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飞
具廷谟*姜敏熙
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写的时候在听阿飞的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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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敏熙,有认识的吗?”
姜敏熙抬起头,面对突如其来的点名显得很呆滞。大家被他的反应逗笑,兴许是觉得对方的问题太过无厘头,有人跳出来替他回答。“敏熙怎么会认识,敏熙不是一直都跟我们在这条街上混嘛。”姜敏熙呆呆的朝声源处望去,突然间换上凶狠的眼睛,沉默着盯着抢话的人,石子在他手中被画出抛物线,一下一下,在台阶上有节奏的蹦开,敲得人心烦意乱。而他像是故意似的,看着周围因此举而变得古怪的表情,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有钱人跟我是两个物种。”
像是觉得理所......
具廷谟*姜敏熙
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写的时候在听阿飞的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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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敏熙,有认识的吗?”
姜敏熙抬起头,面对突如其来的点名显得很呆滞。大家被他的反应逗笑,兴许是觉得对方的问题太过无厘头,有人跳出来替他回答。“敏熙怎么会认识,敏熙不是一直都跟我们在这条街上混嘛。”姜敏熙呆呆的朝声源处望去,突然间换上凶狠的眼睛,沉默着盯着抢话的人,石子在他手中被画出抛物线,一下一下,在台阶上有节奏的蹦开,敲得人心烦意乱。而他像是故意似的,看着周围因此举而变得古怪的表情,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有钱人跟我是两个物种。”
像是觉得理所应当一样,几个人笑着拉长了声音,说这才对嘛,夸张地前仰后合,唯独金泰煐没有移开眼神,他看出姜敏熙身上的怒气,强忍着没有发作,但他也不知到底为何,只得垂下眼睛,遥远的用心电波安慰着。
离开的时候金泰煐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巷子西头走掉,他看着反方向越走越远的姜敏熙,三步并两步的赶过去,攀上他的肩。日暮西垂,金泰煐瞥见姜敏熙背着光的侧脸,形单影只后戾气终于无处遁形,嚣张着往外冒。他无言的跟随着,姜敏熙却越走越快,终于在金泰煐忍不住开口之前定住脚步。
“真他妈一群傻逼,操。”
姜敏熙低着头,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金泰煐懂他的意思。在离真正的长大还很遥远之前,出生的环境决定了一切。城南的姜敏熙和西街的金泰煐能成为朋友,靠的不是多么默契或什么紧密的联结,而是诞生在同样一片土地,同样一条街,有着领着同样工薪的父母,才能够谈着同样的话题。那些人也是一样的。
“一唱一和的瞧不起谁?”姜敏熙啐了口唾沫,还是那副表情,语气却发了狠。“大概是因为你搬到城南,那群人看不惯了。”金泰煐拧着眉,几步路走的他热出一身汗,余光瞥见旁边的超市冷柜,却还是站在原定,仿佛身行力践望梅止渴一般。
“都他妈搬了多少年了。”姜敏熙胡乱抓着头发发泄着,随后徒劳的垂下双臂,嘲讽地笑。
“我是真摇身一变成少爷还是怎么了?就在那抓着不放,我放个屁也得研究研究今儿吃了什么是吧。”
这下金泰煐倒是真的笑出声了。“你这就有点恶心人了啊。”他拍了下姜敏熙,顺手揽过他的肩。“回头来我家吃饭呗,老头想你了。”
“成。”姜敏熙掏了掏口袋,干瘪的红色纸盒空了大半,他抽出所剩无几的烟,把相比之下较为完好的递给金泰煐,叼住挤压变形的那个,像叼住一根狗尾巴草一样。
1
“回来了?”
姜敏熙推开门,看到穿着家居服的女人从楼下缓缓走下来。一身烟味还未散尽,真是不赶巧,他在心里这样抱怨着,嘴上还是应声附和。“回来了,阿姨。”正打算穿过前厅溜回后院,女人的声音又如钟声般沉重的在耳后响起。
“敏熙晚上有事吗?今天阿姨邀请了很多同学来家里玩儿,敏熙要是空闲可以过来一起。”
真是善意的邀请,姜敏熙想,脸上的微笑又恭顺的深了几分。“谢谢阿姨,只是今晚作业有点多。”女人拢了下外套,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于是姜敏熙轻车熟路的再次溜走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姜敏熙虽然已经习惯,但不免还是在心里感慨过于繁琐和不必要的客套。名为礼仪的东西像生来如此般刻在他们的血液里,而姜敏熙的基因对此过敏,可学会脱敏是很重要的,很久以前姜敏熙就告诉自己,若不想反驳,懒得假装,哪怕沉默也是很好的招数。因为有钱的人礼仪不会容忍不分场合的苛责,姜敏熙轻笑的拉开椅子,电脑开启的声音如此悦耳,他把卷子平摊铺好,紧紧握住置于上面的鼠标。
大概是夜里了,姜敏熙玩起游戏来就不太会判断时间,总之电话响到第三次时候他终于慢悠悠的接了起来,事不过三,他知道对面的人耐心有限,然而还是点了扩音,搁在桌子上,继续手里的动作。
“敏熙,来门口帮我拿一下东西,买了水果还有其它的。我等下还要跑趟加油站。”
姜敏熙在键盘上激烈厮杀的手突然顿住了,他很想找什么借口拒绝,十分不想在今夜穿梭于这个房子,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终归还是于心不忍。
姜敏熙面无表情的穿过长廊,隔着很远,他已经听见屋内的欢声笑语,一下一下挣扎拉扯着他的心,好几次差点又要转身离去。
已经训练了这么久不是吗?这样在心里不断重复着,终于拉开通往庭院的大门。姜敏熙趿着拖鞋,目不斜视,没有任何脚步声迅速地前行着,所幸一路上碰到的都是陌生人,年纪相仿,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在讨论各种他听不懂的话题,申什么学校,时下最流行的新款,时不时夹杂着英文。房间很大,摆放了很多很多精致的果盘、点心,姜敏熙见过、闻过,不曾吃过。他站在门口,接过那袋红色塑料袋的时候竟然觉得沉重的难以提起。
关上门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注意,更惹人注意的是他过于休闲和慵懒的打扮,他听见有人问“廷谟,这是谁?你还有兄弟吗,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然后被提起的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姜敏熙看着具廷谟和善的端着高脚杯走过来,在装什么大人?姜敏熙的眼皮跳了一下,替他发出呐喊。
“这是我弟弟,敏熙。”
“亲生的吗?没听你提起过诶。”
这人也真是,没听人提起,不就是证明不受人待见吗,还要反复问询什么。姜敏熙不想像个呆瓜一样站住不动,但前行的路已然被封死,他只能看着具廷谟伸出那只插在裤袋里的手,抵住下巴故作思考状,缓缓的解释。
“当然不是亲生的,你看我们长的像吗?”
