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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山泉QL

chapter63.温泉

        温时绥学东西很快,滑雪对于他而言其实主要是克服心理上的抗拒,几遍之后他渐渐得了些要领,途中江熠松了手他也没发觉,一路滑到底下稳稳停住才发现后头没了人,惊讶一瞬过后便笑开了:“江熠,你看我是不是学会了!”


        江熠紧跟着在温时绥身旁停下,点头肯定道:“嗯,滑得很稳。”


       “那我自己滑一次试试。”


  ......

        温时绥学东西很快,滑雪对于他而言其实主要是克服心理上的抗拒,几遍之后他渐渐得了些要领,途中江熠松了手他也没发觉,一路滑到底下稳稳停住才发现后头没了人,惊讶一瞬过后便笑开了:“江熠,你看我是不是学会了!”


        江熠紧跟着在温时绥身旁停下,点头肯定道:“嗯,滑得很稳。”


       “那我自己滑一次试试。”


        温时绥有些兴奋的抱着雪具上了扶梯,站在坡边时跃跃欲试,但到底还是有点后怕,踟蹰了一会也没有往下的趋势。


      “别怕,我在后面跟着你。”


        温时绥闻声回头,正对上江熠的眼睛,黑色的眸子并不死寂,像干净透亮的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无声地看着人时总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好。”


        温时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要领,微躬下身子滑了下去。往下坠的那须臾,人是瞬间轻盈起来的,似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只向着有风的地方飞行,如风如流。


       在底下停住的时候,温时绥心里只有四个字:意犹未尽。


       也是这时他转身才发现江熠根本没下来,还在原地站着,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距离太远了温时绥有些看不清楚,但他感觉江熠一定是在笑,温时绥朝那处挥了挥手,也跟着笑。


        沉浸在滑雪的时光里,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临走之前温时绥从随身的包里掏了个东西出来,看样子是个DV机。


       他一边给机器开机一边建议道:“记录我们第一次出来玩,一起合张影吧!”


       徐正阳带头应和:“好啊,我这张帅脸,少留一张照片都是浪费。”


       旁边的人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不要脸。”


        温时绥找了个路人,和他沟通了几句,请人家帮忙拍张照片,女孩欣然同意了。

  

        几个男生站成一排,徐正阳找了个自己最帅的角度摆好了pose等着出片,结果那姑娘喊:“3,2,1”的时候,温时绥和那边的人一使眼色,两个人扛着他的腿把人举了起来,一群人笑作一团。


        被放下来的徐正阳气得直跳脚,拿来照片一看发现自己脸都看不见,倒是喉咙里的扁桃体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更气了,追着温时绥满场跑。


        坐回车上后温时绥拿着DV机看照片,一时都挑不出要删的,虽然几个人姿势千奇百怪,但所有人都在笑,并且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这是站在那儿僵笑着摆拍永远见不到的感觉,青春恣意的,蓬勃灿烂的。


       一行人换下雪具后便坐车朝温泉那边去了,住宿也安排在了较近的地方,是那种类似山庄的建筑,方便泡完之后直接回去休息。


       他们在休息室换了衣服,拿了块浴巾便往山上去了。


       汤山的温泉名不虚传,先不说温泉本身,光是绿化和基础设施的建设就做得很好,温泉水是不断流动更新的活水,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舒适。


        刚滑过雪,温时绥觉得筋骨很僵硬,被滑雪服一直束缚着的感觉也比较别扭,进到泉水里,浑身被热气包裹的瞬间,整个人都舒坦起来了,热水丝丝缕缕往骨头里浸,抚平身体每一处的疲累和倦惫。


        因为是夏天,人不算多,来来往往间没碰上很多人,几个人也算放得开。


        徐正阳跟在温时绥后面进来,趁他不注意,坏心思的用手舀了水,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头,装作正经的喊道:“温哥。”


        温时绥没多想,回头的时候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水就先招呼到了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温时绥皱得像麻花的脸徐正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谁让你拍照的时候整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时绥抹了把脸,内心火冒三丈,作势就要过来,徐正阳见状连忙转身逃跑,奈何水有阻力,他还没跑出去几步,温时绥抬脚对准他屁股就是一脚,徐正阳直接栽水里了。


        温时绥乐得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你还笑我?”


      “进去喝点吧你!”


        徐正阳扑腾了几下后从水里钻出来,温时绥早跑没影了,气得他大叫了一声:“温!时!绥!你大爷的!”


       温时绥此时正跟着江熠往山上走,仰头就是一个喷嚏,抱着胳膊嘟嘴抱怨道:“大夏天的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他擦了下鼻子,把浴巾拽紧了点,愤愤不平:“肯定是徐正阳那小子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一群高中生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把汤山上所有的温泉都泡了一遍,什么牛奶浴、玫瑰浴啊,还有什么人参浴,是不是真的泡了根人参进去不知道,但是不进去泡一下肯定亏大了。


        这一趟下来温时绥觉得人都要泡发了,几个人心满意足的下了山去找地方吃饭,最后找了家火锅店,泡了温泉吃着火锅,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他们又拿了几瓶冰啤酒就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喝,又爽又巴适。


       酒过三巡温时绥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畅言道:“我第一次和各位出来,今天玩得特别开心,同意的站起来和我碰杯!”


        徐正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眼神过了半天才聚焦,端着自己的酒杯猛撞了一下温时绥的,酒都洒出去好些。


        他大大咧咧地喊道:“臣附议!”


       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他就仰头把酒喝尽了,又是一声喝:“我干了,你们随意!”


        饭桌上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又左摇右摆的陆续站了起来,一起碰了个杯又笑着坐下去,出门的时候脸上多少都挂着两块钱红晕。


        江熠看了眼在旁边安静站着的温时绥,这人今天倒是表现不错,只喝了两杯,面上看着也很平静,这让江熠放了点心。


       他们两个在一间屋舍,离山脚处比较远一点,把人陆续送走之后就只剩下他们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间小径上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不太亮,要仔细看清脚下才行。


        江熠转过头,刚醒提醒温时绥,发现他竟在后面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低着头看着地面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熠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怎么不走了?累了?”


       温时绥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后小声道:“黑,怕。”


        江熠想了会才理解他的意思,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把前方的路照得亮堂起来,轻声问:“这样呢?”


        温时绥还是摇头。


        江熠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看来温时绥还是有点醉了,放在平常他根本不会这样,在那个小男子汉温时绥眼里,怕什么东西是丢人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袒露,除非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在依赖江熠。


      “那你怎么样才不怕呢?”


       温时绥想了很久,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江熠也不催他,就静静的等着。


      “你背我。”


        此话一出江熠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背着人走和怕黑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黑暗的克星不应该是光明吗?


        但到底还是没废话,转身半蹲着,示意温时绥上来,温时绥见他这样似乎很高兴,刚才问一句想半天的反应慢的样子荡然无存,一溜烟就跳了上去,双手紧紧箍住江熠的脖子,生怕人反悔似的。


       江熠背着人走了几步,看着人在自己背上哼起了小曲,微微转头调笑道:“现在不怕了?”


       温时绥听了,曲调暂时停下,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道:“你在,不怕。”


        那瞬间江熠觉得周遭有些过于安静了,心跳声清晰可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颗心靠得太近,像是引起了某种共鸣,一路震颤着,喉咙里都是余波。


        好不容易走到了屋舍前,江熠开了门,把温时绥放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温水,自己先去了浴室洗澡,因为担心,随便冲了会就出来了。


        结果沙发上连个人影都没了,江熠惊了一下,最后在屋外自带的温泉边找到了温时绥。


        他正坐在一棵玉兰树下,腿浸在水里,手上摆弄着DV机,是在滑雪场见过的那台。


         江熠放轻了脚步,走到温时绥身边坐下了,也看着他继续摆弄那台机器。


        DV机看着有些年代了,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东西,机器上的磨损痕迹显示了它应该经常被人使用。


        温时绥没觉得江熠突然到来很奇怪,十分自然的靠了过去,举着机器向他介绍,江熠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亮起的屏幕上。


       “你看这一段视频,是我刚出生,一直哭个不停,抓着我奶奶的手不肯放。”


      “这是我长大一点了的时候,会笑了,大人们成天逗我,但他们一逗我就哭,一身反骨打小就有。”


      “啊对,这是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爸爸开心坏了,给我录了好长一段视频。”


        江熠听着听着就专注起来了,眼前的这台老式DV机不再是一个陌生又老旧的机器,而是一本回忆册,承载着温时绥的过去,那是只有过去的时光才知晓的,他得以通过这台“时光机”窥见。


      “再长大一点爸爸妈妈就忙着把我送进各种培训班,但是我真没有天赋,小提琴拉得摧枯拉朽,画画也不行,在画板面前根本坐不住,最后他们只好放弃了。”


      “这是我小学第一次拿作文比赛的奖状,那天爸爸很高兴,还带我去吃了肯德基,结果被妈妈训了一顿。”


        温时绥一帧一帧放着,江熠跟着认真的观看,有笑有泪,开心的难过的激动的失落的,历历在目,一切是那样的鲜活,借助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他也有幸短暂地参与了温时绥的过去。


       DV机电量耗尽,屏幕暗了下去,温时绥眼中倒映的亮光也随之黯淡,又静了好一会他才开口。


      “这是我爸爸大学淘的东西,也不能说是留给我,只是忘记带走了,一开始觉得他老举着这东西拍这拍那很烦,也没什么价值,又没人会看,拍它干嘛。……”


      “后来就成了我拿着它拍这拍那,我仍然没有找到记录下这些琐碎小事的意义,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用的时间久了机器也不灵敏了,按键都锈坏了,经常老半天开不了机……”


       温时绥无所谓地笑笑:“可能哪一天就会彻底坏掉吧。”


         山上的夜晚还是有些凉,风从山谷越过,到这的时候顺手摘了几株玉兰,许是跑的有些急了,一路洒了不少,其中一株正好落在温时绥的掌心。


        他稍稍回神,举起手里的花隔近了闻,玉兰有一股清幽的香气,很淡。


       温时绥俯身把花搁在水面上,忽地瞥见什么东西在发光。


       江熠见起了风,便转身回了屋拿外套,出来的时候温时绥站水里头去了,弯着腰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见他来了,温时绥笑道:“江熠,给你看个东西。”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江熠走到了温泉边停下。


       “下来啊,下来”,温时绥催促道。


       江熠把拖鞋放在一边,下了水。


      “你轻点走。”


       江熠闻声又放慢了脚步,身影中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在旁人看来可能还有点好笑。


        终于走到了温时绥旁边,江熠这才看清楚他的动作,温时绥双手合拢,中间拱起,应该是藏着什么东西。


       “准备好了吗?”温时绥语带笑意地问。


       “嗯。”


        只见他轻轻地把手摊开,双手浸在水下,手掌中赫然出现了一片亮色,波光粼粼的。


       是月亮。


        江熠抬头看了眼天空,山中的月亮似与别处不同,格外的亮,也格外近,把夜幕浓郁的黑晕染成了银灰。


        他低头时正对上温时绥的眼睛,里面的光和夜空中的月光如出一辙,泛着点点清晖,只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像要把人溺毙其中,恍然间,竟是月色醉人。


        温时绥把月亮收起来,十指相扣握在手中,朝江熠走近,在咫尺距离堪堪停下,他就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向江熠,举了举手里攥着的月亮,笑问:“好看吗?”


        江熠盯着他的眼睛回道:“好看。”


        温时绥笑得更开心了,慷慨地一把拉过江熠的手,把“月亮”放了上去又把人的手捏成拳头,晃了晃:“送给你啦!”


        “谢谢。”


        温时绥又往这里靠了些,隔江熠只要半掌距离不到,江熠没说话,也不动,就静静地瞧着他。


        温时绥微踮了些脚,一只手还搭在江熠手上,另一只手攀上了他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有些着了迷,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


        “我可以亲你吗?”


         江熠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下意识道:“什么。”


       温时绥颇有耐心的一字一顿地复述自己的想法:“我,可以,亲,你,吗?”


       江熠还是看着他,没出声,似是某种默许,温时绥大着胆子微微仰头,在他的嘴唇上轻碰了下。


       像是上了瘾,温时绥又问了句:“我想再亲一下……”这次不是询问,是一种宣告,他没等江熠同意就又靠了上去,这次不是蜻蜓点水了,而是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温时绥坏心思的笑着,像诡计得逞的小孩,盯着江熠被自己咬得发亮的嘴唇,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江熠被这动作弄得目光一沉,在温时绥还没得意完时,抬手握住他的后颈,逼着他仰起头,嘴唇紧接着就贴了过去。


       “嗯……”


        温时绥吓了一跳,慌得连忙往后躲,但被人扼住了后颈,见他想跑,江熠另一只手从温时绥后腰环了过去,把人紧紧锁在怀里。


       像是无师自通般,江熠先是在温时绥嘴上逗留的片刻,接着就撬开了他的齿关,湿润的舌头交缠,发出“嗞嗞”水声,被温泉汩汩流淌的声音盖了下去,池中热气萦绕,方才那点冷气荡然无存,两个人体温不断攀升。


        温时绥体内的酒精在温度的刺激下激发出来,后劲很大,人都开始有些晕眩,只能抓紧江熠的肩膀,口中发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有些可怜。


        见他有些喘不过气,江熠这才放开了些,温时绥浑身发软,微张着嘴喘气,整个人都感觉湿透了,喝了酒的皮肤微微发红,脸颊也是绯红一片,漂亮的桃花眼里月光都被热化开来,变成琼浆玉液,在眼眶里流淌。


       “好热……”温时绥无意识地呢喃着。


        江熠看了眼某个地方,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声音有些莫名低哑:“我帮你。”


       等发泄完温时绥就直接躺床上睡过去了,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重得要命,沾床就着。


        江熠又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才出来,看着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温时绥,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把人抱了起来放进被子里,又把被角掖好才直起身来。


       江熠把灯关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起身去开了一盏落地灯。


       月色入户,像一张轻柔的被子盖在熟睡人身上,江熠在温时绥面前站了好一会才动作,他弯了些腰,盯着温时绥安静的面庞看了会。


        忽地,江熠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怕人惊醒,江熠不自觉连呼吸都屏住。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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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2.滑雪

       温时绥从孟奶奶那儿吃过午饭后走了出来,外头简直就是个火炉,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像是要把人烤熟:“奶奶,我走啦!”


       孟奶奶笑着应道:“好,路上慢点哈。”


       楼梯刚过拐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时绥笑了起来,几步追了上去。


       “江熠!”......


       温时绥从孟奶奶那儿吃过午饭后走了出来,外头简直就是个火炉,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像是要把人烤熟:“奶奶,我走啦!”


       孟奶奶笑着应道:“好,路上慢点哈。”


       楼梯刚过拐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时绥笑了起来,几步追了上去。


       “江熠!”


