,是宋义进的脸。疯狂的画面,姜承録产生了耳鸣。
“哥?”
宋义进在电话那头:“嗯?”
地上的人体温被水带走,嘴唇惨白,双目紧闭。
姜承録说:“你在… 雨很大,我先挂了。”
姜承録扔掉伞,把前院的人搬回家,抱进浴缸泡入热水。被脱光衣服的人安静如新生的熟睡婴儿,毫无血色的皮肤在热水的熏蒸下开始恢复肉粉色。姜承録坐在旁边看着他,观看在熟悉地点被替换上来的陌生画作。纤细的睫毛,深陷的人中,洁白的外表,同样的雨天,姜承録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仁慈的神补偿给他的礼物。他倒出洗发液,帮男生洗头发。
男生慢慢睁开眼睛,神情恍惚,视线在姜承録脸上聚焦,像是心智迷蒙,不知世事。两个人目光交接,泡沫从男生的额角缓缓滑落,姜承録捂住他的眼睛,用温水把泡沫冲掉。男生的睫毛在姜承録掌心扑簌,露在外面的孤零零的嘴唇在热气蒸腾中红润如野草莓。
放在浴缸边沿的手机适时震起来,掉进了水里。男生移开脸,手在水中搅动,捞出了手机,拿在手里,盯着发出声音和亮光的屏幕。姜承録接过,擦了一下,来电人显示宋义进。
那头的人问:“你到家了吗?”
姜承録盯着面前的男生:“到了。”
“知道了。”宋义进就打算挂电话。
“义进哥…”
“嗯?”
“…没事。”
姜承録放下手机发愣。
男生侧耳听他们的对话,眉头蹙起,听不懂似的。姜承録把手机扔开,凑过去问:“你是那只鸟变的吗?”
男生只一言不发,模样温柔而困惑。
“哥哥…”姜承録忍不住这样叫他。
“一定是,我应该,我们应该,好像在做梦,”姜承録讲话亢奋又支离破碎,“我们不告诉他们,宋义进也不知道…”
姜承録向男生伸出手指,像梳理羽毛一样勾起一缕黑发,又滑向他的脸颊和嘴唇;姜承録感到躯体中央滚烫,而指尖又如泡在雨水中冰凉。
男生只是沉默,但仍旧抱住了姜承録靠过来的微微颤抖的头颅。
姜承録睡得不好,惊醒了数次。他必须起床查看隔壁的男生是否仍在床上,又去把每扇窗户关牢。在他又一次站到男生床边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男生动了动,把靠近姜承録的那侧让了出来,掀开被子。
姜承録钻进去,从背后紧紧抱住男生。
男生还穿着姜承録的睡衣。不久前他洗完澡出来,换上姜承録的衣服,停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对和宋义进一模一样的映像长久驻足。这种举动令姜承録忐忑不安,把他从镜子前拉开。
男生可能会消失,可能会逃走,但如果展开双臂把他紧紧抱住,似乎就能把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姜承録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就门铃大作,姜承録挣扎着起来,发现已经到了清晨,来者是维修管理人员。他说早上好,昨天大雨,设施可能遭到了损坏,需要检修一下。
姜承録靠在门口,不想让人进来。姜承録说,感谢关心,没有发现损坏。
对方尴尬地被堵在门口,只好拿出名片递给姜承録,说如果发现了问题可以和我们联系。
姜承録回屋发现男生揉着眼睛下楼来了,他就问男生:“没关系哥哥,是维护人员,我让他走了。你饿了吗?想吃早饭还是再睡一会儿?”
男生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重新上楼回卧室去了。姜承録跟在后面,一起躺回床上。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床侧是空的,姜承録堂皇跑出卧室,看到楼下客厅有变幻的灯光,男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坐在旁边的男生点头。他吃着食物,腮鼓起来,喉结上下滚动。此时不在通常的餐厅营业时间,可选项多数是快餐,他们点了赛百味。本来快餐一类的东西姜承録自己会选炸鸡汉堡可乐,但宋义进不吃那些,不知道男生会吃什么,姜承録把手机递给他让他选,而男生看了两眼就把手机给姜承録扔了回去,姜承録只好按照宋义进的标准替他选了菜品。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每个房间你都可以进。”
“你是…不会说话吗?”
