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顾】腰疼
到底是谁疼?
原炀有时候真觉得顾青裴可烦人。
之前他们搬家的时候何故来做客,饭桌上闲扯两句的功夫提到了顾青裴当年酒意上头“又唱又跳真喜庆”的名言,当时原炀一边回忆着某巨星在荧幕里的模样一边心说自家媳妇儿真可爱,可真当这阴阳怪气的话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揍顾青裴一顿。
可他不行,一来他不舍不得,二来他现在上半身衣服失踪整个人跟瘫痪了似得趴在床...
到底是谁疼?
原炀有时候真觉得顾青裴可烦人。
之前他们搬家的时候何故来做客,饭桌上闲扯两句的功夫提到了顾青裴当年酒意上头“又唱又跳真喜庆”的名言,当时原炀一边回忆着某巨星在荧幕里的模样一边心说自家媳妇儿真可爱,可真当这阴阳怪气的话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揍顾青裴一顿。
可他不行,一来他不舍不得,二来他现在上半身衣服失踪整个人跟瘫痪了似得趴在床上等药干,目之所及的只有顾青裴那张又欠揍又好看的脸,还有床头柜上的那管云南白药喷雾。
那喷雾本来是给顾青裴准备的,谁知道是自己栽树自己乘凉,还是顾青裴亲自给上的药。
还有比这更可气的,顾青裴抹完药洗完手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他中午是喝菜粥还是皮蛋瘦肉粥。
“我他妈是腰疼!又不是急性肠胃炎!”原炀咬牙无能狂怒。
“我知道啊,”顾青裴语气轻飘飘的,“你可不是‘腰疼’吗,这几天吃清淡点啊,乖。”
“腰疼”俩字念得格外得重,言外之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原炀当然听得出来,不就是趁着他现在受伤报复他之前把人折腾得下不来床第二天被迫“清淡”吗。
顾青裴多大人了还翻旧账,幼不幼稚。
当然,这话原炀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不然顾青裴一听到这“多大人了”立马心一横连粥都没得喝了,直接喝三天凉水充饥。
于是乎原炀被迫接受了顾青裴的歪理,在两种粥中选择了后者,并要求加一勺肉松。
“行了,你再睡会儿吧,药差不多干了,衣服也别穿了,凑合着躺吧,等粥好了我叫你。”顾青裴从柜子里拎出来一条薄毯子盖在原炀身上,再把原炀的手机搁到他手边,埋头先亲了亲原炀泛凉的耳廓而后柔声叮嘱道,“家里好像没皮蛋了,我去买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原炀缓过劲来的时候顾青裴早就已经换好衣服出门了,他的脸贴着枕头,闷声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一边抖他那腰便一边抗议着发疼,这时候他也不埋怨这腰伤了,只想着要是每天都能瞧见这么贤惠的顾青裴,让他再多躺两天他也乐意。
趴着趴着原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睡过去前脑子里忍不住回放了一遍昨晚的场景。
昨天晚上他和顾青裴一起去谈项目,对面那位的酒量好得出奇,最后等他们相互搂着走出饭点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项目是谈下来了,酒也喝多了。
那是少有的两人一同喝醉的情况,由于原炀时不时帮忙挡酒的关系顾青裴稍微清醒一些,至少还能连拉带扯地把自己和原炀带进自家家门,回了家顾青裴也松了口气,把原炀丢在沙发上自己晃晃悠悠地去泡蜂蜜水,还没走进厨房半路就被原炀拦腰抱住了,酒精麻痹神经,两个大男人哪儿管得了其他,水没喝上一口,倒是搂着亲得难舍难分。
结果也不知道地上掉了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果盘的苹果要不就是茶几上的摆件,顾青裴被绊了一跤往原炀怀里倒,两人一下都没了重心,原炀后退几步,后腰直直撞上了餐桌角。
“嘶……”
那餐桌是实木的,硬得很,原炀后退的时候还连带着顾青裴的那一份力,撞上的声音不响,但疼得原炀是酒醒了大半,他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部队。还是顾青裴先反应过来,可惜他喝大了根本不知道撞到了哪儿,手在原炀背后胡乱地摸,也没摸出啥来。
“怎么了?撞哪儿了?疼不疼?我看看。“
“没事,就磕了下,不疼,你先去洗澡。”
原炀抱着顾青裴缓了会儿总算过了疼劲,那时候他还只当是磕青了一块第二天就能好,哄着顾青裴喝了蜂蜜水洗漱好进被窝才强忍着不适整理好自己,没想到第二天被顾青裴手一搂直接给疼醒了,两人迷迷瞪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顾青裴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故,掀开被子就要脱原炀衣服。
“青裴!老婆!媳妇儿!我以前早上蹭你半天你都不乐意,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闭上你的嘴,”顾青裴看起来真有些生气,“以前你睡觉穿衣服吗,转过去给我看。”
“青裴……”
“快点。”要不是惦记着原炀受了伤,顾青裴早就上手了。
如原炀所料,确实是青了,不仅青了,还紫了。
原炀本来腰就细,那一大块淤青快盖满他整个后腰,原炀好多歹说才让顾青裴收了带他去医院的心,指了指床头柜说喷点药第二天准能好。
“要是第二天没好呢?”
原炀凑上去亲了顾青裴一口,“那就你再帮我抹点药。”
顾青裴对于原炀这伤是挺愧疚的,要说两人喝酒了他这个喝得少的人总该好好照顾一下原炀,撞这一下可能不可避免,但至少当时就得把人翻过来看一眼,要是几个小时前就上了药,哪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青裴,这不是你的错”原炀看着自从拿药起就再也没说过的话的顾青裴,小心翼翼哄道, “是我昨天喝大了不着四六,要是不绊着你我也撞不到。”
“恩,我也觉得是,老天爷有旨,罚你禁欲一周。”显然这哄是没哄对地方,顾青裴依旧沉着脸,还趁着一只手没沾药拍了一下原炀的屁股。
原炀觉得自己真是惨妈给惨开门,惨到家了。
天作证,他昨天真啥都没干,怎么了,亲媳妇儿都犯罪?老天爷怎么这么偏心?上辈子姓顾的?
原炀以前当过兵,身体素质好,哪怕腰上紫了那么大一片等晚上顾青裴回来的时候也能吃力下床走动了。
顾青裴一开门看见杵在门口的原炀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他实在想不到原炀是怎么从二楼的卧室飘到这里的,总不能是从楼梯上直接滑下来的吧?
“你站这儿干什么?”
“等你下班回家啊。”
“你怎么知道我几点回来啊?要是我今天加班呢,你在这儿当仨小时望夫石?”
“我有你助理微信,他说你下班了,我算着时间下来等你。”
“嚯,身残志坚的原大门童,我助理还有没有跟你说点别的?”
“别的?”
比如今天我一个人进公司前台的几个小姑娘以为我俩吵架了,你助理来找我问我原总今天什么时候来,我跟他说你请假一周在家办公,然后你助理以为你是得了什么大病问我要不要紧,我说不要紧,他就是腰疼,暂时下不来床。
其实你助理那时候应该没想到那些带颜色的东西,只可惜当时我们俩在公共的茶水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栋楼的人现在都知道你被我干得下不来床。
“没有啊,不过他叫我好好养病来着。”
“恩,原总可得好好养病,公司里的姑娘们知道你一周不能来公司上班积极性都下降了很多。”
顾青裴快憋不住笑了,因此没看原炀直挺挺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原炀没跟上来,一扭头原炀还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结实的铁板。
“那个,”原炀不大好意思地朝顾青裴笑了笑,“你过来扶我一把呗,我好像有点动不了。”
晚餐顾青裴没再舍得让原炀喝粥,买了盘小龙虾再炒了点菜打算给男朋友开开胃,原本剥虾的任务也从原炀头上落到了顾青裴头上。
顾青裴那细皮嫩肉的手原炀根本舍不得让他剥,可惜现在他移动都有些费劲,眼睁睁看着顾青裴把盘子端走也没力气跟着一起挪窝,最后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碗去壳挑了线的十三香,顺带附赠顾青裴亲手做的炒时蔬,深觉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看我干嘛,吃啊,我剥那么辛苦必须给我全吃完啊。”
“顾青裴,你对我真好。”
“行了行了,”顾青裴塞了口虾肉喂进原炀嘴里,“肉麻兮兮跟谁学的,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虽然淤青没褪全,但原炀还是跟着顾青裴上班去了,在家办公总有诸多不便,公司里等着他亲自处理的文件都能堆成山了,他总不能麻烦顾青裴每天加班帮他干活。
其实一开始他倒也没太在意一路上员工们的眼神,直到进了办公室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薏米茶时才觉出些不对劲来,可惜助理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得平淡如水,那一杯茶简直就像是田螺姑娘帮他泡的一样。
“我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补成这样?”
助理没说话,原炀也懒得刨根问到底,但凡他多施舍助理三两眼神也能看出其中的揶揄。
直到当天晚上彭放打来个电话,这一周被顾青裴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原炀连起个身拿手机的力气都不想出,坐等着顾青裴被铃声吵得不耐烦帮他递过来。
可惜顾青裴根本没递,他直接接了电话顺带开了免提。
“原炀你他妈怎么不接电话?”
“我——”
“原炀腰疼动不了,得我帮他拿手机。”顾青裴握着手机朝沙发上的原炀挑眉
“啊?原炀你怎——我草!”
“不是不是,你特么想什么呢?我就是撞了一下!”
“恩,撞了一下。”顾青裴笑着附和道。
顾青裴这话一出,本来蛮平常的一件事顿时欲盖弥彰起来,拨开那层层迷雾里面只见一条红红火火的红灯区,彭放喊了一句“顾总牛逼”就把电话挂了,只剩下客厅里对视着的志得意满的顾总和气急败坏的原总。
这时候原炀终于回过神来了,为什么他今早喝了杯大补茶,为什么公司小姑娘们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对劲。
“顾青裴,你他妈到底是怎么描述我的病的?”
“也没说你啥啊,就说你腰疼下不来床啊。”
眼瞧着原炀要往他那儿扑顾青裴连忙补了一句,“别那么不乐意,现在旁人看我们俩就是互攻关系,我本来是个纯1,为你当一次0.5,你不亏。”
“我不亏个屁!”原炀恨不得乘着时光机穿越回一周前,那时候哪怕他是被抬进办公室的,他也要向公司员工证明,这伤是他自己撞的。
【披4群像】今天的霍格沃兹也风平浪静
披哥4群像,乱写,HP设定,想到哪写到哪,全员CB向,有辛夏早逆流三子安和桥出没(可能也不止)(反正全是CB)
—————
01
魔药课的实践部分是霍格沃兹公认的适合聊天讲小话课程的南波万。小部分原因归结为漫长而枯燥的等待魔药熬制过程需要些许调剂,大部分原因归结为现任的魔药课教授非常地和蔼可亲好说话,被他抓到不会扣学院分。
虽然好像霍格沃兹这一届的教授都挺好说话的。
但是这不妨碍石凯拽着同桌在这堂魔药课上大讲特讲。
石凯:“嘿bro!帮我看看,这是我给龙哥写的diss,你觉得这个词有没有哪里还可以改进一下?”
早安:“兄弟,真的兄弟,你要是再把那个‘来到霍格沃兹的舞台你是否内...
披哥4群像,乱写,HP设定,想到哪写到哪,全员CB向,有辛夏早逆流三子安和桥出没(可能也不止)(反正全是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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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魔药课的实践部分是霍格沃兹公认的适合聊天讲小话课程的南波万。小部分原因归结为漫长而枯燥的等待魔药熬制过程需要些许调剂,大部分原因归结为现任的魔药课教授非常地和蔼可亲好说话,被他抓到不会扣学院分。
虽然好像霍格沃兹这一届的教授都挺好说话的。
但是这不妨碍石凯拽着同桌在这堂魔药课上大讲特讲。
石凯:“嘿bro!帮我看看,这是我给龙哥写的diss,你觉得这个词有没有哪里还可以改进一下?”
早安:“兄弟,真的兄弟,你要是再把那个‘来到霍格沃兹的舞台你是否内心惶惶’的词拿来给我看,你就跟你那几个外校的好兄弟一起麻利地离开我的视线。”
石凯:“你变了早安,一年级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自从你做了拉文克劳的级长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变得越来越远……”“喂喂喂,角落里的两位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上我的课可是不允许分心的啊!”
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一狮一鹰齐齐打了个心虚的寒战,忙不迭凑过去去看桌上正咕嘟咕嘟冒泡的锅。站在讲台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魔药课教授王铮亮拎着根魔杖下来扫了眼他们二人小组的坩埚,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很好的解毒药剂,要是让你们再熬上三分钟也许就会变成解毒护腰剂了。因为它马上就会糊了。”
石凯:“啊啊啊啊啊啊——”
早安一边有被冷到一边掏出魔杖开始进行顺时针搅拌,一举一动都彰显着拉文克劳级长的素质教养:“没听见吗石凯,快关火啊——”
给自己稍微施加了些许浮空咒从而让自己得以俯视调皮学生的王铮亮看着正手忙脚乱抢救课堂作业的俩混小子露出亲切微笑:“石凯啊,这种时候光顾着啊是救不了你的坩埚的,还是要向早安同学多学习呀。”
石凯:“小亮哥我下次不会了——”
02
总之还是兵荒马乱地结束了漫长的魔药课,石凯拉着早安继续那个被打断的话题:“真的,早老师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写点什么东西。等下你还有课吗?要不咱们去趟图书馆继续——”
早安夹着他的书包露出一个既迷茫又无语还带着些许好笑的表情:“我真的想说这句话很久了,石凯——diss也是要有点缘由的,人大龙老师在课上对着你的水晶球说你五年之内脱不了单真的算不上什么很需要用diss发泄愤怒的事情——”
石凯:“但是我总得写点什么吧!”
早安:“就是硬要愤怒是吧。”
精力旺盛的狮子开始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来,惹得对面的拉文克劳终于忍不住乐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今天是真没空,我等会要去找夏哥——”
石凯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微妙地奇怪起来:“去人心黄黄了是吧。”
早安:“没有!就是去补习一下魔咒,嗯,请夏哥给我开的小灶。”
格兰芬多露出一个揶揄的“都别说了我懂”的表情:“补习魔咒,顺便补习黑魔法防御术,再顺便对着胡教授付教授进行一万字的同人产出发到咱霍格沃兹八卦小报的r18版面上,造福全霍格沃兹是吧。”
早安耳朵腾红透了,支支吾吾开始转移话题:“哪有哪有怎会怎会……啊!你看井胧和小九在那叫你呢手都快举断了,快过去吧石凯,我先走啦拜拜晚上见!”
石凯:“唉唉唉——啊早安你可真是的有了新欢就忘了我!”
“石凯——还呆在那里干啥呢!去练魁地奇啦——”身后传来井胧的优美男高音。
03
“夏哥我来啦小亮哥下课拖堂了所以稍微来迟了点……”早安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手略微僵硬了些许,“夏,夏哥,你为什么穿着斯莱特林的袍子。”
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拉文克劳院长还在翻着手里的教案,语气稀松平常,神情理直气壮:“哦,刚刚琢磨福灵剂不小心把我那长袍烧了,备用教师服还在批,这付哥的衣服,我借来穿穿,不是什么大事。”
抱着魔咒课本走过来的鹰院级长语气迟疑:“哦这样啊,哈哈,挺好的挺好的……那夏哥,您之后有课吗。”
胡夏:“嗯,等会儿要去给他们二年级上课,所以这次讲不了多久时间。总之我先给你划个重点……你这是什么表情,要笑不笑的。”
已经被蒸煮亲手发的糖塞了满嘴的拉文克劳级长正在努力绷紧嘴角,强忍着语气中不自觉就开始往外冒的笑意:“没事,没事,我就是在想咱院长穿着别的学院的袍子去上课会不会对咱学院不太好……”
胡夏表情更奇怪了:“这有啥大不了的。”
“……夏哥说的都对!”
胡夏教授,霍格沃兹目前最年轻的教授兼学院院长,带教的课程是需要秃噜嘴皮子的魔咒学。年纪比高年级的学生大不了多少,对魔法的钻研倒是已经至臻化境。胡教授为人温和淡然,有一把干净又通透的漂亮嗓子,念魔咒的时候随便开个口都好听,据说以前上学时因为声音过于悦耳甚至有个“清泉王子”的称呼(该称呼经由某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发扬光大,现在仍在整个霍格沃兹流传),与天文学教授韦礼安,魔药学教授王铮亮并称为“最好听的三位霍格沃兹教授”,统计来自霍格沃兹小报收集的共两千多位的学生民主投票,绝对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顺带一提,与这个投票榜单遥相呼应的另一“最好看的三位霍格沃兹教授”榜单,前三分别是变形学教授兼斯莱特林院长雅,魔法史教授兼赫奇帕奇院长秘书徐海乔,以及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兼拉文克劳名誉院长付辛博。
“……重点大概就是这些了,回去记得跟五年级的同学们也分享一下。”胡夏把划得满满当当的课本塞回早安怀里,轻巧地挥了挥魔杖,一盘摆的整整齐齐的玉米棒子便凭空落在办公桌上,“好了,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吗?”
早安自觉地拿了半根开始啃,嚼嚼嚼地啃了一排以后才迟疑地开口:“其实我是想等一下包子哥——我守护神还召唤得不太好。”
胡夏啃着玉米眨了眨眼:“这有啥难的——呼神护卫。”
银白色的肥嘟嘟的卡皮巴拉趴在地板上环视一圈,挨到早安小腿边上蹭了蹭,不动了。
早安伸手撸了撸水豚滑溜溜的皮毛,看着卡皮巴拉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外表陷入沉思:“有一说一,夏哥,我真的很好奇你这守护神到底能不能击退摄魂怪……”
胡夏:“看不起谁?上次你和石凯那伙人跑去禁林玩不就是它给你们驮出来的?”
“那是!那得一码归一码——”“隔老远都听到了,吵啥呢胡小夏?”
办公室门又开了,原本佛系摊摊的卡皮巴拉似乎试图站起身走几步,但最后还是只安逸地翻了个面。
早安:“啊,包子哥!”
刚结束一堂黑魔法防御术课的付辛博拎着书走进来,很自然地也从盘子里捞了半根玉米走:“怎么早安同学,还没学会呼神护卫啊?还有胡小夏你现在应该赶快去教室了。”
“马上就走!再有两分钟——”爱吃玉米的豚门门主默默加快啃玉米速度,“那我走了你帮我再教一下早安守护神咒。”
付辛博:“有没有一种可能,守护神咒其实在黑魔法防御术的范畴里面,而不是魔咒学。”
胡夏:“啊?我都毕业多久了早忘了,不都是魔咒吗……好我走了,交给你了!”
穿着一身斯莱特林的拉文克劳院长抱着教案和魔杖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付辛博看着砰一声被关上的大门,头也没回地和早安说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才从霍格沃兹毕业五年,也没毕业多久。”
早安:“对不起包子哥,我想不到别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明天预言家日报上面会不会说拉文克劳已经向斯莱特林俯首称臣……‘霍格沃兹鹰院院长身穿蛇院服装,拉文克劳的未来应当何去何从’这种标题……”
付辛博沉思片刻:“那我给雅送件格兰芬多的?”
早安:“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混着穿衣服这种事情只需要在我们豚门内部流通就行了——”
04
石凯:“阿如那,好好打。”
石凯:“要是你敢在一会儿我们和赫奇帕奇的魁地奇训练赛中给庆怜放水,我必定会以格兰芬多魁地奇队副队长的名义把你踢出魁地奇队。”
井胧在石凯旁边抱着光轮2000啪啪鼓掌。
朱星杰在井胧旁边无所事事,可能还想要变个魔术。
阿如那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队长?”
小狮子吹胡子瞪眼:“队长还有私心那还得了!那我可真要篡位了!屠完龙再屠个莽村也不是不行!”
飞行课教授兼训练赛裁判老师符龙飞从天而降,抱着扫把给了经常口出狂言的石凯一个脑瓜崩:“我还在呢石凯同学。”
石凯很熟练地双手合十作揖土下座:“符教授对不起。”
符龙飞:“你这人呀总是这样……哟李校!又把活都扔给秦秘书跑来看魁地奇了啊?”
魁地奇或者说任意球类运动晚期爱好者,霍格沃兹现任校长李克勤稳重地坐上观看台,向正准备对战的双方挥了挥手。
第一年加入魁地奇队的赫奇帕奇二年级小年轻庆怜睁大眼睛:“那是,那是李克勤校长吗?”
庆怜本人的队长黄潇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如那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科普:“不要紧张庆怜,李校从没错过我们学校的任何一场魁地奇比赛,包括所有的训练赛。”
黄潇:“这是不是稍微有点僭越。”
井胧:“队长我要忍不住了。”
石凯:“队长你到底是哪边的!”
阿如那:“我只是想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罢了!……怎么,你们都不信吗。”
黄潇:“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05
刚结束一堂十分浪费口水的魔法史课教学的徐海乔推门走进教师休息室,就看见韦礼安盘腿端坐在地板上对着正飘在半空中的三把椅子深情款款:“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徐海乔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提心吊胆地挪到头顶见不到椅子的角落:“……你又在搞什么抽象。”
韦礼安一挥魔杖,三把椅子齐齐整整回到原位:“我在思考今年万圣节应该搞什么节目。”
徐海乔:“我的哥,我的大哥,现在才九月,操心这个不如先操心你的学生,赫奇帕奇院长。”
韦礼安神色肃穆的摇头:“去年万圣节,是中国风英文歌对战骨科麦麸三角恋大戏,当时我看到袁成杰颓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世难忘。”
徐海乔开始捏鼻根:“老袁什么时候泣不成声了……还有不要再玩麻瓜的烂梗了韦礼安我求你了。”
这句劝告显然是无用的,已经决定将抽象进行到底的韦礼安双手合十神色坚决:“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能够再来一次,我一定要赢下所有。如今万圣节就在眼前,我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重铸赫奇帕奇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徐海乔:“……所以你要?”
韦礼安:“我也要麦麸。”
徐海乔:“找别人去不许找我。”
韦礼安:“海乔,海乔!唉唉唉!喂我歌都已经挑好了啊!我请你去霍格莫格喝酒还不行吗!”
06
焦迈奇抱着收上来的赫奇帕奇魔法史课后作业来找徐海乔的时候韦礼安刚把人哄回来。
“不往你嘴里塞蛋糕,不往你脖子上吹气,不乱碰你不把你甩到桌子上害你屁股痛三天,外加请你喝一个月的黄油啤酒。”韦礼安和徐海乔讨价还价约法三章,听得路过的单纯二年级小学生满脑子问号,“这样总行了吧!”
焦迈奇:?
徐海乔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这我倒是能接受,但是你确定这还能算卖吗?”
焦迈奇:??
韦礼安:“具体做的到时候再说嘛。”
焦迈奇:???
焦迈奇:“……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吗?”
“啊,迈迈,”正在就麦麸程度进行深刻探讨的二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有外人不知何时在场了,“作业放在那里就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小年轻木着脸把作业整整齐齐放到桌子上,沉默地扭过了头。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i到死。
——“啊啊啊门主也疯了威廉哥也癫了我到底该做啥啊啊啊一个没衣服一个没钱要卖都在干嘛啊啊啊啊啊啊——”
休息室的门被哐当一下关上了。
人怎么,可以外向,到这个地步。
徐海乔:“……等等焦迈奇刚刚说啥?”
韦礼安:“他的门主——那不就胡夏吗,胡夏没衣服了?他果奔去上的魔咒课?”
徐海乔:“他没衣服包子不能接济他一下吗?由着他去果奔?”
韦礼安:“包子一个斯莱特林的怎么接济拉文克劳的人,怎么要让夏夏一个鹰院的人穿蛇院衣服到处乱跑吗?”
没麦过麸的人是这样的,哪怕相信朋友果奔都不会信他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韦礼安和徐海乔二人甚至没有意识到,悲愤离开的焦小同学那句话的另外几个字,也很糟糕,甚至比没衣服这种字眼更糟糕些。
而这种糟糕透顶的词语传播的速度,往往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
总之当第二天早上早安在餐桌边上打开猫头鹰送来的新的预言家日报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头条虽然也是霍格沃兹相关,但并不是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
07
秦昊坐在校长办公室,捏着报纸的那几根手指颤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好,好,好,”秦昊从紧闭的牙缝中挤出咬牙切齿的几个字,唤来自己的猫头鹰,“带着这张报纸去,给我把徐海乔和韦礼安叫过来!就问《霍格沃兹人气教授徐海乔坦言只需要一个月的黄油啤酒他就可以献上自己》这种标题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END(TBC?
可能会有后续,我还是挺喜欢hp的
「元与均棋」徐均朔身无分文
*CP:徐均朔/郑棋元(无差)
*太过延迟补课后延迟提交观后感
*1.4w字
*WARNING:私设行程 巨无霸傻
#
答案不是四十二。
一、
徐均朔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一头棕熊背对着人坐在地上,看起来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被用蓝色画笔添上两行宽泪,泪流直下三千尺。
郑棋元的指腹凑上去,贴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一下,点“保存图片”。
然后目光往上偏,去看字。
小徐如是写道:
提前和大家告别了,还有50天就2020年了。我就要作为贫困人口被消灭了。能认识你们这些有钱人,讲实话很高兴。
方晓东秒回:...
*CP:徐均朔/郑棋元(无差)
*太过延迟补课后延迟提交观后感
*1.4w字
*WARNING:私设行程 巨无霸傻
#
答案不是四十二。
一、
徐均朔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一头棕熊背对着人坐在地上,看起来垂头丧气萎靡不振,被用蓝色画笔添上两行宽泪,泪流直下三千尺。
郑棋元的指腹凑上去,贴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一下,点“保存图片”。
然后目光往上偏,去看字。
小徐如是写道:
提前和大家告别了,还有50天就2020年了。我就要作为贫困人口被消灭了。能认识你们这些有钱人,讲实话很高兴。
方晓东秒回:谢谢园长我偷了
偷什么?
九零、零零后的语法及遣词更新很快,八零后有点跟不上用词思路,觉得大概是瓜瓜乐园内部流通的梗,遂没管。
他点开徐均朔的头像,一条条翻朋友圈,11月8号更新的是一张自拍,照片里男大学生的刘海厚厚地搭在前额,刘海下沿参差不齐,状似蜿蜒的山脊线,发丝随意乱窜,靠近左耳的发呈一个大豁口,绵延的山线裂开,撕出一条狭长幽谷,露出底下光净的前额来。
徐均朔配字:
自己新剪的刘海 顶瓜瓜👍
过了一会儿自我评论:
淦 不自我欺骗了
又评:
“顶瓜瓜”名词详解:脑袋上顶了一个西瓜皮
再评:
别问,问就是把碗按头上沿着剪,没注意碗口是破的,我直接给自己一锤子🔨到自闭
几条自我评论之间穿杂着殷浩伦、郑艺彬等人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密密匝匝,几欲夺屏而出,参差不齐地在屏幕上排列,看着脑壳痛。郑棋元就挑三拣四地看这条朋友圈,视神经筛选着白底黑字,提炼出汉字十个左右,“自己新剪的刘海”,以及“碗口是破的”。
徐均朔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就又在脑海里加深印象——要作为贫困人口被消灭了。
不至于吧?