呵呵,还自以为很幽默的调侃呢。
“那就是表亲咯?暂时住在廷谟家呀。”
姜敏熙眯起眼睛,露出像凝视水族馆里游动的观赏鱼一样的表情,静静等待着具廷谟再次否认,可是那人却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随即提议要不要去影音房看电影,人群响应,自然的跟在身后离开。姜敏熙的手指被塑料袋勒出印记,脑海里发出前路通畅的信号,可他却如同被钉子狠狠凿在原地一样,难以迈出步伐来。
半夜,姜敏熙口渴难耐,捧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像是觉得还不够一样,起身准备去仓库换桶水,路过庭院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长椅上,不知道又是在演哪一出。
“敏熙。”他被叫住,忽然觉得出来提水的想法十分愚蠢,被重量吊住的胳膊让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干脆把水桶放下,转过身来,轻轻吐出一句。
“你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
“我本来就没做什么。”隔着老远,姜敏熙看不清具廷谟的表情,只是这种一贯的语气让他很烦躁。“你当然做了,不是维护了我的自尊吗?不是在心里觉得挺骄傲的吗。”
“你过来。”
凭什么?姜敏熙觉得他的眼皮又兀自跳了起来,难以控制,愈发的口渴起来,真该死。他明明想转身回到房间去,却忍不住顺从的往前走。真该搓搓具廷谟的锐气,像是自我说服一样,竟然越走越快起来,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猛然刹车,停在具廷谟的身前,倏地落下一大片阴影。
“给你,你穿太少了。”
姜敏熙感觉自己简直要气绝,具廷谟勾起腿上的毛毯,这么好的料子给我用了,他被自己下意识产生的想法吓一跳,又为此深痛恶绝,说出口的话更加口无遮拦起来。
“还是你留着用吧,该注意身体的是谁?”
具廷谟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响还是放下了,姜敏熙好像凭空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一样。
“学校,还是去上吧。”
“我跟你又不是同一个学校。你怎么知道我没上学?”姜敏熙突然不想走了,四肢的毛孔仿佛都张开了般,身体的血液沸腾着叫嚣了起来。
“还是说,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毛头小子?”
不等具廷谟回答,这次姜敏熙直接转身离开,垂下来的两只手虚空的握成拳头,任由水桶孤零零的落在长廊上,拉开房门之前不知怎地又反悔了,转身狠狠踢倒了水桶,试图这样一路滚动着踢到房门口。力度在沉静的夜晚发出闷钝的响声,痛的姜敏熙呲牙咧嘴。
2
第二天破天荒的,家里的佣人敲开姜敏熙房间的门,睡眼惺忪的房主人静候对方发出命令,没想到女人只是轻微的颔首,说了句,“夫人和少爷叫你一起去吃饭。”
姜敏熙那时还没完全清醒,却被这话里的意味逗乐了,叫我去吃饭。什么是叫,那就是没有他说不的余地。于是姜敏熙也懒得收拾,保持着原始模样随着女人走到餐厅,女人走的不算快,他跟在身后,只得小步小步的移动着,两条长腿像迈不开一样,就这样扭捏着行至餐桌前。
“早上好,阿姨。”
姜敏熙的脸上笑出括弧来,稳稳地落座,望了一圈餐桌上的食物,两只手还是拘谨的堆在胸前,再次静候另一个女人发话。
“敏熙啊,廷谟爸爸出去谈生意了,要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你父亲也跟着一同过去了,这些天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跟着一同过去了,说的倒是体面的很,不过是给人开车去了。姜敏熙会心的点点头,再抬起头时正对上具廷谟清澈的目光。对方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姜敏熙干脆捧起碗来,将汤羹一饮而尽,阻断两人之间的视线。
吃完了饭,上学的时间也到了,姜敏熙套上内里画满涂鸦的校服,揣着兜就要推开大门,冷不丁的听见具廷谟叫他。“敏熙,等一下。”对方一身熨烫整齐的校服,一只手拎着书包,快步走上来跟他并肩。“今天跟我一起上学去。”
“我有车。自行车也是车。”姜敏熙盯着他,看不出喜怒。
“你要是能去上学,愿意爬着我也不管你。”具廷谟忽视他的目光,不冷不热的回嘴。
“大哥,我们上的是一个学校吗?”
“你住城南,就算上学也在城南,还是会有人车接车送。我住城南,上学在城西,大少爷顺路吗?”
姜敏熙一张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的,眼瞅着具廷谟不说话了,手一摸就要转动门把,突然肩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具廷谟扣住他的肩膀。
“顺路。”
“只要我想,去哪都顺路。”
到底还是少爷,姜敏熙盯着他先人一步的背影,笑了。算了,好好的车不蹭白不蹭,他长腿一跨甩上车门,跟具廷谟中间晾着三丈远。
“等下先送你。”
“不是,你闲着没事跑着玩是吧?”姜敏熙撇开身子,面朝着具廷谟,仔仔细细的盯了半天,像是要把对方剖开看清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一样。
“为了你?搭上油费?”具廷谟知道姜敏熙的脾气,也跟着一唱一和起来。
“我要看着你进校门才放心。姜叔要你好好读书。”
这下姜敏熙不说话了,统共两句话,具廷谟却像是算准了似的,一下比一下扎的深。姜敏熙别开头,手一下一下在兜里拧着。
窗外的景色慢慢开始演变,从整洁宽阔的绿荫大路一直驶向深处,郁郁葱葱的深绿逐渐消散在斑驳的砖瓦里,像青苹果被氧化以后开始变色,铁锈一样的红,气味从一开始是青涩的,慢慢甜腻的如同腐烂一样,姜敏熙嗅着空气里的咸湿,脖子上如同戴着支架一样再难以转过头颅。
还剩一个转弯的时候,姜敏熙提议要下车。“送到这就可以了。”他冲着司机喊,没有给具廷谟搭话,司机从车内视镜偷看具廷谟的表情,看到后者没有意见,长长的车身逐渐熄火,突然地停顿在破败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姜敏熙跳下车,终于感到卸下枷锁一样浑身轻松,他环顾四周,稀稀拉拉的上学人流。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见到什么熟悉的人,这才大步流星的前进起来。
然而心头却又觉得莫名奇怪,姜敏熙停下脚步,转身果然望见黑色轿车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后,他走一步,车子前行一点,具廷谟在车后座平静的望着他,看的叫人咬牙,姜敏熙突然使劲的踢飞脚下的石子,头也不回的朝着学校大门跑去。
一晃终于捱到体育课,金泰煐睡醒了,才瞅见后排角落的姜敏熙,正郁闷的伸出一条胳膊,侧着趴过身晒太阳。“哟,今儿的怎么舍得来上学了。这是改过自新、发愤图强了?”
姜敏熙闻言转过头来,看见金泰煐笑的一脸欠扁,伸手掏出桌洞里的校服就甩到人脸上。“去你的。哥是逼不得已、有口难言!”
“出奇了。还有能制得住你的。”金泰煐干脆转过身来,叉开双腿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在椅背上搭好,“说给爷乐呵乐呵。”
“有病。”
“说谁呢你?”
“你俩都有病。”
姜敏熙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拉过窗帘,瞬间洒下大片的阴翳,朦朦胧胧的罩着他的脸,一言不发的从后门走出去。
“诶诶,等等我啊。今儿体育课跟六班一块儿,少了我有你苦头吃的!”
金泰煐说的果然没错,热身活动时姜敏熙站在队伍末尾,漫不经心的拧着胳膊绕着脚腕,大老远就看见六班那几个浑小子,正呲牙咧嘴的跟不知道是他还是金泰煐打招呼,想着自由活动的时候少不了一场恶战,正好一头怒气没处撒,踢死他丫的。结果几个人慢慢悠悠走过来,对着姜敏熙神情莫测的笑了。
“敏熙啊,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说话是打头的那个,“怎么了?”姜敏熙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表情不悦的等待着他发话。
“以咱们的交情,兄弟伙儿之间就甭骗谁了吧。”接话的是另外一个。姜敏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几个人凑不出一张能完整说完一句话的嘴是吧。金泰煐悠悠的靠过来,“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对方几个人却还是兜着圈子绕来绕去。
“今天难得来上学了啊。”
“是啊是啊,还没有迟到。哥几个被大魔头逮住罚站的时候没看见你呀。”
“出奇了呀,敏熙。”
姜敏熙有些忍无可忍,明明是一样的话,从金泰煐嘴里说出来跟从这几个人说出来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最后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今天怎么来的啊?”