男生不置可否。
姜承録看不出他究竟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但这也不是很重要,两个人交流没有障碍,就像刚才男生把手机扔回来,姜承録明白他并非不想吃饭,而是嫌麻烦,所以把事情推回来。王子和失声的人鱼就做不到这样。如果他是失声的人鱼就好了,自己可以答应全心全意爱他,绝不会让他变成泡沫,但他不是,他再平静不过,眼眸中没有闪烁着任何对于自己的希冀或愿望。
屋外又是阴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男生吃完拿起纸巾擦嘴巴。他头发有一点点自然卷,耳边有一束在潮湿的天气里翘了起来。姜承録困惑地伸出手,试图抚平那束头发,像抚摸一只动物,又像抚摸情人,男生盯着他,但最终没有躲开,只垂下了眼睛。
最近不是台风季却总阴雨阵阵,姜承録起得早的时候赶上天气不错可以趁光线明亮画一会儿画,过了中午浓云再次积聚。又有朋友发来信息,邀请姜承録出门一起玩。所有通讯工具上,宋义进那一栏都没有动静。姜承録编辑信息给他:「哥你喜欢鸟吗?」
想起很久没用的投影仪,姜承録拉上遮光窗帘,把目录递给男生:“要不要看电影?你可以选。”
男生啃着手指头拖了拖,点开了一部。
影片开始播放,手机震了一下,宋义进回了个问号。电影画面进入,也是阴天。配乐阴森森,长号声诡异。姜承録才猛然意识到男生或许选了一部恐怖片。他明显胆子也不大,缩在沙发里,拳头在胸前紧张地握住,眼神却又很期待。姜承録从遇到他以来,无时无刻不和他粘在一起,现下第一次产生逃跑的念头。尖叫声响起来之后姜承録快昏过去了,沙发上的软垫不知被扔去了哪里,姜承録骂着脏话扯过男生的胳膊挡眼睛,两个人缩在一起抱成一团。男生依然穿着姜承録的衣服,因为姜承録觉得还没到需要为他额外购入衣物的时候。他抱起来不会像普通男生一样硬邦邦,裸露的皮肤很柔软,颈边有好闻的气息,但电影又很恐怖,jump scare让姜承録心脏狂跳,两种相反的刺激之下,姜承録在电影的结束演职员表出来后发现自己起了生理反应。他小心地松开男生,尽量不露痕迹地向后移开。男生转身看了看他,从他身上越过去够平板电脑选新的电影。
日子一天天溜走,即便姜承録故意不去想,他们一直待在家里的事实难以回避,男生被他有意无意幽禁了起来。姜承録没什么不便,在酒店单独隔离二十天他都能轻松度过,但他不知道男生怎么想。男生不要出门是最好的。饲养猛禽的人会用脚绊把鹰绑起来,但姜承録觉得鹰那样很可怜。姜承録问男生:“想出门吗?”