小孩平时看起来确实说不上富有,但应该也不算穷。
但他的记忆细胞和屏幕上的朋友圈配字、配图沆瀣一气,东拉西扯,从记忆里切割出数个画面,袒露在他面前。
《因为单身的缘故》彩排备场,他问徐均朔,胸针也是自己买的啊?挺好看的我觉得。
没有没有,小孩儿说,讲实话,交完学费,生活很累,摸摸裤兜,只有一个兜。
再往前一些呢,直播看第四期的时候,徐均朔拿手机给他们三个点外卖。当时年轻人盯着屏幕,隔三差五两点入眠的岛上作息给黑眼圈添上浓墨重彩,眼睑幽深,眉头起皱,表情煞是纠结。最后外卖点了正正好好的量,除了忘了郑棋元不吃烤肠,点了三根以外。
毕业大戏采访里说,祝愿大家多多赚钱,苟富贵。
还有徐均朔那些林林总总的私服,浆得很硬会起毛边的外套,薄薄一层白T。
心理学家据实推论,人的记忆会保留事物较为美好的一部分。但郑棋元这边的记忆是个特例,另辟蹊径,在朋友圈等外部因素干预下,他在这个秋日里回忆起的尽是算不得光鲜亮丽的徐均朔。
狗啃刘海,便宜私服,对如此许多四字词语归纳总结,提炼升华,便可从逻辑思维里揪出四个汉字砸到男大学生头上——贫困人士。
二、
徐均朔感到奇怪,诧异,且恐慌。
这么说有些言辞过激,但他会把右手捏成一条缝,放在右眼前面,说,有那么一点点恐慌。
郑棋元最近有一点点奇怪,不是指微博上直直投掷过来让他表达系统失灵的发言,而是线下面对面相处过程中的奇怪。
七幕狮子王发布会,他来北京,晚上几个人去郑棋元家聚。他先到,和年长者在楼下的超市发囤货。他从货架上顺了几包原味黄飞红花生米,郑棋元拎了两斤葡萄,阳光玫瑰青葡萄,其貌不扬,结果还贼贵。
结账的时候徐均朔推着车走在前面,点开微信付款码,驾轻就熟得仿佛自己是这里的地头熊猫。结果被郑棋元拦了,说,我这儿有会员,打折,我付吧。
噢,年轻人当时说,那我刚好去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分门别类放进袋里,郑棋元扣着藏青渔夫帽,口罩拉到下巴,两只手拎着口袋,没法挥手,朝他偏了下头,表示已阅超市人潮里徐均朔的位置。
年轻人小跑几步过去,从他手里顺过目测更重的一袋,说,走啦,回家了。
轻车熟路,仿佛隔壁小区这套房产拥有者,不独在异乡,所以不为异客。
事情截止到目前还算正常,直到当天晚上徐均朔敲开美团点外卖。
他看到黄色袋鼠图标就想到殷浩伦混乱发言的“美团腿”,窝在沙发里笑,郑棋元蹲在茶几前面,用剪刀给尤加利玫瑰修茎。
徐均朔点够五人份的外卖,还没来得及付款,手机就被郑棋元要过去,说,我看看。等他按照这位的吩咐,颠三倒四地给玫瑰修完茎,手机再拿回来的时候,界面上已经显示“商家已接单”了。
郑棋元用他自己的卡付的钱。
徐均朔的第一个反应是:棋元哥居然背的下来自己的银行卡号,就很恐怖。
第二反应是:嗨呀,怎么回事?今日黄历我不宜花钱是吗?
但当时大家也差不多聚齐了,他不好问。
后来酒足饭饱,下楼买第二波水果的时候,年轻人留了个心眼,结账的时候问收营员,说,麻烦问一下,会员现在还能办吗?
收营员迷惑了,说:小伙子,咱家店没会员啊。
?
不是有会员打折吗?
年轻人的疑惑从那刻起便升起来,仔细一想,就呈螺旋飞天大迷宫式增加,一层套一层,即使他回到上海,照常上课和进组排练,依然与日俱增,非线性波动上升。
并在11月16日这天达到顶峰。
此时徐均朔脚边放着一个小快递箱,顶盖翻开,里面已经空了,东西被一样一样罗列到桌上,东北打糕,佳木斯三姐妹拌面,五仁茶油面。
箱子来自北京市,朝阳区,某某小区。
徐均朔靠在椅子上,蝴蝶骨磕着椅背,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起,上呈他和郑棋元的聊天记录数百则。他把文字上下筛检了一通,觉得近一个月的聊天记录一如既往,没什么大问题。
唯一值得深究的是现在屏幕上呈着的几条。徐均朔拆开一小袋打糕,塞一口到嘴里,摸过手机,第三遍看这段聊天记录。
顶头是11月12日上午八点五十八分。
A 元哥:【均朔,你家里地址是什么?】
当时徐均朔把地址秒回他,然后问:
【?怎么了哥,突然问这个有点恐怖】
【最近有空来玩呀】
是一个没来得及添问号的问句,乍一看,就有点像一句邀请。
A 元哥:【最近事儿比较多】
【刚好等你先收拾一下小狗窝】
【[奋斗][奋斗][奋斗]】
徐均朔中学阶段当了六年语文课代表,大学之后读书记梦又译配,汉字如贴身衣物,对一根毛线的变动都敏感。觉得小狗窝和狗窝简直云泥之别,加一个“小”字,就让他被三十七度的电子屏幕焯烫。
他很擅长的表达一时失效,敲敲打打,“正在输入中”半晌,回过去一句:收拾好我的小狗窝,请郑迪落座,嘿嘿。
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和郑棋元的网络互动一直像这样打水漂。言语是扁平轻飘的石子,赤裸地掠过水面,水下是很浑浊的带漩涡的含义,福州天气很好,是真的天清气朗,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刘海长了,是真的该剪了的提醒,还是有别的意味?
都搞不清楚。
汉字能拼凑出千百万种解,真正有意义的钥匙是人心,但他只是一个略识之无的初学者。
现在聊天记录里,自己发的“嘿嘿”在徐均朔眼前化身两个硕大的自带语音的汉字,代表不讲道理的逻辑,跳出来耀武扬威——嘿嘿,你就不懂了吧。
不懂怎么着轻飘飘的网络聊天就坠成挺沉一个快递箱,拆开来是塑料包装的零食若干,漂洋过海来看你。
徐均朔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面思考前因后果,咽下第二块打糕,给顾易发:
【讲实话,你觉得我最近瘦了吗?】
【就最近一个月】
【要真话,不打钱】
然后复制粘贴到另外两个对话框,分别发给龚子棋和王敏辉。
龚子棋秒回:
【你干嘛?】
徐均朔这边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几秒跳出来斗大几个黑字。
【是大脑终于缩水了吗?】
徐均朔:
【一拳砸脸.gif】
【乱讲话当心被番鸭咬】
求人未果,徐均朔点击知乎,搜索答案,措辞严谨——男性朋友制止我花钱是什么意思?男性朋友给我寄吃的怎么办?
结果搜索引擎不遂人意,擅自更改关键词,引申为——
“和男朋友出去玩应该他花钱吗?”
知乎回答: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我写这个回答只是想说,好tm羡慕这种男朋友。
“男朋友给我寄吃的怎么办?”
知乎回答:别绣了,🐶东西,现充滚去天边外,谢谢
“男性朋友给我寄吃的是什么意思?”
知乎回答:特别特别喜欢你呀
徐均朔把手机屏幕按灭:别说了,苟东西
三、
徐均朔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手机拍摄高清大图——食堂的菠萝咕咾肉,菠萝独占盘子的三分之二,惨淡的唯四几片肉在上音远近闻名的勾芡汤汁里飘着。
往右滑,第二张图片是这盘菠萝咕唠菠萝的价格,从八块飙升至十五元。
再往右滑,是好大一只流泪熊猫头,神色惨然,挥泪如雨——要是我再脆弱一点,我就要去跳楼了。
配字是:真的自闭了,再见了猪肉,我不配拥有[微笑][凋谢]
郑棋元速评:来北京吃[调皮]
徐均朔速回:讲实话,没看备注还以为是我北京哪个姑妈
郑棋元再次速回:[右哼哼][右哼哼][右哼哼]
右哼哼的小黄人嘴角翘成小勾,就把人在上音自习室的男大学生勾住,在显示微信朋友圈界面的手机屏幕上,隐约看见自己傻乐的脸,刚刚刷“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新推送积攒起来的笑意在此刻决堤。
徐均朔把公众号刚更新的推送转给郑棋元。他俩评私同步——评论和私聊同步更新,无缝衔接。
郑棋元点开看,里边有一条是一个知乎问答的截图。
——一个月不吃零食能减肥吗?
——能不能减肥不知道,但是我舍友一个月没吃零食,再也不会笑了【流泪熊猫头.jpg】
他就想到,徐均朔也挺爱吃零食,录节目时候,排练间隙靠咀嚼虾味百力滋续命,啃饼干条仿佛松鼠啃松果,一根百力滋卡在上下门牙间,匀速咬合,还剩下七八厘米长叼在嘴里,就凑过来,看郑棋元整齐码放进乐谱夹里的谱子,沾着点百力滋碎粒的小拇指点在塑料膜上,说,我觉得等一下这里再来一遍。
饼干残渣和盐粒在光洁的塑料膜上清晰可见。
郑棋元把谱合上,说,先把你的饼干渣给我收拾好。
现在不知道还吃不吃零食?
前几天盖棺定论的“贫困人士”四个大字又和沪上男大学生联系在一起,且自动演化出更多画面——徐均朔伸去取菠萝咕咾肉的手,犹犹豫豫,又收回来;徐均朔看到全家货架上罗列的各种口味的百力滋,驻足十秒转头就走,最后兜转一圈,拿了一包波力海苔。
仿佛大火烧山,竹林被毁,熊猫被苛扣食粮。
可能是圈子越冷,前后辈间关系越密切,有同乘一艘船,同样在海上颠簸起伏着往日出方向驶去的感觉。
总不能看着后辈平时舍不得花钱买零食,食堂的肉吃不上,刘海都得自己剪。况且,《声入人心》之后,成员应该都有一笔不小收入,小孩儿生活还这么检点,恐怕家里条件不太好,或许有老人病着,可能是要动手术、要长期住院的大病,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何况小孩儿虽穷了点,但从来不给他发什么盖楼链接。郑棋元心里就凌空滚出来一句四川话——很安逸。像他零五年在碧峰峡的熊猫基地第一次看到熊猫,圆滚滚,很小几只趴在木架子上的时候,剧组同行的人教他讲,很安逸。
但具体要怎么做还真的有点难办,审视一下同龄人,年长一些的人都擅长专断温柔,“对你好”在他们这里是个独立事件,是收是放生杀大权自己一手掌控。有时候旁人看着无力又来气,实际上当事人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囿在山谷里头,说出去的一句话、抛出来的一个动作,被空谷峰峦层叠折射,谁知道山外的人听来、看来是什么含义。
徐均朔心思又很细,对身边人情绪态度的变化挺敏感,有年轻的骄傲、自尊和体面,要怎样才能不惊动熊猫地把竹子递过去?
还真得多费几番功夫。
四、
徐均朔扪心自问一下,觉得和郑棋元大概能算二分之一个饭友,虽然两人的口味有云泥之别,一个早中晚三餐盘子里都能见绿,一个对荤菜较为牵挂,一个喜淡一个喜甜。但还在岛上的时候,他俩就没少一起吃饭,节目结束后,在郑棋元家里再聚的那次也是先解决了一顿晚餐。
何况现在还有他俩隔空相互投食。
收到第一个包裹第二天早上,徐均朔就骑着他的小电驴去了趟南京路步行街,在特产店里挑了几包口味清淡的沪上小吃,和上音食堂一年四季都在供应的鲜肉月饼一并打包到快递箱里,到学校南门门口的顺丰自寄点,把一小箱食物送上了去北京的车。
年轻人觉得日久见人心这话有点飘,如果不见人心的一二,没得开始,哪来的日久天长。于是擅自改写古谚,曰:饭桌见人心。
徐夫子诚不欺人。
还在录节目的时候,偶尔年轻人起很早,下楼去饼屋,会遇见郑棋元正在分辨屉笼里哪个是梅干菜包子,哪个是青菜香菇馅的,或者是在拌一盘紫甘蓝、橄榄菜混合的蔬菜沙拉。徐均朔就先斩后奏地在落地窗边占两个位置,他在这边啃蛋挞,郑棋元坐在对面健康饮食。
联排的时候一起凑合吃盒饭,徐均朔筷子自觉伸过去,把郑棋元饭盒里的红烧狮子头夹走,年长者血亏,自己盘子里的重量轻了一半,又不许徐均朔把小油菜偷渡过来。他按住年轻人把菜夹过来的手,说,多吃点儿绿叶子菜,你看你手指上都长倒刺了。
当时的光线说不上亮,徐均朔把手指头凑到眼跟前,碰了碰,觉得疼,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长了倒刺。
年轻人于是想起来小时候读《我们爱科学》,里面讲,猫的夜视力是人的六倍。现在四足兽变成了两足,理论倒不太受影响,徐均朔觉得郑棋元的夜间视力至少是他的三倍。
他还和郑棋元在一个周六休息的晚上去过坡子街,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正常的AA制,没有年长者以各种神乎其神、润物无声的方式替他省钱。
那天晚上徐均朔一路扫荡,左手臭豆腐,右手糖油粑粑,最后两人停在一家麻辣小龙虾店门口,是徐均朔提前在大众点评上选定的,红辣椒和十三香味道飘荡十里。店里客流量太大,他们等了几桌才落座,木桌上有一层来不及擦去的浮油,郑棋元用店里质感粗粝的廉价纸巾擦桌,擦的时候手下垫了四层纸。
福州人决定首次尝试一下微辣小龙虾,先来了一斤,熟练地给小龙虾掐头去尾的时候,郑棋元在吃一只从鲜榨果汁店买来的原料梨,口感不佳,但没办法,很长一条坡子街,没有卖新鲜水果的地方。
福州人吃了不到十只虾,觉得自己的嘴唇、口腔、食管连在一起是落基山脉,正遇秋日山火熏燎,唇角快要裂开,加之要保护嗓子,遂放弃解决完盘里剩下的虾。他从桌上抽了张纸擦嘴,用的是店里自带的、不知道能不能比眼前这张桌子干净些的纸。
郑棋元还没来得及从裤兜里把自己带的纸巾拿出来,徐均朔那边已经擦完嘴了。他的手就又落回膝盖上。
算了。
徐均朔乐于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试探郑棋元的底线。就好像只要人们会讲“好吃到哭”,人的五脏六腑就真的联系密切,味觉、嗅觉、视觉上能忍受的东西,就代表感觉上的偏爱。
他和他在还没把心事剖白的时候,擅自向往后的岁月跃迁,已经开始在家常便饭、衣食住行上和彼此磨合,隔着一张堆叠着小龙虾残骸的木桌子,隔着几阵长沙夏夜穿堂的晚风,隔着几场人声鼎沸,二人联手,暗度陈仓。
“我爱你”三个字被好一顿绕,几欲引咎辞职,觉得再看不懂人间,那些它看的太多的并不相爱却互相乱讲的人也罢了,为什么在每一个目光停留的瞬间就要脱口而出的人,又能憋得死死的呢?
五、
徐均朔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左转一下,右转三下,门锁就开了。
“你小时候真的没有啊?就,雪地代写。”他偏着头,把手机夹在左边肩头和左耳中间,两手抱着一个快递箱,“讲实话元哥,你那时候要是开发这个业务,搞一个郑迪小朋友专利,稳赚稳赢不赔钱。”
“没办法,没条件啊。”郑棋元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我小时候这些东西都还没有,什么微博,微信,闲鱼……”
此例可以写进建国七十周年征文,短短十六年间,祖国发展日新月异,徐均朔觉得有点好笑,又不太笑的出来,把快递箱落回到卧室的书桌上,说:“我小时候,过年那会,就和同学倒卖孔明灯,还有鞭炮那些……也不是倒卖吧,有同学家长是做这个的,从家长那里成本价拿,然后在洪山桥口卖,结果被城管追着打,就很惊险,但还是赚到了。”
“自己只卖不放,忍得住啊?”郑棋元说,“一到过年……小时候就光顾着放炮了,二踢脚,大地红,都挺好玩儿的。”
徐均朔就唱:我只是比你忍得住,我忍得住。
郑棋元听着被电流拆解又重组的清唱,觉得电话那边是一只常出没于徐均朔朋友圈的自闭熊猫,自闭熊猫说:“没办法,生活不易,我就叹气。”
果然家里还是比较困难,零花钱都得自己赚,充当了小半个月自闭熊猫零食饲养员的郑棋元听着,心里暗叹。
徐均朔把快递箱放妥当,往床垫里一陷,继续刚才话题:“福州那边过年,大家就放那种叫飞天老鼠的,还有什么降落伞,还有种不用点,扔到地上会响,就很神奇,叫什么我不知道……二踢脚我还没放过,讲实话很想试试。”
“等哪天带你回…带你去沈阳,大年三十的时候在雪地里放。”郑棋元就说,“我估计吧,南方这种炮卖的比较少。”
徐均朔说:“那我先把极地登山服安排上。”
“这么怕冷啊,火娃。”郑棋元笑,“那你巡演来北京怎么办?还有春晚呢,除夕在大寒之后没几天吧,刚好最冷的时候。”
“直接靠你收留我啊,”徐均朔说,“暖气开足,拯救南方人,非你莫属。”
徐均朔从床上熊猫打挺,起来,踏着棉拖鞋,去开窗户,手机躺在床上,没开免提,也不知道郑棋元到底要不要收留他。
立冬过后温度骤降的风散漫地吹进来,年轻人脑袋支出窗外,向天上看,星星很多。
真的好多。
好像他的妄想在这一个平凡的夜里忽然成真——脚踩都市的木地板和水泥路,晃晃悠悠地,就像坐上“上海号”航天器航行宇宙。行星褪去大气的遮罩,城市的灯光不再扰人视线。他在手可摘星辰的巨大荒原上平躺,躯干生长进绵延无尽的大地,银河垂悬,星辰触手可及,十六年前恒星的光穿过漫漫永夜,在今晚降临。
星辰悬在寂静里向他看,隔得太远,光年之外视野宏阔。星星的视线里,地球变得扁平,地表缩地成寸,凝成一块粗粝的画布,沪上和京城是比邻的两泊涂料,而他和郑棋元是地平面上两个闪烁的点,被同一片星空的目光贯穿,距离很近,很近。
徐均朔就向很远很远的电话那头说:“棋元哥,你窗户打开一下,北京那边看得到星星吗?上海这里今天怎么这么多,还好亮,就很好哭。”
他语速很快地讲,好像星星会像云一样飘走,而电话那头的郑棋元是另一位星星偷猎者,他要渡过去一条紧急且秘密情报。
“我在看呢。”郑棋元说,“北京这边就一,二……撑死两颗吧,真看不清。”
年长者大概在阳台,从刚打电话开始,耳边一直在响底噪,徐均朔意识到那大概是从西伯利亚平原南下的风,从郑棋元家的阳台贯穿而去。
风在北京的时候刮得很大,一路南下,翻山越岭,及至上海就变成不太浓烈的几阵,翻过年轻人的窗口跃进来。
徐均朔按了免提键,粗粝的风声被放大,夹杂着布料相互摩挲的声音,和一声轻浅的“咔嚓”。
“元哥,你在抽烟吗?”
“闻着味儿了?隔这么远都知道。”
“不然你点打火机是要去放烟花吗?”这小孩儿,语气还挺凶。
郑棋元就把话题转走,说:“你发微博了啊?”
微博底下凌晨一点不睡的当代恶臭青年们刷出几百条回复,徐均朔一寸一寸滑着手机屏幕,刷到一张福州八月的星空,轻薄的云雾湿哒哒地飘着,碎星是榕城未迎过的雪。
徐均朔想起来小时候,如果在鼓山里和邱老师练到很晚,他就搬一把竹椅坐到土楼门口,手里捧着师娘做的菜头饼,抬头眼前是福州水汽很厚的云。等这阵云飘走,他就落进星月皎皎的海。
徐均朔指头点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回复粉丝,说,溜了,想回家了。
他在此时忽生妄念,恨不得自己只手遮天,腿跨三川五岳,先跨到北京市朝阳区把郑棋元的烟掐了,再跨回福州,吃一碗他妈妈煮的芋泥。
窗边站久了就冷,徐均朔退回书桌前坐下,手机放桌上,免提开着,一千公里之外北京的风声把他包围。他用小刀把郑棋元新寄过来的快递箱划开,刀钝了,黄色胶布被缠了太多层,徐均朔直接上手撕,箱子盖成了奇形怪状的纸板,被丢到一边。
他借着算不上明亮的台灯往箱子里看。
哎呀。
里边躺着百饼园的海藻糖,聚春园的芋泥,昭然若揭地在封皮上印上“福建特产”几个大字。
徐均朔想说讲实话其实真福州人都不吃这些,就像北京……像你这种半个北京人也是,不常吃烤鸭,一辈子也去不了几次八达岭长城,被堵车堵一次就这辈子再也不想去,但我妈烘的芋泥就很好吃,元哥你一定得尝一次,不是,一次不够,就两次,三次……
但年轻人像是言语技能被冻结了,溯洄仓颉造字前,表达系统反祖,情绪是暗物质不能被汉字识别表达,只有他身上最敏感的神经元联手,把从北京漂来的几包家乡特产当飞机,从上海的冬天里偷跑回福州,偷跑回他很久没睡过的被窝里,偷跑回到小时候湿湿嗒嗒的夏天,那时候的夏天常落雨,二十三岁的他就在冬日里鼻酸。
徐均朔就叫“郑迪。”
说:“郑迪,我能不能在你家过春节?我可以陪你吃素,可以不把饼干渣掉到地上,什么要求都没有,也不是,也还有……只要你要把暖气开足一点。”
“要是北京还是太冷了,离开暖气立刻冻成冰块人,我们两个就待在家里,除了去电视台排练,别的地方直接都不去,都拜拜,不出门,勿念。
“不过实话讲,我猜巨星郑棋元还要出去锻炼,但我必不可能早起。所以我都想好啦,你出去了,我就在沙发上监督你的扫地机器人扫地,然后兼职看电影,好不好?”
“我要是终于能适应北京天气了,我就出门帮你买菜买水果,白菜油菜生菜至少我还能分清。”
“然后除夕上完春晚……那天我们就不睡了好不好?你现在肯定讲不好,但反正除夕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我就每天跟你讲一遍,早晨起来,先问一遍……”
“等哪天你肯定就答应了,你信不信?”
“那天晚上我们就不睡了,出了电视台直接回家拿烟花,然后开车去五环外……是五环吧?”
“我专门查了烟花爆竹燃放点,讲实话二十几公里真的贼远,但是北京那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人了,不堵车,一路通畅,就很爽。”
“你要是再放心一点呢,我就帮你照顾多肉,龙骨冬天不浇水,就一周在叶子上喷点水就可以了,不能一直朝阳放,不然它们会长歪就不好看了,对不对?”
“尤加利玫瑰的茎,我现在也会修了。”
“春节要是有应酬,你就带上我,要是有人敢给你灌酒,我就……”
“不是,也不敢干啥,那就……你要是回家之后,屋里贼黑,灯摸好久都摸不着,我就帮你开灯,好不好?”
“我反正数学蛮不好,但好好想想还是挺合算的。”
“我好像刚刚就问过你了……郑迪,所以春节这么忙,你家还缺短工吗?直接转正长工也不是不行”
郑棋元那边没吭声,但年轻人的世界好吵,上海是一个巨大的陶瓷缸,太多太杂的声音在里面沸腾。偶尔划过窗外的车流是游鱼在冒泡,沪上街沿的流灯跳着踢踏舞,滴嗒嗒,海藻糖和芋泥会讲话,猎户座星宿也着急,也会讲话了,仗着郑棋元仰头也能看到自己,就催着他——你说点啥呀。
郑棋元就说:“小区出东门左拐直走,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是地利生鲜,出南门右拐,门口就是超市发,花鸟市场要隔两条街,有一辆推车在阳台上……”
“哎,等等,郑迪郑迪郑迪!”徐均朔要跳起来了,“你等等,等等等等,我找笔记一下。 ”
电话里是翻箱倒柜声,郑棋元听到很凌乱的声音脑海里会自动浮现很杂乱的画面,仿佛那边是一头熊猫被杂草荆棘十面围城,就说:“你慢点儿,我又不会跑了。”
徐均朔那边把笔找到了:“还有这是啥……噢,还有一个本。”
纸页翻动的响声。
“哇这个是新的,贼新,还没用过。”
落笔的簌簌声。
“地利生鲜,超市发,花鸟市场……然后呢?”
“买煤气在家对过,暖气有五个档,数字越大越暖和,衣服进洗衣机之前必须先掏兜,别在里头洗鞋,卧室窗户是向外推的别使劲左右拉,当心手给抻着了,进门之后必须先洗手,别光着脚在地上跑……”
“钥匙压在门口鞋柜上…左数第二个花瓶底下,还有……”
郑棋元那边想了想,说:“这么看你的事儿还真挺多的,均朔,一个春节忙得过来吗?”
徐均朔就不讲话了。
空气把嗓眼堵住,他化身手术前的查理·高登,觉得郑棋元的话是横空摆来他面前的罗夏墨迹测验,而他不知是太傻还是太聪明,看进铺在白纸上的乱墨里,觉得横竖都是“我爱你”。
好像“我爱你”三个字再也不愿意被他俩绕着圈忽略,就附在打水漂的石子上,在偌大世界里兜转一圈,又旋回来,同时击中了他和他。
“还有啊,”郑棋元说,“小区门禁不用卡,在物业平台上注册好了,进门的时候扫门口二维码就行,就是信息里要填和业主的关系。”
“所以均朔,你想好了吗?”郑棋元问,“要我填什么?”