“我听别人说,看见你从一辆特别贵的车上下来呢。”说话的人声音幽幽的,语气也贱嗖嗖的,听得姜敏熙直犯恶心,他在心里骂出了声,这群傻逼,果然是看见具廷谟送他上学了。
“送你的是谁啊,给哥几个介绍介绍呗,敏熙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是啊,咱们谁跟谁,怎么这还藏着掖着。”
“就是说,朋友遇到麻烦就该帮一帮嘛,你说是不是啊,敏熙。”
烈日高悬,姜敏熙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起来,被团团围住的滋味不好受,他能感受到金泰煐扯了扯他的胳膊,示意他不用理这帮人,捏的用力的双手却难以控制的抖起来,飙升的激素让他腋下湿了一片,好像发烧了似的,姜敏熙扫过一张张扭曲的脸,开合的嘴唇像漩涡一样吸住他无法思考。一句一句话说的牙齿发颤。
“我去你们X的。敢找他一下试试。”
3
姜敏熙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悄悄推开门,没有开灯,正转身准备猫着身子跑回屋子,冷不防看见具廷谟黑暗之中的脸,影影绰绰。也许是气氛渲染,看的姜敏熙心里毛毛的。
“这么晚才回来。”
“噢,跟几个朋友吃饭去了。”姜敏熙假装随意的摆了摆垂在腿侧的手,说着就准备穿过客厅,走近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摆着饭,不知道热了几回,总之最后结成一坨,冷在那里,像具廷谟没有表情的脸。于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定住了。
“你还没吃?”
明知故问一样,姜敏熙问出口就后悔了,突然开始害怕听到具廷谟的回答,而对方也贴心的避开了意想中的答案。“我闲的?给你留的饭。”
姜敏熙这才讪讪的笑了,应了声噢是吗,双手局促的再次甩了甩,好像无处安放似的,抬起脚又要往回走。
“吃的什么饭?”
“嗯?”姜敏熙再一次定住,回头看具廷谟,端正板直的坐在那儿,还是背着脸没看他,他突然就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在家吃饭,你要去哪里吃饭。”
“少管所吗?”
具廷谟陡然提高的声调吓了姜敏熙一跳,明明声量还是那些,他却感到莫名的压迫。
姜敏熙看向一侧墙壁上的玻璃,映射出他俩的模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好像这些年都没有变过一样,这让他自己都产生一种错觉,他们的位置本就如此、且始终如此。而自己在具廷谟脑海中也永远是个年轻的,横冲直撞的寄居者,不管他们如何的长大,他对具廷谟脑海里二人的关系仍旧停留在这个印象里。
父亲第一天领他进门时的训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失手打翻的杯子,流淌一地的液体蜿蜒纵横,全部都流进他的梦里,变成枕头上湿哒哒的印记。还有关起门后刺耳的责备声,那些光影毫缕毕现,年复一年,随着时间的冲刷更是根深蒂固的种在心里。突如其来的屈辱让他转过身胡乱的反驳着。
“你瞎说什么。我爹也就是那样说,你还真替他管起我来了是吧?”
“演上瘾了?怎么,还嫌生活里别人配合你配合的不够是吗?”
姜敏熙的嘴一张一合,一句接一句的,不容自己喘息,就像有次沾着具廷谟的光去看的歌剧表演一般,嗓子里的质问层出不迭的盘旋,忍耐了许久一般声嘶力竭,始终找不到忽见天光的转折。即便如此,具廷谟还是平静的听着,他在心里计算着这是姜敏熙时隔多久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所以,哪怕话语里句句刀尖冲他他都若无其事的吞了下去。
“今天学校里来电话了,我接的。”
姜敏熙陡然顿住,不吭声了。平常老师一般会给他父亲打电话,一来二去甚至存进了电话簿,这回打到住址来,怕是他父亲没接,父亲怎么会没接呢,平常哪怕知道对面必然是唠叨和责问也会接的。父亲没接意味着什么?姜敏熙突然难以再展开想象,原地站立太久,使得他双腿发软起来。
“为什么要接。”姜敏熙转过身来,直直的奔向具廷谟,弯下腰来,双手扣住他的肩,再一次发问。
“为什么要接?”
老师是没有耐心的,一次打不通便不会再打了,急于找个出口发泄一下对姜敏熙不满的老师只会换一个能拨通的号码。可是具廷谟接了,具廷谟接了老师就不会再尝试打给他父亲···
假如第二次他父亲接了呢?接了话就证明他是安全的,平安无事的,起码有回音能够让人安心。
父亲是如何受伤,自己是如何住进这个房子里,他们的关系是为何、如何千丝万缕拉扯不清,往日的阴影此刻像龙卷风过境一样席卷着姜敏熙的脑壳,这样想着,他竟逐渐抓狂起来。
他也知道电话响起的时候具廷谟是毫不知情的,只是此刻的脆弱来的毫无防备,他看着具廷谟漆黑的没有一丝怨言的眼睛,突然就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歪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敏熙。你父亲没事。我后面打电话确认过了。”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敏熙,今天看到你走进校门的时候我还很开心,没想到刚回家就听说你在学校打架了。”
姜敏熙本来还是仰倒的姿势,听见他的话一点一点坐直了身子,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好似这幢房子都只有他们两个一样,隔绝一切绷紧了互相对峙着。姜敏熙没有忍住,他始终是先没忍住的那一个,无故的踢了下桌子腿,闷闷的一声,甚至都能感觉到桌子震动,这是他住在这里这么久,继碎掉的杯子之外,做出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具廷谟,你不要再管我了。”姜敏熙没忍住,苦笑了一下。
“你没有义务管我。”
“我也不要你这样管我。”
借着外力,姜敏熙终于站了起来,这次具廷谟没有再反击,或是再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仍旧沉默的坐着。他转身回房,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窗外有光倾斜着泄了进来,打在具廷谟半张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憔悴。
“敏熙,我只是关心你。”
“药放在抽屉第二层。”
推开通往后院的门时,姜敏熙错觉自己产生了幻听。摇曳的草丛中,大簇大簇的鲜艳花朵相隔甚远的地方零落飘着几多白玫瑰,已经有枯萎的态势,是刚来的时候姜敏熙种的,如同根植在姜敏熙身体里生长一样,从他铜墙铁壁的心房开裂,然后一点点绽开,生长,又随着他一同衰败,于是他用干裂的嘴唇发出了声音,脸上的伤突然无处遁形起来,痛的他扯开嘴角。
“不要关心我。也不要再进我的房间。”他这样说。
4
第二天早晨,像是故意宣战一样,姜敏熙故意暴露出青紫色的痕迹,发肿的脸颊和眼角长长的抓痕,好在他起晚了,没有一起吃早餐,于是阿姨也没有看见,或是阿姨前一天同时跟具廷谟一起知道了,于是今天特意贴心的没有叫他起床,在姜敏熙临出门时让佣人及时递上饭盒。
“谢谢,但不用了,我连书包都没有。”
姜敏熙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笑容,佣人见状只好作罢,没想到具廷谟从身后钻出来,勾着手指就提了过来。
“我说了我不吃。”
“谁要给你吃,我多带一份。”
具廷谟理直气壮的看着姜敏熙错愕的脸,再一次越过门槛扬长而去,待到姜敏熙反应过来,具廷谟已经坐在车上,摇下半截车窗,“今天不会送你了,以后也不会。”
姜敏熙的膀子还在隐隐作痛,想到要骑那么久的车,突然自暴自弃了起来。“好啊,那我不去上学了!”说罢眉毛恶狠狠的拧在一下,又露出得逞的笑。具廷谟也跟着笑了,是嗤笑,姜敏熙隔着缓缓升起的车窗还能看见他嘴角固定的弧度。
“谁在乎。”
明明说得很小声,却像会自寻主人一样钻进姜敏熙的耳朵里,硌的他生疼。无名火又被此人撩拨着勾了出来,姜敏熙想,他怎么没发现具廷谟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中午,三两成群的教室,具廷谟缓慢的拆开饭盒,同桌正在跟前桌讨论昨日更新的探索频道节目内容,咬着筷子眉飞色舞的,说到激动处还能看到口水飞溅。“呀,脏死啦。”他笑着别开脸,前桌转而附和的围攻对方,逐渐倾斜的身体,顺带瞥到具廷谟鼓起的书包。
“悄悄带了什么好东西?”安成民的一双眼睛提溜溜的转,试探着开口问询。
“没什么,饭。”
“不是吧具廷谟,你好恐怖,能吃完吗?学习把你压榨成这个样子了啊。”
“滚蛋,不是学习压榨的,另有其人。”
安成民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具廷谟一下一下的打磨着筷子,刚要含进嘴里,广播里传来声音。“三班具廷谟,有人找。”安成民适时的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人来了。”
“滚蛋。”
具廷谟优哉游哉的赶往门口保卫室,大老远看见姜敏熙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倚在校门外,穿着便服,还是不咋地的品味,他这样评价着,保安却很有危机感的站起来,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对视,半响后姜敏熙搔着鼻子百无聊赖的转过头。
“你来干嘛?”