        那个身影停住步子,转了过来。


        江熠的目光聚焦在来人脸上,正午烈日灼人,他跑近的时候都带了些热度,但江熠却并不反感,没什么表情的脸也跟着放松下来。


       “我们去小卖部吧。”


        学校的小卖部离陪读楼有段距离,这么晒的天气这段路显得更煎熬,温时绥常在懒和馋之间纠结,尽管每次都向懒投降了。主要是热起来真的受不了,来回一趟又要出场大汗,他一般能麻烦别人就绝对不会累死自己,这件事徐正阳最有发言权。


       但是今天碰上江熠,他就突然想自己去了,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不想回教室,想和江熠一起呆着。


        也不止是他,学校的小情侣都这样,不管多热的天都有很多情侣在小道上散步,白天夜里都有,是因为有聊不完的话吗?当然不是,就图个气氛,边走边聊和干坐着尬聊到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和江熠一路走到小卖部温时绥并没觉得有多热,好像刚刚那个被晒得呲牙咧嘴的不是自己。只见这人熟门熟路的走到冰柜前,开始找自己最爱的雪糕。


        许是今天来的有些晚了,红枣味的好像没有了,温时绥还是不死心的翻着,突然在一堆雪糕下面瞥见了一个包装角,他隐约感觉是自己想找的,刚伸手碰到包装,另一只手忽地抓住了另一边,两个人同时愣住,一抬头才发现又是熟人。


       “温哥!”


       “老徐!”


        两个人面上都笑嘻嘻的,很是激动的打招呼,手上却都没有松劲的意思,温时绥先绷不住了,微笑着说道:


      “你倒是松手啊……”


       徐正阳一听这话,也不装了,同样回以一个虚假的微笑:“我先看到的。”


       “我先碰到的。”


       徐正阳见谁也不让,索性道:“石头剪刀布吧,一句定胜负。”


       “行。”


       两个人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下,路过的人向这两个显眼包投来奇怪的目光。


     “耶,松手!”徐正阳得意道:“我赢了。”


       “三局两胜”,温时绥还是不肯,又反悔道:“你刚刚出拳慢了,不算。”


        结果是,三局下来徐正阳赢了,他从目瞪口呆的温时绥手里把雪糕抽了出来:“谢了啊,兄弟。”


        江熠从那头的冰柜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正好围观了这出闹剧,看着温时绥难以置信又有些伤心的后脑勺,他不禁有些好笑,两个高中生为了根雪糕弄得生离死别似的,说出去够别人笑掉大牙。


       “别伤心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温时绥眼睛瞬间亮了,扭头乐道:“真的?”


       江熠无奈地点了点头:“嗯。”


        虽然是江熠请客,但温时绥也没有真的想宰他一顿什么的,拿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就去结账了,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在小卖部,他忘记带钱找江熠借,对方一脸冷漠的说不认识。


       想到这温时绥没忍住笑出了声,肩膀都跟着一抖一抖的,旁边正在结账的江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在笑。


        谁能想到那时候以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现在成了自己男朋友呢?


        这种体验很奇妙,但温时绥很享受这种感觉。


       两人出小卖部的时候徐正阳正杵在门口和一群男生讲话,温时绥叼着冰棍抬起膝盖顶了他屁股一下,转身走了。


       他们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温时绥的冰棍已经吃了大半,天气太热,冰也融化得快,吃到后面几乎是舔了这边一口那边又化了,捉襟见肘。


       他微微抬了点头,想止住冰棍融化的速度,就被身后袭来的一股力量猛的压弯了腰。


       “我次奥!”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一回头果然是徐正阳这孙子呲着个大牙乐,温时绥回手就是一肘击。


        最后是徐正阳先叫的停:“哎啊啊,停!”


       他揉了揉被温时绥痛击的腰,哀嚎道:“下手真狠!”


       “刚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温时绥奇道:“我为什么要等你?”


       “话说你刚和他们聊什么呢?踢你屁股都没反应。”


       说到这徐正阳才想起来什么:“这不是过几天就月考了嘛,我们商量着考完了去汤山泡温泉,那边还可以滑雪。”


       “你和江哥要不要一起来,反正都是熟人。”


        温时绥有点心动,他快速的看了江熠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出过远门,最远的距离不过是从小时候住的地方搬到了这里,之前看江熠到处去集训的时候他就挺羡慕的,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但是他不能保证温华会不会同意,大概率是不允许的,只好笑了笑回道:“再说吧,我妈不一定同意呢。”


      “行,那考完了你给我个准信,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好。”


        高二和高一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就拿月考来说,高一的月考是不定期举行的,有时候两月一考,有时候三月一考,三月一考都称得上期末考了。而高二的月考是定期举行的,几乎很准时,就算有时间出入也是考试只会迟到不会缺席的那种。


        感觉上刚开学没几天就进了考场,大部分人还处于一个放假没缓过来的状态,这个阶段成绩浮动是最大的,一趟考试下来大家心里都没什么底。


        所谓月假就更不用说了,放假之前的周末总会坑掉一两天,大小节日通通无视,说是和月假一起放,其实实际假期加起来只有半天左右。


        温时绥不会这样精密的计算,除了糟心没有别的屁用,他会真诚的为了每一个假期高兴,更令人高兴的是温华有事要回老家一周,说是亲戚家的老人去世了,要去奔丧。


        放在从前他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等温华回来,但这次不一样了,他想胆大一次。


        温时绥放了书包,拿起手机就往楼上跑,一直到那张来了很多次的门前才停下,抬手略微有些急的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江熠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不是有钥匙吗?什么事这么着急?”


        温时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口就道:“江熠,我们去汤山吧!”


        看着他眼睛里期待的光,江熠把顾虑都咽了下去:“你想去?”


        “嗯!”


       “好,我陪你。”


        温时绥没想到江熠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开心得冲上去紧紧抱了他一下:“好,那说定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后天楼下见!”


        江熠点了点头:“好。”


        温时绥高兴极了,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下楼梯一步两个台阶的跨着,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雀。


        一行人说走就走,包了辆车往汤山去了,路途有些远但温时绥完全没有困意,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满脸写着兴奋。


        江熠看着他,轻声问道:“很开心?”


        温时绥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也不怕你笑话,其实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来旅游,虽然省都没出,也算不上什么旅行,但我还是很开心。”


      “不会笑话,我也很少出来。”


        江熠此话一出,温时绥也稍愣了会,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是的一小瞬就重新振奋起来,人也坐直了些:“没关系啊,我第一次出来旅游就是和你,多有纪念意义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江熠嘴角微微弯了弯:“嗯,会的。”


        后半程温时绥还是架不住困意睡着了,也许是睡着之前和江熠聊到以后的缘故,他竟然真的做了这样的梦,梦里他和江熠去了许多城市,看了很多不同的风景,一切和他想象的一样。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好的梦了。


        一行人到了汤山后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进了场馆先排队买了票,又去照着对应尺码取了雪具后往更衣室去了,男生的滑雪服是浅绿色的,中规中矩不算难看,因为只是业余滑雪场,所以雪具也比较简单,就是滑雪服、滑雪板和护膝之类的。


       他们都是新手,所以滑的是较好适应的双板,换好了滑雪服后就往雪场里面进了。


       时间颇为凑巧,场地上人不是很多,有些还要教练带着,其实他们在来的路上也有教练主动询问过是否需要购买教学服务,但是他们拒绝了,毕竟只是来玩玩。


        温时绥先是抱着自己的双板在一旁看着别人滑了一会,依他看滑雪其实也不难,毕竟这种人工雪场只是供人娱乐。


        直到他自己踏上双板,站在雪坡边上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滑雪板很有重量,穿着它在雪地上行走虽是防滑但十分笨重,而自己站在坡边上和杵在一边看别人滑就更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就像你去游乐园看别人玩过山车觉得绕来绕去很有趣,但是你自个坐上去就腿软,何况过山车你只需要系好安全带坐着,可滑雪这个运动你得自己把控,难上加难。


        温时绥踟蹰了一会,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冲下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痒,眼一闭,心一横,滑了下去。


         结果当然是摔了,屁股“哐”的一下砸地上,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在原地摸爬滚打了老半天才勉强站起来。


         后面温时绥都在不停的滑下去,摔地上,站起来,如此循环,这样试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精髓,他都快摔得没脾气了,但心里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眼看着朋友们一个个都差不多滑得像样了,脑袋耸拉了下来,内心说不出来的沮丧。


        对于高的恐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克服的,有那么一瞬间温时绥真的想放弃了,在一件事上频繁栽跟头,任谁也会觉得十分挫败,坚持与及时的成就感激励是相辅相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低头想了多久,再抬头的时候江熠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滑雪服真的很适合他,简陋的浅绿色滑雪服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显得整个人身高腿长。乌黑分明的眉眼被冷冽的白雪衬得好看极了,嘴唇冻得有些发红。


       温时绥一时有些发愣,心跳莫名有些加速。准确来说他为江熠心跳加速过很多次,叫他名字时,朝他走来时,或者单纯是望向他时。


       在每一个不知名时刻,他心动了一次又一次。


        “江熠”,温时绥的声音被心脏撞得有些发颤,平复了会才故作轻松道:“滑得怎么样?”


       “还行,摔了很多次。”


        想到江熠摔跤的样子温时绥竟没良心的有些好笑。


      “那还真是有点遗憾呢。”


      “遗憾什么?”


       “遗憾没看到你摔跤,我肯定要给你拍下来,到时候时不时拿出来笑话你。”


        江熠嘴角扬起了点弧度:“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现在没机会了。”


        温时绥想了想,凑近了些:“当然有,小江老师教教我呗,我不会滑。”


        其实温时绥没指望江熠能教会自己,他只是单纯想和江熠一起滑滑看,摔倒也没关系。


       但江熠教得很认真,他也不知不觉跟着认真学了起来。


       温时绥重新站回了雪坡边缘,江熠位于他身后,双手放在了他的腰上,这个动作太突然,温时绥整个人一瞬间就崩紧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江熠安抚道:“放松一点,别紧张,我会扶着你。”


        温时绥又慢慢放松了下来,但整个人还是呆滞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江熠把他整个人护在自己中间,双板也跟着挪到温时绥两边,耐心教道:


      “手放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重心集中在下半身。”


      “双板下滑的时候呈小弧度的内八,不要往两边叉开,要不然很容易摔。”


       温时绥在心里默默记下,江熠放在他腰上的双手收紧了:“你准备好了告诉我。”


       温时绥深呼吸了三次,重重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好。”


        江熠带着温时绥往前挪了些,在最边缘处前倾往下滑了下去。


       一瞬间的失重还是让温时绥慌了,前几次的失败给温时绥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的脚不受控制的乱飘,正以为又要摔了,眼睛都先条件反射的闭了起来。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还稳稳站着。


       “温时绥,睁眼。”


        一道令人心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从恐惧里一把拽了出来。他缓缓睁开了因为害怕而紧闭的眼睛,下滑带起的风从身旁刮过,带起些许雪沫,抱着他腰的手坚定稳固,虽被人束缚着,却轻快得好像在空中飞行。


         他们从周遭的嘈杂中掠过,耳畔只有风声,身后是喜欢的人的体温,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一切都轻了起来,什么都不用去想,统统抛之脑后。


        此刻,就飞吧。


银色山泉QL

chapter61.阴天

       七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几天还是烈阳高照,现在却落了雨,外头太阳没被乌云挡住,是场太阳雨。


       教室里英语老师已经到了,人坐在讲台上就有好几个同学上去问题目,还有些前排的同学从老师那儿领了周报下发,江熠桌上铺了本练习册,笔在草稿纸上不断划动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间。


       操场上温时绥抱着篮球往教室方向冲,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雨落在光影里像金色......

       七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几天还是烈阳高照,现在却落了雨,外头太阳没被乌云挡住,是场太阳雨。


       教室里英语老师已经到了,人坐在讲台上就有好几个同学上去问题目,还有些前排的同学从老师那儿领了周报下发,江熠桌上铺了本练习册,笔在草稿纸上不断划动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间。


       操场上温时绥抱着篮球往教室方向冲,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雨落在光影里像金色的烟花,一簇又一簇,在水泥地上绽开,林荫道上奔跑的少年们踏着光前行,淋得半湿却并不狼狈。


       温时绥在打铃的前一刻赶回了教室,把篮球抛给了赵赫:“谢了啊,二赤。”


       赵赫接了球:“战况如何?”


       说到这温时绥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淋过雨后的眉眼干净漂亮:“打了个平局。”


      “你是不知道,我刚一个三分把战况扳回来,结果就下雨了,如果再给我几分钟,我们这边肯定能赢!”


      “和哪些人打的?”


     “张磊他们班的,还有几个三班的打替补。”


      “张磊球可以哎,去年篮球赛他们班是冠军,他是MVP。你和我说说,跟他交手感觉怎么样?”


        温时绥回想了片刻:“嗯……球确实不错,他人长得高,手长脚长的,体型上优势很大,玩的花样也多。”


       赵赫一听眼睛都亮了:“改天再约他们,我也想会会这个张磊!”


       “行,没问题。”


       徐正阳把默写本往后递的时候瞥了温时绥一眼,惊道:“外头雨这么大啊,你全身都湿了。”


       温时绥闻言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没有吧,体育场离这有点远,应该是出了汗。”


        江熠目光往这边偏了些,温时绥感受到了便朝他看了一眼,江熠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写题了。


       太阳雨一阵一阵的,没过多久又听了,阳光倾泻出来,还有几分燥热。


        周日下午没课,温时绥简单吃了饭就往博物馆那边去了,距离市区比较远,一趟公交几乎从起点站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又走了半小时路才到。


       博物馆在不断翻新改进,每周一定期对文物进行保养,在加上现在的人注重培养孩子的历史素养,来参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博物馆新招了几个解说员,也是和温时绥年纪差不多大,一来二去的大家都成为了朋友,经常约着一起吃饭。


       温时绥正换着解说服,一个人推门进来了,见是他在里面,惊喜道:“偶像!”


       温时绥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扣子都没系稳:“你怎么咋咋呼呼的?”


       “还有,我说过多少遍了别叫这名,小心我揍你。”


      少年撅起了嘴,有些委屈道:“哦,好吧。”


      “温哥,上次你借我的书我都看完了,还按你说的在本子上做好了批注,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看看呗?”


       温时绥挑了挑眉:“不错嘛,这么快就看完了,拿来给我看看”。他说着便伸了手,朝少年勾了勾。


        少年笑了起来,两个可爱的酒窝显露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他长了一头自然卷,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泰迪犬,在温时绥拿着他的批注看的时候,他还绕着人一会左一会右,时不时就某一段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整个人一晃一晃的,温时绥忍不住笑着摸了把他毛茸茸的头发。


        少年是博物馆里头年纪最小的,叫余洋洋,才上初二,对历史特别感兴趣,自告奋勇的来博物馆做解说员,求了馆长很久也只答应他先试试,毕竟年纪太小了,想着等这孩子玩腻了就会自己离开。


       温时绥和他是因为王笛先生的《茶馆》结缘的,那天下午温时绥完成了自己的解说任务,换好衣服郑打算走,就在后院的楼梯那儿遇到了他,少年听见有人过来也没有抬头,只往旁边让了让。


       温时绥却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他手上的书。


        “《茶馆》吗?”


       少年闻言抬起了头,看向温时绥的眼睛里带着惊喜:“嗯!”


        起初温时绥没怎么放心上,少年这个年纪看这本书其实很难看懂,只当对方是随意找了本书在打发时间,正打算离开,手就被人抓住了。


       “哥哥,你也看过吗?”


       温时绥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嗯,看过一点。”


      “不会是只看过一点的,光从我翻的这一页就能知道是哪一本书,真厉害!”


       温时绥被他夸得有点脸红,摸了摸鼻子:“也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我是这儿的解说员,我叫余洋洋,你呢?”