徐均朔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就家属呀。”他说,“郑迪,搞快点帮我弄一个认证。”
那天从徐汇滨江,从他的窗口望出去,星星真的好多。其实还有更多,可惜宇宙太大,镜头太小,人们太忙,地球人小徐就要淘神费力,在降了温刮着风的上海掏出手机替星星作证。
“我爱你”也好多好多,好在地球很小,今夜很闲,风会传声,云是幕布,让你都听到了、看到了,好在时间也不急着走,留下余生好几十年替它证明。
六、
徐均朔行动效率极高,契约精神极强,演完《Interview》立刻把口头承诺付诸实际,羽绒服毛衣手套围巾装满一整个28寸行李箱,用右手拉着,就登上了去虹桥机场的出租车。
到北京后过的日子可谓也无风雨也有晴。
除了寒冬腊月的气温刺骨,徐均朔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以被搁在哈尔滨的状态穿衣度日。但在北京,冬天的衣服不只穿得多就行,还需拥有高度的灵活性,在零下八度和零上二十八度气温下均可存活。
徐均朔经验缺缺,郑门立雪,在他来的第三天,诚挚请教郑棋元在北方冬季里的穿搭技巧。
当时郑棋元正顶着一头很浅的雪从门外进来,头上一片白,年轻人从沙发上瞥过来,吓一跳。
南方人及至发现那是雪后才舒一口气,驾轻就熟地跨进盥洗室给爱人拿毛巾,回来的时候,郑棋元正把长款羽绒服挂在直立衣架上,用纸巾把融化的雪水擦掉,身上套了件羊毛衫。
北方人在面对南方人的这个问题时,扯了扯领口,露出很白的锁骨,说,就这么穿,两件套,外头走的时候穿羽绒服,进屋就脱,一件毛衣也不是很热。
但是只穿一件毛衣的徐均朔就会冻死,他着实有些辜负火娃称号,虽然基础体温不低,但是仍然怕冷,觉得这个话题可能是东北人对福建人的降纬打击,差出二十一个纬度,两千四百公里,就天南海北两个世界,北极赤道两个极端。
徐均朔手机相册里留着每年过春节拍的照片,有几年前他回老家的,看沿河的灯会,侄子坐在肩上。在福州过年,出门在外套一件羊毛衫就行,和现在身上宛若五指山的衣物有天差地别。郑棋元看着他的手机相册笑,徐均朔就把下巴搁在爱人肩上,哼《飘向北方》,唱了几句,又说,算啦,还是祝我们尽早《南下》。
徐均朔的环境适应能力也蛮好,逐渐摸清郑棋元家方圆两公里,严格按照劳动法履行短工职责,还不忘拉上郑老板搭把手。
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西山的山脊线上,他俩沿着路旁稀叶的侧柏,溜达着去地利生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在为了躲避流感而装备齐全的平常人里做平常人。
“讲实话,”徐均朔站在蔬菜摊前,对郑棋元耳语,“再不决定今天买西兰花还是红苕颠,老板直接报警了。”
皇城根儿下,朗朗乾坤,他俩着实有点像恐怖分子。于是郑棋元依仗棉手套阻隔细菌,从隔壁摊顺了一个油布口袋,搁徐均朔脑袋上:“那给你遮着点儿。”
“哇你这个人,有点东西。”次男高音怒,此时他小拇指挂着一袋葱,头顶黑色塑料袋。
年轻人反应灵敏,把葱扔在一旁码放整齐的白萝卜上,伸手把塑料袋一拽,套到郑棋元头上,一气呵成,是超级光之精灵悠悠球,走位飞速地溜了。
留下无辜被弃的葱花一把,和原地被塑料袋糊一脑袋的郑老板。
作为一个存在些许不太严重的洁癖,但好歹上升星座也是处女座的人,此情形无异于三月不洗床单被套,不亚于卖卖被抱在怀里进家门,可惜顶着塑料袋的是他自己的头发,不能够全部换新。
罪魁祸首徐短工溜到几个摊位之外,以挎着菜篮的大妈作掩护,谅郑棋元不敢也不舍得在平安首都的平安地利生鲜对他来一脚,于是胆大包天,毫无悔意,转头就喊——你买菜,我买肉,分工明确,干活不累。
郑棋元把塑料袋从头顶扯下来,隔着口罩喊:“赶紧买吧你。”
两个男高音隔空对喊,生活是剧场,吊嗓的声压穿堂,路人侧目,以为又是哪一出鸡飞狗跳的家庭纷争。
二人周围是青椒苦瓜油菜丝瓜摆成一气,摊位底下堆着剥完青豆米剩下的皮,转个角就是卖肉的摊,猪肉红白相间地躺着,价格飙升至三十二一斤。一路逛下来,是从春风又绿江南岸,走到落红如雪乱。
家长里短,万物有灵,一地鸡毛也未必是坏事。
但好歹也有一点坏事,年轻人又把手指眯缝到右眼旁,说,一点点。
他已经连续三天路过鞋柜旁边的电子秤,并把目光在它身上逗留超过十秒,但是至今还没把双脚放上去过。
郑棋元照着贴在抽油烟机上的菜谱,给徐均朔做荤菜,新菜品出炉速度极快,还有原本就很擅长做的红烧肉,徐均朔在咽下每一口菜时,仿佛能感到细胞迅速分裂,直接增重。下一秒自我安慰闹钟就在响:没关系,等下还要洗碗,买菜洗碗都是运动,我会替它们证明。
等口腔被酱汁的香气盈满,自我安慰也退下了,就剩下一双亮亮堂堂的眼,里面写满郑棋元宇宙第一好。
年轻人把二零二零年北京冬日里的生活掰开了揉碎了,从细节里识捡出温柔,把毛线一样细小的温柔织在一起,成一张网,作茧自缚,甘之如饴。
他直白地讲自己的贪恋,是爱人排练“北京新春音乐会”,到凌晨两点,他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边正走在过街天桥上,对他说,均朔,你抬头看,星星很多。是他未经允许抱一盆阳台上的多肉当花,堂而皇之地在散场后晃进化妆室。郑棋元正准备把演出服换掉,说,我这儿领口卡住了,你帮我解一下,年轻人会先吻他,再解决绕在一起的布料。是模式开到五的暖气,重新启用的厨房,书架上多了的《给好奇者的暗黑物理学》和《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有时候爱人工作在外,没时间一起去买菜,会压一百块钱在花瓶底下,也不说,但是很明显,徐均朔换花的时候一定会看到。
年轻人觉得没必要,自己又不是穷得叮当作响,于是旁敲侧击,说,棋元哥,你又做菜还要付菜钱,肉还比菜贵贼多,血亏。
我觉得还好啊,郑棋元边炒莲花白边说,说明你人工成本高。
总归是琐碎生活中小的不能再缩小的插曲,徐均朔得到郑老板的首肯,开始仰仗自己的人工成本,拉着小车出门前,就把钱从花瓶底下摸出来,揣进兜里,心安理得,末了还要买半斤烤红薯,或者一串糯米糖葫芦犒劳自己。
这应该也算是男大学生的增重根源之一。
徐均朔在某天晚上,占有主卧大床三分之二的面积酣眠之时,梦见第二天起床,踩在脚底下的客厅白瓷砖化作秤板,接缝处的菱形黑砖就是数字显示屏,数字从六十四飞速地往上跳。
年轻人惊醒。
睁眼,经意地转身去找热源,看月光把海洒在爱人脸上,是近在咫尺的烟波温柔。
一个月前他爱的人还不是爱人,年轻人不在北京,没有系着熊猫挂件的家门钥匙,没有装菜的小推车,没有锅底铺开的薄薄一层橄榄油,没有小火煨出的香气从半开放式厨房溢出来,无遮无拦,没有花瓶里没间断过的花,尤加利玫瑰,香水百合,也没有告别时的吻。
那时候他和他的距离是一千四百公里,三座东西方向的大山,十余座城市,数条江河,几泊湖水。
但现在,爱人和他确实是呼吸相织的了。郑棋元睡着的时候,不笑,眉峰也不皱着,很平淡地睡下,像是一夜无梦。
中分的刘海从中间破开,半边在左,半边在右。皎白的月光落上去,黑发里看起来像藏了白丝,徐均朔把手放上去,把盈白拂走,觉得月光扰人。
年轻人食指点在爱人右额前的发上,中指去勾左侧的发,余下三指弯着,右手窝成一个小人。小人从郑棋元偏到右边的刘海跳到左边,复又跳回去。
二十三岁的人把月光跨过,把爱人眼角细看才能发现的纹路跨过,好像跨越了什么无涯天堑,沟壑变坦途,从此通天大道宽又阔,俗世再没什么能拦住他。
七、
除夕前夜,年轻人又下了福州飞来的班机,脚踏上皇城的土。和他十几天前来时一样,刚跨出机场航站楼门,就被夜风撞了满怀。只是那时候北京机场还是一片人潮不时汹涌的海,短短十几天一过,四九城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空巢。
年轻人单手握着手机,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只露出来一半屏幕。敲好郑棋元电话号码的拇指悬了又悬,还是没落到拨出键上。
拨号和放弃的理由同一:虽然太冷了,但是真的很冷。
徐均朔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机场地铁站走。
天开始落雪了,是二零二零年的第一场雪。
在地铁车厢里坐下,高领毛衣的领子立起来,把半张脸遮住,徐均朔戳开微信,新消息排山地倒海地扑面,七大姑八大姨群发来预祝新年快乐的,问他春晚节目排第几个的,还有父母发来、他现在没心情看的……
索性一概先不管,从网络世界遁地逃匿,只在列表里最顶头一个对话框冒泡。
下午5:45
A 元哥:
【均朔,回来了吗?】
【航班信息没更新,估计春运航班太多,系统有延迟。】
【到了给我打电话。】
【🤟🤟🤟】
下午6:15
A 元哥:
【在做饭…】
车厢里暖气很足,徐均朔在寒风里僵死的血液循环系统重新流转,脸上终于能牵出一个笑。
他给郑棋元回:
【北京这个瓜皮天气 我冷到鼻涕倒流拇指打字】
【坐上地铁了已经 】
【就刚好不麻烦郑大厨出门】
【嘻嘻嘻.jpg】
【所以吃什么呀今天?】
郑棋元秒回:
【你想吃什么?】
【开放点餐热线】
【洞拐洞拐洞洞拐】
徐均朔:
【春晚小品提前预热了呀】
【酱板鸭】
【就决定是它】
【小小的giao 有大大的梦想.jpg】
【我带过来那只番鸭是不是还没吃?】
【真空装的 清理过了】
郑棋元不用翻冰箱,就知道个大概位置:
【一直搁速冻那层,还没动过。】
徐均朔:
【[OK]启动了】
郑棋元:
【不会做…】
徐均朔:
【🉑️】
【不许跑路】
【直接问百度】
徐均朔这条消息发过来的时候,郑棋元刚好点进百度搜索。但他要搜的不是“酱板鸭做法大全”,而是“徐三千什么意思?”“徐均朔为什么叫徐三千?”,如许若干相关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年关将近,“徐三千”这个名字越来越多被提起——“转发这个徐三千,祝您年年有钟撞”,类似种种,在微博上横行。
结果郑棋元把“徐”敲进搜索引擎,没等选上输入法里自动跟进的“均”字,他就又把徐字删了,换上“酱板鸭做法大全”。
有什么问题还不如直接问,粉丝的梗他又不是第一次延后才弄清。
结果问过去,当事人徐三千自己不解释,甩过来一个视频链接,说:
【答案自寻 屑屑】
【娱乐新鲜派这个采访你竟没有看过】
【郑迪小朋友,郑迪小朋友】
【你的退学通知书请拿好】
郑迪小朋友说:
【马上去看】
那边大概安静了五分钟,“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几秒,又回:
【…】
【所以均朔,你家里不困难啊?】
用语委婉,徐均朔反应了两秒,还是跟不上节奏。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自己从“郑棋元心里到底怎么想”大师课退学。
这下大拇指的血液循环通畅了,连按数个问号:
【?】
【??】
【???】
【窝头没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头没了】
【不是,棋元哥,你讲实话】
【是我长得很贫穷吗?】
郑棋元说:
【也没有,真不是。】
【但…】
【算了,没事儿,是我想多了。】
【你别在意。】
【[尴尬][尴尬][尴尬]】
徐均朔坐在地铁机场线里,脑海里还在循环“雪让我有点快乐”,现在几句消息横空劈来,脑内跳转的旋律就断掉,音符七零八落地砸下来,在地上粉身碎骨又瞬间重塑成一个硕大的问号——不是,是我想的这样吗?
所以郑棋元一直给他寄吃的以各种办法给他省钱是因为怕他营养不良,怕我国音乐剧行业的一颗新星由于没钱买零食生活抑郁而不能冉冉升起。
不是,太扯了,比把金鸡画成小鹌鹑还扯。
其扯淡程度值得荣登迷惑行为大赏bot和氪爆微博首页,标题是“钱真他喵不好赚,男朋友把我当熊猫养怎么办?”
酱鸭已经中火慢炖上,做春饼的面团刚用面剂子按扁,抹上一层香油,准备下锅烙。
郑棋元甩了甩挂在手上的水珠,点开微信。
徐均朔那边又回了消息过来:
【等一下,很恐怖】
附赠一个表情包,是粉丝P的徐三千敲钟图,正中三个白色大字——撞醒你
【是有另一个穷到手里拿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徐均朔】
【吗】
【?】
【我头想掉了也想不出来】
郑棋元也暂时无法想通,回:
【那你的刘海怎么自己剪?】
徐均朔此刻顶着一头已经被改造的较为整齐的刘海:
【我发朋友圈那次?】
【就打赌输了,大冒险二选一,我必不可能逃过】
【顾易🐶东西】
【另一个是要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说我要当爸爸了】
【我觉得必不可能】
【以后也越来越不可能】
【就没选】
郑棋元:
【…】
【领养一个也不是不行,但要考虑清楚。】
徐均朔:
【?】
【?重点是上面】
郑棋元回归重点:
【那小时候零花钱也要自己赚吗?】
【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个年纪,小时候家里条件应该都好了,用不着。】
徐均朔:
【我妈是军人 这方面管我比较紧 没办法】
车停在小区东门,徐均朔下了车,被裹进北京呼啸的西北风里,几欲把毛衣领子拉成头套,背着包往家楼门口跑。
等他看到熟悉的901号门牌的时候,攥在手里的手机又显示了新消息:
【那你回去一趟…】
【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楼道里黑灯瞎火,头顶摇摇欲坠的灯泡熄火,过年也没工人来修,电梯间的窗户没关,寒风就又曳进来。
徐均朔伸手敲门,边敲边回:
【我到家了】
【你先开门】
【gkdgkd】
【楼道里贼冷】
【郑迪郑迪】
【快点开门】
等郑棋元把家门打开的时候,徐均朔一句“虽然顾姨是我朋友,但我也必不可能当雪姨”刚打到一半,听见门锁的声响,头抬起来,眼瞳很亮,在灭了灯的楼道里像那个秋日晚上,身在北京的人往天上看,深色苍穹上悬着的两颗星星。
两人中间只隔着几匹布料,半米空气。很快就连半米也不剩了——徐均朔把下巴埋在他的肩窝,鼻尖抵着毛衣,抵在六必居的甜面酱、春饼表面一层香油、暖气烘烤过的毛线的气味里,说:“棋元哥,我真的冷死了。”
他身上携着家里带出来的暖气,和徐均朔身上的冷气流对冲。
郑棋元就想起来大寒那天的晚上,其实算来也不过是四天前,徐均朔握着手机从阳台推门进来的时候,也像这样,开敞的阳台门卷进来些穿堂的冷风,和厨房带着粥香的热对撞。
当时郑棋元带着隔热手套,把一大碗腊八粥摆到餐桌上,用纸巾擦掉溅出来的薏米糊,说,均朔,来吃了吧。
徐均朔从厨房柜子里取了勺和筷子,回来的时候就跟他讲,说,元哥,我得回家一趟,就,春晚当天或者前一天晚上再回来。
年轻人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平常,郑棋元以为是自己之前的猜测都得了印证,小孩儿家里困难真的是因为有老人得病,长期住院,现在病情可能又加重了。
所以他没仔细问,只是说,如果事情很严重的话,均朔,你可以跟我讲。
徐均朔说没关系,元哥,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能搞定。
郑棋元也说“没关系”,但又讲的是,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不是让你去依靠我,就只是…
徐均朔说,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郑棋元说,对,其实就那种…像你买肉,我买菜这样。
徐均朔说,还有,你当大厨,我当卑微洗碗小弟。
年轻人说到这里,也终于笑了笑。
大厨就说,等哪天去买个洗碗机。
洗碗小弟顺杆爬,说,那我不就彻底赚到。讲实话,棋元哥,等哪天我们都唱不动了,就在北京买家店,二环内买不起就往外,然后开个餐馆,也不用很大,但定个小目标,先赚它几百万。
当时年轻人低头喝粥,腊八粥里的红枣和薏米被唇舌细细研磨,“等哪天”这三个字就也被他放在心里细细思量。
“等哪天”,这三个字很奇妙,在大寒时节窗外呼啸的风和室内温热的粥香里说出来,让他像是星际穿越者坐在驾驶舱里,低头看,显示燃料储能的格子永远不会下降,而他的终点宇宙另一端,航行时间是无限期。也像是东北平原落不完的雪,像是西山和长白山相连,闽江不流向东而向北,淌进松花江的凌汛里,像西伯利亚平原南下的风途经他的阳台也途经他的窗子。像年轻人这一生看不完的星辰,某个不会完结的夏天,和没有确界的喜欢。
“等哪天……”大寒那天最后,徐均朔放下粥碗,看着醺黄光影下的爱人,说,“等哪天我把所有事情都搞定,我再告诉你。”
“现在,棋元哥,你只需要知道,我真的……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那个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
“元哥,我得回家一趟,就,春晚当天或者前一天晚上再回来。”
——棋元哥,我要去做一件事,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傻到头掉,挑这个时间去做这件事。但…就,哥,你千万不要拦我。
“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但我当然不会让你也一起过去跪着。我也蛮想讲,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够不够成熟,我还是想讲,没关系,一切由我来。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但我可能更想等哪天,虽然不知道要等多久,等你可以挺着背进我家门的时候,再带你回去。在此之前可能有很多很好哭的事,但我不告诉你。
“我跟他们讲……”徐均朔贴着爱人耳廓说,手把郑棋元的毛衣拽得好紧,像是把他后背的皮骨也一并扯住了,“我跟我爸爸妈妈讲,今年的春晚你们一定要看,因为站在我旁边唱歌的……是我的爱人,是我们未来的家人。”
他的话落在二零二零年的一月二十三号,除夕的前一天,一个人人都有家可归的夜。
但徐均朔是被福州可以过春天的冬季扫地出门的,颠簸着飘回北方,刘海被风拉扯,发丝错乱,挂着雪粒,雪屑很快融成水,渗进发里,让他像个刚刚在微波炉里解冻一分钟的冰块人。
跑得太急,裤兜也不知怎么的,内里的衬布翻出来,挂在裤子侧面,除了白色棉布空空如也,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徐均朔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身无分文的冰块人抱着他的微波炉,两人挨得太近,像冷水湖底叠着的两块石头,是全部家当只剩下一张毛巾的银河系搭车客,偌大世界里所有暖气失踪,只能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郑棋元在他耳边说:“酱鸭我做好了,你尝尝味道,春饼我没放葱,现在回去还是热的。”
然后很轻地拍他的背,说:“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年轻人心里就湿嗒嗒地落雨,胸腔是潮而热的,所以风也是雨,雪也是雨,雨水肆虐泛滥,只能从泪腺点点地决堤。
他想到那本翻来覆去看到第三遍的书,《银河系搭车客指南》里,白色纸张的最后,银河文明的探索历程被归结为三阶段,“咱们怎么吃饭?”,“咱们为啥吃饭?”和“咱们上哪儿吃饭?”
银河系前任总统坐在“黄金之心”里,对那个全身细胞恐怕都改写一次的地球人说:“咱们去宇宙尽头的餐厅吃一顿。”
此时此刻,公元二零二零年,也许沃贡人就在距离行星一光年的路上,“我爱你”每日以亿次为单位被提起、被扼杀,地球这个计算机始终未能解出那个问题和答案——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但是窗外初雪正落,爱人在他耳边说:“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年轻人在那一瞬间勇气填膺,即刻妄想自己是“深思”电脑,运算了七百五十万年,在光亮的建筑物里回答那个问题。
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答案不是四十二,不是。
就是这句话。
徐均朔想。
八、
“回家吧,均朔,咱们回家。”
终。
#北京真的太冷太冷了,我也不喜欢冬天,但是总归还是有很多开心事,比如说刚才北京真的下雪啦!
【元与均棋】勾引老狐狸
RPS向HE
又名《修狗大战老狐狸》
1W+
1·被勾引的狗
被分手的第100天,徐均朔意料之中又喝多了。在这个难熬的日子里,他的灵魂伴侣顾易,已经从一段恋情平稳成功过渡到另一段恋情的顾易,义薄云天地陪着他,简直令人感激涕零。
“你说,棋元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
顾易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听徐均朔问这个问题问了多少次,他没办法替郑棋元回答,只能搜肠刮肚地想着安慰的话:“妹妹,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就再追郑老师一次,本来人就是你猛猛冲冲出来的,再来一次,轻车熟路不丢人,对不对?”
就在这一刻,徐均朔这已经被酒精搅糊涂了的脑子,忽然感觉很不对。
人人都说他是绝...
RPS向HE
又名《修狗大战老狐狸》
1W+
1·被勾引的狗
被分手的第100天,徐均朔意料之中又喝多了。在这个难熬的日子里,他的灵魂伴侣顾易,已经从一段恋情平稳成功过渡到另一段恋情的顾易,义薄云天地陪着他,简直令人感激涕零。
“你说,棋元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
顾易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听徐均朔问这个问题问了多少次,他没办法替郑棋元回答,只能搜肠刮肚地想着安慰的话:“妹妹,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就再追郑老师一次,本来人就是你猛猛冲冲出来的,再来一次,轻车熟路不丢人,对不对?”
就在这一刻,徐均朔这已经被酒精搅糊涂了的脑子,忽然感觉很不对。
人人都说他是绝无仅有的薅光者,是用一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把郑棋元硬追到手的勇者,从前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他觉得郑棋元就是一个有点被动的人,他是追得最猛烈的一个,于是就成功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久违地再去复盘这段感情的开始,他猛然意识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顾宝,好像是我着了棋元的道,是他勾引了我的!”徐均朔垂死病中惊坐起。
最开始的时候,他当然是仰慕郑棋元的,但四年多之前他还是个直男呢,他能有什么邪念呢?他得到了与前辈合作的机会,兢兢业业译配了好几版歌词,去找郑棋元讨论出对方最喜欢的一版,再寻常不过的工作。那是他第一次与郑棋元单独相处,其实很紧张,当时只觉得这个前辈人很好很宽和,甚至没什么边界感,很快就跟他打成了一片,心理年龄不大,nice。可是现在想起来,那天郑棋元穿了件很贵很好看的衬衫,用了清爽的香水,只是由于没有弄头发,就给了傻直男一个完全没有打扮的错觉。而郑棋元与他一起讨论歌词时凑得很近,还好几次抬起头,斜着眼睛用上目线看他,猫猫唇薄薄地翘着,简直媚骨天成。就更别提他后来放松下来开一句玩笑,郑棋元立刻上手打他,那他的小心脏不怦怦跳都不正常了……
郑棋元这人弯而不娘,坦坦荡荡,笑起来会往身边人身上栽,拥抱的时候更是整个人都贴上来,时刻散发着性吸引力,是徐均朔见过最有魅力的gay。徐均朔以前觉得郑棋元就是那样的,跟谁都那样,所以他心里面再被挠得痒痒,也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可如果郑棋元真的跟谁都那样,为什么被撩得乱七八糟猛猛冲上去的只有自己一个呢?他忽然想起来,其实郑棋元虽然不端前辈架子,但对其他晚辈是挺严格的,至少会把一些督促他们的耳提面命宣之于口,才没有对他的那份只要他别绷得太紧的独宠。他以前觉得那是因为自己优秀,不用扬鞭自奋蹄,可现在想想,难道就没有其他深意了吗?
徐均朔毕竟是个艺术工作者,观察记录下的细节是比正常人要多的,而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也不太容易合上。他想起还没有很熟的时候,郑棋元一次次状似无意地抓起他的手,令他内心不停忐忑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在直播的时候坦荡说出来。那个瞬间他有点窘迫,下意识要郑棋元不要抓了,当时的郑棋元没说什么,可是下一次公演结束,例行的拥抱他都没有了。那一刻失落的心情尖锐又深刻,以至于他花了好多心思去重新把自己放到那个郑棋元可以随便拉起手的位置上。
不得不说,那段日子徐均朔的心情每一天就像在过山车,为郑棋元的一点关爱亲近开心,也为一点疏忽而难过,而他的策略就是死死贴在郑棋元身边,让对方没有机会疏忽他。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成功的,郑棋元这只情绪不定忽远忽近的猫,终于被他这只忠犬拿下了。但现在想来,那些令他忐忑玩他心态的时光,究竟是自然而然的,还是郑棋元的一场蓄谋?作为一个交往了四年的前男友,徐均朔觉得大概率他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服从性测试。
第一次发现郑棋元这人有点扮猪吃虎的性格,是在节目结束的那天。说来奇怪,那三个月朝夕相处,老老少少早已经打成一片,然而那最后一天却尤其显得出代沟来,工作人员速战速决,大前辈们尽情畅饮,而小年轻们却是花样百出就是喝不下两口。是以郑棋元迎来送往干下半斤茅台,不胜酒力要求徐均朔送他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其实徐均朔刚小酌了两杯啤酒……
这样的情形,徐均朔即便是不疑有他,却也开始长起了心毛,他知道自己和郑棋元的关系,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而这个都沾了酒精的最后一夜,不发生点什么是不是说不过去了。而这时被他送回酒店房间,用热毛巾擦了脸的郑棋元,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说:“我喝多了,今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记得。”
徐均朔犹豫了一下,把郑棋元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说:“那就等你清醒了再说,好不好?”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放毛巾,顺便用凉水洗把脸。
待他再回到房间里,就见郑棋元靠在床头吸烟,目光清醒地看着他,笑着问:“你怎么会觉得,半斤白酒就能放倒我?”
徐均朔上前去,拿走这人手里的烟放在一边,然后不由分说就吻上了那两瓣已经出现在他梦里许多次的翘唇。那晚郑棋元的身体让他意乱情迷,他根本认不出什么是自然反应什么是有意为之,他只觉得抱着郑棋元就好像抱着整个世界,而他最后的思绪断在,过去三个月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情感上有点弯,要身体弯还需要过程,而现在他不用再多想了。
然而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一早,郑棋元捂着头跟他说:“昨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那瞬间徐均朔简直崩溃了,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尴尬的场面,郑棋元已经收拾停当,真的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所以说他们也不是那个时候确定的关系,而徐均朔那一次是真的郁闷得过了火,以至于有几天都没有与郑棋元联系。只是节目刚结束,各种活动接踵而至,一周之后郑棋元好整以暇给他电话接洽工作,丝毫没有异样。
徐均朔看到过郑棋元那个采访,说与他合作就像放风筝,飞远了拉近一点,太近了就放开一些,确实郑棋元在专业上是个尊重鼓励他的人,但这个比喻好像更适合用来形容郑棋元对他们感情的操纵。后来他鼓足了勇气,直接杀到北京去与郑棋元深谈,很严肃地告诉他自己爱他,要他说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郑棋元也难得正色,拥抱上来说:“好呀。”
后来的后来,当徐均朔一万分确定半斤白酒就是不能放倒郑棋元的时候,他问,节目结束的那晚郑棋元为什么要那样对他,郑棋元吸着烟想了想,云淡风轻说:“就是觉得你当时可能是一时冲动,受点打击冷静冷静,更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就是不希望你稀里糊涂就跟我在一起了。”
现在的徐均朔终于明白了,少年人的赤诚在过来人眼中虽然珍贵,却也不过是谁都有过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比不上岁月带来的势均力敌。徐均朔能够成为绝无仅有的薅光者,不是因为他格外赤诚,而是郑棋元不动声色地把路摆在了他面前,让他冲到他身边去的。郑棋元就那样掰弯了他,套路他,考验他,把他玩弄在手掌心,却还让他自鸣得意地以为是自己追到了男神。
狡猾的老狐狸。
此刻顾易牢牢地钳着徐均朔的两条胳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情并茂地说:“既然你已经发现了真相,确定了是郑棋元对你始乱终弃,那他就是个渣男,他就不值得咱们悲伤,让我们把他甩在脑后,迎接新的曙光!”
而徐均朔疑惑地眨了眨眼,继而摇了摇头,说:“我绝对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他勾引我一次,我也要勾引他一次!”