“吃饭。”
看见具廷谟来了,姜敏熙挺直了身子,也学着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瘪着个嘴,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因为一路狂骑出的汗细密的黏住额头的碎发,心想小样,这下我略胜一筹了吧?直到具廷谟不声不响的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跟门口保安交代了两句,自动门缓慢拉开,像在对他说欢迎中计一样,姜敏熙突然在那一刻出奇的联想到什么叫条条大路通罗马。
“你故意的。”
突然间姜敏熙就不走了,双手插着兜,不知道是因为后知后觉的羞愧还是愤恨,总之盯着具廷谟就闹起脾气来。
“你爱吃不吃。”
具廷谟转过身,慢条斯理的往回走,边走还边抬起一边的手遮太阳,好像姜敏熙劳驾他光临了一样,模样看的惹人憎恨,准确来说是惹姜敏熙憎恨。
“靠。”姜敏熙怒极,可是进了这个门,他突然惊觉自己回头也不是,跟着走也不是,磨蹭了半天,眼看人进了教学楼就要追不上,嗷嚎着“具廷谟,是你他妈邀请我来的!”就小跑着跟了上去,下一秒听见具廷谟中气十足的回音。
“姜敏熙,在我的地盘你最好老实点。”
在除姜敏熙以外的所以人印象里,具廷谟一直都是肆意且生机勃勃的。像洒满了阳光的油彩,表现力十足,很活跃的眉眼,下意识的上挑或下撇都像精心设计过,在人群中被推崇或被针对,都是出于不同程度的喜爱和艳羡。偶尔故意耍宝或是耍帅,姜敏熙有次在商场打零工时撞见过人堆里的具廷谟,做出什么都很自然,被慢镜头逐帧放过一样,跟他在家里见到的沉稳的、安静的具廷谟很不同,那些情绪和脸孔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定格成画面在姜敏熙脑海的放映器里转动。
那些陌生的画面使得姜敏熙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推开具家大门,见到具廷谟时的样子,他那时只是懵懂明白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种,境遇也有那么多种,泾渭分明的级层还未完全修建成,他像一团发软的黄油面团,注视着面无表情,不知为何坐在轮椅上,所以只能被迫抬头看他,却没有半分尊敬和友好之意的具廷谟。
具廷谟从很小的时候就很虚弱,甚至姜敏熙回忆起,首先覆盖在眼前的是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看书的样子,腿上还披着毛毯,阳光倾颓,照射的人难以睁开眼睛,而他却像很满足似的,眯起一双眼全情沐浴着日光的抚慰,直到姜敏熙从门外跑进来,晕黄的画面闯进一个不速之客,他站起身,冷着脸起身走掉。那时候他竟能站起来了,姜敏熙在心里感叹,全来具廷谟是健全的,只是不那么健康。
越长越大的时候,具廷谟和姜敏熙懂得了越来越多的事,具廷谟学习过的书有一橱子那么多,而姜敏熙身体里滋养的心结也日益肿大起来。“敏熙。”这时候具廷谟已经能够微笑着呼唤姜敏熙,他听见动静,见姜敏熙从客厅路过,合起手中的书,渴望两人能够有片刻的交流,而姜敏熙只是转过头来俾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些年他们之间的交流有多少呢?姜敏熙咬着筷子,盯着慢条斯理进食的具廷谟,突然觉得此刻两个人心平气和共处的场景荒唐到不可思议,明明昨天还在说“具廷谟,不要再管我了。”现在却着了魔一样跑来讨具廷谟的骂。想到这里,姜敏熙竟开始在心里赌气了起来。
“我吃完了。”
“这么快?”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具廷谟不动了,看着转眼变了脸的姜敏熙,只是片刻的平静,又若无其事的夹起一块寿司,姜敏熙对他这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很是烦躁,扔下一句“我走了”就要离开,他听见具廷谟筷子搭在饭盒上的声音。“敏熙,”具廷谟又叫他。
“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吗?”
姜敏熙下意识背对着他甩了甩手,又顿住,转身看着具廷谟坦然又清亮的眼睛,两只手搭在桌边,静待的模样,瞬间像打通了浑身的经脉一般。
“你都知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今天听同学说,你们学校有几个小孩欠了钱,人找到学校门口,没等到人,但是架势不小。”
姜敏熙听懂了言外之意,他今天没去上学,对此一无所知,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句诘问。
“所以呢?”
“听说家住在西街。”
“敏熙不认识吗?”
几乎就是在问:不是敏熙的朋友吗?姜敏熙仰起头无语的笑了,刚刚涌起的一丝温情瞬间烟消云散,在具廷谟眼里,住在那样一条街的人,就跟住在下水道的生物一样从出生就闻着味道互相取暖、互为伙伴,是吗?他有些为那些记忆里的姜敏熙悲哀,但是具廷谟哪里又说错了,不过是又一次提醒了他,即使坐在一张饭桌上吃再多饭,我们也不是一路人,永远不是。
“你想多了。”
姜敏熙拽了拽衣服,想要让它看起来更加平整,目不斜视的从许多穿着校服的人身边走过,他记起有次听见佣人谈起具廷谟一件校服的价格,他攥紧衣角,努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像一棵树穿过土色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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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熙发烧了,破天荒的。他委在小屋里,佣人叫他去吃饭,他隔着门说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传染了其他人。他说这话时甚至还在床上躺着,怕人听不见似的,叫唤的撕心裂肺,脸红脖子粗的。过了半响门外清静了,姜敏熙大喘一口气,脖子又缩回去,盯着天花板像条脱离水的鱼。
越来越临近夏天,姜敏熙却发烧了,都怪那天一时冲动,在金泰煐家吃完饭偷喝了酒,两个人互诉衷肠,突然一股无名热血参杂着悲从中来,就从城西跑到海边游泳,全身浸泡了个透,唯独一张露出来的脸红扑扑的,回到家没两天人就蔫了。
他怄气的翻了个身,感慨自己体格怎么这么弱了,难不成是住在一起被具廷谟传染的?这样想着竟吓了一跳,忙不迭呸了两声,准备自生自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门外敲门声响了。
“安姨,我真不吃了!”这回姜敏熙甚至懒得把脖子伸出来,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隔着被子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然而门还是被推开了,来的人没有声音,像是感应到什么,姜敏熙闭上眼,宁愿自己神经再大条一点。他试着装睡,具廷谟的声音准确无误的在头顶响起。
“起来把粥喝了。不要等姜叔回来说我虐待你。”
“都说了不用管我。”懒得争执了,姜敏熙眼皮抬都没抬,继续气若游丝的吐出一句。
“什么时候说的?”