       “温时绥。”


      “你就是温时绥啊!馆长经常提起你,说要我们多向你学习,但我排班一直没和你碰上过,真遗憾。”


       看着他有些伤心的样子,温时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放轻语气说道:“没关系,现在不也见到了嘛,我也没有馆长说的那么厉害。”


        余洋洋又“噌”的一下靠了过来:“我的解说做得不太好,你能教教我吗?”


       眼睛里满是期待,亮晶晶的闪着纯粹的光,仔细看还有些难以察觉到忐忑。温时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少年笑得更开心了,抱着温时绥胳膊摇了摇:“你真好,你以后就是我偶像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也行都是这样,一惊一乍,永远充满朝气和热情。温时绥摇了摇头,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那之后温时绥会抽时间单独给他介绍博物馆每一件文物,平时做解说的时候只要余洋洋有时间也会来旁听,学习他的解说技巧


       温时绥还给他做了一本小册子,里面是每件文物对应的照片和历史故事,甚至还做了Q版,当时做完他还跑去拿给江熠看,想让他再给点建议。


     “我觉得很好,至少我一个门外汉都能看懂。”


       温时绥笑道:“那还是比不上你给我做的习题册。”


      “术业有专攻,你这个已经非常好了,能看得出来花了心思,把原本枯燥难懂的历史变得妙趣横生,这是一种本领。”


      温时绥总对江熠的话特别受用,他这样一说,温时绥也放下心来,原本还有点怕会误人子弟。


       余洋洋收到小册子的时候高兴得抱着温时绥转了好几圈:“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珍藏的,谢谢偶像!”


      温时绥轻拍了他额头一下:“不要叫这名。”


        余洋洋连连点头:“好好好。”


       温时绥刚拧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余洋洋又开始叽叽喳喳。


       “哎,偶像,我请你吃冰棍吧!”


       温时绥一拍额头,无语的想到:我跟小孩争论这些干什么?


       “博物馆旁边有条小街,牛奶雪糕特别好吃,你没尝过吧?”


       “走走走,我带你去。”


       温时绥还没回答就被他拉走了,一直等到了冰柜前手才被人松开。他本来不好意思真的让初中生请自己吃东西,但对方把钱拍在桌上的样子十分豪迈,温时绥有些想笑,还是没有去拂小孩的面子,想着以后再请他吃点别的。


       温时绥有时候会借余洋洋几本书,偶尔还布置些小任务,余洋洋完成得很开心,这次也不例外,余洋洋把批注交给温时绥后又领了几本回去。


      “偶像拜拜,谢谢你的书,我会好好看的!”

 

       温时绥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这个称呼了,小孩嘛,没办法:“好,拜拜,路上小心。”


        “嗯嗯!”


         温时绥像往常一样完成了自己的解说工作,灌了几口水后拿了本子往馆藏室那边去了,今天新来了几件和陕西博物馆交换展览的文物,他打算记录下来回去研究研究,也给余洋洋完善一下小册子。


       馆长走了进来,先是看了认真记录的少年一会,后轻声开口道:“记着呢?”


       温时绥闻声抬头,见是馆长来了,微笑道:“馆长好。”


       馆长点了点头:“陕西这次来的几件馆藏都很不错,你可以多研究一下,我看你对余洋洋那小子挺关注的。”


       “嗯,他也很喜欢这些。”


       “哈哈哈,好。”


       馆长又陪着温时绥转了会:“对了,今天我媳妇生日,我得去东街那儿买点她最爱的鲜肉月饼回去……”


      “所以拜托小温替您老关门”,温时绥把话接了过去,嘴角带着笑意。


       馆长摆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放心放心,交给我就好,祝您夫人生辰快乐,健康平安。”


      馆长十分高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嘞,那就替我家夫人谢过小温啦。”


        “不客气。”


       馆长一走,博物馆就只剩温时绥一个人,周围安静下来,这样的环境有些太静了,甚至会令人有点害怕,但温时绥不会,他喜欢和这些东西独处,可以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等他做好记录,把内部的仪器和灯光挨个关闭,走到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雨下得很大,风不要命似的刮,纤细些的树都拦腰断了好几棵,温时绥被风拽得身形都晃了一下。


      “刚刚还是个艳阳天,怎么现在突然就狂风骤雨了?”


       温时绥腹诽的想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不禁对自己有些无语:“上午刚吃了教训怎么又给忘了……”


        他走出去了一些,伸手出去感受雨势,刚触碰到雨滴就收了回来,温时绥甩了把手上的水,雨滴如有实重,砸在人手上竟有些疼。


       温时绥只好又退了回来,背靠紧大门,尽管雨还是会飘进来,身上已经有些湿了,他只能期望过一会雨能下得小些,但是他也说不准要等多久。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电量严重不足,快接近自动关机了,温时绥叹了口气,低头把手机塞了回去。


        糟透了。


        面前的空地忽地落下一片阴影,不断往他身上落的雨也莫名消失了。


       一双鞋紧跟着出现在视野,鞋子已经脏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完全被水跑湿了,再往上,浅色的牛仔裤变成了深蓝色,湿答答的,看上去颇为狼狈。


       温时绥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了来人的目光,雨天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天地都失了颜色。


         唯独那双眼睛有着独特的色彩,是亮的。


       温时绥很难形容被这种感觉,以至于多年之后,他早已忘记那天的雨,忘记了那天的空气中木槿花的气味,忘记了那天自己的心情,却还是记得那双望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温时绥的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抖,也许是风雨料峭的缘故。


       江熠略微有些喘,匀了会气才回答:“我怕你没带伞。”


       “那我也可能带了……”


        其实温时绥还有很多话想问。


       万一我带了伞呢?


      万一我已经走了,你错过了呢?


        岂不是白跑一趟……


       但是江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没有万一。


       温时绥有些庆幸自己没走,感谢这雨足够大,困住了自己离开的脚步,才能遇见他。


       温时绥的眼眶有点红,江熠以为他是等久了觉得委屈,他握着伞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化学老师拜托我帮忙批卷子,来的路上有点堵车,所以就……”


      “傻子……”


       温时绥突然上前了一步,抱住了面前的人,脑袋埋在江熠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闭着眼睛平复情绪。


       江熠先是明显僵了一下,又放松了下来,任由怀中人抱着,江熠左手稳稳的撑着伞,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举起又放下,犹豫好几次过后,手缓缓放在了怀中人背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


       他嘴笨,不会说话,只能借助同样笨拙的举动安慰温时绥。


      过了片刻后,温时绥从江熠肩膀上抬起头,看向江熠:“江熠,我们回去吧。”


       江熠点了点头:“好。”


        风吹得太大了,打伞的必要性不大,人就算站在伞里还是会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雨淋个透,到了半路,他们索性放弃了打伞。


      “江熠,快,我们跑起来!”


        温时绥一把抓住江熠的手腕,拉着他在暴雨中跑了起来,两个人的身影被暴雨扭曲,快要看不清晰。


       温时绥越跑越快,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累,反而特别兴奋,雨在脸上胡乱地拍着,眼睛都无法睁开,衣服鞋子都湿透了,但温时绥还是在笑,扭头看着江熠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


       江熠从来没有见温时绥这样笑过,张扬的、恣意的、自由自在的。


       两个人上了公交车,找了位置坐下,看着对方落汤鸡一般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笑容久久不散。


       从那天之后温时绥才知道,原来阴天也是有光的,你可以拥抱着爱跑起来,总有一天,你可以与光撞个满怀。









银色山泉QL

chapter52.小孩

        寝室其余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了,他们破门而入那气势跟入室抢劫的悍匪没什么两样,把坐在门边写题的江熠吓了一跳。


        门是李云河踹的,其余两个人还算有分寸,知道明天要上课,没怎么喝酒,李云河就不一样了,几乎是被人架着拖进来的,似乎刚刚那一脚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经过江熠的时候李云河像回光...

        寝室其余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了,他们破门而入那气势跟入室抢劫的悍匪没什么两样,把坐在门边写题的江熠吓了一跳。


        门是李云河踹的,其余两个人还算有分寸,知道明天要上课,没怎么喝酒,李云河就不一样了,几乎是被人架着拖进来的,似乎刚刚那一脚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经过江熠的时候李云河像回光返照似的,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猛地抬手指着他摇头晃脑地哭着抱怨:“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你为什么……嗝……”


        趁着他被嗝打断的间隙,王璐璐和崔奕飞快的架着人丢到了床上,转头就看见江熠的脸僵了好几分。


        王璐璐大气都不敢喘,他不了解江熠脾气,以为人家黑着脸不说话是生气了。


        但如果温时绥在的话就知道江熠这个样子不是气的,只是惊到了。他肯定还要顺杆爬地调侃几句,说不定还会嘲笑江熠这副呆愣的傻样。


        为了寝室和谐,王璐璐还是不免心急,揪着衣服搓了半天才想到办法,碎步溜到书桌旁拿上本子和笔走到了江熠旁边,小声询问:“那个……请问可以给我详细讲讲上午那个题吗?”


        江熠把本子接了过去,瞟了眼纸上抄的题,转头问道:“可以写吗?”


       王璐璐点了点头:“可以可以,谢谢你。”


        江熠一溜烟把解题步骤写完,正打算逐步标注,笔尖忽地一顿。


        这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不是那个看不懂简略步骤的笨蛋,而是物理学霸。


        他停了笔没再继续,转而指着某处多说了几句:“这里的反演不是物理里面经常说的那个取相反数,是数学里面的一种几何变换。”


       “这是高等定理的一个推论。要证明的话可以用反演变换的保角性和在一点临域的放缩是等比例的即可。”


        江熠没有过多解释,但王璐璐明白,想要彻底掌握一个物理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自己推导一遍,这样才是真正吃透了。


       “好的好的,谢谢。”王璐璐接过了本子,瞅着江熠没什么表情的脸,对其有了新的看法:“这人虽然面上冷,可原来是个热心肠,果然人不可貌相……”


        另一边,吃了午饭后温时绥手里正抓着个鸡蛋灌饼往教学楼走,应该是长身体的原因,最近他真的很能吃,常常吃饱了饭还得加餐,自己觉得像头馋猪,孟奶奶倒是乐在其中,天天给准备很多好吃的。


        最后一口灌饼塞进嘴里,人也到了教室门口,突然被一股力气拽到了旁边,温时绥正想撸起袖子教训一下这个搞偷袭的贼人,结果对上了徐老师的脸。


        他正笑得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温时绥松了口气:“老徐你怎么这么幼稚,还搞什么偷袭,吓我一跳。”


        老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乐道:“哎呀这不是开心嘛,一激动就手比嘴快啦。”


        温时绥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事啊笑这么开心?”


       “你的事,”徐老师开始卖起了关子,摸着头上的发须笑得神神秘秘:“猜猜看?”


       “我的事?”


        温时绥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徐老师见他发愁的样子也没多做为难,朗声道:“作文拿奖了!”


        听到这话温时绥当场愣住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直到徐老师拍他肩膀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省里的一等奖分量有多重你是知道的,而且这次南京大学文学院的教授特地给你的文章写了评语,那可是个平时惜字如金的人呐!”


       “奖状和证书都在我那儿,跟我上去拿吧。”


        温时绥跟着徐老师后面往上走,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还处在一种惊讶状态里没回过神来,以至于一下午的课都没听进去,屁股完全坐不住。直到晚自习下课,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直奔陪读楼。


        他忍住没拆那封信,想等温华回来一起看,但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才发现她没在家,问了才知道还在学生家补课。


        温时绥把信和证书放在旁边,先打开书包打算把作业写完,这样到时候温华问自己作业有没有写完的时候就可以有底气回答,也有充足的时间分享喜悦。


        但实际上他作业写得也并不专注,隔不久就跑到阳台看看温华回来没有,走廊有人经过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辨认脚步声。


        半夜11点的时候温华终于进了门,温时绥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妈,有一个好消息!”


        温华走到餐桌旁放了包,转身看着他:“什么好消息?”


       “就是上次省里那个作文大赛拿了一等奖,南京大学文学系教授还给写了信!”


        温时绥拿着信走了过来:“我一直没拆,想和您一起看。”


        温华看着温时绥手里捧着的东西点了点头:“很厉害。”


       “你先放那儿吧,我明天看,忙一天了想早点休息。”


        温时绥还想再说什么,温华又补充道:“对了,你这次月考物理卷子我看了,粗心丢了太多分,有些题明明可以不用错,要引起注意。”


        对上温华平静而不容抗拒的目光,温时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崔奕一直抱着手机笑,李云河嘴里啃着个鸡腿,含糊不清地问道:“看你一直傻乐,什么事这么开心?”


        崔奕收敛了一点,但还是压不住脸上的骄傲神色:“我女朋友拿奖了。”


        李云河把啃干净的鸡腿骨头丢在桌上:“什么奖?”


       “就之前一个省里的作文大赛,拿了个三等奖。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五个,其余的都是重在参与奖,很厉害了。”


        王璐璐只听他们讲,被崔奕谈恋爱的事惊了一下,但也没多问,乖乖低头吃饭。江熠闻言却停了夹菜的动作,多留意了几句。


        晚上回寝室后其他人出去买夜宵了,就剩了他和王璐璐,江熠掏了手机出来打字。


       小江老师:“作文大赛结果出来了?”


       国家一级打盹运动员:“嗯”


       国家一级打盹运动员:“多亏你监督我写字,拿了个一等奖。”


        按崔奕的说法,一等奖算相当牛逼的了,放在以前温时绥指定敲锣打鼓的拿着个喇叭用信息轰炸他,现在这么淡定倒不像他。


        江熠斟酌了一会才回复。


       小江老师:“心情不好?”


       国家一级打盹运动员:“没有”


        江熠挑了半边眉毛,很明显没有就是有,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惹这个祖宗生气了。


        温时绥见江熠没再回复,反而更加烦躁,抓着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题目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等他睡觉前摁亮手机才发现有信息提示,脑子没转过来之前手先有了动作,聊天框显示出来,两条未读信息悬在眼前,显示是一小时前发送的。


      “字是态度,文才是精髓。所得实至名归,不必妄自菲薄。”


       “早点休息,晚安。”


        温时绥不知道如何形容看到这两条信息的感觉,像北极圈内的摩尔曼斯克港有暖流经过,冰封的心被化开,融化成春水,万物复苏。


        温时绥没忍住的眼眶有些湿润,握着手机的手攥得死紧,好像在借这个动作克制着什么。


        江熠永远这样诚恳,没有过高的吹捧,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夸口,句句恰如其分,才显得格外可信,令人动容。


        温时绥承认,他就是很俗气,喜欢高调炫耀,希望在付出努力后得到相应的回报,渴望手捧荣誉时得到应有的夸奖。


        他不是什么例外,他是需要被人肯定的小孩。



银色山泉QL

chapter60.西瓜

        愉快的假期总是短暂的,十几天的时

间过得很快,一路上回学校上课的学生一

个个像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温时绥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

经到了,吵还是一样吵,只是不像平常那

般聊得热火朝天,而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在

借别人作业。


       温时绥抽开凳子坐了下来,环视了四

周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位身上,

果不其然,徐正......

        愉快的假期总是短暂的,十几天的时

间过得很快,一路上回学校上课的学生一

个个像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温时绥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

经到了,吵还是一样吵,只是不像平常那

般聊得热火朝天,而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在

借别人作业。


       温时绥抽开凳子坐了下来,环视了四

周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位身上,

果不其然,徐正阳正在奋笔疾书。他不禁

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撑着上半身站了起

来,靠近徐正阳身后说道:“哟,忙着呢。”


        眼看着他一溜烟踹了六七个选择题

上去,徐正阳眼睛定在作业上,人往后

仰了点:“你怎么这么闲?赶不完干脆放

弃挣扎了?”