两个人在傍晚出门散步。连最近的季节温度变化都不知道,他们刚出去就被迫立刻折返回家加衣服。雨仍然在下,但细小绵柔如雾,所以他们也懒得再打伞。男生选了件毛衣,他似乎很怕冷。半路上一阵强风忽而吹过,男生抱住双臂,橘红叶子自高处扑簌洒落掉在他身上,太阳从西方尽头出现。两只蜻蜓越过围墙飞到他们面前,碧绿翅膀和身体随光线变幻出金或蓝,像奇异的金属雕饰。男生回头向高处望去,姜承録跟着一起转过头,发现天空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是青绿一半是蓝紫。
“好像在做梦。”
是男生在低语。姜承録惊讶地看向他,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像在做梦,男生说的话是姜承録心中的想法,好像在做梦。世界变成以他为中心展开的画,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街道,房屋,天空,光线,面前的男生,缱绻的低语,时间不再被虚度,酸涩在心中不断膨胀就快要流淌出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玩具店,男生在那边看乐高,姜承録被一幅画吸引了,回头喊男生:“我想买这个。”男生闻声走过去,是一千块的拼图,封面是一幅风景油画,稀疏的桦树和灰白岩石覆盖着薄薄白雪,能感觉到极北地带晴朗明亮的寒冷。姜承録指着天空一角说,你看,有鸟。他们买下这套拼图,回家花了三个小时才拼出一小部分。拼图是姜承録要买的,但结果倒是男生有点强迫症一样,手里捧着碎片不厌其烦地比对,不拼完不罢休的架势,姜承録后面困得拉了他几次才拉动他上床睡觉。
宋义进这两天找姜承録,姜承録总答非所问。他问宋义进,哥你知道矛隼吗?我很喜欢矛隼。我以前差点能有一只,但后来问爸妈他们却说记不清了。
姜承録深深陷入和男生作伴的日子,陷入非现实的生活,所以本能地躲避现实里那个中路选手宋义进。像站在现实和非现实的交界线,如果往回挪一步,就能回到游戏般的世界之中,就像宋义进是很多人的宋义进,但当两个人进入同一张峡谷地图中,那个站在中路的人就微妙地变成完全属于他的中路;当男生坐在他的身边,当他抱着男生入睡,他就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哥哥。他对男生说:“下次我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要不要去看日出?”
姜承録最近很难联系上,说的话也奇怪,行为一并奇怪。宋义进跟他发消息他迟迟不回复,所以宋义进直接打电话过去问他在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轻飘飘,魂好似早已飞去别处。
“你不用直播吗?游戏也不登陆,不止一个人来问我最近有没有见你,人家在聊天里问起你过得怎么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不是趁着爸妈出门旅行胡作非为?”
“你最近呆在家里吗?还是不回家?”
“和谁在一起?”
这边有人叫他,宋义进拿开手机说了两句。姜承録本来推三阻四地搪塞问题,听到这边的动静突然咄咄逼人起来,让人火大:“你跟谁在一起我又没管你。我这里也有人在等我,我要出门了哥哥,我过得充实又快乐,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私奔了。”
这简直莫名其妙,毫无体统,宋义进挂掉电话之后决意两个月都不要再理姜承録,然而未几就感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越想越气,气得启程去姜承録家里找他。两个人住得相隔太远,宋义进花了很长时间才到,按密码直接进了家。灯光全黑,只有中央空调还吹着风。姜承録竟然真的出门了。宋义进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等来等去只等到了家政阿姨。宋义进向她打听姜承録最近都在干什么,阿姨亲切地说最近没有让我来过呢。宋义进不得不又生着气回了家。
当天晚上宋义进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是一只巨大而充满力量的鸟,执着地要见到姜承録。大雨如注,他在屋外盘旋,看不到室内的人。他的脾气一向倔强,如果想做的事遭到阻拦,那就更要做到,所以他一定要进去。他的双翅如闪电,尖喙似雷霆,猛地撞碎玻璃,滚落在地。姜承録安然无恙,放下笔,赤足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自己。但他是个小孩子。宋义进抖动翅膀,翼展幅长快比姜承録的体型还要巨大。姜承録脸上是害怕的表情,却仍然伸出手来想摸他。地上都是碎玻璃,姜承録就这样乱走,宋义进受了点伤,没什么力气,用头去顶姜承録。
这梦太古怪,宋义进醒过来后忐忑不安。之前姜承録提到矛隼,宋义进就去搜了图片,又在梦里变成了那种鸟。宋义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一次去找姜承録。
姜承録仍旧没在家,宋义进这次好好转了转。姜承録这座房子应该只有他自己住,但现在隐约还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地上拼到一半的拼图是两块局部,牙杯有两只,衣帽间里虽然没有女生的衣物,却空出来了一部分,像是给另一个人预留出来了位置。也没看到什么刺激性画面,但宋义进头上的血管不明所因地越跳越猛烈,想姜承録是不是真的恋爱了,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恋爱,难道他交往了位艺人。无论姜承録在搞什么鬼,他都不可能永远不回家,宋义进干脆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楼下大门发出响动,宋义进竖起耳朵听了几秒,从楼上跑下去。姜承録刚从外面回来,走路的样子像个游荡的鬼魂。他抬头看见楼梯上的宋义进后几乎吓坏了,会让人联想到恐怖片里的主角被什么从背后猛地拍了肩膀。
宋义进立刻质问:“你去哪了?昨天没回家?在外面过夜?”