得,装起来了,姜敏熙拧起门头,不想出声却又下意识反驳。“四天前。”“那我现在再说一遍,不要管我,不要关心我,也不要进我的房间。”
姜敏熙见他不吭声,忍不住拧过身,像案板上将死未死翻腾着挣扎的鱼,“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姜敏熙感受到床上猛烈的塌陷,具廷谟一屁股坐在他身侧,什么东西搁置到地面上的动静连带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姜敏熙向前拱了拱身体,弯腰看到具廷谟竟然搬来盆水,此刻正拧着毛巾,不是白色的像酒店通用的那种,菱格的花纹,隐约看到窝起来的小狗图案。
“听到了,你在说,具廷谟,请再多关心我一点,再多跟我说说话,再主动一点。”
额头猛然传来温度,不冰不烫却让姜敏熙愣了神。他看着具廷谟无言的动作着,下巴线条切割出光与影,模糊的边界让人心软。使他想起很久以前位置变换,具廷谟躺着床上,扭过头不愿意看他,姜敏熙拉过他垂下的双手,烫的他心慌,却又被具廷谟固执的甩掉,只好像不讲理的狗一样,一口咬住他的食指,痛的具廷谟哀嚎,再兀自递上早已分好的颗粒,相比之下更宽大的手掌蛮横的捂住具廷谟的嘴,不懂温柔的强迫他咽下。
姜敏熙有时也会觉得迷惑,为什么他会觉得具廷谟一直都在可怜自己呢?其实他只是恨,恨他明白的太多,成熟的太早,又将这份成熟自顾自的投掷在姜敏熙身上。这些年来,姜敏熙知道哪怕再过多久,具廷谟都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戳穿他的人,参透自己每个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暗自期望或是独自悲伤,他都能从他哪怕是指尖的颤抖或用力中看出来,他只是不言不语而已,为什么姜敏熙会觉得他对自己漠不关心,又虚情假意了很多年呢?
他想起父亲每次撩过衣服,忍耐的拧出汗擦药时的模样,每一次他想上前帮忙,父亲都会匆忙摆手说不用了敏熙,爸爸自己来。于是退的更后,不让姜敏熙看见。可他怎么会一直不懂?那满背的烧伤痕迹他早已见过,早已能从第一次看到时合不上嘴的震惊和惊慌转变成抿着唇无言的隐忍与心疼,这每一次的退后,都让他从余下的时光里透彻的明白,父亲背后的沉重和父亲的痛。
住进这间大房子好吗?越长越大姜敏熙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咬牙切齿的否定。于是越发难以释怀起来,这样的守护和牺牲换来的一切,使他沉溺在深蓝色的海里长久的不愿探出头来,使他想要狂奔到最遥远的地方,噼哩啪啦流出不知所谓的泪。
片刻温顺的姜敏熙让具廷谟怔了一下,竟然伸出手抚摸起姜敏熙的脸来,仿佛他们是天造地设的兄弟俩。但他知道这种难得的瞬间建立在很多冷漠与冲突之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明枪暗箭,甜蜜的同时互相拉锯。
第一次接受自己要把所拥有的一切分出一半,他慌张茫然不知所从,旁人给了姜敏熙最好的、跟他同等的,他竟不要,那时起具廷谟无端从心底也升起一股怨来,怨他不懂珍惜、怨他来去自如、怨他旁观自己那么多不曾被人见过的时刻,那些无处设防,步履蹒跚的时刻。直到后来父亲领过他走进房间,耐心的劝导他对敏熙好一点,娓娓道来布满灰尘、叫人难以细看的过往,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于是带着更复杂的心对待起敏熙,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于是爱也不是爱了,恨也不是恨的,在敏熙那里,全部都叫做同情。
像是用了很长的一秒回归原位一样,姜敏熙打开脸上的手,执拗的偏开头,具廷谟的声音却毫不留情。
“刚刚路过的时候发现你种的花快要枯萎了。”
“敏熙,种了就要负责的啊。”
“我替你浇水了,不用感谢我。”
姜敏熙痛苦的盯着具廷谟毫发无伤的脸,命运于他俩,都是残忍的。具廷谟与姜敏熙,不可解的恩怨关系,总是错拍的真心相对,咬碎了牙也要对方跟自己受一样的伤。姜敏熙不肯认命,仍是顽强的抵抗着,他就要说出“谁会感谢你,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具廷谟像是阻止他开口一样,忽然间悲伤的笑了。
“敏熙,我知道白玫瑰的花语。”
“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淡淡的日光,金色的雾气充斥着整个房间,姜敏熙脑海内飞驰而过的景象,伴随着轰然的声响,他心跳如擂鼓,具廷谟却还是端正的坐着,宣告刚刚的话并非意识松动不慎从理智外脱落而出的产物。短短几秒被无限拉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已天翻地覆。
姜敏熙想具廷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们对视着,睫毛的每一次扇动都在咫尺的空间里清晰可见,阳光穿透具廷谟瞳孔的刹那,姜敏熙眯了眯眼,突然感到身体里的寒冷再一次来袭。
你足以与我相配。漫长的时光里,每一次身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土崩瓦解中,姜敏熙头痛欲裂的回想,他的哥哥是否已经回答过他了?
三分钟年华老去
具廷谟*姜敏熙
*
具廷谟很少通过航班去结识一个人,开展一段关系。一方面是出于职业道德原因,另一方面只要飞过的同事都会明白,即使一段航线的目的地相同,也不代表这种偶然的几率会使他们日后的生活和轨迹发生重叠,客舱里永远只有露水情缘。要说多么短暂么,具廷谟检查着毛巾数量,想起女同事的话,大概就像坐在乘务员专用椅上,除去服务时间,与前排乘客短暂的那么一瞥。
姐,那么短暂的几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幻想如果下机后他在舱门外等我,朝我走过来,然后我们可能发生的一切未来。
真的?求证的眼神转向四号位,对方抿了一下唇,对上具廷谟不解的眼神。...