      “拉倒吧,我是写完了!”


       此话一出,徐正好终于把目光从题目

上撕了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震惊道:“

你全部写完了?!”


       然后拿笔怼着温时绥逼问道:“说!什

么时候背叛的组织?”


      “你平时都是一支笔,一个早自习,一

个奇迹。”


        温时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尴尬道:

“哪儿有这么夸张?”


      徐正阳冷笑一声:“有没有夸张你自己

心里有数。”


     温时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岔开话题:“少废话,你还有几门没写,我可以屈

尊帮忙。”


      徐正阳丢了本英语过来:“还算你好心,

谢了。”


        温时绥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英语作

业,翻到老师布置的地方,随手抽了支笔

出来,便开始抄了起来。


        英语作业都是选择题,抄起来相对简

单,温时绥抄得专注,身边的人拉开椅子

坐下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他盯了江熠几秒,第一反应却是指着

桌说摊开的作业本急忙解释道:“这是徐正

阳的。”


        徐正阳突然听到自己名字便转了过

来,对上江熠的目光的时候还有点懵,他

莫名有点慌:“怎……怎么了?”


        温时绥把他的作业合起来递过去:“

没什么,抄完了,还你。”


      “喔,好。”于是徐正阳又一脸懵逼的抱

着本子转了回去。


        温时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不是

自己在抄作业,却像个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一样慌忙解释,像是生怕那人责怪。


        没过多久陈静就进了教室,大伙手忙

脚乱的把作业往桌肚里塞,拿着课本装模

作样的读。


       “学委叫几个班上的男生去搬一下新

书,在图书馆旁边的仓库。”


        唐宁站了起来,平时巴不得直接冲出

去的一群人都没动静,因为作业还没抄完,

看上去个个都在埋头苦读,一副两耳不闻

窗外事的样子。唐宁无奈之下只好叫了看

着比较闲的几位,温时绥站起来的时候周

围人都愣了一下,心想这太阳打西边出

来了。


        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让温时绥颇为

自得,忍不住扬了扬下巴,虽然这不是什

么光荣事。


       下去搬书的时候仓库前已经聚了许多

人,估计是班主任都接到了通知,温时绥

他们排到了队伍后面,周围都是熟人,就

左右聊了会,还约了场球。


       太阳在他们聊天的间隙里冒了头,这一

没什么树,光照得有些刺眼,温时绥盯着前

面江熠的后脑勺看了会,忽然低下头,把额

头抵在了他后肩处。


        江熠也没说什么,任他靠着,往前的

速度放缓了些,温时绥嘴角弯了弯。


        一群人把书搬上去之后又帮唐宁下发,

保证所有人都拿到书之后温时绥抱着自己

的那份往讲台下走去。


        经过过道的时候,温时绥被一个女生

叫住了:“温时绥,我这本英语书太破了,

还有多的可以换吗?”


        温时绥闻言往身后扫了一眼,发现书

全部都发下去了,没有剩余,他转了回来,

从自己那摞书里抽了本出来给她:“没有多

的了,我和你换吧。”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啊。”


        “小事。”


        温时绥在座位上坐下后,先把书的数

量数了一遍确保没有漏拿,又抽了支笔打

算写名字,笔尖落下的瞬间顿了顿,忽地

想到了江熠送给自己的那只钢笔。


        他还没有用过,平时用感觉有点浪费,

没什么合适的时机拿出来写,就一直放在抽

屉里。


        说干就干,他把钢笔连带墨水都翻了出来,先把墨上好了,提笔的时候却又另外拿

了张草稿纸出来,想先练练再正式写。


        也是奇怪,自己的书写自己名字,练

也该是练自己的,到了纸上却是“江熠”二

字,他写得入神,只想着写好,不知不觉

间写了一张纸,还是感觉到身边人坐下了

才停笔,把纸收了起来欲盖弥彰的找了本

书写字。


       一个不留言,落笔成了“江”字,温时间

愣了一秒,下意识想去拿改正带,带芯都

搁在“江”字边了,他还是没涂掉。


        温时绥把江熠的名字写完了,又在旁

边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总觉得差点什

么,最后竟是在两人名字中间画了个小爱

心。


        他都被自己这幼稚的举动逗笑了,一

边笑一边把写了名字的书放一边晾着,怕墨

晕开,又把那张写了江熠名字的纸一起夹了

进去,这才开始写其他的课本。


        阳光停在课本扉页,两个名字安安静静

的躺在光亮里,笔迹笨拙认真。


        第二节课跑完操后温时绥正跟着大部

队往教学楼走,忽地瞥见陪读楼那边有一个

略微佝偻的身影,再仔细一看,果然是孟

奶奶。


       温时间和陈静说了一声,笑着朝那边跑

了过去。


       “孟奶奶!”


        少年人步伐轻快,带起一阵微风,额前

的刘海向上扬起,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运

动过后的身体冒着微微热气,清亮的嗓音和

逆着光的身影引得好些人回头望。


        温时间跑到老人家跟前才堪堪停下,孟

奶奶见了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哎呦,

伢子,我正想找你呢!”


        她把一盒水果递给温时绥:“这是隔

壁李奶奶家种的荔枝树上刚摘下来的,过了

道冰水,现在吃最新鲜,快拿着尝尝!”


         温时绥接了过来,笑得更开心了:“谢谢奶奶,看着就好甜!”


        他们又聊了一会,孟奶奶见周围没什

么人了又叫温时绥先回教室去,别耽误上

课。


        “午饭叫上小江一起来,奶奶准备了几个好菜,他好久没来啦。”


       温时绥点头应了下来:“好嘞!那我先

回去上课啦,奶奶拜拜。”


       午饭很丰盛,在门外边老远就闻见了香味,温时绥拉着江熠进了门:“奶奶,我带

着江熠来啦!”


       孟奶奶从厨房探了个头,手里还拿着个

锅铲:“你们先坐,冰箱有刚切的西瓜,你

们拿出来吃。”


       “别吃太多了,留着肚子待会多吃饭。”


       “好”,温时绥一边应着一边拉开冰箱,

里面放着两半西瓜,江熠接了过去,温时

绥又进厨房拿了勺子出来,递了一个给江

熠。


        江熠低头撕保鲜膜的功夫,一块红色的

东西就进入了视野。


        是一勺西瓜。


       他顺着勺子看向了温时绥,对方正一脸

期待的看着自己。


        “呐,夏天的第一口西瓜!”


       “我跟你说,西瓜的中间这块是最甜的,

我每次都从这里开始吃。”


       “第一口西瓜甜的话,整个夏天都甜。”


        江熠有些想笑:“谁跟你说的这歪理。”


         温时绥稍稍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

会这样问,其实江熠也只是随口一说。


         “我爸小时候这么和我说的,那时候

我坚信不疑,已经形成一种小习惯了。”


       温时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于

是又把勺子往前伸了伸,江熠抬起手打算接过,温时绥却没给,眼睛直视着江熠,摆

明了是要把这块西瓜亲手送进某人嘴里。


        江熠无法,慢慢把手放了下去,任由

温时绥把西瓜送进了他嘴里。


       确实很甜。


        温时绥一脸期待:“怎么样,甜吗?”


         “甜。”


       温时绥满意的笑了起来,自己也挖了一勺塞进嘴里,连连点头:“确实好甜!”


       温时绥再转头的时候江熠下意识错开了目光,温时绥正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开口就发现了某人微微发红的耳垂,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心想江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正想逗他几句,孟奶奶就喊吃饭了,温时绥只好作罢,两人走去帮奶奶端菜盛饭。


       “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煨鹌鹑蛋,还有小江喜欢的玉米排骨汤。”孟奶奶端着碗走了出来:“还有最后一个菜。”


       “我去端,奶奶你坐。”


        孟奶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饭菜味道好,可口下饭,温时绥夹了块红烧肉,又扒了口米饭:“嗯!真的好香!”


        孟奶奶听得高兴,又连着给温时绥夹了好几块,接着又往江熠碗里夹。


        “谢谢奶奶。”


        “你这孩子最讲礼貌,喜欢什么自己夹,不要拘着。”


       看着奶奶只往自己碗里挑肥肉,温时绥拿筷子夹了过来,又给她夹了些肥瘦相间的:“我就喜欢吃肥的,下饭!”


        一顿饭后江熠去厨房帮奶奶洗碗,温时绥去了阳台收棉被和衣服,晾衣绳挂得有些高,晾和收都是温时绥帮着弄。


        江熠出来的时候温时绥正在床头柜前蹲着,一手拿着药盒,一手写字,好一会后把便利贴挨个贴在了药盒上,又另外贴了一张在显目的地方:“记得按时吃药!”


       “奶奶怎么了?”


        温时绥见他来了,把药盒摞好后答道:“高血压,老人家的通病了,孟奶奶连着吃了好几年药了。”


       想到温时绥在饭桌上夹走肥肉的举动,江熠了然:“坚持吃药的话,可以控制的。”


      “嗯,但是她经常忘记,这不就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提醒,老人家都不喜欢吃药,老念叨她又怕她不乐意。”


       孟奶奶又切了一整个西瓜,装了好几个盒,拎在袋子里拿出来了:“小温,这些你带到学校去,给老师同学尝尝。”


        温时绥和江熠把袋子接了过来:“好嘞,谢谢奶奶!”


        一路拎上五楼还是有点费力,温时绥一屁股怼在座位上,左右甩了甩手腕,掏了几盒西瓜出来,挨个打开了,徐正阳刚好从后门进来,看见西瓜就要伸手去拿。


        温时绥一巴掌拍在背后伸出的猪蹄上:“拿牙签,讲点卫生。”


        徐正阳捂着手怒道:“握草,你背后长眼睛啊,怎么知道是我?”


       “就属你最没素质。”


        徐正阳气的牙痒,还是拿了牙签戳了块西瓜丢嘴里:“哇,好甜!”


        温时绥笑了起来:“那当然,这可是孟奶奶给你们准备的。”


        “奶奶就是好,好吃的都惦记着我!”


       “臭不要脸,谁说专门给你的了,是给大家的。”


         “我不管,就是有我的份,那就是奶奶惦记我!”


       “嘿,我说你…”


        温时绥话还没说完徐正阳就拿着西瓜盒子跑了,别的不说,跑路他是真的贼溜。


       结果等温时绥定睛一看,这小子拿着西瓜跑孙仪那边献宝去了,简直没眼看。


        剩下的温时绥给全班同学一起分了,又拿了几盒去办公室,其他老师应该是吃饭还没回来,办公室里只有陈静和物理老师在。


       温时绥敲了门进去:“陈老师,我家里带的西瓜,拿来给您和各位老师尝尝。”


       陈静停住了批作业的笔,抬头道:“我们不用,你和同学一起吃就行。”


       “大家都吃到了,这些是给老师们的。”


         陈静笑了笑:“那行,谢谢你啦!”


         温时绥正打算走,又被陈静叫住了:“温时绥,话说你这次语文作业怎么少写一页啊?”


        温时绥倒着退了回来:“没有吧……”


        看到空着的那一页才发现真的少写了:“额,可能是不小心两页一起翻过去了。”


        陈静有些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温时绥真诚道:“我哪次漏写过语文作业啊是吧。”


        对面物理老师“哼”了一声:“物理作业倒是没少漏。”


        温时绥被哽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把后脑勺:“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我这次作业就完成得很好,不信您看看嘛。”


        物理老师瞪了他一眼:“也就这一次,每次翻你前面漏的作业一次也没补,准备留着过年?”


        陈静站起来把西瓜打开了,给物理老师递了过去:“孙老师,尝尝,挺甜的”


        孙老师这才止住话头,温时绥知道陈静是在给自己故意叉开话题,识相的连忙溜了。




银色山泉QL

chapter59.心安

       童年是色彩斑斓的,像是枚破碎的万花筒,把人困在里头,混混沄沄看不真切,七月的太阳被五颜六色的玻璃折射无数次的光穿透空无一物的心脏。


        雨下个不停,像是要把这座城浸透,一切都泡在水里,雨连续下了十几天,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像要把人溺死在这片灰色里。


       窄小的房间没开灯,门窗紧紧闭着,温柔的米白色窗帘上落了几个霉点,显得格外突兀。......

       童年是色彩斑斓的,像是枚破碎的万花筒,把人困在里头,混混沄沄看不真切,七月的太阳被五颜六色的玻璃折射无数次的光穿透空无一物的心脏。


        雨下个不停,像是要把这座城浸透,一切都泡在水里,雨连续下了十几天,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像要把人溺死在这片灰色里。


       窄小的房间没开灯,门窗紧紧闭着,温柔的米白色窗帘上落了几个霉点,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隔绝了一切,雨声却格外清晰,压抑无孔不入。


       女人呆坐在床边,脚边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头的两个人面露着满足的笑容,男人抱着孩子,小孩笑得天真灿烂。


       幸福是那样的具象化。


      碎了一地的玻璃,杂乱无章的戳在人脸上,于是美梦也跟着碎了。


        在几分钟前女人还面露微笑的抚摸着照片,好像在隔着这层纸触碰某个人,眼睛里满是情绪。


        几分钟后手像脱力一般松开,镜框就那样下坠,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响声,女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小温时绥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他慢慢走到女人身边,握起她垂在一边的手,轻轻地唤道:“妈妈……”


       女人没反应,目光都不曾偏移一分,就像是没听见,也许是真的听不见。


      “妈妈,今天老师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因为我的作文写得好,拿了班上的第一名……”


        沉默。


      “食堂的饭菜一点也不好吃,很吃不饱。我喜欢妈妈做的饭……”


       又急忙补充道:“但是我没有浪费粮食,还是全部吃完了。”


       还是沉默。


       “今天小玉邀请我去给她庆祝生日,我没去,她妈妈不喜欢我……”


       小孩嘛,不懂事,从大人那里听来三言两语,互相交换秘密,有些事就变得人尽皆知。


       温时绥没有朋友,他也不喜欢说话,很早以前他也不是这样,丁点儿大的事他都津津乐道,看什么都新奇有趣,乐于和父母分享,这是孩童的天性。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也不是刻意压抑些什么,只是说出去的话没了回应,新鲜事过了保质期,像用尽力气挥出的拳,通通打在了棉花上,他也就不那么喜欢说话了。


       但在这间屋子里他必须不停的发出声音,因为妈妈永远沉默。


        紧闭的窗帘漏了条缝,狭窄的空隙里忽闪了几下,紧跟着来临的是骤然乍起的雷声,在这片寂静里格外惊怖,像远古时代盘古开天地时发出的巨响,惊破天际,一时间竟然盖过了雨声。


       小温时绥被吓懵了,眼前都白了一瞬,脑子里嗡嗡作响,条件反射似的,他猛地蹲了下来,把自己蜷成一团,声音止不住的打颤,浑身剧烈发抖,尖叫道:“爸爸!”