“啊,”姜承録露出了如梦方醒的神情,叹息似地自言自语,“宋义进…”
宋义进狐疑地走到跟前打量这个弟弟,这人颠三倒四地说:“宋义进,我的鸟飞走了,我的,我哥哥走了,会不会是韩国天气太热了…”
宋义进半句也听不懂,什么鸟,哪个哥哥,深秋怎么会热,追问下去姜承録又不肯解释,只说头痛要去睡觉。姜承録样子太奇怪,眼睛红红,令人忧虑,宋义进跟着他进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守着他不知不觉自己也一起睡着了。再醒过来天已经黑得彻底,不知道几点了,于是宋义进起床去开灯,出乎意料竟然没有电;他饥肠辘辘,决心搁置电力问题,先点份外卖充饥,岂知翻遍全身也找不到手机。他在黑暗中去摸姜承録的手机,姜承録被晃得迷迷糊糊稍微清醒过来,宋义进连忙问:“你饿不饿?手机在哪?我要点外卖。”姜承録顺手就拉他躺下,嘴里咕哝:“饿,但是更困,再睡一会儿吧哥哥,天都没亮呢…”
宋义进挣扎着爬起来,心想这人已经神智不清了,完全指望不上,他这个当哥哥的得为两个人搞点吃的回来。幸好他还知道现金放在哪里,外面下着小雨,宋义进穿上鞋子拿起伞肉身出门买饭。从坡道上一路走下去,别人家的灯分明都好好亮着,雨丝卷入伞下直往身上吹。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好一段路连一家便利店都找不到,风雨突然就大起来,伞面猛地被掀翻,脱手从坡道上飘滚下去。
宋义进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一天。雨痛快地淋透全身,他只好折返。头顶出现树枝断裂的声音,宋义进眼睛被浇得睁不开,越走越累,头重脚轻,终于找到姜承録家门,开门进院子。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在眼前,宋义进刚松下口气,随即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一头栽进水洼中。
再睁开眼,宋义进发现自己泡在一个浴缸里,旁边有姜承録。头好像被磕到了,宋义进当下想不起来之前在干什么,全身都痛,喉咙也肿着发不出声。姜承録在帮自己洗头发,撞坏脑袋的说不定是姜承録。宋义进拼命思索,终于想起来自己冒雨购物吃了大亏。所以自己倒在前院之后被姜承録找回来了,不幸的过程过后所幸还算得到一个走运的结果,那么姜承録又为什么这么奇怪。他这样态度亲昵地摸自己,令宋义进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个平时很少碰对方,没什么身体接触的经验,以至于这种触碰如此陌生,以至于让他被碰到的皮肤烫得难受。
然后姜承録的手机掉进了浴缸。宋义进把手机捞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名字。姜承録接起电话,对话,喊对方哥。宋义进,那边是宋义进。
这样就太不对了。
宋义进头又昏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姜承録再奇怪也对比得正常起来,他摸哥哥脸的行为好像也没有多出格,姜承録到底是不是姜承録,宋义进又是哪个宋义进,为什么姜承録接受有两个宋义进,他们到底在不在梦里… 哥哥抱住弟弟靠过来的头,费力气地想着。
至少自己的外貌确实是宋义进的样子,姜承録还端出东西给他吃,宋义进填饱肚子,迅速随遇而安起来。他也没必要费力气做些什么,说不定睡一觉醒过来世界就恢复正常了,就算不能,住在姜承録这里也找不出什么不满,这小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亏待自己。
只不过姜承録如同得到了一笔不义之财,杯弓蛇影不肯睡觉,一遍遍过来检查自己在不在床上。他脚步凌乱,瘦长的影子杵在自己床边,可怜兮兮。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像个什么没人要的小孩,这很没有道理,宋义进善良地帮他掀开被子,姜承録马上躺下来,又整个人都紧张地抱上来。为什么他平时不是这样,他总是能让人感到新鲜,他身体很热,他好像想得到点什么,是什么呢?今天一天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宋义进在混沌中睡去。