具廷谟*姜敏熙
*
具廷谟很少通过航班去结识一个人,开展一段关系。一方面是出于职业道德原因,另一方面只要飞过的同事都会明白,即使一段航线的目的地相同,也不代表这种偶然的几率会使他们日后的生活和轨迹发生重叠,客舱里永远只有露水情缘。要说多么短暂么,具廷谟检查着毛巾数量,想起女同事的话,大概就像坐在乘务员专用椅上,除去服务时间,与前排乘客短暂的那么一瞥。
姐,那么短暂的几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幻想如果下机后他在舱门外等我,朝我走过来,然后我们可能发生的一切未来。
真的?求证的眼神转向四号位,对方抿了一下唇,对上具廷谟不解的眼神。
假如目的地是LAX,眼神的交错的几秒钟,我已经幻想黄昏扯着裙子跟他走在沙滩上。但是降落的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都结束了,只剩下一句感谢您选择我们,祝您旅途愉快。
再飞久一点也许你就会懂得,不过懂得的同时你就也许就会免疫了。
是这样么?具廷谟合上后舱的微波炉,女同事调笑地声音打破徒留的几分伤感,表示这样的事其实也不值一提,因为时间越久,见过来来往往的人就越多,有时感觉情节有几分熟悉时,才恍然发现这部分早就已经跟别人幻想过了。
廷谟,要小心哟。
前辈撩开后舱的帘子,准备离开的前一秒回过身。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尴尬的、恼怒的、狼狈的,下了飞机全部都要忘掉,这是我们工作本能的心理防御机制。
当然,所有际遇也是。我们永远只会跟飞机同心同体,而不是航线上的人。
*
具廷谟检查着飞行箱,当备飞成为现实时意味着他又失去一个蓄谋已久的假期。甚至登上舱门的那一刻一不留神被绊了一跤,以前一同飞过的哥转过脸,作出大惊小怪的高呼。廷谟用手尴尬的抚上脸,在心里提前预知这也许是霉气四溢的一天。
航班是女同事最讨厌的过夜,廷谟安抚着对方的心情,多少挣点过夜费咯,温和的上前加速对方手头的工作。对方不好意思的瘪了瘪嘴意思特殊时期脾气比较难控制,廷谟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所以呼唤铃响的那一刻他率先掀开帘子,换上职业微笑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你好,能给我条毛毯吗?
对方留着怪奇的银色头发,强烈的印象给了廷谟一个下马威,他坐在应急出口处,廷谟瞥到艰难叠在一起的腿,推测大概是这个原因。但应急出口处是客舱噪音最大的位置,廷谟固定住微笑,又努力加深弧度。不好意思先生,没有听清,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冷。
男人说话时嘴角堆出细小的括弧,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解释着。廷谟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固定的微笑也随着下意识的怔愣一点点消散掉。
能给我条毛毯吗?
忍无可忍的二次请求。廷谟终于像被击中后脑勺一样回过神。机上毛毯数量有限,由于这位21A的旅客呼唤的太晚,每一个乘务人员都知道已经发完了。
这种情况下按理来说应该是先答应了再说,走趟后舱过过场面,再解释一下换个解决办法。但廷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诚恳的回答不好意思先生,机上毛毯已经发完了。没有多余的,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给您拿条我的。
对方显然也被廷谟的态度吓到。我的,这样的前缀如此私人,21A的瞳孔没有目的的发散着,但短袖下的胳膊泛起一阵阵凉意,这样缓缓地点头,终于吐出一句好来。
掏出鹅黄色带着卡通图案的毯子时旁边同事露出震撼的眼神,当然包括着对廷谟这种无私的解决办法和毛毯外观带来的直观冲击,这种震撼一直延续到21A接过毛毯的瞬间,廷谟很想解释他一般都手洗,用的什么牌子的香皂,不知道比机上毛毯干净多少,但碍于旁边有乘客,最后还是奉上双手,郑重的抿嘴示意你可要好好用。
那就是廷谟最后一次摸到那条心爱的毛毯。滑行之后飞机平稳停在跑道,廷谟正奔走在飞机前部示意每一个乘客等完全停稳后再解开安全带,带好个人物品。最后回到21A位置上时,小桌板已经收好,甚至遮光板也原封不动按照指示,很有规则意识的21A乘客,非常自觉的带走了具廷谟的个人物品。
也怪他自己,具廷谟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谁让他这么好心,笨的也没有提示对方一句。
*
躺在酒店床上,看到消息提醒自己收到表扬信的时候廷谟反复回忆着自己如同灵魂出走的一天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最后锁定在21A挤压在椅背上翘起的银色发丝上。看来他记住了自己姓名牌上的名字。
所以记得给他写封表扬信也不记得把毛毯还给他吗?具廷谟无奈的笑了,一封表扬信带来的价值让他自然的忽略被他精心护理的毛毯。心情变得异常美妙起来,突然就有了不该在酒店看一晚上电视的冲动。
一起的机组人员提议去吃早就想尝试很久的高档餐厅,廷谟没有异议,熟悉点的哥再三重复可能会有点贵哦他也只是努着嘴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打车了啊。装修的很有风情的餐馆,同事们自然而然的开始打卡,然后聊起公司之间的八卦,跟谁飞特别不自在,又或是飞行期间遇到过什么糗事,谁跟谁恋爱,谁又跳槽了,谁被客舱经理针对,谁去公司大楼办事的时候被路过不知名的职员随意踩了一脚。具廷谟无心参与紧锣密鼓的讨论和变化的有些追赶不上的话题,跟哥使了个眼神后借口出去上个厕所。
跟着指示牌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抬眼瞥到隔壁包间里的声色犬马,烟酒气息混合着男人味儿从合了一半的门里溢出。具廷谟从一个个宽阔肥厚的躯干里看到那颗晃动的银色蒲公英,侧对着自己,正露出讨人喜欢的笑。自己探寻的目光穿过包间跟不知道谁对上,对方眼睛里幽幽的深意和反着油光的脸让他一惊。
怎么了?
具廷谟转过身,是熟悉的哥,被攀上的肩膀猛地一抖。没什么,他心虚的再去看包间的门,已经被无声关实。看到什么不该看得了?廷谟摇摇头,没有回答。
一顿饭结束,众人依照各自的计划两两离开,哥询问廷谟要不要跟着一起去club,廷谟笑了笑说有些累了,末了不忘提醒对方少喝点,早点回去。最后一个拉上包间的门,路过那间屋子的时候脚步还是忍不住放慢了些。
仍然是重叠的很高的音频,紧紧关严的门把具廷谟所有的好奇和猜想都隔绝在外。
准备打车之前廷谟绕到附近的便利店买打火机,刚踏上台阶就透过玻璃门瞥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柜台旁的架子前不知道选购什么,廷谟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他竟然不在包间里。转而看到架子上并排陈列好的商品,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需要我给你一些建议吗?
对方狐疑的转过身,透露着对廷谟话语里的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片刻后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拿起一盒创可贴,邪笑着开口。
我是来拿这个的。
发现是误会的廷谟开始给自己找补。我说的就是这个,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仍然是低下头轻笑着,享受着廷谟短暂的无措。你刚说给我一些建议,什么建议,你很常用?
嗯,我很常用创可贴,经常受伤。
廷谟咬牙掰下插在缝隙里的打火机,面不改色的递给店员。一共是两元。掏出手机胡乱的点开付款二维码,然后被人提醒是扫码付款。
要注意身体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经常受伤的话。
对方扯开脚,修长的双腿两步台阶并做一步,带着些吊儿郎当。廷谟望着即将远去的背影,没忍住呐喊出来。
喂,我的毯子。
你还需要吗?他准过头,刘海下的眼睛眯成长长一条,看不出是否在笑。
什么话。廷谟抽了抽嘴角,本想抽根烟的动作也停止了,反倒是对方很自觉的拿过手中的打火机,烟雾蔓延开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开口。
需要的话我拿给你咯。
你喝酒了吗?
廷谟摇摇头,又歪过头,看着对方满意的模样仍是愣在原地。干什么?