      “我怕……我怕……”


       他害怕打雷,尽管爸爸说他是小男子汉,不可以害怕这些,会被别人嘲笑胆子小。但每一次外头下暴雨打雷,他吓得睡不着觉,爸爸都会过来抱他。


       爸爸嘴里虽在打趣他是胆小鬼,人却紧紧的抱着他,手轻拍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好似不知疲惫,这是个安抚性动作,每次不出半小时他就能再次睡着。


       就好像外头狂风暴雨倾斜如注他都不必害怕,这个怀抱坚实而温暖,这寸臂弯就是他安睡的港湾,酣然入睡,好梦常安。


        他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实际上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有思考的间隙。


       恐惧之中他是被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刺激清醒的,女人正跪坐在地上,抓着他的手,面部扭曲着厉声质问:“你刚刚喊谁?”


       小温时绥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我没有……”


       “我问你刚刚在喊谁!?”


       刺耳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苍白的解释,女人声音拉高了高几度,几乎有些破音。


       她突然伸手捧住孩子的脸,指尖用力到使他的脸部都有些变形。


       “你没有爸爸!”


       “你没有爸爸!”


        “你没有爸爸!”


         “……”


         女人不知道反反复复吼了多少遍,声嘶力竭,直到喉咙发不出来声音才堪堪停下来喘气,像只破烂的风箱。


       小温时绥是那样的无力,被吓得直抽气,只能麻木地跟着女人重复:“我没有爸爸……我没有爸爸……”


       被女人猛然拎起来的时候小温时绥人是傻的,由于腿麻,全身发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被丢到门外,从前对自己敞开无数次的家门“砰”地关闭,身下钝痛传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母亲从家里丢出来了。


       像一袋没人要的垃圾般,随意抛弃在路边。


       他吓懵了,第二道雷就是在这时候猛然劈下,周遭顷刻间亮如白昼,把绝望照得那样清晰,小温时绥哭得直打嗝,拍着门混乱地喊:“妈妈我错了……呜呜呜……”


       “我再也不敢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还是纹丝不动,像一块古旧的石碑,浸染着无尽的悲戚与颓然,里头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每一次爆发都像在给回忆扫墓。


       温时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右眼直接肿成了三眼皮,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外头天还蒙蒙亮,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和梦境接壤,温时绥疲惫的闭上了眼,但又不敢睡着,他不想再做那样的梦了,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尽管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时绥眼睛都闭酸了,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些,他囫囵摸来了手机,点开屏幕,时间是清晨六点十五,无意识的点开微信,给置顶的那个人发了条信息过去。


       时间太早了,他应该还在睡,但没事,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江熠”


       温时绥举着手机僵了半晌,还是摁灭了,他突然觉得不应该把一时的坏情绪传给江熠,自己消化消化,过一会就好了,一个梦罢了,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害。


       他又打开手机撤回了刚刚发送的信息,想着江熠应该也不会多过问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冥冥之中像有某种预示,温时绥忙打开屏幕,在刚才撤回的信息下赫然出现了一条消息。


       “ ?”


       温时绥心跳都有些加速,手掌直冒冷汗,他也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下意识打字回复:“你这么早就醒了?”


       “嗯,在吃早餐。”


       “吃的什么?”


        “过桥米线。”


       江熠吃的应该是桥西那头的老张家米线,每天只做一百份,卖完就关店,老两口起得早,清晨天还没亮面摊子就支起来了,去晚了连面的影子都见不到,但早起可挡不住吃货的热情,甚至还有外地人闻风而来,就为尝这一口鲜。


       印象中,温时绥还是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吃过了,让他为了一碗面凌晨五点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如杀了他。


       外头雨小了些,但还在下着,细细密密的,像飘来飘去的透明丝线,织了一张灰色的网。温时绥撑了把黑色的伞,往桥西那边走去,他突然很想见江熠。


       下桥的时候温时绥远远的就看到了江熠,穿着浅蓝色短袖,套了件白色长袖衬衫。他正坐在有些旧却整洁的雨棚下,一手撑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时绥没出声,走近了发现木制的桌上搁着一碗米线,还冒着热气,牛肉的香味随之溢出,他还真的有点饿了。


       “在看什么?”


       江熠见他来也没表现出惊讶,平静地回答道:“蜗牛。”


       温时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木棚旁有一株白玉兰,开得正好,有股若有似无的雨后的清香,古拙的树干上有一只小蜗牛,正缓缓的往上攀。


       江熠望着人的脸,莫名觉得温时绥瘦了几分,明明才几天不见。他的眼神没有焦点,灰蒙蒙的,撑着黑伞站在眼前,像遗落的乌云,马上要化成一阵雨了。


       “雨停了”,过了会江熠轻声开口提醒。


        温时绥才像是刚刚回神一样抬头看了眼天,又把伞放了下来收起,天色已经亮了几许,他一直撑着伞,所以没发现。


       他垂着眼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那碗米线,没话找话:“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温时绥点了点头,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搅和搅和了米线,低头吃了一口。


       温度正好,不烫不凉,也许是真的饿了,他觉得这碗米线格外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人是铁饭是钢,热气腾腾的美食才是最治愈人的,什么事情都能被暂时抚慰,当下唯一的想法是:米线真好吃,活着真好。


       温时绥没有作声,安静的把一碗米线吃完了,米线吃到后面竟又从底下捞出几片牛肉,他不禁有点惊讶于店家的实在。


       看着温时绥的面色稍微好看了点,没了之前的苍白,江熠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去服务台结了账。


       回去的时候温时绥正往杯里倒茶,茶壶和茶杯都是店主人自己烧的,古朴简单,仔细闻有一股木质的香气,泡起来的茶也有独特的味道,在雨后的这方天地,斟一杯茶,就着眼前明净的景不紧不慢的喝,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温时绥偏头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小街,余光却始终落在一个人身上,说实话他真的很喜欢和江熠相处,就算只是呆着不说话,也很好。


       太阳彻底出来了,雨停了有段时间,周遭都是明亮的色彩,空气像被洗过一样,让人没来由的心安。


       黑夜里挣脱不了的桎梏悄悄松动,如潮水般的情绪褪去,梦好像真的只是梦而已,现实犹在眼前,澄澈明亮。















银色山泉QL

chapter58.假期

        高三高考后还有中考和生地会考,这个假算是高二这批人毕业前最长的一个假期。


       相应的,假期时间长,作业也多,各科加起来有十几套卷子。还有习题册上的对应题目,语文和英语作文也有好几篇。更不用说其他有网课和补习安排的人,但总的来说在放假的这一刻大家还是非常高兴的。


       我们温同学现在就满脸愁容,愤愤地咬着笔尖,眼睛都快把纸盯出洞了还是......

        高三高考后还有中考和生地会考,这个假算是高二这批人毕业前最长的一个假期。


       相应的,假期时间长,作业也多,各科加起来有十几套卷子。还有习题册上的对应题目,语文和英语作文也有好几篇。更不用说其他有网课和补习安排的人,但总的来说在放假的这一刻大家还是非常高兴的。


       我们温同学现在就满脸愁容,愤愤地咬着笔尖,眼睛都快把纸盯出洞了还是想不出来。


       几厘米之外的江熠也在写作业,但他明显顺利多了,在温时绥瞅人的空隙间已经翻过一页了。


       才放假四天,江熠已经把学校的作业写完了,开始给自己安排额外的任务。


       温时绥也没闲着,这几天被温华管得严,上午由温华亲自给他补课,下午完成学校作业,晚上还得练字。这些天和江熠的联系就只有手机里寥寥几句话,面都没怎么见。


       这天下午好不容易等到温华出去补习,收到江熠信息的瞬间温时绥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话都还没说一套题就先塞到了他手上。


      “这套题不错,难度适中,新意也有,里面画圈的你拿回去做一下,不会的问。”


        温时绥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看了看手里的题,又看了江熠认真的脸一眼,咬牙道:“行。”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半小时过去了温时绥面前的纸上一笔没动,江熠在餐桌那里倒是写得平静。


       好家伙,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抓耳挠腮,他倒是自在。


       江熠没察觉到背后浓浓的怨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饭的时候才有所好转,温时绥早就饿得两眼无光了,在看见江熠从厨房端出一盘红烧排骨的时候,眼睛都快粘在上面了。


       他正想着偷袭,刚伸手就被江熠迅速摁住了。


      “先去洗手。”


        温时绥只好作罢,洗个手的功夫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了,两荤一素一汤,健康均衡。


       温时绥讨厌胡萝卜,但炖汤的胡萝卜还是吃的,他也不吃葱和蒜,不吃菠菜,香菜也不喜欢。虾米不吃有头的,鱼只吃背上那部分没刺的,因为帅哥不会吐刺,其实就是温少爷嫌麻烦罢了。


        温时绥夹了一块小排嚼着,香醇浓郁的酱汁在嘴里爆开,很是解馋。江熠做饭的味道真的很不错,至少在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温时绥看来是非常美味的了。


      温时绥又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塞嘴里,两边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江熠在对面看着,不自觉笑了起来。


        正认真干饭的某温注意到他的目光,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只好眼神询问江熠在笑什么。


      “你怎么跟逃荒似的?”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语气含着温柔的调侃。温时绥瞪着这人,含糊道:“我快饿死了……”


       江熠还是笑,说话的间隙里把连骨肉的排骨往温时绥碗里夹。


       “你怎么像我长辈一样。”


       “那你先叫一声,我听听看。”


       温时绥差点撅过去,无语道:“你别学徐正阳那厮,学点好行不行?”


        江熠想了会,手上没停筷:“因为我妈就是这样给我弟挑的,说是这个部位的排骨嫩。”


        温时绥随口道:“怎么不是给你挑?”


      空气中短暂的沉静了一下,江熠顿了顿,眼睛垂着,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温时绥对气氛敏感,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掩饰道:“你还有弟弟啊?”


       “嗯,”江熠脸色没什么变化,平静地回答道:“比我小八岁。”


        温时绥之前听徐正阳说过,江熠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来,想来弟弟应该是带在身边的。


      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论胡扯点什么,像平常插科打诨一样带过就好,只要能打破这微妙压抑的气氛。


       温时绥知道,只要他主动出声揭过,江熠一定会配合的。


       但温时绥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发愣,盯着筷子上咬了一半的排骨出神。他突然就觉得这块肉没那么好吃了,木然地嚼着,一时间忘了咽下去,肉都变得寡淡无味。


       直到现在温时绥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江熠的事知之甚少。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他在讲,而江熠则在一旁做安静的听众,他不是没有好奇过,只是下意识觉得江熠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平凡安稳的家庭,父母或许是知识分子,父亲严厉博学,母亲温和慈爱,有着良好的家教,生活简单幸福。


       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对不起,我……”


       突如其来的道歉说得江熠也跟着愣住,反应过来后只是摇了摇头,将筷子轻轻搁在碗上:“不用道歉。”


       “在人类社会里,一个家庭的长辈偏爱年级小的孩子是很正常的,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至少我现在过得很好,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我没必要自怨自艾。”


      “温时绥,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


       江熠说得认真,温时绥被那双专注的眼睛望着,心情渐渐平复,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又敏感了。


       对啊,人往往更习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在自己的生活背景下用自己的思维惯性去想别人的事,甚至是共情,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戳人痛处。


       温时绥迟钝地点了点头,再开口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音色带笑的语调:“江熠,我们明天去游乐场吧。”


       江熠一瞬间没跟上温时绥的思路,难得的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我是说如果今晚我能完成那两套化学卷子的话,你明天陪我去游乐场吧!”


       江熠没什么意见,毕竟某人主动要求用写卷子作为交换条件还是很难得的。


       其实温时绥到兑现承诺的时候,眼睛都快打不开了,下楼的步子都是虚浮的,还险些摔跤。


       毕竟做题容易但弄懂难,短时间内充入太多知识他有点消化不来。以至于当晚做梦都在配平化学方程式,差不多快走火入魔了。


       去游乐园的当天温华只有下午三点后才不在家,等江熠和温时绥到达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了,虽说时间上是晚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避开了人流高峰期,不怎么要排队,玩得也更自在。


       他们进场第一个玩的是碰碰车,温时绥扫了一眼场地上的人,发现八台车上除了江熠和自己是男生,其他的都是女孩子,外加一对情侣。


       “这下可不好撒开了玩……”温时绥在心里想着,结果这想法在开始没出五分钟内被撞得烟消云散。


       由于大部分是女生,他一直收着劲,结果人家玩起来比他还猛,完全是他多虑了。


       其中一个染红色长发的女生在“追尾”他之后吹爆了嘴里的泡泡糖,涂着高调红色的嘴唇弯起,打着三个眉钉的眉尾微微上挑,笑着调侃道:“哟帅哥,技术不行啊!”


       温时绥也笑了:“我那是让你,比比?”


       红发女生笑得更开心了,爽快的点了点头:“可以啊,怎么比?”


       温时绥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指了指近处地上划定的黄色线条:“就在这个方形区域内,先出这个区域的人就算输,三局两胜。怎么样?”


        女生撩了把头发,应道:“可以。”


        她停了会,忽地莞尔:“光是玩也太无趣了,赌点什么吧。”


        温时绥对此倒是没有意见,算是默认。


       “那……就赌你的联系方式。”


       “好。”


        女生有些惊讶:“这么爽快?”


       温时绥勾唇笑了笑,露出了尖利的虎牙,显得有几分狡黠:“因为我赌你拿不到。”


       话音刚落,没等温时绥反应过来,女生就踩住油门就冲了过来,温时绥迅速调整状态应对。


        女生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只管横冲直撞,温时绥好几次都差点被创个正着。


       “你就只会躲吗?”


        女生放了狠话,温时绥听后只是笑笑,并没有被激到,因为他在等一个时机。


        终于,在女生再次向他冲过来时,他先是没有做出反应,在对方车头极限挨近时猛打方向盘,瞬间把自己的车身甩到了侧面,然后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把人横着推出了圈外 。


       第一句是温时绥胜,女生应当是被刺激到了,后面咬得更紧,温时绥应付得很是吃力,可以说是被摁在边界线上打。


        数次惊险的摩擦换来了一次正面交锋,两人面对面较劲,女生推着温时绥直逼边界,温时绥一路踩紧油门,在临近线前时突然打方向盘转弯,擦线错开对方的攻势。


       女生因为惯性直往前送,但她似乎是猜到了,立刻踩了刹车停住出线的趋势,但没成想这个功夫温时绥已然绕后,给她补上了最后一击,整车出线。


       三局两胜,温时绥赢了。


       一轮结束,温时绥从车里出来,顺势摘下了头盔,顺了几下炸毛的头发,他眼神下意识环顾四周,想找找江熠在哪。场地很宽阔,碰碰车一玩起来就找不到对方了。


        刚才那个红发女生抱着头盔朝这边走了过来,摘了手套抬手笑道:“我叫冷沨。”


        温时绥也摘下手套,回握了半掌:“温时绥。”


        “很帅的名字,和人一样。”


       “谢谢。”冷沨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在等人吗?”