除去中间被吵醒一次,这一觉睡得很满足。宋义进趁姜承録还在睡下楼转了两圈,打开电视看新闻,找到了事情关窍之所在——他不仅没顺利度过那个倒霉的雨天,还过到更早之前了。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反正也没办法,不妨先这样混混日子,宋义进淡定地做出决策,跟姜承録一起住还挺舒服的。变成这样都要怪姜承録,一定是姜承録不让人家检修所以电路才出了故障,才会导致自己冒雨外出落难。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把一个和宋义进一模一样的人捡回来,不作声张地放在家里。自己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他好像把自己当成鸟,但好像又不是那样。
要说是鸟,宋义进在阳光下展开双臂,寻找那夜梦里在高空滑翔的痛畅,但孱弱的两条胳膊在机能上无力回溯为庞然羽翼。再抬头看看作画的姜承録,无力感演变成愠恼,梦里自己一个人在雨中飞,宋义进忽然就冒出这种念头——为什么只有我自己?
姜承録在画树,因为宋义进之前不肯给他画。宋义进抱着忿忿不平,伸手去够姜承録的笔刷,往他调色盘上蘸,故意扰乱他。姜承録低头看,出言制止:“哎,要用布…算了,你就用纸画吧。”宋义进坐在地板上,用奇怪的颜色在纸上勾了一张歪七扭八的人脸。姜承録问:“这是谁啊?”宋义进指向他。姜承録问:“我的脸是红色,那不是生气了吗?”宋义进摇头。
脸是红色的姜承録,T恤是红色的姜承録,体温是红色的姜承録,红色在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变浓重,在一起入睡的时候变得更浓重。
姜承録自从第一天之后,每天都来和宋义进一起睡。虽然麻烦,但夜里温度会变低,宋义进怕冷,姜承録会发热,宋义进也就接受了这种行为。他们下午刚一起看了恐怖片,现在黑暗中安静得只有电器运行的轻响和两个人的呼吸声,宋义进越想把鬼从脑海中赶出去,就越频繁想起那张脸。他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衣服下摆往上卷。当他再往后靠,离热源更近,却感觉到身后有点异样,然后姜承録就起床躲进了浴室。宋义进想,原来是这样。他此前想不通的问题,刻意不去深究的问题,姜承録奇怪的态度,他的语言,他的行动,他的举止,一切都豁然洞开,让宋义进不能再逃避。姜承録再怎么借助想象力进行自我暗示,绕开事情的本质,现在在这里的自己也不是宠物鸟,而是宋义进,一个特殊的、抹除了社会身份的宋义进。姜承録倾注了怎样一种感情,姜承録这种感情维系于哪一个对象之身,他们两个如何在这里任性妄为——宋义进坐起来,一旁的床单和枕头上还留着凹陷。
这是姜承録陷入爱恋的样子吗?如果他和女孩子交往,也会躲起来清理欲念再去见她吗?也会和她一起看不想看的恐怖片,缠着她给自己做人像模特,一反开朗活泼的样子,不安地从梦中醒来吗?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愿意为他当模特,站上二十个小时,然后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
宋义进全身都要爆炸了。他故意下床猛敲浴室门,姜承録的声音带着点慌乱:“干嘛呀哥,我在这里面,你去另一间啦…”
宋义进喉咙终于痊愈,但他不知该怎么向弟弟解释身份,骗他又很麻烦,索性继续不说话。他这会儿也知道姜承録之前浪迹萍踪的日子都在干嘛了——和宋义进本人一起窝在家里抛锚停摆。弹琴画画打游戏听音乐看电影看电视看书看漫画,每天都有各种事情做,一点也不热闹却仿佛能让他们两个爱找朋友一起玩的人安心呆到世界末日。
宋义进日子过得糊涂,不知道那个特别的雨天到底在哪天。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应该和大家道个别,说不定自己会消失,考虑几秒钟又决定随它去。
姜承録提议开车去远的地方看日出。宋义进觉得这项活动很老土,但姜承録似乎想去,宋义进也没什么意见。他们临时出门,毫无计划,沿着东海岸线开,开到海水透明,岩石洁净的地方就下了高速,找民宿住下。这个沿海小镇很漂亮,西侧有一大片翠绿的高草地,几条弧形的花畦。两个人沿着花畦散步,深秋开放的花很少。绕过一片灌木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小片明亮又柔和的粉色。姜承録惊讶地停下来喊宋义进看。他犹犹豫豫地问:“这里的花可以摘吗?不能摘吧?”