你不是要毯子吗,我放在酒店里了。我喝酒了,车你来开。
*
导航的女声机械的指示着路线,具廷谟透过余光瞥着转过头注视风景的男人。直到坐在驾驶座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一切的发生有多么荒谬。以及男人是否真正脱离了包间,包间里的一切和男人有什么关系,脱离包间的男人是否会得到惩罚诸如此类的猜想。
他们沉默着待在不大的空间里,酒店很近,具廷谟甚至没来得及在脑海里推理出男人的职业和身份,对方已经打开车门,他只好继续沉默的尾随。
密码锁应声响起的瞬间,男人纤细的手腕拧开门把。下一秒具廷谟感受到炙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着冰凉的手穿过布料覆上他腰间的皮肤,几乎是分秒间,具廷谟错开脸,震惊的拉开对方的肩膀。
怎么了?
男人银色的脑袋从具廷谟耳后移开,蹙起的眉头露出不解。你不是想这样?
具廷谟整了整被揉皱的衬衫,垂下的眼皮和滚动的喉咙快速整理着眼前的情况。
所以你真的只是想要毛毯?
他拉开距离,看着廷谟缓慢点头后尴尬的说着抱歉。本来是。这样的回复还没说完又被兀自打断。
是我理解错了。
男人后退了几步,跌落在酒店的床上,廷谟局促的抓了抓头发,不知该如何开口时男人的电话声适时响起,铃声被掐断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激动地问询和斥责。
姜敏熙你小子去哪了?不知道今天的饭局有多重要吗?那边还在等着你,要是黄了你担待的起吗?······ 诸如此类的。廷谟还没有听完,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然后隔了没有多久,又是一阵剧烈的铃声。
妈的。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走。廷谟还站在门口,被刚才片刻缱绻卷积过后的他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没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叫做敏熙的男人支起身,无所谓的笑了。原来刚刚在走廊他也看到自己了,这样的意识使他快速的摆着手。你放心,我没有多想。出口的话却越描愈黑。
多想什么?如果我说是你想的那样呢。
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恶心呢。
啊,是这样所以才不愿意?
敏熙侧过脸来,由于挤压白色领口露出光洁的一片,廷谟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内心纠缠过后还是走向前。不是的,微弱的辩解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迫使自己跟对方平行以至于不会对上目光。
真的没事吗?不用回去看看?
不用,反正会用借口摆平的。就算真的惹他们生气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这事儿就吹了呗。床上发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廷谟不动声色的听着,猜测大概是对方在挪动枕头。
明天你们飞哪去,还是原路返回吗,小空少?
嗯。廷谟应声,开始快速用眼神寻找烟灰缸。瞥到东西就摆在床头的一瞬间,听到床上那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可惜了。
可惜什么?廷谟不受控制的发问。
所以我们只会见这一次咯。
男人眼神清亮,正毫无避讳的盯着自己,廷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过于安静的房间,他没话找话,能看会儿电视吗?
对方噗的笑出声来。什么嘛,原来你也不想走啊。
*
第几次不知道被铃声吵醒时,廷谟别开脑袋,捏着那双银色毛发下的耳朵示意对方要么接通要么挂断,敏熙一双手在枕头附近摸索着,光亮刺得他眯起眼睛,然而一览无余的壁纸中央显示着几点几分,敏熙垂在胳膊,转过身凑近对方。是你的。他嘟囔着说。
被提示的人猛然睁开眼,看清手机上未接来电的名字后哀嚎出声。
靠。
怎么了?
被你小子害惨了!
廷谟手忙脚乱的站在床边套着衬衫,得到敏熙无情的嘲笑,他顾不得再跟对方掰扯,匆匆的收拾着,拉开酒店房门的那一刻,屋内的笑声也骤然停止了。
我走了啊。廷谟的呼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却早已远远被阻隔在门外。敏熙睡意全无,他的手机同样积压着很多通未接来电及短信,认命的摁灭屏幕,他掀开被子,一件一件套上衣服,仿佛在接受一场凌迟。
我不相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坐在机组车上的廷谟魂还没完全回归,同事古怪的盯着他,昨天叫我早点休息的不是你吗,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廷谟将飞扬的领带摆正。回忆起昨晚敏熙闭上眼趴在耳边的呢喃自语。莫名其妙的好,难道自己这样已经算对他很好吗?
他继续进行着熟悉的工作流程,发餐的时候差点把雪碧当成水给人倒过去,被同事及时的制止。你怎么了?对方检查着刚刚廷谟已经刹紧的餐车,像是不放心一样。没带魂儿来上班吗?
廷谟说着抱歉,眼神扫过地面和皮鞋尖。注意点儿吧,同事拍过他右肩,他恍惚倚在后舱墙壁上,突然觉得隐忍的疼痛沿着他西装缝合的线路流过,半响意识到那是昨晚敏熙咬过的地方。
廷谟机械的与微波炉对望,此刻才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走之前该吻一下敏熙的,他这样想。
*
廷谟再一次执行飞行任务时,已经是一周后了,他觉得飞的好处就这么多,无规律的上班时间,一切全靠调度的心情,也意味着他有无规律的假期。他跟在清脆的高跟鞋声后,疲惫的抬起眼皮,远处机场柱子上的广告屏正滚动播放着画面,黑色的后脑勺缓缓转过脸庞,青涩的英俊面孔,对于大众来说些许陌生,正对着镜头露出纯良的表情。廷谟看着看着,转动的齿轮突然就对上锯孔。
难道我有机会选择吗?
廷谟想起自己熟睡后,对方躲进浴室回拨过一次电话。沉默许久,应该是电话那头谆谆不断的输出着。他始终没有动,背对着浴室,直到敏熙回到床上,隐忍的抖动着身子。廷谟没有问他怎么了,或是转过身轻抚他的脊背。他知道自己能给的只有那么多,一夜的温存,夹杂着明日世界或许会坍塌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前方的红色制服飘动了起来。三号位转过身,激动的介绍着屏幕上的人,姜敏熙,我在今天的vip乘客名单上看到他名字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姜敏熙。廷谟听着一来一回的讨论,淡淡的附和着是吗。一周前还是因为想要大些座椅空间选择紧急出口位的人,如今已经能够名正言顺的接受他们的蹲式服务了。
我们永远只会跟飞机同心同体,而不是航线上的人。廷谟想起曾经某位姐的教诲,对于他们来说如同过客一样的际遇,务必不要放在心里。他轻笑的想,可他遇见的这位却不知道比自己多见识过多少人。
因为是头等舱的贵客,不过两个小时的航班廷谟忙前忙后,并未见到敏熙一面。每次的机组人员都不固定,大家聚在一起,新鲜的人探讨着老套的话题,三号位主动提起敏熙,说对方果然很帅气,又很有礼貌,每一步流程都会主动道谢。廷谟倚在角落,平静地说是么,看来是个很招人待见的人。
对方好像讶异于有男人竟然不会本能的排斥别人夸奖同性,点点头说是啊,人也很可爱,盖着一条鹅黄色的布丁狗毛毯。廷谟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咳出声来,对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抵着鼻子轻轻一笑,布丁狗吗?我更喜欢玉桂狗。
廷谟盯着虽然位置不同,但每个机场都会固定投放的广告位,平静的与画面里的男人对视。重复滚动的笑脸里,廷谟不知为何却看出悲伤,他想象着一身酒气的敏熙拉开陌生城市的酒店房门,栽倒在床榻,又或是敲开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门牌,像一场梦一样发泄后强制性遗忘。这样反复转过脑袋,微笑,说出固定的广告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句我不相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言外之意应该是从来没有人这样不带目的的对他好。
廷谟,有人叫他,他回神,是同事。今儿车竟然挺准时,三分钟就到了。他点点头,身形轻轻一动,转身隐入奔腾的人流里。其实他根本分不清什么玉桂狗跟布丁狗,他只是喜欢那条毛毯,就像他根本不在乎敏熙那天晚上到底是寂寞还是真的想要他留下来。
王牌冤家
羽球落地声、裁判口哨声、观众欢呼声,近乎同时回响在体育馆上空,毫无悬念的比赛却让场馆陷入比平常更加沸腾的氛围。
这支情绪燃料的来源是刚刚蝉联全国高中联赛冠军的南中羽球社,尤其最后一场聚集所有人目光焦点的双打比赛,来自南中的王牌搭档,具正模、姜敏熙。
大家都说,
他们是,天生一对。
铁制衣橱柜门关合的声音很清脆,具正模用余光瞄着姜敏熙离开更衣室间的背影,
“又招呼都不打一个。”
“你不也是。”咸元进在整理背包的间隙搭上了具正模的话茬。
“我跟那家伙才不一样。”具正模没好气地回了一嘴,说完干脆停下了手上收拾的动作,双臂交叉抱着球拍背靠在衣柜上,盯着正对...