        “嗯。”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冷沨点了点头:“那……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温时绥不禁有点惊讶于她的直来直去,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冒昧的问题在她身上就莫名合乎情理。


       温时绥余光瞥到了远处江熠的身影,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正往这边过来。


       温时绥下意识笑了起来:“他过来了。”


       冷沨跟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在几辆车的后面看见了江熠。


       老实说,饶是她阅人无数也还是被远处的少年惊艳到了。


       男生甚至不会搭配,黑色T恤搭黑色五分裤,但一身黑也挡不住自身条件的优越,反倒有几分卓尔不群的姿态。


        眉眼利落分明却带着股江南人的温润,气质中和得刚刚好。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有些天赋,就是与生俱来。


        等走近了就更觉得对方五官精致立体,是那种单独拿出来也可以观赏很久的程度,这样一张脸初见惊艳,又经得起细看。


       光是他走过来的这几步,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温时绥发觉了她赞赏的眼神,心里的自豪感块溢出来了,他喜欢江熠被所有人簇拥包围的模样,他这样的存在就应该被这样对待,温时绥也愿意做那个仰望他的人。


       就在江熠走到他们面前的前一刻,温时绥微微歪了点头,小声道:“是后一种关系 。”


       冷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时绥已经跟着江熠走远了,只见刚刚还满脸骄傲的人悄悄转身,笑得灿烂,食指竖起举在嘴前,用气声说道:“嘘。“


       冷沨顿时笑开了,它觉得这是一次奇妙的邂逅,遇见就是缘分,她还有缘分收获一对陌生人秘密,她莫名希望他们能幸福,希望这样的他们能走得远一点。


       出了碰碰车场后温时绥又拉着江熠去了鬼屋,两个人都是胆子大的,一路没什么波澜就出来了,说实话鬼屋很一般,密室逃脱倒是有点意思,只不过温时绥没什么体验感。


       因为有江熠在全程像开了挂一样,每次温时绥撸起袖子打算找线索的时候江熠就已经平静的解开了,甚至还找到了一个环节的bug,把人家管理员都惊了一跳。


       温时绥出去的时候直嘟囔:“一点体验感也没有……”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挂着橘色的云霞,被建筑和游乐设施遮了个七七八八,看不分明。


       这些天一直是阴雨天,温时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晚霞了,从昏暗的室内出来猝然见到的那一刻竟有片刻怔愣。


       过山车从云霞这块幕布上穿梭而过,织出一道残影,温时绥望了会:“江熠,我们去坐过山车吧。”


       江熠看了眼飞速驶过的车列:“你不恐高了?”


       温时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就试试嘛。”


       两人排了老久的队才轮到,温时绥一屁股坐在了第一排,江熠愣了一瞬:“你要坐这儿?”


       温时绥肯定地点了点头,还顺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江熠坐过来:“坐这儿看得最清楚。”


        人陆陆续续坐满了,工作人员在确认所有乘客安全带系好后,列车缓缓开动起来,在车身往前移动的过程中,温时绥内心竟还有点小激动。


       过山车平稳地移动出去一段路程,顺着轨道慢慢往上攀,速度放得很慢,让人有足够的时间留意高空的景色。


       渐渐的,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从上方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金色的落日仿佛近在眼前,此起彼伏的墨色山峰上风晕开了晚霞,灿烂的颜色染了满天。


       温时绥出神的望着远处,他没有这样近的看过日落,像是拿到了夕阳的入场券,近距离观看了一场绝无仅有的电影。即使短暂,却十分绚烂。


       伴杂着逐渐加速的心跳,列车在轨道的尽头缓缓停下,他不敢往下看,手攥紧了扶手,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


       忽地,一只触感熟悉的手带着略高的体温附在了他发凉的手背上,缓缓收紧,他的心跳开始剧烈的加速,似乎那只手并不是放在手背上,而是穿过胸腔握紧了他的心脏。


       他依然很害怕,这是一种生理性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悸动,是手背传来的温度给予的。


      车身就在这瞬间陡然下坠,毫无预兆的。风猛烈地袭来,几乎要夺走人的呼吸,温时绥的大脑瞬间空白,眼睛闭得死死的,手反过来攥紧江熠,不管不顾的程度,用力过度到更像是掐。


       整个过程完美诠释什么是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心脏在身体横冲直撞,下了过山车都久久无法回到原位。


      但从江熠的视角来看,温时绥还算正常,至少能自己下车,还能走直线出去。


       一直到这人抱着垃圾桶吐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温时绥本来只是蹲在路边干呕,但闻着垃圾桶那味,一刺激就全吐了。


       江熠拧了瓶水递过去,温时绥接了,漱了口又喝下几口后总算缓过来了。


       两个人靠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一起看着天色慢慢暗下去,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温时绥很享受这样和江熠呆着,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与惬意。


       在亮色消失的那一刻,温时绥站了起来。


       “回去吧。”


       江熠跟着站起:“嗯。”


      “还难受吗?”


       “好多了。”


       “还坐过山车吗?”


      温时绥揉着胃想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嗯!”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盘旋的过山车轨道,突然笑了起来:“我觉得值得。”

银色山泉QL

chapter57.高考

        那天回去后,温时绥想了很多,始终有种不真实的飘渺感。


        他就这样和江熠在一起了,明明在几天前还觉得毫无希望的事,如今已然成为了事实。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怎样维系感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奇怪的是他并不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那天回去后,温时绥想了很多,始终有种不真实的飘渺感。


        他就这样和江熠在一起了,明明在几天前还觉得毫无希望的事,如今已然成为了事实。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怎样维系感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奇怪的是他并不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苏州的夏天不像湖南、重庆那些地方,高温像是要把人蒸熟,苏州夏日的温度还算可以接受。


        但不知为何,今年格外热,气温一日日攀升,空气中充满了躁意。


        明天就是高考,今天学校留出一整天的时间布置考场,还要进入考场进行预演。各班一大早就把任务分配下去了,温时绥他们几个男生把教室多余的桌椅清了出来,往操场那头的仓库搬,因为理科班男生多,只跑一趟就能搬完。


        太阳已经出来了,日头很大,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温时绥搬着一组课桌往操场走,没多久就汗流浃背了,江熠倒是没什么波澜。


        温时绥不喜欢夏天,气温高,体感温度也不舒适。烈日像是要把人烤化,灼热感几乎要抽干氧气。


        空气里闷热的气息堵塞得人快要窒息,出去一趟就是一身汗,黏糊糊的很是难受,热起来只能窝在空调房里度日,每天靠空调续命,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当真是无趣得很。


        想到这儿温时绥不禁更加烦躁,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故意加重了步子,脚下踩得“啪啪”直响,从声音就可以看出来主人的不悦和烦躁。


        江熠斜了他一眼:“踩炮仗了?”


        温时绥脚下没松力,嘴硬道:“没有。”


        江熠放慢了点步子,想了想:“把你的椅子给我吧,我帮你搬。”


        温时绥还在考虑的时候江熠已经走了过来,把本放在他桌上的椅子挪到了自己那里。


        这下某炮仗彻底闭嘴了,只管乖乖跟着人走,他一个人完全搬得动,但他喜欢江熠某些细微的举动,能让他得到莫名的满足感。


       这种小心思放在没感觉的人身上叫自作多情,但对于喜欢的人就不会。


       江熠肤色很白,在太阳下眉心微微蹙起,轻薄的嘴唇无意识轻抿着,因为用力,下颚线绷出了利落的弧度。


        汗水从发丝里沁出来沿着侧脸滑下,温时绥的目光也被那颗汗珠拉得往下坠,在它消失的瞬间跟着眨了下眼。


        太阳好像又大了几分,温时绥被光晃了下眼,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燥热,脸颊被晒得发烫,喉头不禁滑动了一下,有些渴。


         好不容易到了仓库,徐正阳正坐在废课桌上灌饮料,见他们进来放好桌椅后,把手边两瓶冰水抛了过去。


        温时绥抬手接了,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没看出来啊温哥,这么娇贵,椅子都让江哥帮忙搬。”


        听到这句调侃温时绥直接被水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张嘴就怼:“滚!”


        徐正阳看到他这样更起劲了:“哎还不让说了,当年是谁怒帮隔壁班花搬桌子,一个人抗俩都健步如飞,怎么如今不行了啊?”


       “还有高一那边的姚思琪,人家找你帮忙你可是从来不拒绝啊温哥。”


        温时绥惊得人都弹起来了,一把拽过徐正阳摁住,从江熠的角度能看见温时绥通红的耳朵。


        江熠一直觉得温时绥的耳朵很可爱,肉乎乎的,耳垂圆润饱满,看上去很好捏,太阳下还有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泛着温润的光。


        “我还记得……”


        剩下的徐正阳没能说下去,因为温时绥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大嘴,警告道:“你再说一句我就去孙仪那儿说道说道。”


        徐正阳立刻闭了嘴,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温哥你别这样。”


        三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要经过高三教学楼,高三的学生也在忙着搬桌椅,书都是用蛇皮袋整袋整袋的往下运,广场上都堆起了小山。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块三层楼高的签名板,红白主调的底板上用黑色油性笔写满了名字,那是百日誓师的时候所有高考生挨个写上的,密密麻麻都是这三年岁月的见证。


        到了这一刻才会发现,结果已然不重要了,能坚持走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成功者。


        有时候发现,青春真的很单薄,那些数

着天数觉得望不到头的难熬日子,转眼间都

已经走过了,那些觉得天塌了这辈子也过不

去的坎,不觉间已然过去了,那些或好或坏

的羁绊,风一吹,就都散了。


         一代又一代人,你来我往,从未停留,

谁不是被时间推着向前,在还没学会坚强的

时候就先懂得了成长,一路跌跌撞撞。


        但是没关系,大家都是流着泪大步向

前走的人。


        温时绥不是当下的人,但有个瞬间他觉

得自己仿若跨越了一年时间,来到自己的人

生转折点。


        尽管他不是他们,但那瞬间的心境是共

通的。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未雨绸缪也显得

有限,他更愿意思考当下。


        温时绥稍稍偏了点头,用只有两个人能

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江熠,到时候咱俩名字写一起呗。”


       江熠也小声回道:“不写,你字丑。”


        温时绥气得跺脚:“那你来写,行不行?”


        看着身边这人被激到的样子,江熠轻笑

着同意了:“行。”


        桌椅摆好后温时绥他们又抄了拖把拖

地,女生在张贴一些考场注意事项还有座

次表,每个桌子上还要贴独立的身份证明。


        陈静忙得晕头转向,完美的妆面被汗水

浸得有些花妆:“徐正阳你在聊什么?讲台

那里拖了吗?”


       “温时绥你老跟着江熠干什么?你们俩是

连体婴儿吗?”


        徐正阳瞬间噤声,温时绥吓得立刻顿住

了步子,灰溜溜地滚去搞卫生了。


        陈静挑了根粉笔,在讲台上磨了磨,抬

手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


        “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大家都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目光齐齐

看向黑板,陈静的字很好看,虽是女儿身却

有着金戈铁马的意气,字里行间流露着高考

这场战役前剑拔弩张的气息,像战士出征前

抽刀出鞘般势如破竹。


        陈静写完后转了过来,发现大伙都在盯

着字出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想想下一批

奔赴考场的就是眼前这群捣蛋鬼了。


       “怎么都看愣了?下一批人就是你们了,

等暑假上来每天都是争分夺秒。”


      “下学期还是静姐交嘛?”有胆大的同学

出声问到。


        一般班主任是不会轻易换的,但也说不准,这种事都得服从学校安排。


        听说隔壁班的英语老师就会换,老师和

学生之间是相互选择的关系,那位英语老师

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又教得不好,还喜欢向班

主任告状,遭殃的总是学生,次数多了成绩

又出不来家长也就不满了。何况整个班的学

生都不喜欢她,上课完全不听。老师自己心

里也清楚,所以主动提出下学期不交了,彼

此放过。


        陈静把粉笔丢回了粉笔盒里,拍了拍手

上的灰,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神色她又感

动又好笑:“这我可说不准,你们这群小屁孩

老惹我生气,说不定我一个不高兴撂挑子不

干了。”


        全班一听这话就开始不乐意了,都在哼

哼唧唧的闹,但是闹归闹,心里还是觉得陈

静不会被换,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等所有高考事宜完成后,高三考生要进

入考场试音了,高一高二的统一离开了学

校,温时绥跟着江熠往回走,一进家门就轻

车熟路的摸到了空调遥控器。


        江熠门还没关上就听见了空调打开的

声音。某人正张开双臂站在空调底下,一脸

陶醉的样子。


        江熠从后面拉住某人的领子,把人从风

口下带开:“出了汗对着空调吹会感冒。”


       “我体质好着呢,”温时绥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也没硬凑过去,安分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江熠去了厨房,昨天晚上提前泡好了

绿豆,他打算用破壁机做点绿豆冰沙,降

温清热。


        等他端着两杯绿豆冰沙到客厅的时候发

现温时绥又坐到空调底下去了。


        老式空调降温慢,制冷效果不好,风还

时断时续的,温时绥是个不耐热的,属于靠

空调续命的那类人。


        江熠拿起遥控器把温度从16度调到了

25度,将手上的冰沙递了一杯给温时绥。


        温时绥接过绿豆冰沙,灌了一大口,

甜丝丝的味道冰冰凉凉的,直贯人心底,

身上的燥热瞬间抚平。


        绿豆冰沙是夏天幸福感的重要来源,在

这热得要命的天气里,一杯冰沙简直就是久

旱逢甘霖,比什么降暑方式都有用。


        温时绥眼睛都满足得眯了起来,像只饭

后餍足的猫咪。


        很快,一杯就见了底,他的目光落到了

江熠那杯。


        江熠没怎么喝,才动了一口,其实不是

他不想喝,实际上是做的时候光想着温时绥

喜欢甜的,糖直接放破壁机里了,忘了分

开放,手里这杯也甜得有些过分。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疏忽,这事都没

注意到。


        江熠拿过温时绥的杯子,打算再去倒

一杯,折回的时候发现自己杯子空了,某人

腮帮子鼓得老大,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看着

他,仿若一只偷食的仓鼠。


        江熠没忍住笑了:“没人跟你抢,急

什么?”


         温时绥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绿豆沙咽了

下去,灿然笑道:“你的比较甜!”


        明明一个破壁机里出来的,哪有什么这

杯比那杯更甜,但江熠也没反驳他。


       “那你再尝尝这个。”


        温时绥站起来凑了过去,就着江熠的手

喝了一口。


       “甜吗?”


        温时绥摇了摇头:“不甜。”


       看着江熠近在咫尺的脸,温时绥突然起

了恶作剧的心思,偏头耳语道:“你喝过的

比较甜。”


        说完便立马退了一步,想看看江熠的

反应,脸上是快压不住的得意。


         结果狐狸尾巴还没来得及翘起来,疼痛

感先到来了。


         江熠在温时绥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

一下。


        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这位爷是相当

不满意的,吃晚饭的时候嘴还撅着,满脸都

写着郁闷。


        由于生物钟,温时绥起得很早,太阳还

没出来,他先去外头吃了个早餐,赶在开校

门之前回来了。


        这个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温时绥几步爬

到了顶楼,从那里可以看见整个教学楼,他

先是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看着下面逐

渐多起来的人群出神。


        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个人,江熠没出声,

就和他一起并肩站着,晨光一寸寸地挪动,

落在人身上,人群走动间像涌动的河。


         天边的云霞镀满了绚烂的金光,许是用

昨晚清亮的月色织成,泛着温润的光。


        古话说:“天降祥瑞,鹏程万里。”


        这是个好兆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考场这样近,

决定人生的转折点就在眼前,温时绥却不觉

得紧张。甚至一想到明年可以和江熠一起踏

入考场,他竟然生出了些期待。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身披朝曦赶考。


        小道上人慢慢没有了,周遭渐渐安静

下来,考场的预备铃响了,煦煦晨风拂过

高楼,云彩愈发明亮。


        温时绥在满眼亮色里缓缓说了四个字,

乘着风捎去了远方。


       “得偿所愿。”

月泊
才发现之前的发错tag了orz...