就在顾易惊叹着徐均朔这已经崩坏了的脑回路的时候,徐均朔忽然又绕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你说棋元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
顾易崩溃了。
2·学勾人的狗
其实关于为什么要跟徐均朔分手,郑棋元没有什么理由。反正这种恋爱终归是要结束的,他只是觉得这段感情应该停在这个地方,于是就及时喊停,不需要太多原因。
实际上他也是找不出什么像样原因的。不得不说徐均朔是一个很理想的恋人,大半生了,他还没有遇到过第二个能像徐均朔这样的伴侣,即使已经恋爱了好几年,还能够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半天陪他发呆,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地专心充电,也能够在他心情好的时候缠着他做红烧肉,孩子气得让他觉得自己都又年轻了一回。自从相遇,徐均朔就一直稳坐在郑棋元心头好的位置上,没有被任何人动摇过。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会成为大问题,猜测徐均朔会因为想要追赶他的脚步而忽略了感情的重要,但实际上这么明显的错误答案,当然会被优等生第一个排除掉。徐均朔确实是一个会精益求精会把自己逼得很紧的人,但这些都跟郑棋元无关,郑棋元在徐均朔的生活里排第一顺位,只要郑棋元表达出需要,徐均朔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先把感情经营好。即使郑棋元不好意思表达需要,徐均朔聪明的小脑瓜也能精准捕捉到。
他们应该坦然接受他们之间的代际差异,这个道理甚至还是徐均朔讲给他的。他们一个喜欢搞笑动物,一个喜欢土味,一个喜欢深情的大歌,一个喜欢猎奇的小调,他们的兴趣偏好完全不同,但这不是他们不合适的理由,这只是让他们彼此的生活和视野都变得更宽阔而已。他自诩通透,但徐均朔小小年纪,是个比他更通透的人。
所以并不能怪他为这男孩使尽了手段,实在是遇上这么好的人不容易,只是正因为徐均朔很理想,他才必须更加要为这段感情寻找到一个理想的休止符,停在一切都刚刚好,没有任何坏的回忆,却又轻微走了下坡路的时候。他一直在等待又在害怕这个时刻的到来,赵孤在福州演出,他在后台看到徐均朔父母的那个瞬间,“这一刻终于来了”的感觉就这么降临了。于是赵孤封箱的那夜,天津的躺平与幽默都救不了在风中凌乱的徐均朔了。
这是个有点俗套的理由,好在郑棋元并没有表达出这个会驱使男孩跟父母抗争的借口,他只是说就到这里吧,他们的热情已经耗尽了。然后为了防止徐均朔死缠烂打,他迅速找了下一任,他在情场上绝少失手,下一任当然找得顺利,这就是老狐狸的功力。
只是这段新的恋情进行得算不上顺利,虽然他一开始也不讨厌对方,该上的努力也都上了,但他实在也已经被徐均朔惯坏了,对这种还要从头开始调教又不够聪明的伴侣缺乏耐心,没多久就开始闹矛盾。他就是在跟新男友吵架的时候,被徐均朔打开了家门。
徐均朔用自己的指纹把门打开了,推开门也是一脸懵,他看着屋里面剑拔弩张的两人,说:“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的指纹打不开门了,要不我关上按门铃吧……”
徐均朔以来北京工作,想要在郑棋元家借宿为由登堂入室,美名其曰分手了也还是朋友。郑棋元无话可说,他只能把吵架吵了一半的现男友往外请。然而他这个要把现任赶走与前任同处一室的想法当然是难以实现的,但是家里面房间有限,最后的安排就是,现任睡客房,徐均朔睡客厅。
徐均朔表现得乖巧懂事且毫无波澜,给什么吃什么,让干什么干什么,还假模假式地跟现任哈拉了两句,一副愿意交朋友的样子,倒显得现任有点小气。仗着这是大夏天,晚上洗了澡穿着一条露着大腿的小短裤就出来了,往沙发上一躺,手机自动连上WiFi就是玩,好像贪图的真的是郑棋元家这张免费的沙发。
但是这晚,郑棋元在这个隐含着修罗场意味的房子里着实睡不着,徐均朔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除了刚分手那段时间追着他问了几天为什么,后面听说了他在尝试接受新的追求者,也就沉寂了下去,就算是五月份的时候去看剧,也没有与他有任何交流就离开了。按照他对徐均朔的了解,这毕竟是个靠谱孩子,突然袭击不是徐均朔的风格,即便要来找他,总归也会先问他什么时间方便。
徐均朔不对劲。得出这个结论的郑棋元躺不住了,他起身来到客厅,见徐均朔仿佛睡着,身上的薄被半压在身下,一整条健硕的腿完全暴露在外面。这腿丝毫不让人想入非非,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孩子伙食不错,于是他什么都没想救上前去帮忙盖被子。只是他一拽被子,徐均朔就睁开了眼睛,而且颇为清醒。
“哥你干嘛?”徐均朔也拽住被子,两个人就这么把这条素色被子的一部分拉直了,仿佛拽着一条红绳似的。
郑棋元自然明白了徐均朔的心思,轻轻笑了一下,说:“这个风格不适合你。”
“那你现在在干嘛?”徐均朔也笑了。
氛围轻松下来,郑棋元直接坐在了沙发旁边的毯子上,在这种深夜意志薄弱的时刻,他是真的想跟徐均朔聊聊天。
“哥你的嗓子怎么样了?”
徐均朔问了这个,郑棋元才想起来,自己这么在家里闲着,是在养嗓子,而徐均朔此来,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其实若不是因为嗓子的问题,他可能还没有那么快当新男友登堂入室,可也不过是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开始吵架了。
好在这也是快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眼下他差不多养好,已经在准备复工。“没事了。你最近怎么样?”
“在接触新项目,是话剧。”徐均朔开始得寸进尺,他盯着郑棋元圆乎乎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指卷了发尾的软发梢,在指尖上玩,“睡不着吗?要我陪你喝一点吗?”
郑棋元不想喝酒,其实主要是他不想动,徐均朔这种似有似无的肢体接触让他挺舒服的,于是他又往后靠了靠,说:“就这样聊两句吧。”
徐均朔于是像挠猫一样,愈发碰触着郑棋元的脖子,甚至微微蜷着身子凑近了郑棋元的耳朵,说:“前一阵,剧组里有个女孩好像追我来着。”
郑棋元不能否认这一瞬他心里面空落下去的那一下,但他毕竟已经没有立场,只能微微笑一下,问:“怎么样?你喜欢吗?”
徐均朔被这态度刺到了,顿时发现郑棋元用在他身上的套路都是难以还治其身的,甚至令他产生了一种班门弄斧的羞耻感,于是他只能嘟囔:“我又不喜欢用一段感情走出另一段感情,没那么快重新开始的。”
郑棋元回过头看他,说:“我感觉你在骂人。”
暗夜中徐均朔望着郑棋元这双圆溜溜的眼睛,他没否认自己阴阳怪气,只是直接说:“他好像让你不太开心。”
其实徐均朔并没有刻意像提起这个现任,然而他刚蛐蛐了这么一句,这位现任就出来起夜,直直看着客厅里的俩人,好大一个灵长类电灯泡。徐均朔现在毕竟是个男小三儿,难免心虚,手指还在郑棋元后脖颈上,伸手不是缩手不是,倒是郑棋元没有被抓了包的惧怕,反而理直气壮问:“你干嘛?”
于是现任上了厕所又回了客房,什么都没敢表达。可是徐均朔完全没有狗仗人势的心安,他反倒觉得自己成了郑棋元规训男友的工具人。郑棋元这样与前任理直气壮联系的时刻,他也经历过好几次,也闹过脾气,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只能接受。眼下这位看着还没有他敢闹,以郑棋元的手段,说不定有了今天这一出,以后这个现男友都不敢造次了。
只是氛围被这个起夜的人打断,郑棋元也不知道自己要跟徐均朔聊什么了,意兴阑珊地起身要回去。而徐均朔眼见机会就这么溜走,原本打算好的什么徐徐图之都扔到一边,他赶紧拉住郑棋元的胳膊,说:“哥,他要是让你不开心,你就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他说出这句话就明白彻底破功了,原本想着要把自己也修炼成一个小狐狸,结果三下五除二就露出了狗的本相。而郑棋元只是看着他,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不介意跟其他人不开心,但是不想跟你也不开心。”
徐均朔品着这句话失眠了大半夜,天蒙蒙亮就离开了郑棋元家。
3·狗有狗道
郑棋元的新恋情没多久就结束了,他这个年纪,以为自己可以完全操控一段感情手拿把掐,到头来发现这种无法投入真情的表演毫无意义。不过当初原本就是想要让徐均朔好好离开才开始的,如今徐均朔也果然没有再作妖,也算是求仁得仁。
而徐均朔,在从郑棋元那里离开后,其实想了很多,他能够确定两件事,其一是他这只狗确实走不了郑棋元那条狐狸的道路,他没有那个用性魅力把对方勾搭回来的本事,其二则是,郑棋元爱他。
他找机会回福州与父母聊了聊,关于与郑棋元的关系,他其实没有与父母开诚布公聊过,处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里。热恋的时候父母当作不知道,但失恋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心情。
他诚实说:“我不想跟棋元结束,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追回来,但是我就是想先让你们知道我的打算,如果我跟他复合了,就带他回家来,好不好?”
他善解人意的父母互相看了看,最后他爸爸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和郑老师,能在一起多久?”
当然是天长地久。如果是在初相遇的23岁,徐均朔会毫不犹豫这样回答,因为彼时他还只有一腔少年勇,不知道一段感情要天长地久是什么意义,即使是现在,如果是顾易问他这个问题,他也会这样回答,因为毕竟就是放狠话表决心。可是在父母面前许下的承诺是不一样的,他是不是真的能够一直一直陪着郑棋元,他即使有这个心,是不是有这个能力,这是一个他没有扪心自问过的问题。
而父母看出了他语塞之下的情绪,继续说:“你和年长你的男性在一起,我们是尊重的,说到底你还年轻,尝试什么都可以。而你们在这个时间点上分手,从我们的角度讲,确实是最满意的。他四十岁左右,正是经验丰富又没有走下坡路的时候,你可以从他身上学会了很多,迅速成长,但是再往后,就是你用你的青春去陪伴他的衰退,我们是你的父母,当然会觉得你会吃亏。”
徐均朔听不下去了,反驳:“那怎么可以只占便宜不吃亏呢?任何收获都是有代价的啊。”
“是啊,但是爱就是偏心的,谁让我们的儿子是你呢?但如果你想要继续这段感情,那很多事可能都跟之前是不一样的了,你要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你都要想清楚了,不能事到临头再后悔。”
“我会考虑清楚的。”他最后这样对父母说。
徐均朔去参加表姐的婚礼,那听过无数次的婚礼誓言忽然在他心里触动了一下。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结束。发明这誓言的人也是个天才,说出来简单,践行不易。那么他对郑棋元,是能做到的吗?他忽然不敢说了。
郑棋元从长相到性格都不像前辈,某种维度上徐均朔很清楚他们之间16岁的代际差异,可是另一重维度上他从来没想过。郑棋元会在他步入中年时步入老年,会在他的当打之年垂垂老矣,会几乎没有悬念地先他许多离开人世。郑棋元还维持着鲜活的皮囊,他便也一直没有想过这些事,但不代表郑棋元不会想。
他去看望外婆,在吃过午饭准备小憩的空挡里,趴在外婆的床边问:“老去究竟是什么感觉?”
“就是越来越不中用,没能耐,以前能轻松做到的事情都做不到了,还容易生病,洗个澡都得小心翼翼,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向别人求助。”外婆摸着他的头,“我们朔朔还小,不用担心这些事,但总有一天你也是会老的。”
徐均朔又去问顾易他们,从前是怎么看他和郑棋元的这段感情。
顾易夸张大叫:“妹妹牛逼的嘞,以后大师课天天上!”
王敏辉说:“意外啊,意外真的在一起了,也意外竟然那么久才分手。”
徐泽辉说:“就很古希腊的既视感,长者带着少年成长,班长竟然连这门课都要上一上。”
龚子棋说:“同上。”
徐均朔不甘心,他问了他见过的最傻白甜的人,曾经祝福过他和郑棋元长长久久的人,何豆豆回答他:“均朔,往前看吧,祝情侣长长久久是顺嘴的事情,认真讲我觉得你以后还会有别人。”
原来真的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原来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吗?“不是不靠谱,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曾经拥有的意义要大过天长地久。”他的芾妈如是回答。
原来真的没有人看好啊,徐均朔忽然感受到了他内心里的某种叛逆,感情本来就应该是奔着一生一世去的,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怎么能一边嗑CP一边唱縗呢?
徐均朔决定把他的失恋表演表演,在被甩了大半年之后。他列下长长的歌单开始练习,想要在年底开一场不一样的演唱会,但主办方的接洽非常不顺利,就在他都已经决定降成低配,转战抖音每天清唱一首的时候,工作室又帮他接洽到了新的资源,于是演唱会迅速启动,取了个抽象的名字,在他心里这就是个失恋主题演唱会。
演唱会之后,他特意将《大眠》作为唯一一首live传上网络,于是他喜提大眠哥的新称号,也意料之中地喜提了郑棋元打来的电话。
郑棋元是真的被徐均朔的这个演唱会搞得有些心慌,特别是顾易曾经有意无意跟他透露过,徐均朔看起来已经是个没事人,实际上很多事都放在心里。而徐均朔的这个表现,切中了他心里面最害怕的一件事,他怕徐均朔以为自己是为了享受年轻人的青春而耍尽手段的渣前辈,怕徐均朔将他们的感情当做是一场他预谋了开始与结束的欺骗。
“均朔,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误会。”
“什么误会?哥是说我误会了分开的意思,其实并不意味着分手吗?”徐均朔的声音听起来果然满是怨气。
郑棋元更心慌了,他只能努力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哥的意思是什么,”徐均朔忽然就温和了,甚至因为郑棋元的慌张而带了些笑意,显然刚刚那句是装的,“棋元,我知道你不是骗我耍着我玩的,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好好的,所以我想要证明给你看的是,我能够把伤心难过都最终化作表演的一部分,即使是被情所伤,对我而言也是有价值的,所以,不要害怕让我不开心。”
郑棋元顿时蒙了,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不知该说什么。
“而且,你跟我分手我也不开心啊,完全没有避免掉你想要规避的事情。”
徐均朔就这样先挂断了电话,而郑棋元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忽然有一种诡异的幻觉,他觉得自家窗口外有一只硕大无比的大黄狗,占天占地,让他无处遁形。他一时慌乱,拿着手机就把徐均朔的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
徐均朔发现自己已经进入黑名单,竟然没有着急反而有些释然,他宁愿郑棋元不敢再听他的名字,也不要他对自己不咸不淡。他是一只没有办法隐藏情绪,需要把一切都表达得清清楚楚的狗,没有其他的手段去迂回,然而当狗的忠诚体贴热烈都不能奏效的时候,他会选择咬上去,用明晃晃的伤口让对方永远记住自己。
这就是他的为狗之道。
4·被勾引的狐狸
被拉黑了,徐均朔忽然就踏实了,该吃吃该睡睡,排练演出都非常顺利,还美美过了个年,两个人再有联系,是因为赵孤要在澳门复排。前往澳门之前,主创例行开视频会顺剧本,郑棋元几次出纰漏,徐均朔一点问题都没出,没有消散的红尘就像是有实体,成功从徐均朔身上转移给了郑棋元。
郑棋元也意识到自己每天把徐均朔放在心上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这一阵已经开始有意与不同的追求者吃饭游玩,然而越努力越心酸,大脑本来就听不懂否定句,他越不想去想徐均朔,脑子里出现的就一定是这个人。所以动身去澳门之前,他跟自己预演了很多次,他见到徐均朔要当作就不认识,一个眼神都不给。
郑棋元做到了,排练的时候他奋力逼迫自己,总算是完全投入到排练中,然而也许就是因为排练太专注了,他忽略了一些其他事,以至于明天就要演出,这天傍晚他却开始有点咳嗽。导演让他提前回去休息,他内心里其实很烦躁,徐均朔好像真的没事了,可他这把年纪,本应该是从容淡定那个,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这种烦躁在徐均朔敲开他酒店房门的时候,升腾到了极致,他看着徐均朔手里提着的药和粥,就想把吃的留下,把人赶出去。但是徐均朔死拽着装粥的塑料袋不松手,一副不讲道理就往门里面挤的样子,郑棋元实在到了极限,直接爆发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分了手你就好好地回到你自己的生活里去不行吗?你把所有事都弄明白了,把我们两个都搞得这么难受,到底有什么好处?”
“省着点嗓子吧,别吼了,”徐均朔把粥在桌上放好,才抱住郑棋元,“好处不是很明显吗?好处就是我给自己争取到了新的转机啊。”
“你干嘛?你滚!狗屁转机,看见你就烦!”郑棋元想要挣脱,就被抱得更紧了。
“棋元,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已经不是那个无知无畏所以跟你说我不在乎的徐均朔了,我会很谨慎很诚实告诉你我的想法。也许你害怕的事,我也害怕,如果真的克服不了,我会离开的。”徐均朔轻抚着郑棋元的背,直到感觉到这个紧绷在自己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
郑棋元没有回抱徐均朔,但他终于感受到了长久以来一个人撑下来的疲惫,他把头沉沉地放在徐均朔肩上,缓缓开口:“去年过年前,我妈妈生了次病,你记不记得?”
“记得,我还说要跟你一起回沈阳,你偏不让。”
“有一天晚上我给我妈妈陪床,她忽然跟我说,她以前很担心我,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以后老了生病了,就不能像她一样有子女照顾,但是她现在不担心了,毕竟小徐比我小很多,能照顾我的。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很难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没有人会觉得生病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吧,”徐均朔把他搂得更紧一些,“我可以理解你,你是处女座,完美主义,想要我们的感情只有好的回忆,没有糟糕的瞬间,我也一直在配合你,用这个理想来经营感情。但是你终究是会老的,那些你需要陪伴需要照顾的时光,你不想要我,你想要谁,我听听看。”
当然是谁都不想要,但如果一定有那么一个人的话,那也不是徐均朔,他宁愿是一个他不怎么爱的人,聊胜于无就行。
郑棋元没有回答,但徐均朔仿佛就已经听到了答案,他将郑棋元放开一点,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郑棋元,这一次我不能配合你了,因为你这个想法就是不对的。这世界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你我就更不是完美的,我要逼你接受这件事。我要见证你撸不动铁的时刻,见证你离开舞台的失落,见证你皮肤松垮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走不动路,做任何事都要我帮忙,见证你因为失能而变得暴躁,无能狂怒,脾气也只能发给我一个人,然后……离开……每一件事,都休想逃过我。”
徐均朔原本有种放狠话的气势,说着说着自己忽然就鼻子酸了,特别是他随手翻一下郑棋元的头发,竟看到整整齐齐迎着光的一簇白发,于是声音带上了哽咽,他只能再次紧紧抱住郑棋元:“棋元,把那个不完美的你给我吧,我做好准备了。”
郑棋元的手,终于一点一点,将徐均朔牢牢抱住。
这晚的后续非常平和,郑棋元把粥喝了之后就在徐均朔的监督之下吃了药躺下了,徐均朔久违地回到郑棋元的床上,竟然有点近乡情却的羞涩。在这样一个相拥而眠的温馨夜晚,即将睡着的时刻,徐均朔其实很想告诉郑棋元,传统意义上完美爱情的第一要义,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论什么原因把人扔在半路上都是不可取的。
而其实郑棋元在睡着前也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谁说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他的修狗就很完美。
【元与均棋】晚婚
※全文1w+,如果可以,耐心看完吧
※本期BGM:李宗盛 - 晚婚,山丘
※老窦是李宗盛大哥的外号
讲道理,我要评论,排face!!!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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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w+,如果可以,耐心看完吧
※本期BGM:李宗盛 - 晚婚,山丘
※老窦是李宗盛大哥的外号
讲道理,我要评论,排face!!!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1.
与郑棋元异地的第二年,徐均朔觉得他们的感情要走到尽头了。
他很苦涩地拨通了龚子棋的电话,在孤独寂寥的深夜开了一瓶红酒,深沉地叹气,“我觉得我跟郑棋元完了。”
龚子棋在后台忙着排练,闻言只回了一句,“哦。”
好敷衍,太敷衍了,敷衍得徐均朔放下酒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讲道理?没了?”
龚子棋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自顾自的幻想,“你先表个白再扯完不完吧,单方面暗恋不算恋爱,别老活在梦里。”
“……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暧昧吗?”被从头到脚嘲讽了一遍,徐均朔倒也不生气,依旧执著地要为自己寻求个无人认证的名分。
电话那头的杂声兀然大了起来,有人催着龚子棋赶紧上台,他急匆匆应了声好,对这边等待答案的人丢下一句。
“别傻了,暧昧不能当饭吃。”
通话断线,徐均朔窝在沙发上长久地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机,他很认真回想龚子棋那句话,毫无内涵却一针见血,就像这个人一样。
不是暗指龚子棋无内涵,别多想。他在心底并无诚意地替自己开脱,忍俊不禁,索性又点开手机,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干脆利落地摆出同样的开场白。
“我觉得我跟郑棋元完了。”
深更半夜被吵醒叫起来解决感情问题的王敏辉比龚子棋更莫名其妙,浓重的睡意还未散去,迷迷糊糊中问了句,“扯什么犊子,你啥时候表白过?”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盲音,王敏辉愣了,虚眯着看了眼通话界面,低声骂道,“操。徐均朔你有病。”
挂了电话的人又恢复到发呆的状态,红酒搁在透明玻璃桌上,醇厚的深红打着旋在杯底上方徘徊,始终不肯安然降落,好像一片无法尘埃落定的心事。
为什么不表白呢。
两年前节目结束的那个夏日,他返回上海继续上课,闲暇时叫了几个同学出来撸串,凌晨一两点,他们做贼一般游荡在上音附近人气最旺的小吃街,挑了一家夹在拐角缝隙里的烧烤摊。
龚子棋把袖子挽上肩膀,露出两条紧实的胳膊,边忙着往滋滋冒油的烤五花肉上撒辣椒面,一边无情地嗤笑着回答王敏辉的问题。
“因为他怂。”
两人对视一眼,三秒后齐齐仰头大笑,王敏辉笑得脸红脖子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太过激动。
徐均朔没懂这有什么好笑的,在闹成一团的年轻人中他带着一脸格格不入的认真,很严肃地问,“我怂吗,你们真觉得我这是怂?”
“不是怂?”龚子棋冷笑一声,顺手将啃的精光的竹签丢进塑料桌下的垃圾桶,“那你觉得是什么?”
反问的语气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徐均朔歪身坐在蓝色小板凳上,没有插科打诨地一手拍掉龚子棋新拿的羊肉卷,也没有笑骂一句“你出大问题”。他仰头盯着上海望不见星星的夜空,愣神了很久,才极轻的叹了口气。
“表白没那么容易,是要负责任的……你们俩属猪的啊?能不能给我剩点?”
小塑料桌上狼藉一片,从荤到素全部洗劫一空,装竹签子的垃圾桶挤得满满当当。龚子棋在解决最后一串骨肉相连,王敏辉半闭着眼瘫在凳子上打饱嗝。徐均朔抢到盘子里无人问津的烤韭菜,一边啃一边安慰自己,多多吃素身体健康,郑棋元不也老吃素吗。
他握住竹签的手忽然微微一顿。
这个人的名字这么随意地出现在脑海里,同剩下的烤韭菜和碳烤鸡心一起被提起,自然而然的有些不像话。
怎么连一点喜欢的仪式感都没有,他忍不住想发笑,又后知后觉似乎无意识的日常渗透最可怕。
真正相处不过三个月,哪儿那么容易被渗透,又不是海绵。咬着烤串的少年人当机立断打消这点矫情念头,那人的名字却像个碰不得的开关,一解了锁就来势汹汹,势必将所有思绪占满。
靠,不公平。
徐均朔很委屈,一颗心真的像块浸透鲜榨柠檬汁的海绵,酸涩又软涨。
太不公平了,明明郑棋元走的时候也一句话都没说,他为什么要在上海凌晨某个不知名烧烤铺饱受内心折磨,悔恨不早点开口。
当时郑棋元提着个大行李箱来每个人的房间,一个个告别,他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在末尾,私心要做与他最后离别的人,没想到郑棋元走到他跟前,同往常一样与他抱了抱,安抚小朋友般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我走了,均朔以后要继续努力,我很喜欢你,加油。”
徐均朔浑身僵硬的被他拥抱着,心彻底凉了半截。
中文真他妈是种神奇的语言,明明一模一样的排列组合,“我喜欢你”是稳重深情的告白,加了个“很”好似爱意该更浓烈,却硬生生将成年人间的俗套爱情转成了哄小孩儿的温馨睡前童话故事。
于是他也学着对面人的平静,很做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诚恳道,“谢谢棋元哥,以后有机会一起演剧。”
表面淡定冷静,心里郁闷得牙齿痒痒。
毫无仪式感,徐均朔恨恨想到,够不上他原本策划的告别一丝一毫宏大。
他想郑棋元真是个聪明人,早就猜测到他暗地里编排好的剧情,连一点给他展示自己豁达洒脱的机会都不留,直接掐断少年人试图营造出的体面。
偏偏郑棋元的告别,本身就是最体面。
上海的凌晨依旧车水马龙,小吃街吵吵闹闹,到处是冗杂的烟火气,烤摊下的炭火将熄未熄,斜斜升起的白烟顺着风飘进他眼睛里,刺得眼泪直流。徐均朔狠狠磨了磨牙,烤韭菜不用使这么大力嚼,他只是装模作样给自己堵塞的心口找个渠道引流。
王敏辉打盹打到一半忽然惊醒,见他泪流满面不禁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嘴上不停念叨,不就失个恋吗,小问题小问题,下回别找圈哥攻略难度这么高的。
他试图沉住气,告诉自己不与沙雕计较,终究还是没忍住,骂了句你给我滚,顺带狠狠踹了一脚旁边吃到满嘴流油的龚子棋。
2.
要说恋爱经历为零,那倒也不算。
徐均朔谈过女朋友,虽然早是八百年前的事,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经验。与每对普通大学小情侣没有什么不同,手牵手逛林荫道,压马路看演唱会,他清晨七点半等在女生宿舍楼下送早餐,姑娘也天天提着书包去图书馆帮他占位置。
很平淡,很快乐,青涩而简单的恋情是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能会心一笑的存在。
反正后面是为什么分手也记不清了,可能是在某个日落西山的黄昏,或是晚自习后静默缄言的深夜,姑娘比他更直接决绝,通知分手时跟医生下发病危通知书一般果断。
徐均朔其实有点难过,他不懂怎样同实实在在喜欢过的人告别,不挽留好似太薄情,挽留了又显得太虚假。
于是愣了几秒钟后,他说行吧,直视着对面女孩的眼睛,诚恳认真道,希望你将来的男朋友比我帅。
“废话。”姑娘甩了他一个白眼,很酷很帅地转头就走。留下徐均朔立在原地,疑惑地寻思着自己这算不算被甩了。
这个问题他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确实没有再谈恋爱。太忙了,每每有人问起,他总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
确实太忙了,忙到王敏辉吐槽他要为上音的学院建设捐躯。班长,学生会,辩论队,单单拎一样出来都够让人累到脚不沾地,他却天天赶场子般三点一线地穿梭,时不时还参加点校外活动,替学校撑个场子。
偶尔也会疲惫,就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一坐,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想,大概只是好奇,好奇是射手座的天性。什么都想尝试,什么也不愿放手,最后将自己充涨得满满当当,像一只光鲜亮丽的氢气球,某些时刻却一戳就破。
龚子棋在大二那年去参加了个节目,回来后聚了几个狐朋狗友又溜到烧烤摊撸串,龚子棋戴了个黑口罩,说自己现在是半个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
他侧身拿了串烤羊肉串,说,你再恶心我我就把你的黑历史打包发网上。
龚子棋闭嘴不说话了,沉默地打开一听啤酒,忽然道,“我觉得那个节目挺有意思的。主要是遇到的人都有意思。”
他低头翻着快烧焦的鱿鱼串,一言不发。
节目组再次发来邀请已是半年后,他参加了面试,没什么悬念地入选,于是二零一九年的夏天,他提着一个行李箱,单枪匹马杀去了长沙。
拎包入住酒店的第一天,他看见隔壁床上躺着的老男人正拿着手机视频通话笑得一脸慈爱,抬眼看见有人进来,跟他笑着打招呼,说你好,我是刘岩,叫我岩哥就行。
徐均朔腿一软,差点跟着没扶稳的行李箱一起倒地上,他撑着玄关处的鞋柜,故作镇静道,岩哥你好,久仰大名。
不错,他在心里为自己发了个“整挺好”的表情包,不卑不亢,既尊敬前辈又不显得太狗腿。
放了行李正要出去吃饭,刘岩放下手机说,“一起吧。”于是他俩一道出了门,撞上隔壁健身回来的男人,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脖子上随意搭着条白毛巾,侧着身子在刷房卡。
耐不住那张脸实在太惹眼,徐均朔下意识瞥了一眼,视线霎时间顿住,挪也挪不动。不是吧,他在心里嚎了一声,安慰自己说一定看错了,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下一秒,他听见刘岩熟稔地与那人打了个招呼,“棋元啊,你这天天锻炼,也太拼了。”
郑棋元闻声扭头,看见是他们,笑着应道,“老了,再不锻炼就唱不动了。”
是真的郑棋元。
徐均朔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二十二岁的徐均朔算是一个很成功的追星男孩,听过李宗盛的演唱会,看过RNG的现场比赛,与李健在摄影棚里合唱过,跟郑棋元一起上过节目,虽然对方有极大可能性不认识他。
后来想起,他告诉郑棋元,“我当时见到你,真的很激动,但不是特殊的激动,你懂吗?”