这片木芙蓉的花朵有半张脸那么大,花心嫩绿,数重花瓣从内向外从深粉渐变为粉白,花茎细长,轻轻摇曳。宋义进啃手指头,然后动作迅速地弯腰掐了一朵。
“不,不好吧,”姜承録四下张望,很高兴地接过来举在手里,“我先拿一会儿。”
继续往前走,竟然又看到一棵柿子树。树上沉甸甸坠着成熟的柿子,地上还有砸落成一滩的橘黄色。树太高了没梯子根本够不到,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他俩四体不勤只会打游戏不会爬树,只好作罢。
姜承録冷不丁地提议:“我们来这住吧。买一块地盖房子,好像可以挖一个地窖埋番薯和土豆,我在youtube上看过…”宋义进了解他,知道他只是心血来潮胡言乱语,但禁不住真的心动了一秒。
他们次日清晨出发去海滩。日出前的天色昏沉,远处隐约有铅灰色积云,气象不妙。宋义进在陌生床上睡得不好,呵欠不断,他打开车窗,让冰冷的气流涌到脸上。路过一家咖啡店,姜承録把车停下,问宋义进:“要喝咖啡吗?”
他低声询问的样子认真又很温柔,宋义进点头。
“我下去买。”
宋义进坐在座位上等他,闭上双眼睡着了。
感觉只浅眠了一两分钟,但睁开眼是一片漆黑。空气中的咸腥味变成了淡淡的室内香氛,宋义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跟姜承録紧挨着,这里是姜承録家的卧室。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悟到了那种可能性,跳下床去开灯,果然没有电。
混沌的生活戛然而止,重回正轨,宋义进有点恋恋不舍,有点伤感。身体上还残留着被冰冷海风萦绕的错觉,姜承録在睡觉…不对,粗心的宋义进才想起来姜承録去买咖啡了。
宋义进回到床上,重新从背后抱住姜承録。姜承録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热腾腾,虽然很瘦,但保持着一种柔韧的结实。他和姜承録在一起的时间约同连续,没有经历分离,但姜承録和他共同分享的时间断开了一截,宋义进不知道姜承録在海滩那边发生了什么。宋义进轻轻拍他侧脸,问他:“你的鸟是怎么不见的?”
姜承録迷迷瞪瞪被弄醒,宋义进又问了一遍,姜承録懵着被问出实言:“他在车上,我去买东西。回到车上他不在了。”
真是残忍。端着咖啡回到车旁,里面却空空如也,漫长的海岸线和寂寥海面,被线分割的深灰色块之中只剩自己一个人,姜承録不知所措,徒劳地找他,试图推翻心知已成定局的结果,那种画面,可怜得不敢想象,宋义进忍不住辩解:“我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
“去看日出吧,我和你一起去,不会半途消失。”
姜承録慢慢清醒过来,蜷缩起身体,开始发抖。
宋义进亲上他后颈,他却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