才发现之前的发错tag了orz删了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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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山泉QL

个人认为最有氛围感的情头

个人认为最有氛围感的情头

银色山泉QL

chapter3.发情期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站在门

口换鞋的时候岑眠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打

算洗了澡之后早点睡,今天徐嘉铭没少灌

他,说不上头,真喝多了还是有点醉意。


        岑眠家是一栋三层式别墅,父母还在

的时候住在一楼,岑眠和沈煜住二楼,两

人各一半,中间隔了一个小型客厅,再往

外是一个小阳台。三楼是放置藏书并建了

一个小型观星台。别墅靠湖,小院里种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站在门

口换鞋的时候岑眠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打

算洗了澡之后早点睡,今天徐嘉铭没少灌

他,说不上头,真喝多了还是有点醉意。

 

        岑眠家是一栋三层式别墅,父母还在

的时候住在一楼,岑眠和沈煜住二楼,两

人各一半,中间隔了一个小型客厅,再往

外是一个小阳台。三楼是放置藏书并建了

一个小型观星台。别墅靠湖,小院里种着

玫瑰,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周围十分安

静,环境也很好。


        岑眠换好鞋正打算进去的时候,脑子

突然晕了一下,像是久坐起身太快会出现

的状况。岑眠稳住身形,想先停下缓缓

再走。


        沈煜见状语气担忧的问:“哥,是晚上

喝多了吗,我扶你进去吧?”

 

       岑眠摇了摇头道:“没事,我缓缓就好,

你先进去。”

 

        沈煜迟疑了一会,应道:“好。”


        话是这么说,可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岑眠不禁有些好笑,只好先一步进去

了。沈煜立刻跟了上来。

 

      “和小时候一样,还真是个小跟屁虫,”

岑眠在心里笑道。


        上到二楼岑眠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余

光看见沈煜在沙发坐下了。不禁疑惑道:

“你不睡觉吗?”

  

        沈煜回道:“马上,我给同学回个信息,

他晚上问我的几个问题我吃饭的时候没看

见。” 其实是怕他哥喝酒出事,等他睡下再

回自己房间好了。

 

        岑眠点了点头道:“行,早点休息。”

 

        随后进了房间关上门,水声不一会就

响了起来。

 

        岑眠淋着热水洗头的时候觉得奇怪,

心想是喝酒洗澡的缘故吗,感觉比往常

热不少,脑子也有些昏沉。

 

        岑眠没敢洗太久,冲干净沐浴露就裹

上浴袍开始吹头发,但是身体的燥热并没

有因为出了淋浴间就减少,反倒有种愈演

愈烈的趋势,脑子里一阵阵嗡鸣。

 

        岑眠逐渐意识到不对劲,走出浴室进

入开了空调的卧室后甚至闻到了一股似有

若无的橘子花味道——是他的信息素外泄了。

   

        岑眠意识到自己发情期到了,在心里

算了算时间,离上次发情期不到一个月。

间歇在不断缩短,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体温在空调里不断攀高,四肢的力气

流失飞快,岑眠身形摇晃着走到床头柜蹲

了下来,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抑制剂,站起

来的时候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发出

一声闷响。


        沈煜几乎是立刻推门而入,焦急的喊

道:“哥!你怎么了!”

银色山泉QL

chapter56.坦白

        温时绥前半夜的时候完全没有困意,尽管酒精的后劲反噬让他感到很疲惫。


        深夜的房间很静,没有一丝声响,思绪在夜色下涌动,寂寂无声。


        人是混沌的,但大脑异常清醒,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那些场景,江熠直白的目光钉在人身上,如有实质般,避不开逃不过。......


        温时绥前半夜的时候完全没有困意,尽管酒精的后劲反噬让他感到很疲惫。


        深夜的房间很静,没有一丝声响,思绪在夜色下涌动,寂寂无声。


        人是混沌的,但大脑异常清醒,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那些场景,江熠直白的目光钉在人身上,如有实质般,避不开逃不过。


        纷杂的记忆之河潺潺而过,有些东西却沉淀下来,闪闪发亮,以至于很多年之后回忆起那一天,都像昨日之事,事情的经过只能记个大概,令人难忘的是少年笨拙的告白和月色下轻柔的吻,还有他悸动不止的心。


        温时绥躺着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上方床板,他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明天的到来。


        他下意识不停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甚至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害怕万一睡过去了一切如同没发生过。


        事情总给人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温时绥兴奋、忐忑、又无比期待,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温时绥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温华已经去做家教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连忙翻出手机,调出那个熟悉的聊天框开始打字,正准备点发送,屏幕上就弹出了一条信息,是江熠发来的。


       “我在楼下。”


        温时绥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翻了下来,踏着拖鞋就冲了出去,直到阳台才堪堪停住,因为起的急头还有几分晕。


        江熠就站在楼下,听到动静便抬头望了过来,眼睛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对方明明穿着最普通的宽松白T和黑色长裤,但温时绥就是觉得他今天格外好看。


        温时绥一看就是刚起床,头发翘了两撮,被风吹得直乱晃,人还趴在那儿傻笑。


        江熠瞧着他这副迷糊样没忍住笑了起来,见着这笑容温时绥几乎呆了一瞬,条件反射的蹲了下去,背靠着墙,脑瓜子一阵嗡嗡的,心跳也有些失速。


        他不禁腹诽自己:“温时绥啊温时绥,你可真没出息,见人家笑一下就害羞成这副德行,真是没救了。”


        温时绥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急着出来鞋都穿反了,顿时更觉丢人,赶忙站了起来冲回家里。


        洗漱完之后温时绥打开了衣柜,在一众卫衣里选择了白色,又状若无意的随手抽了条黑色裤子,这才满意的穿上。


        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了头上顶着的两个角,他皱着眉毛用手顺了几下也压不下去,梳子沾了水还是无济于事,不禁有点烦躁。


        最后担心江熠等太久还是选择了出门,江熠见人从小路口走来,黑白配的穿着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他没有拆穿,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其实很喜欢温时绥的一些小心思。


        江熠领着人往校门外走,奇怪的是从刚才开始温时绥的手就一直举在头上,像在压着什么。他瞥了一眼,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举着手?”


        温时绥顿时局促起来,想着一路举到头也不太现实,一咬牙就把手放了下来。


        两个角似的东西在头上尤为突兀,他低着脑袋小声答了句:“因为丑。”


        江熠差点笑出了声,光是憋笑都有点辛苦,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把温时绥乌黑蓬松的头发:“不丑,很可爱。”


        温时绥“啪”地一下打开他一通乱揉的手,怒道:“你说谁可爱?!”


       “你。”


        温时绥一看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来气:“你再说!”


       “可爱。”


       “我说江熠你怎么这样!你以前可没这么欠啊。”


        江熠没说话,选择闭嘴聆听领导的批评指正。路上行人很多,小摊小贩错落在路旁,到处都是叫卖、谈笑声,苏州早晨的街巷永远是这个城市最具生活气息的地方。


        今早是个太阳天,光从云层落下,染了满身烟火气。


         温时绥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江熠也跟着停下,小车上卖的是梅花糕,香糯的糕胚上撒满了桂花和坚果,某人一见甜食就走不动路。


        老板见了人,招呼道:“同学,来一份梅花糕不?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嘞!”


        温时绥点了点头,笑道:“麻烦来一个豆沙馅的和黑芝麻馅,再要一杯豆浆。”然后转头问江熠:“你吃这个吗?”


        江熠摇了摇头:“不用,我吃过早餐了。”


       “那就这些,谢谢叔哈。”


        温时绥拎了早餐,和江熠往湖边走去,那里有个湖心公园,小时候经常来,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公园,只有几个小孩玩的游乐设施,这些年建设得越来越好,城市基础设施逐步完善,百姓生活质量也逐渐提高。


        住在附近的老人每天都会到这儿来晨练,一起打打太极,或是唱几首老歌,还有不少年轻人来遛狗晨跑。


        树下摆上棋桌,捧壶绿茶,一坐就是一下午。晚上大妈们全副武装,找处空地聚在一起跳广场舞。


        两人沿着湖边小路慢慢溜达,温时绥把梅花糕掰成两半,从馅开始吃,外头冷了,馅还烫得很,他吃得直哈气。


        糕点果然要趁热吃,又香又甜,温时绥一脸满足的嚼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看了眼身边走着的人,从梅花糕上掰了小块递到人嘴边:“江熠,尝尝。”


       “我不喜欢甜的。”


       “好吃,你试试嘛。”


        江熠盯了那块甜糕一会,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从温时绥那儿接了过来。


        温时绥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江熠真的会用嘴接,本来只是想逗逗人,自己反倒懵了。


        嘴唇从手指上轻轻掠过,触感清晰,温时绥有些慌乱的收了手,脑子里不由的回想起昨夜唇上的温度,他不自然地捻了下指尖,耳朵都微微泛红。


        两个人走了会就在长椅前停了,想着坐下来歇歇,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湖面波光粼粼,树荫下倒是个乘凉处。


        温时绥先坐了下来,手无意识地搓弄着空塑料袋,眼神不自觉的瞟着身旁的人,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


       “江熠,你……就是昨天……”


       “我……”


        顿了半天温时绥还是没法说出口:“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些……”


       “是酒后吐真言的还是纯粹乱说。”


        后面这句是在心里问的,温时绥没有说出来。


        江熠目光落在湖面上,光影浮浮沉沉,揉开一圈圈涟漪。


        他微微眯了眯眼,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浸在光里的眼睛像温润的黑色珍珠,闪着点点亮光。


       “我说的那些,都算数。”


        温时绥像是被光晃了下眼睛,匆忙低了点头,又小声问道:“为什么?”


        江熠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往前走了几步,也在温时绥身边坐了下来。头微微低着,像在回忆什么。


        风很轻的从这儿走过,没有一点声响,连一片树叶都没带下。这样平静安宁的环境总给人一种该讲点什么的冲动。


       “温时绥,你应该不知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你转学那天。”


        温时绥惊讶地扭头看着平静开口的人,眼里满是吃惊,江熠没有看他,只是接着说了下去,如同陈述故事。


       “曾经的我,在一定意义上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生活就是每天按部就班,还有如影相随的疲惫感,毫无希望可言。”


       “也许在旁人看来我是故作高冷,可其实我是融入不了。”


       “但是这些我本来从来没想过,也无所谓。要知道人其实很少反思自己,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才是自己最陌生的存在。”


        江熠讲到这儿停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又接到了最开始的话题,温时绥没有出言打断,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高一那年的历史辩论赛上。”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辩题是:历史是浪漫的还是残酷的。你是正方四辩,论证历史是浪漫的。”


        “我看得出来你肯定没学过什么专业的辩论技巧,也没什么参赛经验。全靠着一身莽劲,追着人家打,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在场的只有你一个高一的也丝毫不怵。”


        “一场比赛下来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我却独独只看到了你。”


       “最大的区别就是所有人都在想着怎样赢下眼前的比赛,而你满心只想证明自己的观点。”


        江熠说到这儿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很奇怪吧,但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楚。”


        “你当时就站在台上,和反方针锋相对、侃侃而谈,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刺目,就像久居暗地的人猛然窥见天光。”


        “见到光明的同时也照露了自己的丑陋,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里。”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妒忌。”


        “所以在你转过来后,我对你的印象也并不好,莫名的偏见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懒惰自大,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温时绥轻声笑了一下,他这个人平时确实懒散,浑身没个正经样,所以江熠这么想其实并不奇怪。


        “直到那天去博物馆,我又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那样的光,一如初见。”


        “我才知道原来梦想不是空口白话,你也不是只会言而不行的人,是我对你抱有太大偏见了。”


       “比起连梦想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付诸行动,这都是我没有的东西。”


        温时绥一时听得有点入神,他是真的没想到和江熠在更早之前就见过,他说的这些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听江熠讲这些。


       “母亲节那天你成功化解滞销问题,又让我看到了你不一样的一面,有想法有勇气。”


        “天桥上我们一起驻足的那个黄昏,你带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色。”


       “后来爬山那次你涉险救人,明明自己恐高症状严重,不喜欢医院又害怕打针,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去救人。”


        “这一次,我又看到了一个勇敢果决的人。”


        言语间,过去发生的一幕幕从眼前经过,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了。


       “喜欢的事敢放手去做,在自己的热爱里闪闪发光,满身骄傲少年气却并不狂妄自大,背负不公依旧坚持梦想。”


      “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和你一样勇敢无畏。”


        温时绥很久没有说话,实际上再听到这番话之前他根本没指望能听到解释,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眼眶渐渐红了,鼻子发酸,手指下意识扣紧长椅。


        毕竟喜欢这种全依赖情绪和冲动的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很多人喜欢的是喜欢本身,这无可厚非。


        但他却听到了解释,对方言语认真而诚恳。


        他仍然选择相信喜欢一个人是有理由的,至少不是无迹可寻。


        江熠停了会,像是在给温时绥反应时间,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尽管自己的私心下并不想说。


       “我今天说的所有话,不是为了要强迫你给出回应,也不是想找所谓的共鸣。”


       “我只是想告诉你,喜欢并不可耻,无论男女。”


        时间好像穿梭回到他坦白的那天夜里,那个他没有等到回答的晚上,却在这个明媚的晴天得到了答案。


        无数个日夜里的挣扎、犹豫、瑀瑀独行,好像都在这光里消散不见,从此天高云淡,任他自由来去。


        就好像有这个人在身边,做什么都可以。


        温时绥忽地笑了起来,很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脑袋望向了眼前的人,声音带了点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认真:“江熠,我们……”


        “试试吧。”


银色山泉QL

chapter55.月色

        唱到最后温时绥几乎有些哽咽,就连徐正阳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


       “要不咱们玩游戏吧?每个人轮流说一个事,在场各位和他一样的弯一根手指,怎么样?”


       “好!”


      “可以,没问题。”...


        唱到最后温时绥几乎有些哽咽,就连徐正阳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


       “要不咱们玩游戏吧?每个人轮流说一个事,在场各位和他一样的弯一根手指,怎么样?”


       “好!”


      “可以,没问题。”


        一群人围坐在桌前,徐正阳先开了口:“我母胎solo。”


       “怎么一开始就人身攻击啊你!”


       “就是就是!”


        所有人都弯了一根手指,问题轮到赵赫,他深思熟虑了半晌:“我没有喜欢的人。”


        这下大伙都犹豫起来,温时绥眼神不自觉的瞟向身侧,眼见着江熠又放下一根。


        徐正阳喝了酒也没顾及太多,直接奇道:“江熠你今天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


        江熠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是表白的事被徐正阳看到了,他平静解释道:“那样说省事。”


        徐正阳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噢噢噢,说的也对。”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温时绥的眸光黯了下去。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有时候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江熠有喜欢的人还是没有。


        得知他有的时候忍不住自作多情的同时又担心他喜欢的另有其人,现在发现他没有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矛盾又冲突。


        这段时间积累的幻想渐渐破灭,温时绥慢慢地弯下手指,没人觉得奇怪,只有自己知道割舍的是什么。


        酒劲渐渐上来了,情绪在体内翻涌,排山倒海,像要将人彻底吞噬。


        温时绥借口起身出了门,一个人走去了厕所。


        回来的时候人都有些站不稳,只好扶着墙往回挪,脚下一个不稳径直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如同突然抽空了所有力气般,他没有选择站起来,索性就靠墙坐着了,头无力的垂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亮被一个黑影遮挡,他皱着眉抬头往上看,对了半天视线才集中。


        是江熠。


       “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江熠弯腰想拉他起来,手刚伸过去就被一把拍开。


       “我没醉!”