是追星成功后的快乐,是见到大前辈的窃喜,是回学校后能跟同学们张牙舞爪地炫耀,但这种兴奋不会比一次考试拿了年级第一来或是团队赛拿了MVP来得更持久。
徐均朔明白人生的苦难是很多的,所以一直很用心珍藏至今为止遇见的每一份美好,如同蜜蜂酿蜜般放置在内心深处的木盒中,等待将来必要时,从中汲取一丝甜味。
再次遇见郑棋元时这点转瞬即逝的火花与热情,甚至不会被搁置在他的藏宝盒里。
可他无法解释自己落泪的冲动,因为郑棋元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你知道吗,当时你跟岩哥下楼的时候同手同脚了。”
徐均朔张口欲言,认命地发现无从反驳。
旁边站着愁眉苦脸的胡超政,对着编曲老师要求的歌词律动性一筹莫展。
“要有恋爱的感觉,你们这是恋爱指南,是要欲拒还迎,互诉衷肠的。”尚雯婕观看了彩排后,站在一旁给他们提建议,顺带夸奖一把标准教学素材,“郑老师就特别到位,你们看他的眼神,动作,是能把人吸进去的。”
“棋元哥有经验啊。”胡超政无可奈何地叹气,试图与徐均朔交换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却发现他没有朝这边看,脸上虽然笑着,表情却淡淡,好似神游天外。
郑棋元连连摆手,边笑边说,你们别拿我当靶子,我无辜的很。几个人互相调侃,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挑了无人说话的空隙,郑棋元转头望过来,眼神温柔平和。
“均朔谈过恋爱吗?”他问,语气带着长辈八卦小年轻感情生活的明显笑意。
徐均朔心里忽然涌上汹涌澎湃的酸涩,更深的恶意是藏在心酸下的暗礁,他对上那双眼睛,忽然有股很强烈的念头,想要让这艘平静航行的大船,触礁沉海。
“谈过。”他回答,“很早了,大一大二的时候谈的。棋元哥你呢?”
最后半个问句是故意加的,他想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逼到这关口,怎么能不展现一下自己的满不在乎与洒脱。
郑棋元收回视线,仰头认真思考了会儿,然后无奈地摇头,“年轻时候的事儿了,都快忘了。”
尚雯婕补刀道,“忘了谈过多少场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哈哈大笑,将这个话题无声揭过。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徐均朔在此刻切身体会,他尝试跟着一起笑,但嘴角僵硬着不听使唤,于是只尴尬地皮笑肉不笑。
他忽然厌恶起当下这种成年人闲聊氛围,到处充斥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心照不宣,而这本该是他最擅长的领域。许多老师夸过他是个情商高性子又稳重的后辈,这样的年轻人没有谁会不喜欢,脑子灵会说话,距离分寸拿捏的刚刚到位,气氛得当时又进退有度的得寸进尺。
这等本事归功于他多年来有意识的自我锻炼,某种程度甚至称得上是种天赋。
此时此刻他站在两个真正的成年人旁边,被他们用阅历与成熟建立起的小世界隔绝在外,绝望地发现原来在真实流淌过的岁月面前,任何天赋都是如此渺小且不值一提。
两年后的徐均朔仍难以形容那时如海水没顶般的难过与不甘。
或许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与平易近人的前辈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以如此令人难堪的姿态,横跨在少年人的心头。
3.
凌晨两点,徐均朔从窝在沙发上改成窝在床上。玻璃桌上的红酒一口没碰,安静地立在昏黄微蒙的灯光下,像一支含苞待放,花瓣将展未展的红玫瑰。
他在思考要不要打今晚第三个电话。
如果说这是一个注定失眠的夜晚,那么从凌晨两点到六点起床还有四个小时,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比如说,打一个电话,听见某个人的声音。
郑棋元,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还是没有拨出那串电话号码,安静地将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抱着怀里的卡比兽,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下来一本书。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
顺着上次压在内页的书签,他翻开下一页,看到这次将读的诗的序号。
Sonnet 73。
第七十三首,在莎翁上百首巧妙绝伦的十四行诗中,实在算不上是温柔的一首。
他低垂着眼,手指顺着一个个英文字母缓缓挪动,嘴里跟着默念出声,南方男孩自带软糯的腔调,念起悲剧也像是在读情书,在上海凌晨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In me thou see'st the glowing of such fire
That on the ashes of his youth doth lie,
As the death-bed whereon it must expire
Consumed with that which it was nourish'd by.
This thou perceivest, which makes thy love more strong,
To love that well which thou must leave ere long.
手指停在最后一行的上方,他顿住眼神,翻页去看译文。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余烬,
它在青春的寒灰里奄奄一息,
在惨淡灵床上早晚总要断魂,
给那滋养过它的烈焰所销毁。
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因为他转瞬要辞你溘然长往。
夜很静,窗外似乎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落在屋檐的瓦砖上,敲出起起落落的音节与鼓点。他在雨声中垂头默想,思绪停驻,久久萦绕在诗的末尾而不肯退去。
原来爱不是火焰,而是余烬,是黄叶与瑟缩的枯枝,是鸟儿在荒废的歌坛上吟唱,是暮霭沉沉,和徐徐消退的夕阳。
徐均朔合上书,忽然觉得筋疲力竭,理解这样类式的爱似乎耗掉他大半力气,于是将头斜斜搁在背后的靠枕上,闭上眼睛。
奇了怪了,是深夜让人容易情绪失控,拐几个弯都能联想到并不相关的人身上去。
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弯了弯嘴角,翘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弧度。
他想起自己其实从来不爱规规矩矩叫前辈的名字。
徐均朔自认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也乐意试探每个人的社交距离,练歌时一旦开始无聊,他就开始调节气氛般没大没小,故意将“棋元哥,郑老师”一类的称呼通通换成“郑迪”,说你既然有曾用名,人生从此就一分两半了。
郑棋元也不恼,只故作自艾自怜地擦泪,感叹道,“我怎么活了这么久,既感动又难过。”
他当时被这句看似调侃却别有深意的话震住了,下意识要回你三八二十四,老的到哪儿去,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成了另一番意思。
“是啊,你好老。”他笑嘻嘻地趴在郑棋元肩膀上,语气飞扬,“别再长了,等等我吧。”
这算得上是相当直球的暧昧,几乎就要越过禁区的黄线,郑棋元任由他搂着自己脖颈,眼神落在手里的歌稿上,手指微微打着节拍,他笑着说,年轻好啊,时间就是资本,爱错了人可以回头,失败了可以翻盘。
徐均朔从背后搂住他的手僵硬一瞬。
一身白衬衫的男人立在钢琴旁,左手随意插着兜,眼尾往下划出温和的弧度,站姿挺拔如一棵顶天立地的橡树,而他顶着冻冰勺子也消不去的黑眼圈,驼着背扒在他身上,滑稽搞笑得像一只熬了通宵的树袋熊。
树袋熊好奇地观察橡树遮天蔽日的暗绿枝盖,却在本该郁郁葱葱的芽端窥见一缕秋黄。
徐均朔低下眼,看见郑棋元笑起来时眼角勾勒出的几条眼尾纹,大家一向都夸他年轻,从来没有人注意过时间究竟怎样给人留下痕迹,在默不作声的地方刻下一笔一划。
既是在提醒自己,又在警告他人。
他忽然格外想哭,那是种无法压抑的情绪,就像第一次察觉到岁月原来真实存在时那般不甘。他可以接受郑棋元长他十六岁这样无法企及的差距,却在明白原来他的强大要付出更大代价时,难过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不动声色地踮起脚,轻轻吻上那道岁月的纹路。
没有停留很久,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两三秒,他顿了一下,头略往后靠,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郑棋元依然在笑,他低垂了头,望着钢琴上黑白相间的琴键,无可奈何地摇头,语气轻柔。
“你啊。”
他向来温柔,只是这次的温柔似乎带了点别样情绪,徐均朔不知作何解释,又怕自作多情。他不知是否单单靠一个踮起脚尖的吻就足以让自己闯进年长者的心,更不知道如果真的冲破那道心防,又该如何收场。
怎样爱上一个秋天,珍藏他的落叶,又怎样搂起一捧寒灰,再重新燃起温柔冰冷的余烬。
他还太年轻,没有时间去学。
二零一九年的夏天,他的前女友成功考取国外知名导师的研究生,带着一群人的艳羡踏上了去往百老汇的飞机。
他思来想去,还是干巴巴的发过去几个字,“恭喜恭喜。”
发完后这事就忘在一边,以至于晚上排练完累的跟狗似的回房间后,掏出手机点开一看,看见微信通知里她的名字列在上方,愣了一愣。
她说,“谢谢你从前的照顾。我以前很难形容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太虚无缥缈了,说了又怕矫情。现在想来,你只是很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徐均朔在看见最后一行字时,浑身如过电般僵硬。
他终于感到慌张,他不知道什么叫短暂的爱,更贴切地说这算不算不负责任。
他比郑棋元更怕自己不爱他。
可他才二十二岁,本就是个注定无法给出承诺的年纪,他应该与志趣相投的同龄人相知相爱,一同携手试图闯过重重难关,无论最后白头偕老还是一拍两散,都是谁也不亏欠。
怎么就偏偏爱上郑棋元。
他很有些绝望。阅历与健康的脱节,返璞归真和故作成熟的差距。他倒是被宁愿郑棋元率先抛弃,无尽的爱与痛苦都留给自己,反正他也有更长的生命来消化。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总乐意构想宏大悲壮的英雄主义,往往忽略内心深处藏匿的,对世界始终抱有的不确定。
他偶尔也会不明白自己在操心些什么。郑老师谈过很多场恋爱,或许曾经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但始终尊崇浪漫主义,平易近人的柔软夹裹着坚如磐石的利壳。
自己唯一的优势,似乎只有年龄。
少年骑士对上大魔王,好像很难说清孰胜孰败。
徐均朔坚守着固执已见的懦弱,自始至终难以承认后退的那一步里,也有一半,是怕自己受伤。
幸好郑棋元也从未戳破,依旧带着他练歌,任由他打打闹闹得寸进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个实实在在的吻,而非脸颊相贴的转瞬而过。
他以为这是最好结局了,他们亲吻过,相拥过,也实实在在告别过。
无论是黄叶,灰烬,或是百花凋零的神坛,都与他再没有关系。
可莎翁说,“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徐均朔恍然,他看似倔强,狼子野心,唯一前进的那一步,竟然是为了安抚他的疲乏与衰老。
4.
果然失眠整晚,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八点半被戴宸的电话吵醒,温吞缓慢的语速,软绵绵地像团棉花,徐均朔半梦半醒间以为昨晚压在怀里的卡比兽一夜化为人形,在他耳边不停碎碎念。
卡比兽说,龚子棋方书剑巡演结束刚回上海,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他下意识就想应声好,话到嘴边又兀然卡住,猛地睁开眼,点开相册翻出张买票的二维码截图,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徐均朔叹了口气,回他:去不了啊,戴戴。闷闷的尾音带着沙哑,他仰头躺在羽绒被里,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我要去一趟长沙。”
“今天?”戴宸一成不变的音调终于带了点惊讶的上扬,顿了一下,他轻声问,“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不是“你要干嘛”或是“大白天抽什么风”,徐均朔想廖昌永独宠戴宸果然是有理由的,呆呆软软的人却永远拥有对世界最为敏感的直觉,又懂得适时的寡言少语。
等待的答案几乎要消弥在之后长久的沉默中,徐均朔叹了口气,向戴宸默不作声的坚持投降,“是啊。”他拿左手按着太阳穴,笑着说。
“去见李宗盛。”
巡回演唱会长沙站,地点国际会展中心,半个月前买的票,几乎快要被他置之脑后。徐均朔坐在与两年前一模一样的位置上,侧头望着观众席上逐渐涌入的人群。
他想,要是李宗盛大哥能学习一下五月天,让他们拿出手机拨个电话给曾经爱过的人什么的,自己或许倒不用这么纠结。
手机被静静搁置在外套包中,一震不震,没有新信息。他想了很久,手指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了又删除,迂回委婉的字眼排列组合怎么也凑不出个满意的句子。
郑棋元,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仰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回,望向台上倚在钢琴凳角的木吉他。
那是把跟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吉他,他想,音乐家果然都是念旧的浪子。
舞台灯光忽然亮起,徐均朔抬眼向前方望去,四周的声音刹那间被放大,掌声雷动欢呼如潮,起起落落将人抛起又接下。
手机震了一下,动静小到微乎其微,他的手下意识也跟着颤了一下。也许是10086,他想,或者旁边补习机构的骚扰短信,天天向他推荐高考冲刺班,昨天最后一次打来电话时,他趁那边的推销员没开口直接说道:我保研了。
干净利落,永除后患。
什么都没有,打开手机后短信未接来电全部干干净净,只有一条未读微信静悄悄躺在通知栏里。
耳边尖叫声又兀然大了起来,他没抬头,果然下一秒听见李宗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有些变音的磁性盖过所有杂声,传遍馆内每个角落。
但徐均朔什么都没有管,他望着手机发呆了很久,然后终于忍不住,伸手点开。
是郑棋元,发送时间显示三分钟前。
只有短短一句话。
他问,你来长沙了?
郑棋元知道徐均朔来了长沙的时候刚刚下戏,舞台妆和演出服都没来得及卸换,他摇匀卸妆水,润湿化妆棉敷在脸上,顺便查看一天错过的重要消息。
王敏辉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是他们上音的一群小年轻聚餐,嘻嘻哈哈在路边摊前的塑料小蓝桌旁围了一圈。方书剑手里拿着两根串串,手臂搭在周继琛的肩膀上,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龚子棋立在人群后表情很冷漠,只斜瞥了一眼镜头,他旁边的戴宸没注意到相机,眼神专注于捧着的半截鸭脖子,啃得很认真,王敏辉没入镜,大概是在照相。
他一个个顺着人头数过去,意外没看见本该最显眼的人。
徐均朔不在。
纠结了几乎不到一秒,打好的评论已经发了出去,赤裸裸躺在王敏辉朋友圈的评论区沙发。
郑棋元:人不齐啊。
没一会儿王敏辉回了他私信,咋咋呼呼大大咧咧道,“棋元哥,你没见到均朔吗?他说他今天要去长沙,晚上吃饭都没来。”
他惊讶地挑起眉,却也只得实话实说,“没见到,他没告诉我。”
“不是吧???”王敏辉毫不吝啬地发来三个大问号,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他知道你在长沙巡演才去的,刚刚还说他一定下了飞机直奔你们剧院,害,原来真是听演唱会去了。”
“演唱会?”郑棋元敏锐地捕捉到三个字,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他问,“谁的演唱会?”
还能有谁,李宗盛呗。王敏辉匆匆发来几个字,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意料之内的不以为然。
哦,是了。郑棋元撕下附在脸上染成五彩斑斓的化妆棉,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翻手将手机盖在桌面上,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徐均朔确实喜欢李宗盛,他沾水抹了把脸,记起男孩提起偶像时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两年前的夏天,李宗盛巡演开到长沙,徐均朔也是偷偷摸摸买了票,一个人坐公交车跑去会展中心。工作人员打电话不接,最后只得绝望地找到他这儿,说如果均朔回来了,记得通知他们一声。
郑棋元嘴上应了声好,却忍不住偷笑的冲动,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他想,一场演唱会罢了,也值得不管不顾的,倒是勇敢得让人有些羡慕。
他给徐均朔发了条微信:明天节目播出,导演老师让你发条微博营业。发完后瞄了眼时间,将将九点过十分,演唱会大概才到高潮,小孩儿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他,于是抓了条毛巾准备去洗澡。手机刚充上电还没来得及放下,忽然在他手心微震一下。
郑棋元顿住动作,看见通知栏里的回复,有些发愣。他点开看,果然是徐均朔,发了个“整挺好”的杰尼龟,他不自觉笑了起来,思考挑个什么表情回他,却看见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省略号。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对方的信息已经又发了过来。
徐均朔:哥,现在有空吗?
他盯着这句猜不出意图的问话,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回应,手却已下意识将毛巾放下,打出两个字。
郑棋元:咋了?
手机忽然响起铃声,经不起刺激的大爷吓了一跳,连联系人都没看就手忙脚乱地接起,耳边霎时间传来冗杂沸腾的噪声,有人扯着嗓子对着麦克风大喊,“棋元哥,听得到吗!”
他迫不得已将手机挪远了些,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听得到,我又不聋。”
徐均朔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嘈杂渐渐平息下去,似乎有人为了收音将手机高高举离地面,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音中终于传来声清晰的主调。
他听见电钢琴上划过的几个音符,与吉他轻柔的和音连成缱绻温柔的前奏。
郑棋元坐在床沿上,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拿近了些,贴在耳边开了外放。
男人仿佛拿着话筒在低声倾诉,歌声沧桑却洒脱,一个个字通过麦克风漫出来,慢慢飘上天花板又再倾泻而下,于是他从头到脚都被淹没。
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
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他似乎听见徐均朔在低声跟唱,少年人的小心思杂糅在鼓点与乐声中,实在听不真切。
窗外夜色静谧,偶尔有车呼啸而过,底盘摩擦地面时嗡嗡作响,有人在楼下惊呼一声,于是耳边的噪声便大了起来。
水滴落在屋檐上,微弱却清晰地砸出第一声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淅淅沥沥,不大,却安静地持续。
下雨了。
房间里默得有些可怕,唯一的响动是徐均朔那头的欢呼与掌声,像是透过另一个世界,在他耳边孤独地放映着。
郑棋元忽然很想知道,徐均朔有没有听懂这首歌。
从前他也曾以为自己听懂过,后来才发现李宗盛的歌听不懂才是最幸福。
少年人的早熟与沉稳能否补缺人生经历的匮乏,郑棋元不知道,却在一瞬间感到疲倦与无力。为什么要逼那么紧呢,他想,不懂是最好,没有烦恼,当然也最快乐。
如果爱人成了压力,又从何而谈爱的本质。他向来不觉加速成长是什么好事,像冬天里催熟的樱桃,养在红墨水里的白玫瑰,绚烂过一瞬后却加速地腐烂。
他不愿当那阵吹拂樱桃的暖风,也不情愿变成花瓶里压抑浓重的红墨水。
樱花就该在春天绽放,白玫瑰该永远是白玫瑰。
如果对这份感情没有别的东西可给予,至少不能在他的纠结痛苦上继续加码。
郑棋元谈过很多场恋爱不是假的,不只一人对他说过,棋元,喜欢你真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好的人会让身旁的人感到幸苦,偏偏又舍不得放手。彼时他年轻又无定性,对爱情中的安全感与犹豫都不屑一顾,以为爱与痛苦必定密不可分。
不担压力如何爱人呢,他曾经如是想。
郑棋元闭上眼睛,望着回忆中的自己,苦笑一下。对不起啊,他想,自己此刻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确辜负了从前的希望。
他不想将这样的压力放在徐均朔肩上,要等他准备好,他想。如果等待是折磨,两人之有一人来承受便足够了,折磨之外的时间都留给徐均朔,足够让他慢慢做决定。
李宗盛的歌声早已停了,电话那头却一直无人开口,郑棋元按了按太阳穴,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一如往常带着笑意。
“快回来吧。”他说,“雨要下大了。”
5.
得知徐均朔来了长沙,郑棋元也下意识认为小孩憋不住会来找他,结果一直等到晚上快十点也没消息。倒是挺能忍,他暗暗想,不自觉扣了扣手机壳,又检查了一遍来电信息。
工作消息和私人聊天混杂在一起,唯独没有徐均朔。
他盯了一会儿灰暗下去的屏幕,忽然伸手重新按亮然后解锁,在微信对话框中找到沉寂了很久的头像,信息已发送了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受控地做了些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郑棋元无所谓地想,向想念投降并非什么可耻的事。
他没想到徐均朔的电话来得这样快,如两年前一样,仿佛在一直默不作声地伺机等待,从未改变。
郑棋元一时却不知作何反应,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名字如此生机勃勃且热情洋溢,是他见过所有二十二岁少年里的最意气风发。
很不合时宜的,他想起那个钢琴房里的吻。
或许是双方在暧昧禁区来回徘徊时,少年人所迈出最明显的一步,犹豫的,小心翼翼的,而又奋不顾身。
他不曾责怪之后徐均朔的怯懦,且深知自己若是执意寻求个结果或许会将本就敏感纠结的男孩逼上悬崖,于是他安然等待,不遮掩之前岁月中的磕绊与经历,给足了耐心与温柔。
等你准备好了,就向我走来吧。他想,我滞留原地,从未走开。
可为什么,一定要徐均朔向他走来呢。
郑棋元从未想过,若爱是双向的馈赠,那等待是否也是两人必定共享的痛苦。
并不止他,之于均朔,等待何尝不是难耐的折磨。
郑棋元盯着闪烁的屏幕,忽然嗤笑一声,低头翘着嘴角接起电话,然后抽出压在道具与剧本下的大衣,起身向剧场外走去。
太蠢了,他想。
谈过这么多次恋爱,如此简单的道理,一直到徐均朔打来电话之前,他却都没有想通。
身边的人群忽然又开始躁动,尖叫喧哗如汹涌而来的浪潮,忙着低头打电话的徐均朔抬眼一看,原来是大叔已经握着话筒坐在了台上的长脚木凳上。
光影昏暗,一小束笼罩在舞台中心的男人身上,他使劲前倾试图看得清楚些,听见六十多岁的老大叔又开始自称小李,忍不住跟着周围人一起笑。
耳边的电话是在这时候接通的。
“喂,均朔。”
他腿下一软,连忙撑了一把前排观众的椅背,才堪堪不至于摔下去,清了清嗓子,借着身边的压声将声音里那点慌乱压下去,“棋元哥?你怎么接的这么快?”
话一出口徐均朔就后悔了,但又来不及撤回,只能愣愣听着电话那头的男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心里后悔自己是跟演唱会有什么仇什么怨,每次打电话都跟个傻逼一样。
郑棋元问,“演唱会开始了吗?”
“开始了。”他答,“马上就要开始唱了。”话音刚落,依稀听见郑棋元那边沙沙作响的风声。怎么会有风声,徐均朔纳闷,剧院难不成还是露天的,年纪一大把了又是跑去什么地方演戏了啊?
“下次要来听记得早点跟我说。”郑棋元压着嗓子咳嗽两声,像两道鼓点砸上他的心坎,“找人帮你搞两张前排票的本事还是有的。”
徐均朔听得又好笑又难过,他看见老窦已经说完了开场白,低下身子在跟乐团嘱咐什么。台上的灯光忽然暗下来,浅浅淡淡照亮舞台中间一圈。
他脑子忽然一冲,接着说,“你陪我来?”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着没有声音,他心蓦得往下一沉,没来得及越描越黑地解释什么,台上的人开了口,老窦坐在一圈光晕中央的高脚凳上,拿过了立麦。
“……每一次唱的时候,我都想把这首歌第一次写的时候的感觉找到,唱给大家。”
徐均朔举着手机怔怔听着,直到好几拍的前奏过去,才意识到这是哪首歌。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老窦的歌声沧桑低沉,静静从麦克风中漫出来,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溢满。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
“好啊。”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嗓音微微沙哑,尾字沉入深不见底的夜色。
一瞬间,徐均朔忽然忍不住的很想哭,他望着前方随着逐渐高昂的鼓点而亮起的灯光,在轻柔的吉他与钢琴伴奏中,压抑不下抵在嗓子口的哽咽。
“郑棋元,你是不是真的谈过很多次恋爱啊?”
这次没有太久的沉默,郑棋元顿了一下,很快回他。
“是啊,挺多的。”他语气带笑。
徐均朔被他这般直白的坦诚给逗笑了,于是吸了吸鼻子,低下头闷闷道,“我只谈过一次诶,好不公平。”
歌声随着伴奏大了起来,身旁的女生开始轻声哼唱,他终于听清几句歌词。
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对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电话里郑棋元说话的声音太轻,他险些要听不见他的回答。
他说,“我教你啊。”
周围瞬间陷入真空,连歌唱的人都止住歌声,垂头静静等待,再下一秒,吉他与小提琴一齐奏响,鼓声加快节奏,霎那间轰鸣。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再次坠回地面,他终于重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身边有人递来一张纸,他愣住,看见刚刚哼歌的女孩微笑指了指脸上,示意他擦一擦。
徐均朔接下纸,伸手一抹,触觉一片冰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落了泪。
“你那边声音好吵。”郑棋元忽然道,他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废话。”徐均朔回,“演唱会不吵才怪。”他忽发奇想,接着问道,“听得出唱的什么吗?”
郑棋元真的不再说话,认真听了一会儿,回答的速度很快,“山丘。”
他还没来得及表扬他年纪虽大耳朵却好用,就听见郑棋元那头传来冗杂沸腾的尖叫,隐隐约约夹杂着歌声,带着老男人特有的潇洒与沙哑。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换不回的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徐均朔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身子不自觉前倾,连尾音都带上颤抖,“你在哪儿?”
“听完了再出来吧。”郑棋元的声音掩在嘈杂的浪潮下,他闷闷咳嗽两声,低声说。
“我在外面等你。”
6.
徐均朔到底没有耐心忍到演唱会结束,第一首歌唱完后,他就提着双肩包偷溜出了会场。
夜晚的昏暗灯光照着繁复琐杂的展楼,水泥地落上一片阴影,仿佛一头巨大无比的野兽,郑棋元站在野兽的心脏处,背着双手,正出神地仰头望天空。
徐均朔立在原地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本想慢慢走去,步子却忍不住加快,最后干脆变成奔跑。
他从背后猛地抱住郑棋元的肩膀,将整个人一股脑圈在怀里,像一只树袋熊死死环住属于自己的那根枝桠。
“你说话要算数。”他将头抵上他的后背,用力拱了拱,嗓音带着未褪去的呜咽。
郑棋元无声地笑了,他转过身,张开双臂,拥抱住男孩瘦弱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好。”他说,“说话算数。”
“我没怎么谈过恋爱,你不能嫌弃我。”徐均朔说。
郑棋元听见他的话,于是笑得更大声,眼角跟着扬起几条细纹,“我四十岁,很老了,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低下头,声音柔和平静,“均朔,不用怕,将爱人与被爱都当做一件小事情。”
长沙冬日的深夜,郑棋元笑着拥抱自己迟来的爱人,低头亲了亲他翘起的发梢。
爱情并非大起大落的桥段与恢宏的告白,也不是天上的月亮星星,爱是上海凌晨的小雨,是学会拾起秋天的黄叶,是看见他眼底青春的寒灰,仍用力试图重燃余烬。
相爱需要勇气,爱却是一件小事。世上有六十亿人,总有一个人从你的眼睛看入灵魂,他欣赏你,热爱你,愿意看遍千帆过尽后向前迈出一步,教会你温柔。
他终于不再胆怯,担心郑棋元不爱自己亦或自己不再爱他,也不用惧怕生命残酷,他们永远无法陪伴彼此到人生尽头。
因为爱是一件小事情。
徐均朔抬眼望他,仔细端详许久,然后低笑一声,凑上身去吻他的唇。
那又怎样呢,他想,还有很多很多年,他们将陪伴彼此渡过。
越过山丘,从此有人等候。
-END-
【瓶邪】丧彪他为什么要叫你咪咪啊?
——冷酷无情真黑猫瓶 x 清澈愚蠢大学生邪
——我想一本正经的搞笑
———正文
我的大学生活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因为我家离学校几公里,共享单车骑快点也就是个起步价,想回随时都能回。
不过入冬之后降温了,我嫌骑车太冷,基本上周末才会回家。
本来我周五下午没课,按理来说中午上完课就能回家,但是我的图纸还没画完。这东西那么大一张,又不能弄脏弄皱,只能画完再走。
图纸这东西画起来才知道有多费时间,我连晚饭都没吃,不抬头不抬眼地画到十点多才画完。
因为答应了爸妈今天回家,所以我抓紧收拾收拾东西,背个包就快点走了,回去太晚又怕打扰他们休息。......
——冷酷无情真黑猫瓶 x 清澈愚蠢大学生邪
——我想一本正经的搞笑
———正文
我的大学生活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因为我家离学校几公里,共享单车骑快点也就是个起步价,想回随时都能回。
不过入冬之后降温了,我嫌骑车太冷,基本上周末才会回家。
本来我周五下午没课,按理来说中午上完课就能回家,但是我的图纸还没画完。这东西那么大一张,又不能弄脏弄皱,只能画完再走。
图纸这东西画起来才知道有多费时间,我连晚饭都没吃,不抬头不抬眼地画到十点多才画完。
因为答应了爸妈今天回家,所以我抓紧收拾收拾东西,背个包就快点走了,回去太晚又怕打扰他们休息。
我一路狂骑,风刮得我脸都疼。
为了省时间,我抄近路拐到了小巷子里。这里路窄,灯暗,少有人走。
因为我总是半夜骑车,所以虽然我没有自己的自行车,但是我有自己的车灯。
而此时,突然,在被我车灯照亮路面上闪过一条黑影。这个黑影貌似被我的车轮撞到了,然后滚到另一边。
我吓一跳,连忙捏住刹车,差点翻过去。
我放下自行车的脚撑,把车灯从把手上拿下来充当手电筒。
然后毫不费力的,我找到了那条黑影,是只黑猫。
为什么毫不费力呢?因为它就用它那两只金色的探照大灯瞪着我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横穿马路,你全责。
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是到底于心不忍。
好吧,我超速了我也有责任。
我从小就怕猫,幸好现在带了手套。我蹑手蹑脚地挪到它身边,轻轻地用手指戳戳它。
它眼睛瞟了我一下,一脸淡然,没什么反应,但是我观察到它胸腹起伏很大,像是在用力呼吸的样子。
这下我有点害怕了,我也不敢动它,不知道它是不是有什么内伤还是骨折之类的。
我做了一会心里抗争,嘴里嘟囔着“咪咪别怕”,闭着眼睛伸手把它抱起来放进车筐里,准备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它比我想象的要重,抱起来沉甸甸的一团,果然黑色显瘦。
至于治疗费用什么的,大学生,月初,小富,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这次车上有只它,我更不敢骑快了,慢慢悠悠地带他来我家楼下的一个宠物医院。
这一路上它都没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在车筐里就淡定地把自己蜷成一个圆,被我抱着或者医生给它检查的时候就淡定地瞅着我俩。
医生说这猫身上没有骨折,内脏也没什么问题,只有侧腹有一处伤口,颇深,有些发炎,但不是新伤。
应该是跟别的猫打架打的。
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我指着它鼻子问它是不是碰瓷我,它瞟一眼,不吱声。
我问医生它是不是哑巴猫,为什么不叫,医生说它不哑,单纯就是不想叫。
我更生气了,但是又不能把它怎么样。气得我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给它弹一个脑瓜崩儿。
医生给它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嘱咐我一天两次。
他说没见过这么聪明又乖的猫,知道自己找医生看病,上药疼了也不叫唤。
是啊,它是又聪明又乖,我是又蠢又天真。
医生安慰我说没事,递给我一瓶药和一小袋棉签,让我回去好好照顾它,检查就不收钱了,给他十块辛苦费就行。
我叹口气,给他转了五十,然后抱着猫开门准备给它放生。
走吧咪咪,猫生是旷野。
医生叫住我,让我把这猫从哪来送哪去,不然就好像把在杭州生活的我扔去宁波,猫生地不熟,不好。
我看了猫一眼,猫懒得看我一眼,我决定给这位猫大爷起名叫闷油瓶。
这一路上它虽然一声没出,但是给我整破防好多次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骑车给它送回去再回家的话恐怕十二点才能回家。太麻烦了,而且太冷,我不想骑。
所以只能带着它到我家暂住两天,等我回学校的时候再给它带回去。
嗯,好主意。
我把它放进背包里,成功混入我家,藏进我的房间,用外套在地上垫一下给它当临时窝。
我混入厨房,爸妈已经睡了,但是不出我所料的,他们果然给我留了吃的。
一共四个鸡翅根,我吃了三个,留一个把肉扒下来带回房间给闷油瓶吃。
进门的时候闷油瓶闭着眼睛,我差点踩到他。
我把鸡肉递到它嘴边,它嗅了嗅,没什么防备地就吃了,好养活。
它在我家待了两天,我没听到它叫过一声,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我的屋子,安静得很,所以一直到周日晚我离家回校也没被我爸妈发现。
正当我松一口气,要把它从背包拿出来放进小黄车筐的时候,我的老父亲从身后追了过来。
他说出门办事,顺路送我回学校。
我回过头,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微笑,默默把闷油瓶的头按回背包。
就这样,我把闷油瓶背回了宿舍。
胖子震惊地看着我闭眼睛从包里掏出了一只黑猫,一口咬断嘴里的泡面:“天真,你抓只猫回来干嘛?”
“是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受害者。”
他狐疑起来,两只眼睛眯缝着我,伸出手来摸闷油瓶。
闷油瓶斜睨着他,抬起一只爪子按住他那只手。
婉拒了哈。
“这猫还受伤了啊?你带它看的兽医?”他奇道。
我点头。
“放生了呗,你还真想养啊?”胖子一屁股坐回去,“刘姨一会可要来巡逻,查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校外捡的……”我心虚道。
“我管你哪捡的,”他直接抱起闷油瓶塞回我包里,背起来,“正好扔楼下让它交几个朋友,什么小红小绿小蓝小紫的。”
我俩拉扯着下楼,胖子给它放在花坛边上。我到底是于心不忍,又去便利店给他买了几根火腿肠。
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坐在原处,瞪着两个橙黄色探照灯看我。
“……对不起了咪咪,你先在这旅个游,我给你三餐备好了,明天晚上再送你回家成不?”
絮叨半天我才回楼上。
不出意外的是果然出意外了。
第二天晚上我一下课就赶回了宿舍楼,咪咪长咪咪短地喊,绕了两圈也没找见它。
白的、黄的、狸花的,在这片生活的小猫全都被我叫了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着我,却唯独没看见一只黑的。
我郁闷地在火腿肠遗迹旁边坐下,和那群猫大眼瞪小眼。
忽然,猫猫群散开。
我一低头,身旁的火腿肠遗迹上蹲坐了一只脸色很臭的黑猫,臭得好像要一巴掌拍死我。
我大喜,抓起它就奔向小黄,把它稳稳地放进车筐里,遣送回家。
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闷油瓶在车筐里伸了个懒腰,轻车熟路地跳下去,只回头看我一眼便融进黑暗里。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心里空落落的。
正欲打道回府,忽然想起来我特意给它买的猫条还在包里。
我拿出一根走进巷子里,一边走一边喊咪咪。
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魔力,墙上又陆续出现了探头探脑地小猫咪,但都不是黑色的那只。
喊了五六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凶狠嘶哑的猫叫。
一回头,是臭着脸的闷油瓶。
墙头上的小猫窃窃私语,不是,丧彪,他为什么叫你咪咪啊?
【瓶邪】双兔傍地走
一个abo
假b真a的老张和假b真o的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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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起灵他妈的是一个Alpha。
意识到这一点时,是我脖子后面的腺体十年来第一次恢复工作。那天计划好的湖边野钓以我一头栽倒在钓鱼竿上宣布告罄,胖子和闷油瓶一路扛我回去,我昏昏沉沉地招摇过市,也顾不上丢人。从床上醒来后那股久别重逢的姜奶味熏得我脑壳都发木——显然十几年前分化出的信息素再度袭击了我。
但眼下更加至关紧要的是,空气里有如实质般寸寸浓郁起来的雪松香。
这味道我和胖子熟悉,从前在斗里我们偶尔闻得到这种味道,那种冬雪覆积时的翠绿松林,来自于闷油瓶。但他的信息素从未如此具有侵略性,此刻...
一个abo
假b真a的老张和假b真o的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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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起灵他妈的是一个Alpha。
意识到这一点时,是我脖子后面的腺体十年来第一次恢复工作。那天计划好的湖边野钓以我一头栽倒在钓鱼竿上宣布告罄,胖子和闷油瓶一路扛我回去,我昏昏沉沉地招摇过市,也顾不上丢人。从床上醒来后那股久别重逢的姜奶味熏得我脑壳都发木——显然十几年前分化出的信息素再度袭击了我。
但眼下更加至关紧要的是,空气里有如实质般寸寸浓郁起来的雪松香。
这味道我和胖子熟悉,从前在斗里我们偶尔闻得到这种味道,那种冬雪覆积时的翠绿松林,来自于闷油瓶。但他的信息素从未如此具有侵略性,此刻几乎占据了空气每一寸缝隙,比起我们一直认为的Beta,更像一个Alpha.
我跟胖子对脸懵逼,胖子对闷油瓶的性别也产生了怀疑,他显然有点崩溃了,不住地伸手挠头,语无伦次起来。
“你又好了,瞎子个老骗子,不是说蛇毒对腺体的损坏不可逆吗?”胖子吸了一口气,被浓郁的雪松味呛得脸一绿,“瓶仔咋也跟你似的,大器晚成?他一百多岁了吧?”
我当了三十年Beta,三十岁突然分化成Omega,然后又被费洛蒙搞残,今天又恢复,可以说是命途多舛,但是闷油瓶——
“他恐怕不是大器晚成,”我隔着窗户看闷油瓶,他站在树下看不清表情,“他也是个老骗子。”
2
胖子用两针抑制剂解决了我们的困境,闷油瓶终于得以迈进房间,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胖子粗糙的注射方法让我的手臂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按着太阳穴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好了,”胖子捏着鼻子说,“现在,你们两个速度向组织交代情况。”
“我就这样,”我简短道,指了指腺体,“费洛蒙对我的影响减弱了,各方面。”
“什么时候?”闷油瓶问我。
“你没忘事的话,或许是今天下午。”
“不是这个,”他看起来有点无奈,“你不是Beta吗?”
“我还以为你是Beta呢?”
“行了行了,”胖子用他的大手一把按在我肩上,“火药味怎么这么重?冷静点。”
我闭上嘴,心里确实烦躁,一股无名火无处宣泄,即使打了抑制剂依然萦绕周身的姜奶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信息素这玩意会引来多少麻烦。早些年一整管一整管的抑制剂不说,就眼下,我和闷油瓶还能不能一起正常生活都是个问题。
“瓶仔怎么回事?”胖子道,“前些年你都表现得像个Beta…”
“族里有秘药,”闷油瓶说,“一般不会闻到别人的信息素,也不会主动散发。”
胖子是Beta,我是个假Beta,闷油瓶应该是很久没用到那种药,想到这我心里一动,问他道,“有给Omega用的吗?”
闷油瓶看着我,漆黑的眼里看不出表情,沉默了一会,他说,“对身体不好。”
3
闷油瓶说对身体不好,那就是没得商量,我在第三次被他的信息素熏晕了头后意识到,那个药副作用应该很大,他不仅不打算给我用,自己也不打算继续用。
我的思维惯性使我忍不住分神琢磨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副作用,对他的影响大不大。而后这种担忧被埋进了一整个松林的积雪中,我抬头看,闷油瓶站在我房间门口,逆着光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极有压迫感。
“吃饭。”他说。
我是真不愿意踏出这个房间,以前不知道相对禁欲的雪松味浓郁到一定地步也能叫人双腿发软,他这么日复一日地熏着我,保不齐我哪天就失去理智向他求欢——然后被他捏着脖子扔出墙外。
墙外就是隔壁,我想着隔壁大妈的刻薄嘴脸,觉得人不能落到这么个凄惨地步。闷油瓶还在那里等着,我把看了一半的书合上,忍不住问他,“你真的喷了抑味剂?”
“喷了。”他说。
我往外走,跟闷油瓶并肩的瞬间想法又在过界,想多闻一会儿或者靠在他怀里闻,甚至电光火石般想到他的腺体咬起来是什么味道。太久没闻过A的味道,难免都是男人心里那些龌龊的弯弯绕绕,我习以为常地把那些想法压下去,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半米。
或许我应该再搞点费洛蒙来吸。
4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胖子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教育我和闷油瓶,“这样肯定得出事,要不你俩凑活凑活得了?”
我僵了一下,闷油瓶的筷子也一顿,我觉得头又痛了,心跳酸胀着加快速度,像插进一把抹了蜜的刀,我对胖子道,“你瞎说什么?”
“没叫你俩搞,”胖子说,“十天半个月咬一口,种点信息素进去不就结了?咱仨斗里什么罪没遭过,你还摸过胖爷的肠子,咬一口也不算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社会发展到现在,O对A的依附性约等于无,互相没意思但关系不错的AO之间不是没有这样解决的,但前提是,不能有一方心怀鬼胎。
心怀鬼胎。
我把筷子放下,突然觉得啼笑皆非,临时标记对我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像极了前些年他走进青铜门,留给我一方真假难辨的鬼玺和和雾里看花的十年,非要给坠入深渊的人看一线天光。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似乎咬不咬对他都无伤大雅,大概也就是用牙和不用牙的区别。我隔着饭桌看他,黯淡天光下眉如凝墨,是种入我心里最漫长的隐痛。
“拉倒吧,”我索然无味地又拿起筷子,“等小哥进山了,找瞎子来想想办法。”
瞎子懂得很多歪门邪道,或许他能让我的腺体再废一回。只是两A一O的局面太窒息,好在按闷油瓶平时的习惯,过不久他就要进山里采蘑菇。
“也行。”胖子说。
5
我自认为暗示得很明白,但是三天过去,闷油瓶没一点进山的意思。我坐在书房里用电脑处理一些事情,满心都是烦躁,电源也忘了插,关机的瞬间,屏幕里映出我几乎是铁青的面色。
闷油瓶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许又在照看他的鸡,我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三天我躲在书房里的时间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要多,我不信闷油瓶就没有半点察觉。
难道他是故意整我?
闷油瓶很少发脾气不代表他真的没脾气,以前在蛇沼他一句“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你”堵得我哑口无言,但我也琢磨不透他的雷点在哪里,他的包容性实在很强,没有想要的也没有不想要的——他能为了什么破事整我?
难道是觉得我为了自己的事指挥他进山就不爽了?一方面他也不至于,另一方面我解决的是两个人的困境,我就不信闷油瓶成天闻着人形姜汁撞奶能有什么好心情。
想了半天琢磨不出所以然,我索性拉开门对闷油瓶喊,“小哥!”
闷油瓶很爽快,推门就进来,进入我的领地眉毛也不皱一下,我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不进山?”
“为什么要进山。”他淡淡反问。
“上次不是说了,我请瞎子来——”
有生之年,闷油瓶头一回抢了我的话。
“我能帮忙的事,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6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没能缓和我俩之间紧张的气氛。
我一手合上笔记本电脑,闷油瓶还站在桌前看着我,他大概觉得我很奇怪,很轻松就能解决的事非要绕好几个弯。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书房里的博古架上浮动着一些微尘,我就看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我能回答他什么。
“…你想这么解决?”我问闷油瓶,几乎想笑,“像胖子说的那样?”
闷油瓶没吭声,我敲了敲桌子,“说话。”
他似乎是闭了一下眼睛。
“……对。”闷油瓶说。
“那就这样,”我直接道,“但小哥,我丑话说前边,我有十几年腺体都是坏的,自控能力不行,有啥事你担着点,”想了一下,我又补充,“千万别动手。”
闷油瓶点点头,问,“今晚?”
晚上不错,至少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应下来,不知道心里算是苦涩还是平静,到最后也只能是死水微澜的一潭。我点点头,闷油瓶向我走过来,信息素直逼我脑门,反正晚上就要让他咬一口,我破罐破摔地任由他俯身看我电脑屏幕。
“没电了?”他问。
电源线就在桌子后方,闷油瓶顺手插上,屏幕亮起来,我心不在焉地解锁,继续看坎肩发来那批好货的图片,直到闷油瓶的呼吸近在迟尺,我才惊觉他已经靠得很近。
“…小哥?”
他没回答,轻浅的呼吸就在我耳边,我屏住气息,听到他从我腺体的位置缓慢地吸进一口气,然后他问我,“姜奶?”
7
闷油瓶敲门进来的时候我头发还没干。
空调温度打得很低,闷油瓶进来先调高了好几度,又拿毛巾来擦我的头发,我简直受宠若惊,心说莫非他还讲究一个友好的标记气氛?
我觉得犯不着,但是头皮在他手底下被按得很舒服,也就没有反抗。闷油瓶其实很会按,手上又有劲,不发一言地在我头上动作,舒服得我脊椎都酥麻起来,简直就是昏昏欲睡。我在闷油瓶身边容易有安全感,很快就忘记了身处何地,在他按到我头顶一个位置时竟然舒服地叹了一声。
那一声像是气音又像呻吟,闷油瓶的动作一顿,我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样的声音多么不合时宜。
“……”
我尴尬地看向闷油瓶,他回视我,眼睛在黑夜中暗光粼粼,照得让人无地自容,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希望自己现在立刻死于发 情期。
反正我也差不多想要上吊了。
闷油瓶不说话,沉默的手一路向下,最终覆盖在我腺体的位置,掌心干燥温和,但我还是觉得一阵汗毛竖起,听他问我,“打算找Alpha么?”
“都这个年纪了。”我回答。
“能将就吗?”他又问。
我被闷油瓶弄得很僵硬,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后脖根他摸我腺体的那只手上,下意识反问,“什么将就?”
“我想标记,”闷油瓶的声音很低,在夜里如同冰原深处传来坍塌的轰鸣,我已经彻底傻了,听见他说,“彻底标记,不可以吗?”
8
深海的岩浆静默地喷涌,血液从心脏中泵出又冲刷过耳膜,我的脑子被闷油瓶炸成了烟花,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说了好字,只记得他俯身下来时眼睛里几乎飞溅出来的火星。
墨绿色的雪松林烧着暗火,从零星的枝叶刷一声蔓延了整个房间,覆盖的积雪在黑色的火舌中融化,渐渐流淌成牛奶般的细流,我在浓郁得几乎实质化的雪松味中仰起脖子,心说闷油瓶的味道再混上辛甜的姜奶味儿未免也过于上头。
上头的不止我一个,空气灼热,窗外零落的星星开始颤抖,我分神去想星星为什么会坠落,随即意识到那只是我眼角被逼出的泪水。闷油瓶完全不容许我出神,我很快被他捉住双腿拖回起火的松林中去,细雪从我眼前簌簌而下,孤寂的飞鸟划过深蓝色的长空。
我突然就明白了不少事情。
比如为什么我的腺体一康复闷油瓶的信息素就失控。
比如为什么闷油瓶用了很多年的药突然就变得“对身体不好。”
比如为什么闷油瓶赖在家里生生一周没有进山。
一瞬间我懂得了他很多时候的沉默,他下午在书房那一个隐忍的闭眼,他喷了又喷也无济于事的抑味剂。那些细枝末节的隐秘凝结成琥珀色的糖浆。
我们之间一向是他沉默寡言,这一次的阴差阳错中却是他始终在笨拙地争取,这么想来我在某些事情上确实迟钝到无可救药,但有了闷油瓶,所幸蠢得并不孤独。
9
“等小哥进山了,”胖子掐着嗓子学我说话,“我找瞎子想想办法。”
我面不改色地喝茶,终于能正常出入院子让我心情非常舒畅,根本懒得理会胖子的酸话,他还不依不饶,敲着桌子问我,“你想的办法呢?”
自找狗粮,别怪我口下不留情,我看了看闷油瓶给菜园子浇水的背影,对胖子说,“情难自禁,懂不懂?”
胖子的脸绿了,他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闷油瓶,一茬绿油油的韭菜中和了他身上的出离感,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显得很有生活气息。胖子也就叹口气,跟我说实话,“你俩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了。”
“老天爷对你们俩网开一面,”胖子道,“要不是信息素这回事,我寻思你俩得憋上一辈子,大几十年都虚度,多冤枉啊?”
也许就会这样,我想,但那样我也不会觉得冤枉。多少年来,我对闷油瓶的索求实在阈值太低,似乎只要他能活得像个人样子我就能从中获得快乐,但同时我又非常贪得无厌,不论他给了我多么大一部分感情,我永远觉得没有尽头——简单地概括,就是要求很低,照单全收,但永不知足。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深刻的感情。
闷油瓶听见了胖子的话,他放下水壶走过来,身上的味道已经变得很缠绵,是冬日的雪松与热姜奶。他从我身侧按住我的肩膀,我抬头看进他眼睛,一望无际的黑色湖泊,在其中恍惚的某个瞬间,我听到闷油瓶对胖子说,“不会那样。”
不会那样。
我们会以各种形式到达同样的终点,没有一秒钟会被虚度,没有一瞬间能被辜负,苦难也好,快乐也好,全部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次瓜】一吻八百万。
关于二十六岁的达米安出现在十六岁的达米安世界的这件事。
1w字甜饼/次瓜/年龄操作/原作衍生。
给 @Pooh 甜女士的surprise。
-
“。”
并非故意,总而言之便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阿尼亚碰倒了达米安最喜欢的花瓶。他看着母亲曾送给自己的花瓶摔成了碎片,达米安的面色苍白,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臭着一张脸站在了阿尼亚的面前。
“你是白痴吗?”
“对不起。”
“你该不会认为什么事情说对不起都有用吧?”大概是气急了,达米安竟是难得失去了理智,他的声音抬高,也顾不上如果说了这些话会不会后悔,五官也整个扭作一团,“这是我的母亲送给我的八百万的花瓶,就算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八,八百万?”
不过是一个花瓶竟然这么贵吗?虽然但是,其实对金钱没有太大概念也想不通不过是一个花瓶为什么会这般生气的阿尼亚眨了眨眼睛,小声的碎碎念道,“阿尼亚还给次子一个就好了,所以就不要生气了。”
“还?”阿尼亚本是想着让人不至于这般生气,哪知道,听了她的话达米安看起来更烦躁了。他像是不敢置信,伸出手来指着阿尼亚,身子不住地发抖,“庶民就是庶民,有些东西哪里是你能够还的起的?”
“那次子想要怎么办呢?”
“。”
怎么办?其实达米安也不知道。事实上,他知道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挽救了。可问题在于,他的花瓶是母亲最喜欢的,而达米安也是闹了好久才从母亲的手中要了过来,他本来想着是想和身边的那些跟班炫耀一下,结果还没等他得意半天,他的花瓶便被摔碎了。
摔、碎、了。
这种事情如果被母亲知道,她怕是会对自己非常失望吧?那么她会告诉父亲吗?想到那个男人会对自己露出厌弃的表情,达米安便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窖,连带着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阿尼亚·福杰她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吗?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这么想着,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面前的少女。被他的视线触及,阿尼亚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达米安的下一句。
“阿尼亚·福杰,你真是让我看了便觉得恶心。”
“。”
搞砸了。
事实上,达米安在说出了那番话后便开始后悔。他看着阿尼亚·福杰先是愣住,之后瞳孔开始湿/漉,眼瞧着便要哭出来。见状,达米安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窒闷,整个人定在了原地,支吾着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怎么?被说了两句就要哭吗?”不,其实达米安想说的不是这些,他的脸涨的通红(憋得),想要解释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其他的意思,“女生真好啊,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认为哭哭啼啼便能解决一切。”
“阿尼亚不会哭的。”
“哦,是吗?”
“阿尼亚不会在次子的面前哭的。”
“。”
不在他的面前哭?那么代表着阿尼亚·福杰要在别人的面前哭吗?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那一瞬间达米安打从心底的讨厌起那个能够看到阿尼亚·福杰眼泪的人。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对方不要去找别人呢?再怎么说,他都和阿尼亚·福杰没有任何关系,而达米安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向少女道歉。心里想着,达米安长吁了一口气,自认为找回了一些底气地抬起头……等下,怎么才一会儿功夫,阿尼亚·福杰就不见了?
“小阿尼亚刚才就跑了。”
打从一开始便站在一旁的贝姬·布莱克面无表情地看他,瞧见达米安面上的纠结,贝姬嗤笑出声,话里的嘲讽像是快要满溢出来,“达米安,你是白痴吗?”
“你有什么理由说我?”到底是“死对头”,因此,达米安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前段时间因为考试成绩太差拿到一颗雷的家伙,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我承认我的课业的确不如你,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皇帝的学生的事情……好吧,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成为自然更好。”并没有看出,但是,贝姬·布莱克贝尔却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她想起阿尼亚跑掉时面上的苍白,想起自己早在很久以前看出的关于达米安对阿尼亚的感情,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上前两步,学着多年前阿尼亚·福杰初见时对达米安做的那样,举起拳头朝着对方的脸重重地砸了下去,“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不可以随便将女孩子惹哭,达米安·德斯蒙,如果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懂,我劝你趁早离小阿尼亚远远的,再也不要随便找些理由凑到小阿尼亚的面前。”
“……”
大概是所谓的男生的第六感,放学的时候在伊甸园学院的门口碰到了劳埃德·福杰的达米安犹豫了片刻,刚想着走上前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便看到对方收起全部的慵懒,笑容满面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下午好,达米安大人。”
“……劳埃德先生喊我达米安就好。”虽然但是,即便达米安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当他迎上劳埃德·福杰的笑脸,却是说什么都说不出自己将对方女儿惹哭了的话。他有些不知所措,瞧见男人歪着头看向自己,达米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住抬高,“劳埃德先生是来接阿尼亚·福杰回家吗?”
“本来是这个样子。”
“本来?”达米安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的重点,“阿尼亚·福杰今天不和劳埃德先生一起回家吗?”
“事实上,我便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这里。”说好了要回家吃饭,自己也买好了对方喜欢的点心,结果刚准备好想着开车来接人回家便收到了阿尼亚今晚不回家吃饭的消息,对于这种事情劳埃德当然是担心的。只是,到底还是顾忌着达米安,劳埃德并没有说太多关于阿尼亚的事情,“不过我想着……小孩子想要和朋友在一起总归是正常的事情,既然看到达米安大人那么我便不在这里等了,麻烦你帮我告诉阿尼亚,家里有买好的点心,记得早些回去。”
“可……”
“达米安大人?”
“。”男人的表情是迷茫的,显然,他想不通达米安和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可是,本就满腹愧疚的达米安在接下了传话的“任务”后更加愧疚了,他张了张嘴,近乎是艰难的拼凑出了完整的句子,“劳埃德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想要问我?”劳埃德的眼睛转了转,“当然可以。”
“如果劳埃德先生有一件非常喜欢的衣服,这是您很努力才拿到的,而且因为是限量版,所以以后再也没可能找到下一件了。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您的夫人将这件衣服搞坏了。我想,也许劳埃德先生会生气,对吗?”
“限量版的衣服?被我的夫人搞坏?”
这难道不是约尔小姐经常做的事情吗?虽然但是,早就习惯了约尔·福杰在生活上的莽撞,甚至将这些当成乐趣的劳埃德歪着头想了想,话里带着些不以为然,“这种事情总要看具体的原因,毕竟约尔小……我是说我的夫人,她从来不会做出故意破坏我的衣服的事情,所以必然是不小心导致。而既然是不小心,我相信她的内心自然不会好受,我也不需要再说些重话让她更加愧疚。”
“可那件衣服是限量版!”
“达米安大人认为什么东西更重要呢?”瞧见少年面上的迷茫,向来对小孩子有着足够多的耐心的劳埃德垂下眼去,声音温和的说道,“有时候,语言远比你想象中更加伤人。我只知道,相比起那件衣服,我更加希望看到我的夫人能够露出笑容。”
“我还是不能理解。”
这句话是骗人的。毕竟,早在劳埃德开始分析的那一刻达米安便开始感到后悔,只是强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垂下头去。
这件事情我没有错。达米安在心里想道。
再怎么说一件限量版的衣服和母亲的花瓶在价值方面都没有办法持平,所以他的这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办法说服他。更何况,阿尼亚·福杰打从前段时间开始便一直对他爱答不理,而今天竟是摔碎了他的花瓶。无论怎么想,这都说明了对方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回事儿。
这么想着,达米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的表情狰狞的吓人,话里也带着些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喑哑,“因为想要看到对方的笑容,所以就可以无视她做的事情吗?明明,明明她自己都没有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这种事情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达米安大人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的将对方骂一顿。”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
“因,因为……”因为如果这样做了,那么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阿尼亚·福杰搭话。因为如果这样做了,那么他便再没可能得到阿尼亚·福杰的笑脸。可是……为什么要是阿尼亚·福杰呢?事实上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却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努力遮掩,想要就此来让自己承认阿尼亚·福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达米安张了张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表情有多么慌乱,“我也不知道。”
“真好。”
“劳埃德先生?”