       “我不回去……”


        江熠试了好几次都行不通,这人耍起酒疯来一身劲,来硬的又怕伤到他。


        温时绥喘了口气,突然说道:“跟我玩个游戏,赢了跟你走。”


       “可以。”江熠在温时绥面前蹲了下来,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温时绥竖起一根手指:“我们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先答不上来的输。”


       “我先来。”


        江熠没作声算是默认,安静等着温时绥来问。


       “我不论问什么,你都不会骗我吗?”


        江熠想了会,然后点了下头:“嗯。”


       “换你来了。”


        江熠没料到他第一个问的是这种,分明可以提前确认的事情却还是选择用掉一次机会,这也说明了江熠的回答于温时绥而言分量很重。


        他盯着眼前这人醉醺醺的脸看了会,突然问道:“为什么不开心?”


        温时绥瘪起了嘴摇头否认:“我没有不开心。”


        按道理讲这压根不算回答,但温时绥老赖上身先一步抢了话:“轮到我了!”


       “笔上的字是不是你刻的?”


        江熠没想到他知道这件事,愕然的同时还是认下了:“是。”


        温时绥得到了准确答案,却仍旧高兴不起来,他苦笑了一声:“行,你问了。”


       “为什么不开心?”


        同样的问题江熠问了两次,明明知道温时绥不会回答,可他还是固执地问了。


        温时绥的眼眶开始泛红,没忍住低吼道:“你是傻子吗?一个问题问两次!”


       江熠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没有咄咄逼人,他是真的在意,但他也是真的对情绪这方面的事情束手无策,很多时候只能在一旁看着,温时绥不讲出来,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好用这种笨拙又惹人厌烦的方式窥见真实的一角,尽管大部分时间都行不通。


       “因为你。”


        江熠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很想追问,但温时绥已经先开了口。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江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温时绥既然问了大概率就是对他的心思有所察觉,看上去是对方在步步紧逼,可实际上主动权还是在他这儿。


        这个问题一旦回答就没有后路可走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在这寸地方拉得很长很长,温时绥仰着脸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泛着倔强的光。


       “有。”江熠的声音很轻,但温时绥听得很清楚,在眼底挣扎了许久的泪从脸侧滑落,砸在人心上。


       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谁?”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江熠勉强打断了温时绥的问题,眼神不敢抬起来,怕对上那双蓄满泪水的眼,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心软。


      “谁?”


       温时绥又问了一遍,江熠闭上了眼,心下知道躲不过去了,从刚才回答那个问题开始,后面的事情都注定了。


        他缓了会,再开口的时候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温时绥,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坚定。


       温时绥的心跳猛地加速,清晰的撞击着胸腔,剧烈的反应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回答。


       “你。”


        仅一个字,威力却是巨大,温时绥心里那堵支撑已久的高墙被彻底击垮,他终于得见墙后久违的春光。


        因为太过震惊,温时绥有些难以置信地下意识否认,不断摇头:“不可能……”


       “骗子!”


      “我喜欢你。”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直击心门。


       温时绥抱住了脑袋,眼泪决堤般淌了下来:“骗子……”


        江熠尝试着握住了温时绥抓头发的手,拿了下来,手带有冰凉的温度,微微发抖,他缓缓地握紧,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温时绥,我喜欢你。”


        后面是怎么回去的温时绥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江熠扶着自己上了出租车,又带着他上楼,一路回了家。


        期间由于他精神几度不稳定,江熠直接放弃了把人送回家的想法,带去了自己那儿。


        直到门落锁的声音响起,温时绥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脑子里开始急速回忆那些事,相比之下江熠倒是淡定多了。


        江熠绕到门边打算开灯,这才发现灯泡坏了。他叹了口气先把温时绥扶到了沙发上,然后摸黑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出来。


        温时绥安静地待在那儿没动,这让江熠有些惊讶,不知道又在憋什么招。


        等江熠把水搁在桌上转身过来的时候,温时绥突然有了动作,一下拽住江熠的衣领猛地发力。


        他一个不留意差点栽了下去,扶了把沙发靠背才稳住。


        温时绥盯住他的眼睛,好像以此确认话语的真伪般:“你……喜欢我?”


        江熠也静静地看着他:“嗯。”


      “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是这个回答。”


        温时绥有很多很多事情想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喜欢?


       看上他什么了?


         ……


        但现在,屋内没有灯,却并不暗,兴许是月色格外亮,他们身上覆了层清光。


        风扇还没来得及开,屋里带着股日头落下后的余温,渐渐发酵。


        温时绥盯着江熠近在咫尺的脸,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像某种提示。


        温时绥忽地有了种冲动,他的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到了嘴唇的位置,在那里停住了,挪不开。


        就好像,被这月光照得丢了魂。


        心脏怦怦直跳,全身血脉贲张。


        让人神魂颠倒,又昏昏沉沉。


       “江熠,可以吗?”他极轻地询问,声音都带了点哑。


        可能是黑暗的环境给了人极大的安全感,也可能单纯是酒精作祟,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很多事情其实真的不用想那样清楚,追寻当下的感受是怀爱者的本能。


        江熠没回答他。


        回应他的是抚上后颈的手,渐渐靠近的脸。


       和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放,点到为止,像是怕吻碎了这枚月亮。


        谁也不知道,那夜月色飞驰,大半个城被抛在身后的梦里,蔚蓝的夏季在眼眶疯长。


       少年的爱意披上月光,于长夜陷落。


银色山泉QL

chapter54.夏日

        前段时间都在集训营,没什么时间概念,江熠回了苏州才发现这边已经入夏了,虽然没有南京升温快,但也已经是夏天了。


        窗外的烈阳没有树木遮挡,直直的投入室内,右侧同学不约而同的在窗户上贴了几张英语周报,用来挡太阳。这样还能顺便防止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只不过经常被教导主任训就是了。


        脑子里思绪万千,温时绥...

        前段时间都在集训营,没什么时间概念,江熠回了苏州才发现这边已经入夏了,虽然没有南京升温快,但也已经是夏天了。


        窗外的烈阳没有树木遮挡,直直的投入室内,右侧同学不约而同的在窗户上贴了几张英语周报,用来挡太阳。这样还能顺便防止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只不过经常被教导主任训就是了。


        脑子里思绪万千,温时绥连着三节课都很清醒。下课后他正坐在椅子上盘着腿看《排球少年》的漫画,顺手从抽屉里摸了包浪味仙打算撕开,徐正阳就转了过来。


       “老温,一起上厕所去。”


       温时绥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盯了他两秒,牙齿“咔”的把零食咬碎,含糊道:“你是小学生吗?上厕所要人陪。”


       教室开着空调,舒服得很,外头可不一样,一出门就是一身汗,温时绥更情愿窝在座位上看漫画。


        说罢低头继续看起了漫画,徐正阳见人不再理会自己,咬牙道:“小排球最后三册我送你。”


        温时绥果断关书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爽快地抬脚就走:“成交。”


        徐正阳从后头扑了上去,打算勒这双标狗一把,结果被对方完美避开,温时绥躲闪间差点撞到了门口的人。


        他及时刹住了脚步,才发现来人是两个女生,陌生面孔,应该是其他班的,其中一人手上还抱着个精致礼盒。


       “同学你好,请问能帮我叫一下江熠吗?”


        温时绥看了她手里的盒子一会,又扫了眼女生因害羞而发红的脸颊,心下了然。


        他转头喊道:“江熠,有人找。”


        任务完成,温时绥正想绕过人离开就被徐正阳拉住了,这货鬼鬼祟祟地把他扯到一旁:“喂,吃瓜的好时机哇,你跑什么!”


        说实话温时绥是有点不爽,他本能的不想看见江熠被表白的场景:“你是瓜田里的猹吗,什么瓜都吃?”


        徐正阳被这话怼的哑口无言,但相比之下还是更想吃江熠的瓜,于是硬拽着温时绥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呆着。


        因为说话声音太小,女生一连串讲的什么这边听不清楚,只见她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温时绥目光从头至尾都落在江熠身上,他其实是有点好奇的,想看看江熠的反应。


        江熠没有收盒子,礼貌拒绝了。女生应该是急了,声音都跟着大了起来:“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空气一度沉默了很久,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江熠停住了要走的脚步,很轻的点了下头,然后离开了。


        温时绥愣在了原地,他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早上的窃喜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去猜想那种可能性。


        这样的猜想没有任何意义,但它也不需要投入成本,理所当然的受所有人钟爱。


        想象是最廉价的情感寄托。


        温时绥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平时午觉一沾桌子就着,如今趴了整个午休也没有困意,疲惫又混乱,但脑子异常清醒,这种状态让他觉得很烦躁。


        江熠是最直接的感受到身旁这人的低气压的,表面上认真听课写作业,心却一直挂在温时绥那儿。


        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班上迟迟没有安静下来,都在传今天晚上会组织喊楼,不免有些激动。


        喊楼是东山中学的一大传统,每年高三临近高考的最后几天都会组织一次,是高二年级自发的,每一届都不一样,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来,算是帮助高三考生释放压力,加油鼓劲,做最后的冲刺。


        这样的事每次都是文科班和艺术生待的班级出力最多,他们点子多才艺也五花八门,通常到楼下空地表演节目,理科班一般充当气氛组,在走廊朝对面大声喊话。


        果不其然,到了晚二的时候高二的人就按捺不住了,率先闹了起来,先是几个班带头朝对面高三喊,紧接着几乎所有人都一窝蜂涌到走廊上来凑热闹。


        那边高三也马上作出了回应,好些人扒着窗户朝这边挥手呐喊。


        学校早就习以为常,索性直接放了学,众人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往楼下冲去,温时绥没想那么多,拉着江熠跟着人群往楼下跑。


        两栋楼间的空地上此时挤满了人,鞭炮声顿时响了起来,热闹这才刚刚开始。


        夏夜的热风一阵阵吹来,裹着热度消散后独有的味道,大家的兴致乘风而起。


        远远的见有人举着旗子跑了过来,仔细看才发现后面还跟着好些人,都举着长杆,上面的班旗迎风飘扬。


        温时绥数了一会,果然在第七个人出现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班的旗帜,徐正阳正撒开了腿狂奔,嘴里还高喊着口号:“高考加油!旗开得胜!”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欢呼声,气氛在这一刻被他们彻底点燃,旗队过去后人群中突然亮起一片光海,有人挥着手上的荧光棒开始唱歌。


        江熠站在高台往下一级的台阶上,温时绥立在他身后,下意识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踮脚看向那片发光的地方。


        有人拿着喇叭举到嘴边,先开口唱了几句,末尾的声音都忍不住带了点哽咽。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

       “一切在我心里开的好皎洁。”

       “现在倒计时也不剩几天,”

       “脚边的纸片,”

       “来不及去捡。”

       “ …… ”


        渐渐地,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有人脸上带着眷恋的笑容,有人不自觉红了眼眶,激动的、不舍的、遗憾的、释怀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一切的一切全都在这歌里了。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

       “好好的说声再见,”

       “遗憾感谢,”

       “都回不去昨天。”


       “我只想铭记这瞬间,”

       “我们一起走过的光年,”

       “六月后,”

       “光年成纪念。”


       “让现在成为永远。”


        一曲歌毕,温时绥被这氛围打动,带头鼓起了掌,江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肩膀上的手为什么松开,于是转身去看,正对上温时绥的眼睛。


        因为人挤人,两个人挨得几近,温时绥本来踮着的脚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惊得崴了一下,人朝着前面倾了过去。


        一切就像慢动作般,江熠僵在了那里,温时绥直直地朝身上倒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了人,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温时绥双手紧紧抓着江熠的衣服,耳旁就是他的胸膛,心跳声清晰可闻,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耳膜。


         鼻尖满是熟悉的气味,那股木质香从未如此浓烈过,在近距离下存在感强烈,让人几乎有些晕眩。


       周围是疯闹的人群,远处烟火在夜空炸开,灿若流星。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隅里隐秘加速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温时绥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听见别人的心跳声,清晰、鲜活、经久不息。


        但他又觉得似乎有些过于快了,由于脑子还懵着,他愣愣地扶着江熠的胳膊站直的时候下意识嘟囔道:“你心跳好快……”


        江熠迟迟没有回答立在背光处,绚烂的亮光在他身后绽放,眼底的情绪隐在昏涩处,晦暗不明。


        温时绥心里莫名一紧,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要错过那个眼神,可当它凑近一步想看清楚时,江熠的眼眸伴随着烟火落幕也一同垂下。


        刚刚那点错觉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时绥悸动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又是那种明明抓住了什么,松开手却空无一物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很挫败。


        有一瞬间他张了口,几乎想破罐子破摔,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一般,无比渴望告诉面前的人自己的心意,想就这样坦白一切。


        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似乎是有人开始跳舞了,大家尖叫着捧场,很快盖过了刚才片刻的寂静。


        温时绥被这声音惊得醒了神,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他颓丧地低下了头,自嘲般轻笑了一下。


        喊楼结束后时间还算早,明天是周末,徐正阳便邀了些人去外头的KTV通宵。


        温华在外地给姑姑家的儿子参考目标大学,温时绥姑姑的儿子比自己大一岁,准高三,正纠结考大学的事,便请了温华过去帮忙。


        温时绥也不想回家呆,安静的环境会无限放大情绪,他已经被折磨一整天了,现在只想去借酒消愁。


        奇怪的是江熠也跟了上来,温时绥懒得问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说话。


        到了KTV后点了几箱酒,又叫了外卖,徐正阳一曲《酒干倘卖无》直接点燃了场子,一群人开始群魔乱舞。


        温时绥没心情,就坐在角落灌酒,眼睛里倒映着狭小房间里斑斓的色彩,酒一杯接一杯,心情却没有一点好转。


         见他又倒了一杯往嘴边送,江熠伸手想拦,徐正阳先凑了过来。


         他把话筒塞到了温时绥手上,搂着人肩膀晃了晃,笑道:“下一首点了你最拿手的《明明就》,跟我合唱一曲呗歌神!”


         温时绥握着话筒没回应,歌曲前奏切了进来,徐正阳开口唱了第一段。


        众人献花的献花,鼓掌起哄的也不少,场子里热闹非凡。


        一段过去,过渡到了间奏,温时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举了话筒,唱了进包厢的第一句。


      “糖果罐里好多颜色,”

      “微笑却不甜了。”

      “ …… ”


        他一开口大家都不再起哄了,少有的静了下来听,恍然间有种神奇的默契。


        江熠听到这第一句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徐正阳所谓的歌神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温时绥唱歌是真的很好听。


       他的声音有自己独特的味道,里面有种奇特的故事感,分明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唱起歌来却像是遍历感情坎坷的人。


        温时绥眼睛看的是提词屏,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人,歌词一句句唱着,回忆一幕幕过去。


        那个人明明就坐在这里、坐在自己旁边,却好像隔他很远。明明时间没变,却好像已是多年之后。


        而他们之间明明没有开始,却好像已经结束了。


PS:喊楼的传统是湖南这边的,冒昧代入一下,因为真的很有毕业季的氛围づ♡ど




舒弥亚
  赶在放假前搞完了!

  赶在放假前搞完了!

  赶在放假前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