“不,没什么……好吧,我只是在感慨。”并没有谈过校园恋爱的劳埃德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是给人一种孩子气的感觉,“达米安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回答了。”
“。”
他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了吗?达米安在心里问自己。他想起阿尼亚·福杰始终没能落下的眼泪,想起对方话里的颤抖,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了起来。
他,达米安想,也许他真的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过于让人不能接受,因为这代表着他要将过去所构想的一切全部推翻,与此同时,便是完全未知而又全新的展开。这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安,与此同时,他也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得到回应。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他也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劳埃德先生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下意识避开了劳埃德的视线,达米安长吁了一口气,尽可能声音平淡的说道,“能够被劳埃德先生喜欢,您的夫人一定是个非常幸福的人。”
“达米安大人也会和我一样的。”
“劳埃德先生?”近乎是条件反射的,达米安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劳埃德,对方的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被男人的触及,达米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烧了起来,不安的情绪自胸腔开始,逐渐向全身蔓延。他大概是想要逃跑的,因为他打从心底里害怕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达米安的脚都开始发软了,他却是说什么都没能后退半步。
于是,便是在这种复杂而又纠结的心境下,达米安看到劳埃德的唇角上扬,小声穿过他的手掌传入他的耳中。当然,伴随着对方的笑声的,是让达米安彻底定在原地的一句话。
而那句话的内容是——
“因为达米安大人,在问我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将对方代入了我的夫人不是吗?”
“。”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
他可能是个白痴。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路过伊甸园学院的废弃教学楼后,德斯蒙得出了如上评价。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只觉得自己竟然会相信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简直是失心疯。话是这么说,德斯蒙却又的确看到了些过去的“熟人”,而其中几个人因为家里的公司破产,前些日子还跑到自己的面前哭过,想着他能够看在过去是同学的旧情上帮衬一把。
可问题在于,德斯蒙向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更不用说这些人对他没有办法带来任何的帮助,于是,自然便是让他们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唯一头痛的还是某个白痴太喜欢乱跑,虽然德斯蒙不担心对方会被人骗到,但是,关心则乱,免不了的还是会想要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德斯蒙大人没必要这般防备我。”突然出现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外袍,她的话里带着笃定,那种像是看穿了德斯蒙一样的语气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烦躁,“我是为了实现德斯蒙大人的愿望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并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交集,德斯蒙的眉头皱起,抬起手来便准备喊人将对方赶出去。
但是——
“那么遗憾呢?”
“。”
“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德斯蒙大人的一切。”瞧见德斯蒙眼底的阴鹜,女人的唇角上扬,笑得格外开怀。她的话里像是带着魔力,听着对方的声音,德斯蒙竟是整个定在了原地,“甚至于……我知道,关于十年前的遗憾。”
“你到底是什么人?”近乎是第一时间,德斯蒙的视线像是钩子一般落在女人的身上。不可否认的,他对对方生出了些杀意,而这一切的源头则是因为女人对于他的了解,“是谁让你出现在我的身边?而你又是为了什么?”
“德斯蒙大人没必要这么紧张。”
“。”
“青梅竹马,佳偶天成,我这个人喜欢看到一些完美的感情。所以,为了弥补德斯蒙大人的遗憾,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才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就像是猜到了他的回答,女人的眉眼弯起,说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德斯蒙的心上,“所以……德斯蒙大人的回答是?”
“……”
“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后悔对我说出这种话。”
“自然不敢。”
然后——
然后德斯蒙便出现在了伊甸园学院的院内。
最开始的时候德斯蒙还有些慌张,等他反应过来,他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场景。
熟悉?自然是熟悉的。再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学校,德斯蒙当然熟悉伊甸园学院里的一切。只是,相比起他所熟悉的伊甸园学院,面前的这所学校更接近他记忆中入学时的模样。就连这栋废弃的教学楼也是,毕竟德斯蒙可是记得在自己毕业后这里便变成了体育馆。
他有些迷茫,因为德斯蒙不确认那个女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但是,即便他真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到了过去,但是德斯蒙却不能保证对方是否真的能看出他的遗憾。
“我果然是想多了。”德斯蒙颇有些纠结地说道。
话是这么说,既然已经来到了过去,反正现在也没有离开的办法,索性德斯蒙便参观起了伊甸园学院,也算是回忆他的学生生涯。
当然——
德斯蒙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看到阿尼亚·福杰的话。
“……”
“次子是大笨蛋。”本来因为达米安变得和过去不一样,开始对对方改观的阿尼亚擦了擦眼角的湿漉,忿忿地说道,“阿尼亚再也不要和次子说话了。”
话是这么说,阿尼亚却又忍不住的开始纠结。她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想要摔碎对方的花瓶的想法,但是,因为最近在发愁该要怎么准备达米安生日礼物的事情,使得阿尼亚最近休息的少了些,这么一恍惚,就将对方的花瓶摔碎了。
就算是这样,达米安·德斯蒙说的话也实在太过分了。
可是——
阿尼亚垂下眼去,脑海中不自觉地浮上达米安泛红的眼眶。
那个花瓶应该对次子很重要吧?
“难不成要阿尼亚去道歉吗?”
不不不,明明被凶的是阿尼亚,阿尼亚说什么都不能去道歉。这么想着,阿尼亚吸了吸鼻子,收拾了一番心情准备离……好吧,她的手腕被攥住了。
“你是谁?”
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他的视线死死地缠在阿尼亚的身上,被他的视线触及,不知道为什么,阿尼亚只觉得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阿尼亚打扰到你了吗?”
“当然不会。”男人,自然也是德斯蒙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他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少女,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紊乱了起来。倒也难怪,毕竟过去的他总是为了面子说尽了难听的话,想要多看对方两眼又害怕被人看出些什么。若不是毕业的时候,德斯蒙鼓足了勇气问阿尼亚要制服的第二颗纽扣,可能他们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交集了。不过也幸亏如此,德斯蒙也成功的向阿尼亚告白,而他们也在之后的没多久敲定了订婚的事项。
“。”
等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但是,事实的确就像是德斯蒙所想的那样。毕业后的他成功得到了多诺万·德斯蒙的认可,而在他的努力下,德斯蒙家也接受了阿尼亚·福杰将会成为他的另一半的事情。
当然,这些全都不是重点。
达米安·德斯蒙,身为德斯蒙家天赋出众的次子,凭借出色的成绩“战胜”了自己的兄长,如愿被多诺万·德斯蒙认可,未来不出意外的话将成为下一任的总裁。即便如此,这位在太多人看来是人生赢家的他,却有着一件后悔到让他至今仍然耿耿于怀的事情。
那是他十几岁的事情,因为拿到了母亲的花瓶,一方面是为了炫耀,另一方面……还是为了炫耀,总而言之德斯蒙将花瓶带到了伊甸园学院。然后便像所有人知道的,因为分心在想其他的事情,阿尼亚·福杰将他的花瓶碰倒,之后变成了碎片。
事实上这种事情放在现在来看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退一万步来说,当时的德斯蒙其实也分心了,注意力本来就不在花瓶上,会发生这种意外倒也不算难理解。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阿尼亚·福杰狠狠数落了一顿。
虽然后来德斯蒙通过贝姬·布莱克贝尔知道了阿尼亚是为了想他的生日礼物分心,而他也认真的向对方道歉,但是在他知道这一切之前,有一件让他说什么都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德斯蒙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在伊甸园学院的院门口和劳埃德·福杰告别后,他便不管不顾地朝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跑去。他找了太多的地方,直到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找到,德斯蒙才在废弃教学楼附近看到了阿尼亚·福杰。
让他愣住的,少女的脸涨的通红,一只手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眼角湿漉的像是刚哭过。见状,德斯蒙再也管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径直凑上前去问道,“为什么在哭?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次子?”大概是没想到德斯蒙会突然出现,少女怔愣着看他,之后,说出的话让德斯蒙整个定在原地,“阿尼亚的初吻被人夺走了。”
“。”
一室寂静。
这是德斯蒙的遗憾,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后悔。在那之后他无数次在梦中梦到阿尼亚·福杰哭着看他,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即便是在德斯蒙终于和阿尼亚·福杰在一起后,他仍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愚蠢到让人发指。
这太可笑了,因为一些无聊的心事,不管不顾的将女生惹哭就算了。最让德斯蒙不能接受的是,因为他的不作为,他唯一喜欢的女生,他打从心底里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对方笑起来的存在,在德斯蒙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夺走了初吻。
这让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可现在,很明显他赶对了时机,而让他感到遗憾和后悔的那件事还没能发生。这么想着,德斯蒙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阿尼亚·福杰,努力用着温和的声线说道,“也许我应该自我介绍。”
“次子。”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听不到德斯蒙的心声,阿尼亚歪着头看他,话里带着些迷茫,“但是阿尼亚觉得你是次子。”
“的确。”
“所以次子真的是从未来来的吗?”到底是小孩子,对于这种魔幻的事情总是多了些兴趣。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阿尼亚的眼睛亮闪闪的的,近乎是整个人钻了过来。她这会儿还没有男女有别的认知,从德斯蒙的角度看就像是主动凑上来讨要一个拥抱。见状,德斯蒙的身子绷紧,声音喑哑的吓人,“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次子未来和阿尼亚还是朋友吗?”
“……不是。”
“为什么?”听了德斯蒙的话,阿尼亚有些受伤(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难过),“所以次子在毕业后真的不和阿尼亚联系了吗?”
“。”
上帝啊。德斯蒙在心里想道。
他从未看过阿尼亚·福杰的这副模样,小心翼翼的,看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在他的眼中实在是让人心动,满心想的都是将自己的全部奉上只为了这个人不再难过。
过去的他怕是疯了才会错过这个人这么多年。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着这样的事情,德斯蒙迟疑而又坚定地抱住少女,压低着声音说道,“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是……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未来的我们一直在一起,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种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在一起?”阿尼亚眨了眨眼睛,“所以次子其实也很想和阿尼亚做朋友对吗?”
“。”
“对。”德斯蒙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与其说是主动告诉阿尼亚·福杰关于未来的事情,其实他更希望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受挫。再怎么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就这么便宜了另一个自己,那他所经历的一切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准确来说便是——
好吧,虽然德斯蒙已经足够成熟,但是在吃醋这方面他还是没有任何的长进。就算,就算让他吃醋的是另一个自己也一样。
“所以你到底是在这里等谁?”见到了过去的阿尼亚·福杰,而那件让他后悔的事情显然还没能发生,所以德斯蒙便非常坦率的问出了这句话,“这里是废弃的教学楼,既然都已经放学了,为什么不回家?”
“……的。”
“嗯?”
“阿尼亚在等次子。”
“。”
像是突然按下了定格键,德斯蒙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尼亚·福杰,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场梦幻到让他说什么都不愿醒来的美梦。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德斯蒙说什么都没想过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少女想要等的人却还是自己。这种认知让德斯蒙感到欢喜,他的心跳快的惊人,瞧见阿尼亚正歪着头看向自己,德斯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找回了些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在废弃的教学楼?”
“次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来这里。”
“因为我?”
“其实阿尼亚也不知道。”事实上,关于这个秘密也是阿尼亚在前段时间发现的。就像达米安·德斯蒙在为了自己的失言纠结,阿尼亚同样后悔自己不该这般莽撞,甚至于因为自己的莽撞摔碎了对方的花瓶。
这让她感到不安,毕竟无论是福杰家的教育,还是出于阿尼亚的内心,她都不想看到达米安·德斯蒙难过。
虽然。
虽然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对方这般在意。
可是她到底还是来了。
算着这个人也差不多该来这边散心,阿尼亚便赶到了这里,想着等达米安·德斯蒙出现向对方道歉。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的确等来了德斯蒙,但是却是未来的德斯蒙。
“再怎么说也都到了放学的时间了,除了次子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除了我没有人来……”
德斯蒙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先是惊讶,之后,快乐、不敢置信以及狂喜交杂在一起,让他的五官整个扭作一团。
的确,就像阿尼亚·福杰说的那样,另一个自己在这个时候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喜欢来废弃的教学楼散心。这是他发现的“秘密基地”,因为伊甸园学院的老师也不怎么来这边,所以德斯蒙可以放心的发泄。
按照常理来说,发生了花瓶的事情,德斯蒙必然会来到这边。而因为到了放学的时间,老师们大多也都回去了,剩下的几个需要留在伊甸园学院的,因为每天都会有晚会的缘故,所以除了学生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里。
那么阿尼亚·福杰到底是被谁夺走了初吻呢?
过去德斯蒙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有无数次想要问阿尼亚,问清那个应该被关进监/狱的渣滓的样子。可是,到底还是担心提及这种事情会戳到阿尼亚·福杰的伤心事,所以德斯蒙到了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如果那个“渣滓”其实是来自未来的达米安·德斯蒙呢?
“哈……”德斯蒙抓着胸前的衣服,只觉得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让他感到快乐。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对方的瞳孔湿漉,定定地看向他,其中清楚地映出了达米安·德斯蒙这个人。见状,德斯蒙低低的笑出声来,只觉得从十年前开始萦绕在他心头的遗憾彻底消散。与此同时,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用力拉扯。
德斯蒙知道,这代表着他的遗憾终于得到弥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么现在他应该怎么做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夺走阿尼亚·福杰初吻的人是自己,那么,为了避免再有误会的发生,德斯蒙本该什么都不做便离开,这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只是——
谁会在乎这些呢?谁管另一个自己呢?索性他的遗憾已经得到弥补,至于另一个自己,若是一切都能圆满,岂不是太让人嫉妒了不是吗?
这么想着德斯蒙笑出声来,他的眼底溢满了温柔,被他的视线触及,阿尼亚·福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让人说什么都不想挣脱。
“你要走了吗?”阿尼亚问道,“阿尼亚感觉到你在道别。”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在此之前……伴随着少女的惊呼声,德斯蒙将人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他的眉眼弯起,鼻尖蹭了蹭阿尼亚的面颊,最后,德斯蒙温柔而又强势地夺走了阿尼亚·福杰的初吻。
“这便是我给你的回答。”
“回答?”
“你刚才有问我,未来的我和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周身的拉扯感越发强烈,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在教室的椅子上,德斯蒙的唇角上扬,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语气继续说道,“关于未来,总还是要你亲自去寻找答案,而我能够给你的提示只有这些。”
“不过。”
【不过。】
“记得快些猜到我的提示。”这么说完,男人的身子开始透明化,他看着阿尼亚·福杰,到底还是赶在彻底“消散”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为了这个答案,我会一直在未来等你。”
“。”
“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
“该死的。”
所以阿尼亚·福杰到底会去哪里?和劳埃德·福杰道别后,几乎是将伊甸园学院跑了个遍的达米安臭着一张脸,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越发窒闷。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被人夺走,使得达米安终是不管不顾的在伊甸园学院里奔跑了起来。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和阿尼亚·福杰说那种话呢?
劳埃德先生说得对,贝姬·布莱克贝尔说得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少女的笑容,可事实上往往便是,因为他才使得阿尼亚·福杰流下了眼泪。
可是这种事情他又要如何去承认呢?承认他达米安·德斯蒙喜欢上了一个总是对他冷着一张脸的医生家的女儿,承认他明明知道两个人的家世算不得登对他却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对方。
承认他早在最初便对阿尼亚·福杰一见钟情,从此便将对方挂在了心尖。
不可以,不可能,这种事情达米安说什么都不想承认。
可是有句话说的是真的,感情这种事情永远没有办法欺骗。就像他总是用尽了难听的话来藏匿自己的内心,但是当他看到阿尼亚·福杰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的感到心动。
说白了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承认了自己喜欢阿尼亚·福杰还不行吗?他承认自己在乎对方在乎到抓狂还不行吗?
这么想着,达米安的表情从纠结变成了认真,他听着周围那些学生的议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这是达米安·德斯蒙第一次主动想要去做一件事,他在赌,赌阿尼亚·福杰还没有离开伊甸园学院,赌对方还愿意听自己解释。这么想着,达米安终于将目的地定为了他前些日子才发现的“秘密基地”,那是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因为还是有人固定去打扫,所以对于达米安来说就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适合发泄的定点。
所以阿尼亚·福杰真的会在这里吗?
是的,她在,她当然在。
因为刚经历了那番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阿尼亚涨红着一张脸,只觉得自己的脑内一片混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并没有发现达米安的靠近,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达米安·德斯蒙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话里满是焦急。
“你哭了?”
“次子?”他真的来了!这个认知让阿尼亚·福杰感到欢喜,她的眉眼弯起,声音不自觉地抬高,“阿尼亚想和你道歉。”
“……”
【我输了。】
该死的,他输了,他输了还不行吗?!
涨红着一张脸,少年抓着阿尼亚的手,很努力才能拼凑出完整的句子,“不重要了,什么花瓶,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
“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开心,那么我希望你告诉我你现在哭的原因,以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被达米安提醒,阿尼亚·福杰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猛地垂下头去,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尖也泛上了红色。她的这副模样被达米安看在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他想要抓着对方大声的询问,只是,还没等达米安组织出语言,他便看到阿尼亚·福杰抬起头来,那对湿漉的像是刚哭过一样的眼睛里清楚地映出了他的身影。与此同时,他也因为少女的话定在了原地,“阿尼亚,阿尼亚的初吻被人夺走了。”
“。”
心跳在这一刻停止,感受着胸口的窒闷,达米安抓着阿尼亚的手,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陷落,与此同时,后悔和痛苦铺天盖地地袭来,将他彻底的包裹在其中。
原因无他——
在他终于想清楚自己喜欢阿尼亚·福杰的这一天,他最喜欢的人的初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夺走了。
FIN.
关于八百万的后续:
“那……阿尼亚还需要赔给次子花瓶吗?”
“不要了。”
“可是……”
“你,你亲我一下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次子?”
“……干,干什么!难道我不能开玩笑吗?!”
“。”
总而言之,达米安·德斯蒙和阿尼亚·福杰的故事还在继续。
【楚苏】逢场作戏 13
*现背平行连载
*前任关系 破镜重圆 HE
*请勿上升正主
*务必看上一章,今日是双更
13
正巧是一段副歌的结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哀伤,只有吉他仍拨动着。六个人忽地因为这首歌别扭起来,一半明白内情,一半察觉异常。
男人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便只是闷头喝酒。
第二大段起头,只有张远记得接过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边唱边故作镇定地环视一周,最后望向苏醒。那人缩着肩,眼睫垂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小了一圈。苏醒一向不是固态的,或许遵循物理规律,热胀冷缩,这会儿自己把自己弄冷清难受了,便如同婴儿一般,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张远忽地看......
*现背平行连载
*前任关系 破镜重圆 HE
*请勿上升正主
*务必看上一章,今日是双更
13
正巧是一段副歌的结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哀伤,只有吉他仍拨动着。六个人忽地因为这首歌别扭起来,一半明白内情,一半察觉异常。
男人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便只是闷头喝酒。
第二大段起头,只有张远记得接过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边唱边故作镇定地环视一周,最后望向苏醒。那人缩着肩,眼睫垂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小了一圈。苏醒一向不是固态的,或许遵循物理规律,热胀冷缩,这会儿自己把自己弄冷清难受了,便如同婴儿一般,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张远忽地看见十余年前的苏醒了,比现在不羁,也清瘦些,抬眼的瞬间好似斗兽。那时候所有人都说苏醒昂扬,一看就混得风生水起,只有张远清楚,所有的斗兽都被牢牢困在笼里。他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夜里垂下眼,那双眼睫在灯光下颤动着,好像残缺的蝴蝶翅膀。
很少有人能让苏醒脆弱。
这不是个坏的词语,相反苏醒需要它,他这半生过得太桀骜,以至于很多时候忘记了怎样去脆弱。他很久不在清醒的时候哭了,大人嘛,任何时候流泪都不太体面,要么显得懦弱,要么被视作滑稽。唯有黑暗无人的电影院,和过量从而麻痹神经的酒精,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这二者的共同点,苏醒也曾用来形容陈楚生。
Safe。
这是苏醒对于一个人最大的褒奖。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候他不想有个家,不想有落点,只成为风或风中的蒲公英。而safe的含义是,他永远在陈楚生那里拥有降落许可。
可是分开的十四年间,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从不能落。
之前他在无数次商演、采访和私下场合里唱过陈楚生的成名作,无一例外唱的是“有没有人能告诉你”。最初是唱给大众,把相爱的事实紧紧攥在心里,欲说还休。后来是唱给自己,孤独走向前路时,总以为再多努力一点,就可以换取多一些的“能”。今夜单单是唱给他,连同十四年沉默的爱意一起,倾注在那个咬牙切齿的“能”字上面。
有没有人能告诉你,我很爱你。
苏醒不知道自己放空了几首歌,表面上仍神采奕奕地笑着,内里却随着陈楚生的声音涣散了、飘远了。对方一反常态地主动唱歌,一首接一首,每一首都好像浮在空中,却又仿佛,只落向一个人的心脏。
最后他唱《那些花儿》,“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边,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陈楚生终于唱倦了。
在他不停吟唱的这半晌,兄弟们在一旁举了不知多少次酒杯,一个个面红耳赤,显然醉得不轻。
他正准备放下吉他,却听见身旁人低低唤了一句“楚生”,那双低落了许久的眼睛转过来,有橙黄的火焰在他瞳孔里跃起。
“给我个和弦。”苏醒笑一下,少见地紧张着,鼻子皱巴巴的。
陈楚生想问他要什么样的和弦,目光刚投过去,回答却比问题先到来:“你在想什么,就给我什么样的。”
陈楚生点点头,覆了茧的大拇指轻轻按下六弦,咚,像一声温柔的心跳。然后是食指中指勾起二弦和一弦,紧跟着掌根的击弦,旋律跳舞一般轻盈,却让人止不住地感觉酸涩。
苏醒深吸一口气,开始即兴:
“我想这是一个难得的夜晚,
六个人围坐在篝火旁闲谈。
他们喝得眼神迷离,
oh我好像也有点醉意,别在意,
喝点白茶能让表达变得容易,
你明白我的脾气。
这么多年我不曾说过后悔,
即使流泪也从没打算后退,
哪怕前方留给我的只有no way。
我看到我的你的他的她的路,
我以为至少有一条会是坦途,
我把最珍视的东西交出,
耗尽青春做了一场豪赌,
最终的结果好像满盘皆输,
又像命中注定苦难赐予我的救赎。
我在你和弦里,身体越来越轻,
仿佛过去十五年被人一键付清,
可生活哪是三言两语对错分明,
嘘,我还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
王栎鑫醉醺醺地靠过来,打断道:“我也要听!”
苏醒扶额,故作无奈往他背上拍了一掌,把人轻轻靠向另一边的陆虎:“Wait,该不会大家都想要听?”
醉鬼们用一阵欢呼作答。
苏醒低声笑起来,依旧踩着韵脚:“好吧没问题,反正这是我朋友的俗套剧情。”
他的身体比刚才放松了些,调整成最舒服的姿态窝在自己的竹椅上,目光轻轻滑向陈楚生抚弦的手指: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夜,
就像你唱的那般看不见雪。
有人不告而别,换来另一人后知后觉,
多少眼泪流淌成为解不开的心结。
他想释怀,生活总是无奈。
他想放开,no more tears to cry。
他攀爬天梯想去更远地方受人青睐,
先活好一个人再向他在意的人say hi,
现在说或许太晚但他真的想过重来,
那间小小屋子和那些香港电影对白,
他其实在意,那人会不会也曾缅怀,
但打开电视看见,他的他抱吉他登上舞台。
看来各相安好的结局也不算太坏,
All right,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
曾经我们遇见,飞过时间的海,
我固执不让任何人把谜底揭开,
蹉跎又蹉跎,错过对的时间摊牌,
但如今面朝大海,我是否能期待花开,
谁他妈的说人不能犯着错误去相爱。”
“楚生。”苏醒忽然叫他,“Hook你来。”
这次陈楚生没问他该唱什么,他已然有了想唱的东西,如同对方倾诉于他的漫长十四年。他径直注视着苏醒,目光化作一双手,用最轻柔的动作抚向对方的眼鼻唇齿,小心翼翼,如同触摸宝物。
那一瞬他们二人——甚至置身旋律中的六人,都完全忘却了镜头的存在。就连曾经最恐惧在镜头下袒露感情的苏醒,都被那道目光安抚着,小猫顺了毛,翻出柔软肚皮。
拨弦变为扫弦,陈楚生看着他唱:
“多少人在风中回头寻找自己,
多少歌每日每夜地唱我和你。
我从来不想象,回去旧日时光,
你看海边星星明亮,琴声动听。”
苏醒几乎要融化在那歌声中了,从脚尖酥麻到心脏,眼眶酸涩。他终于鼓起勇气,将石头内里硬邦邦的东西掏出为他献礼,而对方一如往日,舍不得他有半瞬空虚,用同等沉甸的爱还他。
直至石头里塞满棉花。
他闭上眼,认栽般在心中念了一句:“陈楚生,兜兜转转十五年,我身边怎么还是你啊。”
耳畔,陈楚生继续唱着:
“多少人遇见别离又再次相逢,
多少歌在新的夏天有新音符。
过去现在未来,身旁安静地等,
我依旧想你跟我走,还愿意吗?”
苏醒睁开眼,身旁的陈楚生被火光映成暖黄,抱着吉他,眉眼温柔。
最后一缕吉他的余韵落地,沉醉于音乐中的兄弟们忽地清醒过来,欢呼着鼓起了掌,甚至有人呜呜咽咽大喊着“好深情好感动”,下一秒,陆虎和王栎鑫搭着肩蹦起来,王铮亮也拽着张远的胳膊凑过去。新的和弦被陆虎奏响,是那首分外熟悉的《海阔天空》。
镜头或许跟着他们几个升起,或许没有,但这都不重要了。
苏醒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用目光把面前人的身影勾勒入心。在嘈杂的歌声风声海浪声树枝燃烧声中,他轻声回答:
“好。”
-
是陈楚生先站起身加入《海阔天空》的。
他把吉他收进一旁的琴盒里,又走回来向苏醒伸出手。苏醒慢悠悠掏出自己的猫爪子,立马被人紧紧捏住,甚至还有点疼。陈楚生一拽又一搂,明明另一只手也同时搭上了王铮亮的肩,却远不及苏醒这端贴近,似乎再也不愿分开。
六人勾肩搭背地唱起老歌。别人在想什么苏醒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仿佛化作一片雪花,飘落在他与陈楚生过往的记忆图景里,感慨万千。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那个跨年夜,不再是他的梦魇了。下午苏醒淋着雨,挨个问兄弟们问如何开口时,才发现他最在意的事情,居然只是“告诉他”。
无论是痛楚还是遗憾,他只想将24岁的自己悉数告诉陈楚生,想让所有人尤其是陈楚生知道,2008年冬夜的那个苏醒,真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爱他。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那年魏晨问他哭什么,如今他才明白,他是为那份不被听到的爱而流泪。陈楚生终会从痛苦里走出来,或许靠着自己,或许由他人陪伴,而苏醒拨出却未被接收的那通电话,只能成为再不会提起的秘密。
没有人能知道,他积攒了大半年的勇气,彻底地在那个夜晚耗尽。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其实他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在蘑菇屋里,他不止一瞬地动了心。他呆呆注视着黑暗里不停重复唱《原来的我》的陈楚生,感觉明明这人近在眼前,他却还是想念得要命,想念到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走向陈楚生了。
而现在,那份爱终于被他听见,才得以热泪盈眶地唱一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发什么呆呢?”趁着大家又坐回位置的空档,陈楚生凑近了问,差点没控制好力度撞上苏醒脖颈。
苏醒微微一惊,从自我感动的电影中醒过神来,稀里糊涂在原地自转一圈,才找到方才的凳子坐下,还自以为迅速地抹掉眼角泪水。那头王栎鑫已经扯着嗓子唱起他的拿手曲目《红日》。
他在歌声里和陈楚生咬耳朵:“那些话,我想了很久该怎么对你说,最后居然是唱出来的。”
对方轻轻笑了:“苏总有才华。”
苏醒作势往人手臂拍了两下,别过脸:“少来。”这类半真半假的玩笑他们之间没少开,陈楚生尤其爱直截了当地夸他,这几年他也逐渐习惯了,可此刻一切都已改变。
他说了“好”,陈楚生望向他的眼睛里便撂下那层克制疏远的薄纱,让占有的魄力冒了尖儿,明晃晃的,惹人慌神。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五个字,此情此景却生出点别的意蕴来。
他眨眨眼,把炸弹抛回对方怀里:“那是生哥和弦弹得好。”
陈楚生听见那句装腔作势的“生哥”,下意识皱起眉,还没想好该反驳什么,又瞥见苏醒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圈,转而认真问他:“对了,你弹和弦时在想什么?”
陈楚生瞟了眼镜头,又看向苏醒已经微微泛红的耳朵,心想小孩真是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身体上,若是自己说了实话,拍着他们的这个机位怕是作废了。
苦恼维持了漫长的一秒钟。
一秒钟后陈楚生破罐破摔,反正之前喝酒说国粹已经被掐了这么多镜头,赵林林他——不介意再少几个吧。
“我在想你。”陈楚生看着苏醒,一字一顿地答。
苏醒几乎要原地宕机了,刹那间绯红颜色从耳廓漫到脖颈,脑袋里一阵嗡鸣。他只听见被心跳逐渐盖过的歌声里,兄弟们唱着: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TBC.
*我终于来啦!这两章对我来说很难写,之前推拉了这么久,若解开麻花的部分做得不好,便可能让之前的铺垫都化为泡影。醒子表白内心这一部分我大删大改,最后选择用最为难我自己的方式来写,也就是让他freestyle。我总觉得醒子最坦诚的时候,永远是在音乐中,无论是617即兴曲的那句“楚生我们两个不只为了money”,还是无数次唱起歌热泪盈眶的瞬间,那么这次,也让他们用音乐亲吻对方吧。歌词写得可能没那么好,但尽力了,有在拙劣地模仿他们两个的风格,比如醒子中英混杂、生哥歌词不押韵(笑)
*回收了一些伏笔,下一章还会继续回收,之后每一章甜度都会疯狂up,小情侣终于能苦尽甘来谈恋爱啦!
*希望收到大家的感想🥰
【楚苏】长岛冰茶(十一)
现背
微背德
破镜重圆
“不错啊,小弟,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嘛。”王栋握着拳抵着陈楚生的胸口,“你嫂子看见那个新闻都吓坏了,赶紧联系媒体澄清了那事。”陈楚生家里人找了很久的关系联系到媒体去澄清了“陈世美事件”。
“我已经给家里人报过平安了。”
“你们不是管的挺严的吗?”每人每周只能打一次电话,陈楚生周二就用来给她打电话了。
“楼下有很多歌迷啊,溜出去让帮个忙不难啊。”陈楚生挑着眉狡黠地看着王栋。
“……”
导演组知道陈楚生有一个乐队,为了节目效果和话题,这周让陈楚生和乐队出一个舞台,但只给了两个名额,乐队另一个朋友只能留在深圳。
陈楚生在...
现背
微背德
破镜重圆
“不错啊,小弟,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嘛。”王栋握着拳抵着陈楚生的胸口,“你嫂子看见那个新闻都吓坏了,赶紧联系媒体澄清了那事。”陈楚生家里人找了很久的关系联系到媒体去澄清了“陈世美事件”。
“我已经给家里人报过平安了。”
“你们不是管的挺严的吗?”每人每周只能打一次电话,陈楚生周二就用来给她打电话了。
“楼下有很多歌迷啊,溜出去让帮个忙不难啊。”陈楚生挑着眉狡黠地看着王栋。
“……”
导演组知道陈楚生有一个乐队,为了节目效果和话题,这周让陈楚生和乐队出一个舞台,但只给了两个名额,乐队另一个朋友只能留在深圳。
陈楚生在熟人面前一向会将情感全数展现出来,这几天的排练明显会放松很多,全然忘记了在比赛,他比平时更享受舞台,结果他一向不会很在意。
接着陈楚生唱了《原来的我》,为那件谣言画上了句号,无稽之谈总会不攻自破。
苏醒和张远聊选歌时苏醒就劝过张远为了比赛尽量稳妥一点。
但张远表示:“这是我穷极一生的梦想。”
苏醒:“OK,fine”
结果证明:听人劝,吃饱饭。
张远打算又用张信哲捞自己时,已经迟了,这次玩大了。
张远带着热血中二离开了这个舞台。
阿穆隆因为脚伤,小考失利,这场被待定,被歌迷捞回来了。导致第二场比赛陷入困境后,票仓已经空了,止步于此。
陈楚生觉得可惜。阿穆隆因为是少数民族,交流有困难,所以和兄弟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但他本身却是一个很爱音乐很有理想的一个人。
况且脚伤是个不可控因素,但评委并没有考虑这些,只是一味的认为阿穆隆表现差。
也许是节目组出手了。
陈楚生看着阿穆隆讲离别宣言。触目伤怀,他开始想象苏醒站在那个位置,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割裂,所有人的脸开始扭曲,灯光就像冬天的太阳,被若有若无的雾遮住,光却直直的射向每个人。有人觉得温暖,可陈楚生只觉得不实,因为根本没有带着多少温度,只是挂在天上俯视着世界。
高高在上,带着审判的意味。
苏醒见陈楚生状态不对,立马换了位置去安慰陈楚生。
苏醒只是抓住了陈楚生,像在告诉他:“我在。”
这句话成为了一双手轻轻蒙住了陈楚生的眼睛。
“它们不会接近你半分,你只由你自己掌控。”有个声音在呢喃。
陈楚生听见自己说:“……谢谢。”
比赛结束,陈楚生带着苏醒正式介绍了自己的乐队。
陶华和王栋看直播的时候就知道他俩关系好,向苏醒开了几句玩笑:“你和小弟关系好的还以为你俩有啥事呢……”“就是就是,像连体婴儿似的,就害怕比完赛连我们几个都不要咯……”
没想到陈楚生脸都黑了,苏醒面露难色。
吓的哥俩立马转移话题,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合完照赶紧走了。
“刚才我俩说啥了吗,怎么楚生突然脸都黑了?”
“不知道啊,他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
晚上阿穆走之前给大家吃了一顿烤全羊,大家觉得阿穆的热情还是有点含蓄了。
大家开开心心吃完大餐就开始送行了,送完人后因为疲惫,几个人倒头就睡。
早上开会,评委宣布了这周的小考曲目:遇见。
苏醒听见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激动得差点掉凳。
两天后参加采访,苏醒对着镜头大夸特夸陈楚生唱的遇见。
在他心里这首歌有着特殊的地位。
那一天陈楚生唱这首歌的时候,苏醒觉得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强行融入了他的心。他自私的将这首歌藏进了心里的无人区,那是他的宝物,无所畏惧地缭乱苏醒的心绪,直到会无力支撑轰然倒地。
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像是要告诉所有人,陈楚生的遇见有多特别。
陈楚生每次听见后都说:“又来了。”
节目组这期想打亲情牌,请来了所有选手的爸爸。苏醒看见胖子飞奔过去抱住了他,在爸爸的怀里可以尽情诉诸自己的委屈,但苏醒不会把这种情绪带到家人那里。
胖子想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刚上手被苏醒打开了:“别碰我的帽子。”
老苏总:“?”
陈楚生和苏醒关系好已经属于人尽皆知了,自家家长也对对方表示欣赏,走之前和和乐乐地一起照了合照。
“所以为什么胖子变成了花生?”苏醒不服的看向陈楚生。两家人其乐融融地聊了很久自家孩子的趣事,聊着聊着胖子对陈楚生表达了最大限度的喜爱,还当场宣布自己是花生,逗得所有人捧腹大笑。
“魅力。”陈楚生一语封喉,噎得苏醒无话可说。
“所以我的帽子什么时候还我?”陈楚生搂着苏醒的肩问。
“再戴几天啦。”
比赛照常开始了。
有个小插曲。苏醒在唱《遗忘的时光》时,乐队老师失误了,苏醒凭借卓越的应变能力拯救了自己。
被包小柏点出后,又吸了一大波粉。
出人意料,王栎鑫止步六强。
苏醒很喜欢这个小弟弟,他觉得王栎鑫很像出国前的自己。
听见宣布的声音时,苏醒双腿发软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陈楚生赶忙扶住了他,苏醒一直低着头躲在陈楚生背后哭,陈楚生也只是抓着他的胳膊。
就像九进七阿穆隆淘汰时苏醒安慰陈楚生那样。
“希望在这单调无趣的重复里,我能是你的慰藉”其实两个人都这样想。
愿我能了结你的喧嚣。
共苦先于我意识,同甘只因为你希望。
那天晚上苏醒的情绪有点失控,但陈楚生的安慰让他清醒了过来,反身去安慰快哭晕的俞灏明。
那天晚上确实挺混乱的,俞灏明死死抱着王栎鑫,俩人哭作一团,苏醒本来都不哭了,看着看着又开始掉眼泪,跑过去抱住两个人。最后王栎鑫的父母看不下去了,过来把几个人拉开,安慰了许久的俞灏明和苏醒然后带走了王栎鑫。
苏醒顶着个大肿眼去冰敷的时候,陈楚生一直跟着苏醒。
“醒,还好吗?”
“想听官方回答还是真心话?”
“真心话。”
“好多了。”
“……那官方回答呢?”
“不算太差。”
两个人都笑了。
苏醒的酒窝被冰袋挤得更深了,陈楚生笑完望了苏醒好一阵,然后抱住了他。
“我很开心你能和我说心里话,所以可以多笑笑吗?”
“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吗?”苏醒将头埋进陈楚生的颈窝里。
“没有啊。”陈楚生的指尖流转于苏醒的脊背。
“……”没有人说话。
“……可以啊。”忽地,苏醒出声了,头也埋的更深了。
“那你会请我吃烤全羊吗?”苏醒突然出声问道。
“啊?”陈楚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
“我可以请你回海南上树摘椰子。”
“……一言为定。”
他说他会陪他走到总决赛。
【楚苏王道】下星星
【红狐狸里里×长毛金渐层窝窝,毛绒绒小动物贴贴】
北京下雪了。这是山林中的狐狸里里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
这些白色的小玩意从天上落下的时候是个深夜,他以为是星星掉下来了,落到鼻尖又化成水,湿湿凉凉的。
里里想,我得去告诉窝窝,天上下星星了。
窝窝是山脚别墅里的一只长毛金渐层。
虽然是宠物猫,但窝窝是只很特别的宠物猫,天生就爱出门玩,总是在山上滚得满身泥。阿荷,他的人类母亲,也总是一边轻声责怪他,一边慢慢把他身上的泥点子都擦掉,再亲亲他的脸颊,让他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但小猫咪怎么听得懂呢?...
【红狐狸里里×长毛金渐层窝窝,毛绒绒小动物贴贴】
北京下雪了。这是山林中的狐狸里里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雪。
这些白色的小玩意从天上落下的时候是个深夜,他以为是星星掉下来了,落到鼻尖又化成水,湿湿凉凉的。
里里想,我得去告诉窝窝,天上下星星了。
窝窝是山脚别墅里的一只长毛金渐层。
虽然是宠物猫,但窝窝是只很特别的宠物猫,天生就爱出门玩,总是在山上滚得满身泥。阿荷,他的人类母亲,也总是一边轻声责怪他,一边慢慢把他身上的泥点子都擦掉,再亲亲他的脸颊,让他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但小猫咪怎么听得懂呢?阿荷只好尽可能地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他上山玩,毕竟灰尘总比泥点子好清理。
他第一次见到里里,就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秋天,阿荷带他去山上散步的时候。
窝窝是只很黏人的猫咪,所以阿荷有时候会放心地把牵引绳松开,让他玩一会儿。
那天就是在这样的自由活动时间,他跑得远远的,回头都看不到阿荷啦,他才停下,看到了路边灌木丛里,有一根红色的毛绒绳子在摆动,很像阿荷前几天新买的逗猫棒。
于是他一个猛扑,把正晒着太阳、做着美梦、摇着尾巴的里里吓了一跳。
物理上的一跳。
窝窝看着这个跳起来戒备地盯着自己、又有着和自己一样蓬松的尾巴的生物,歪头眨了眨眼,问他,你也是猫吗?
里里环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大尾巴的小东西好奇地打量自己,就也放松下来,凑近嗅了嗅,确定没有危险,才回答他,我不是,我是狐狸。
狐狸?可是你尾巴跟我一样耶。
可是我其他地方都和你不一样。
好吧,也有道理。小猫点了点头,继续问他,你也是出来散步的吗?你的主人呢?
主人?这次轮到里里疑惑了,主人是什么?
就是给你吃、给你家的那位呀。
我没有主人哦,我是自己找吃的。
那你有家吗?
家是什么?
嗯……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了小猫,想了好久才回答,家就是有爱你的人的地方呀。
狐狸沉默了半晌,说,那我没有家。
那你来我家吧!
啊?狐狸有点懵。
阿荷是很好的人,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这样你也有家、也有人爱你啦!小猫尾巴翘得高高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比太阳还要耀眼。被爱是件很好的事,你也应该试试,我希望你试试。
里里犹豫了,家,爱,听起来不错,但是……
窝窝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体贴地说,要不你偷偷跟在我后面,悄悄去我家看一眼呢?
作为山里的野生狐狸,里里拥有超强的戒备心,但面对这样一个脸圆圆,毛蓬松,眼睛发亮的小猫,里里莫名觉得可以信任,于是说了声好。
看他答应了,小猫开心地往来路奔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那团红色的火焰有跟过来。
窝窝和阿荷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苏总,他的人类爸爸,也回来了。
以往一见到苏总就发嗲的小猫,今天一进门就冲到了落地窗前,找到院子外树丛里透出的一点点红色毛绒,才又放心地去找苏总玩。
老苏总也觉得奇怪,窝窝今天怎么总把他们往落地窗这儿带呢?
夜深了,小猫终于等到老苏总和阿荷入睡,偷偷溜到厨房的后门,蹦起来挂到了门把手上,使劲一压,打开了门,招呼在外面等了好久的狐狸进来。
小猫是个话唠,带着里里把别墅逛了个遍,边逛边讲解,看吧,这就是家,很不赖吧!他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里里点头,很好。
那你要不要来?小猫比狐狸矮一些,总要仰着头看他,此刻也是,上目线盛满了期待。
里里回忆起刚刚在外面透过落地窗看到的窝窝、阿荷和苏总,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开心。但是不行。于是他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小猫失望地垂下了耳朵。
为什么?家有哪里不好吗?
没有,家很好,但是,我在家就看不到星空了。
星空?
嗯,星空很美的,我最喜欢在星空下散步了,你闻得到露水的气息,看得到晚风在流动,如果你盯着星星看,还能发现它们在动呢。我有时候也怀疑,我们是不是住在一个龟背上,是它在载着我们追星星。
窝窝听入了迷,耳朵又重新直立起来,问他,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星空?
好。
于是换成狐狸带着小猫上山。他们穿过了一大片灌木和草丛,终于到了里里推荐的最佳观赏点。
长毛金渐层身上沾了好多植物的种子,狐狸帮他舔掉后脑勺上的,准备舔肚皮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小猫倔强地说不用,其实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可以啦,看星空吧。窝窝拍了拍红狐狸的脑袋,转移了话题。
于是一狐一猫一边看星星,一边又聊了很多。
里里讲了自己是如何翻过两座山才找到这里的,窝窝就讲自己和人类爸妈之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了好久好久;里里讲自己和初恋的故事,窝窝就讲住在隔壁黏人也黏猫的小狗;里里讲自己有时候会在夜里唱歌,窝窝就说好巧我也会在夜里蹦迪。
一红一金的两条大尾巴不自觉地摇啊摇,摇到星空变成了朝阳,他们才想起分离。
里里说抱歉没办法舍弃星空跟你回家,窝窝也说抱歉没办法舍弃阿荷老苏。
星空很好,家也很好。这是他们最后达成的共识。
于是他们就变成了这样的朋友,偶尔会一起回家体验家里的温暖,偶尔也会一起外出享受星空下的自由。
现在星空要落到地上啦,我得赶紧把窝窝喊出来。里里这么想着,脚步变得更快了。
跑到他四肢酸胀、鼻尖冰凉的时候,终于他看到了在落地窗前的小猫。还没等他近前,窝窝就从后门溜了出来,脚步也是同样的急切。
最终他们在院子外头相遇,滚在了一起。
星星落下来啦!窝窝兴奋地大喊,你看到了吗里里!
看到啦!里里被小猫压在身下,看到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样明亮。
END
【谢李】如何与气纯恋爱 01
*本文为如何与剑纯恋爱的后续日常,建议阅读前文,不读也行,不影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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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辣——!
01.
腊月廿九。
舟山,寰宇殿。
方轻崖:“宗主为什么还在这啊?”
“宗主要面子。”浪三归说道,“要等师叔喊他去纯阳过年。”
方轻崖一唱一和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较这个劲呢?”
刚进门的谢云流:“……”
“反正宗主最后一刻神行去,”浪三归感叹道,“师叔也会在年夜饭给他加座位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方轻崖唏嘘道,“这么多年来,纯阳的年夜饭,一直都有宗主的碗筷的……”
...
*本文为如何与剑纯恋爱的后续日常,建议阅读前文,不读也行,不影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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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辣——!
01.
腊月廿九。
舟山,寰宇殿。
方轻崖:“宗主为什么还在这啊?”
“宗主要面子。”浪三归说道,“要等师叔喊他去纯阳过年。”
方轻崖一唱一和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较这个劲呢?”
刚进门的谢云流:“……”
“反正宗主最后一刻神行去,”浪三归感叹道,“师叔也会在年夜饭给他加座位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方轻崖唏嘘道,“这么多年来,纯阳的年夜饭,一直都有宗主的碗筷的……”
谢云流默然出刀,用刀鞘向浪三归肩头斜斜地刺过去。他教徒弟的规矩向来是可以还手,浪三归身子一矮,两手抓住谢云流的手腕,他使了全身的力气,可谢云流的动作竟半分也没有变缓,一刀鞘捣在浪三归肩上穴道,差点叫他摔倒。方轻崖早有准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云流行刀的路径,谢云流还看着浪三归,脚下却迅速地一绊,把方轻崖绊得栽在台阶上。
谢云流平静道:“编排我?”
浪三归和方轻崖都是一阵笑。
“师祖,别挺了。”方轻崖说,“掌门想你回去过年的。”
谢云流没接这茬,和浪三归点了个交易。
浪三归:“……!!!”
“太离谱了。”浪三归喃喃道,“我怎么会梦到宗主给我两颗玄晶呢?”
方轻崖一跃而起。
“给我……一个……”他开始了和浪三归的争夺,“你只有……一个心法……要两颗玄晶……做什么……”
“松手……”浪三归紧紧地攥着玄晶,“我也……学了点……剑纯的……”
谢云流收了刀,看他们俩反复拉扯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放在随机红包里,一个发给少侠,一个发给弟子,仔细点。走了。”
浪三归:“……”
方轻崖:“……”
怎么忘了。浪三归想,宗主要去纯阳过年,春节红包得我来发。春节红包有概率开出玄晶来的。
谢云流就是为了等系统的这两颗玄晶才在舟山呆到现在的,顺便也等着看李忘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叫他一起过年,玄晶等到了,李忘生的邀请还没等到。他原本一面等一面在他内心筹划多日的找李忘生算账的计划里不断加码;可方轻崖提起这些年师弟一直摆着他的碗筷,却叫他有了一些类似心虚的感觉。
浪三归看了方轻崖一眼。
“宗主!”方轻崖立刻道,“等……等下!”
谢云流脚步一停,侧过身来。
方轻崖期期艾艾地说,“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啊?”
“他不敢回去。”浪三归简单解释道,“当初那叫什么来着?叛离师门,是吧?”
浪三归从前找谢云流寻仇的时候,比这难听的话也不是没讲过。死猪不怕开水烫,放眼整个刀宗,也就他有这胆子当宗主面提那四个字。
谢云流自己三天两头跑去华山玩剑纯,可当初冲着他来的那些孩子,却还惦记着自己是曾经公然舍了纯阳的,没谢云流领着,不敢回去。浪三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原先谢云流要在纯阳与李忘生办合籍礼的时候,随行名单是交给他来拟的,那时就打算光明正大地把静虚们全带回华山一次,万事开头难,有了这次后面就容易得多。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事最后竟在舟山办了。
方轻崖一天到晚在寰宇殿蹲点,等谢云流行动等得很急。
谢云流看了他一会,这才道:“一刻钟之后出发。”
“那……”方轻崖说道,“能不能……再多带点人啊?”
渡口。
静虚弟子们倒是来了个齐全。要带他们谢云流便不能神行,坐船再骑马,倒也赶得上除夕——反正李忘生从来也没叫他去,除夕当天才赶到,也不算他有错。
三位刀主照例是来送的,还没等登船,莫铭却突然开口。
“宗主,”他说,“我能去华山吗?”
大家一齐扭头看他。
“不想在刀宗过年。”莫铭说,“少侠们又在搭台子准备唱歌比赛了。”
所有人:“……”
浪三归:“还是……去年那首歌吗?”
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颤抖。
莫铭点了点头。
去年是刀宗接收少侠的第一年。
世外之人欢乐多,有少侠在,一天消停日子也过不了,哪怕是过年——尤其是过年。去年除夕少侠们举办了第一届刀宗歌唱大赛,赛制非常离奇,所有参赛少侠轮流唱一首叫做《爱情的骗子我问你》的方言歌曲,一共76位选手,唱了整整三个时辰,嗓门很大,全图可闻,曲调魔性,绕梁三日。这选曲不知是何道理,甚至那门方言大部分少侠们都不怎么会,可他们偏要唱这首歌,许多人都是用标准官话唱的,谢云流因此听懂了这是一位妇女被始乱终弃后控诉负心汉的歌,歌词没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可无论是唱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止不住的笑场。
那笑声不知怎的,叫谢云流多年未曾犯过的被害妄想症又有复发的迹象,总觉得仿佛是在笑他。可他又不是方乾,这唱词里面提到的事情他一样也没有干过,代无可代,细想之下只可能是错觉,便也就丢下了。
只是那首歌实在是太洗脑了。
从第二日开始,刀宗弟子们在打木桩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一个输出循环跟着一句“啊~我问你~”,再一个输出循环又跟着一句“啊~我问你~”,走到哪个武场都是这个动静,就连谢云流在脑子放空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回放这首歌,听得想吐,相关副作用直到暮春才渐渐消散。
“我听说报名人数今年翻倍了。”莫铭慢悠悠地说。
翻了倍,那就是一百五十遍,六个时辰。
浪三归脸色逐渐变绿。
莫铭犹嫌不足:“我瞧见了他们的打分表,今年还多了一个叫做舞台表演的项目。”
浪三归想起这首歌直白的歌词,犹疑道:“他们要……演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莫铭答道,“我也不想知道。”
“他们弄了许多分|身,叫‘小号’的,”莫铭补充道“都是纯阳,不知道要做什么。”
浪三归:“……不行!你得留下来陪我!”
“就算宗主不带我去华山,”莫铭说,“我也不会留下来陪你。”
“我留下来吧。”萧孟突然说,“我不去了。”
“大过年的,”她说道,“不想看祁进那张脸。”
此话一出,场子瞬间冷下来了。
浪三归本来一脸半真半假的绝望,手里还扯着莫铭的胳膊,可听了这话却一言不发。
“我要去。”
片刻之后,张钧却说道。
他说这话时,看着萧孟的眼睛。
“看见祁进,我就把眼闭上。”
他也是人到中年,这话说得这样幼稚,可在场之人无一发笑。
“我走那年种的松树,该有碗口那么粗了。”张钧说。
“从小喂大的仙鹤,肯定都不认识我了。”
“走之前抄的南华经,抄错了好些字,我那时想,回来再抄份新的,悄悄地换了,读我那份经的弟子,一定笑了我许多年了。”
“谢晓元一定长高了,成了大人了。”
萧孟咬紧了牙。
她不想见祁进是真,但她不敢去华山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人她也叫师叔的。数月来在舟山见了无数面,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调都是老样子,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怪过他们。
越是这样,就越是不好意思回去。
他们那时都知道,掌门什么也没做错。
可失去的感觉太痛,总要找些东西来恨。恨祁进,恨纯阳,细算下来,和恨李忘生又差了什么呢?那个时候,谁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呆在华山,明知道李忘生会伤心,可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宫中神武遗迹走一点,从华山再走一点,静虚门下,拢共也就这么点人。好多人连谢云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是凭着一腔对洛风的不舍,便走了那么远的路去找他。
谢云流和洛风说的一点都不一样。洛风口中的谢云流,是个惊才绝艳、豁达洒脱、很爱笑的年轻人,他们见到的谢云流,却是个精气神很足,又暴躁又抑郁的老头子。可谢云流和洛风说的竟也真的一模一样,他教起弟子来很严厉,表情凶巴巴的,可大家都知道他不会真的和小辈生气,反而会把他们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在舟山有了新家。舟山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地方,比华山纯粹的多,没有那些爱谁恨谁怨谁对不起谁,生活充满着简单的快乐。只要你放得下,从前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全当作是昨夜的一场梦,唯一需要操心的就只是习武而已。舟山白天的阳光是烫的,晚间的夜风是暖的,舟山从不下雪。
舟山从不下雪的。
张钧:“华山的雪,该有这么厚了。”
张钧:“真不回去吗?”
方轻崖:“真不回去吗?”
两个人又一齐问了一遍。
“真不回去吗?”
谢云流耐心地等着。
“回去。”萧孟小声说,“要回去。”
“见了祁进,我也不会闭上眼的。”
“再不看,我连祁进长什么样子都要忘记了。”
莫铭决定在此时开口。
“那我能去吗?”他问。
“我也想去。”练红洗说,“宗主带莫铭去过一次了,这次该带我去了。”
“我没去成华山。”莫铭固执地说道,“都走到银霜口了,宗主却叫我自己回来。所以应该带我去。”
“我是师姐,”练红洗命令道,“让着我。”
从来只听说过大让小,从没听过小让大的,可莫铭的回答更是重量级:“我没成拜师,我没有师姐。”
谢云流面无表情地出刀。练红洗向来喜欢以攻为守,当即抽了自己的刀鞘去拼谢云流的刀鞘,谢云流这一下速度并不快,可角度奇诡,练红洗啥也没挡着,反而被谢云流绕在后背敲了一记。莫铭则更沉得住气,直到谢云流的刀鞘几乎贴上他的脑门,他才微微侧身,动作幅度很小,但那刀鞘竟真的落了个空,擦着他的耳朵划了过去。
莫铭直起身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谢云流,像是自己也不能相信。
谢云流将刀横在肩上,点了点头。
“不错。”他说。
“喔——————!!!”
刀宗弟子们欢呼出声,也不管莫铭是不是洞幽刀主了,兴奋地围将上来,在他的身上又是拍又是揉。
“都去吧都去吧,”浪三归老气横秋地说道,“这罪我一个人受就够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边上船一边不住地嚷嚷刀主辛苦了刀主大气回来给你带特产教你玩剑纯,浪三归看着他们登了船,去信使那里给纯阳发了一份非常正式的帖子,基本上就是当初合籍礼时预备好要发给纯阳的那一封,只把措辞改了改,名单上去掉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拎了一坛酒,晃晃悠悠地,转到了停风小筑。
“兄弟。”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习惯管洛风叫师兄。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把半坛酒浇在了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