羽球落地声、裁判口哨声、观众欢呼声,近乎同时回响在体育馆上空,毫无悬念的比赛却让场馆陷入比平常更加沸腾的氛围。
这支情绪燃料的来源是刚刚蝉联全国高中联赛冠军的南中羽球社,尤其最后一场聚集所有人目光焦点的双打比赛,来自南中的王牌搭档,具正模、姜敏熙。
大家都说,
他们是,天生一对。
铁制衣橱柜门关合的声音很清脆,具正模用余光瞄着姜敏熙离开更衣室间的背影,
“又招呼都不打一个。”
“你不也是。”咸元进在整理背包的间隙搭上了具正模的话茬。
“我跟那家伙才不一样。”具正模没好气地回了一嘴,说完干脆停下了手上收拾的动作,双臂交叉抱着球拍背靠在衣柜上,盯着正对面柜子上姜敏熙的名牌。
“观众席上尖叫的人肯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眼中场上的黄金搭档,私底下互相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咸元进背上背包关上柜门,抬头瞥了一眼具正模接近静止的样子,拍了拍具正模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你自己在这发呆吧,我走了。”
咸元进说的没错,具正模和姜敏熙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却做了双打搭档。
如果说具正模和姜敏熙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两个都想加入羽球社。
南中一直是羽球实力雄厚的名校,羽球社在国内各类竞赛中的强者地位更是无可置疑。 羽球社人才济济,新生想要加入自然门槛很高,具正模和姜敏熙过五关斩六将,直到最后竞争者只剩他们两个人。
“部长,这两个新生资质和能力都很出众,可是我们的编制有些紧张。”
“嗯,
那让他们组双打吧。”
就这样,
他们俩阴差阳错地打了两年的双打。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具正模心里清楚,他们两个完全没有默契,在球场上看似完美的配合不过是两个人各自用实力碾压罢了。
组双打这个决定起初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荒谬。
也许两个人心里都有不想逊色于对方的想法,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即便如此,他们俩却从来没有提出过拆伙去打单打,虽然咸元进说他们两个大概只是谁也不想先跟对方开口而已。倒也却是多亏了双打,没有让他们二人出现既生瑜何生亮的场面。
后来看清这一点的人都忍不住感叹上一任部长的远见,两个人的成绩更是为这项决策锦上添花。然而优秀的成绩也让两个人互相不交流的模式进入了无限的恶性循环。
作为羽球社的两个王牌,二人自然很受其他学生的倾慕。
具正模看上去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是身边一直围满了人的热情派;而姜敏熙虽然对周围发来的社交请求来者不拒,但过于高挑的身材让他潜在逆光里的表情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是片叶不沾身的随和派。
一个像暖炉火,一个像冰川水,
他们本应水火不容,
却成了天生一对。
今年的高中联合杯是这届羽球社夏天结束前最后一场比赛,也是毕业前最后一场比赛,为了拿到大满贯,社里决定提前一个月开始训练。
具正模早早就到了球场做起准备运动,蝉鸣、日光、榕树林,南中的自然环境在全市数一数二,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在南中的球场打几次球呢。
“你怎么来这么早。”咸元进伸了一个懒腰,惊讶着一向懒得像猫的具正模竟然精神满满。
“你来3号球场干嘛,真没睡醒吧你。”具正模继续做着伸展运动。
“我不来这我去哪儿啊?你才没睡醒吧!”咸元进本想像以前一样和具正模打个嘴架好让自己清醒一下,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态度一转,“唉,算了,可能你还不习惯,来来来,练起来吧。”
“练什么啊?”
“嘶——”,咸元进两手掐着腰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具正模不像在装傻的表情,“你不会,把社团的公告邮件屏蔽了吧?”
具正模像是被抓到狐狸尾巴,打了一个激灵,两只手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个遍才反应过来手机锁在了更衣室的柜子里。
“哎呀,这不重要,所以通知什么了?”
“姜敏熙退社了啊。”
咸元进讲的确实是普通话,遣词造句也没有什么复杂结构,但具正模好像很难理解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愣在原地,脑海里一边回响着这句话一边不断处理分析它的含义,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咸元进已经用两根食指堵住了耳朵。
“什?么!”
咸元进把3号球场陪练的另一对双打安排到别的场地,慢悠悠地晃到场边的长椅,一屁股坐下,仰靠在榕树躯干上。
咸元进望着榕树叶缝中漏下的晨阳光线,嗯,差不多到时间了。
像是算准了,他把手伸进右边裤袋摸出刚好发出振动的手机,
「09:16
巨·别扭·正模:那个」
「09:17
巨·别扭·正模:你有没有那家伙的号码……」
“前辈!敏熙前辈!你手机好像响了喔!”
瘦削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从卡座上的挎包里捞出手机。
看着屏幕上亮起的一串数字,姜敏熙皱了皱眉头。
“前辈?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敏熙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回了包里,转身又走进人群,
“我不认识。”
吸气——
呼气——
进入羽球社这两年,咸元进做的次数最多的动作绝对不是挥拍,是叹气。
下课铃准时响起,高中时代倒数第二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难得不用训练的日子,咸元进跟同学打趣了几句,就打算回家享受这宝贵的半天假日。他前脚刚刚迈出校门,后脚就被人用胳膊搂住脖子拐去了反方向。
哎——
咸元进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眼神里透着四个大字,“毫无生气”。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啊?”
“他对我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他要对你负什么责任,你俩又不熟……”
“那搭档拆伙他总得通知我一下吧?”
“是你自己不看邮件……”
“那他怎么可以挂我电话啊?”
“平时看着挺端正一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他认识你的号码吗?”
“……嘁。”
具正模用小臂把两杯巧克力牛奶又往身前环了环,两根吸管分别在左右嘴角边,他用力吸了一大口,两颊变得鼓鼓的。
“他凭什么不知道我的号码,都两年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过一个。”
咸元进本想吐槽具正模明明也是才从他这里知道姜敏熙号码的事,结果又听到那句让他耳朵长茧的话,差点被饮料呛到喉咙。
“你这么在意打招呼的事,那你先跟他打不就好了。”
“才不要。”
“我也说不好这种感觉,反正你不懂嘛。”
“是是是是,我不懂,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gin个什么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两个人一起折磨我,咸元进心里叨咕着。
具正模埋头吸着巧克力牛奶,之前一直这么将就着过来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拆伙的情况,甚至是,“被拆伙”。
虽然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但是两个人之间气氛旗鼓相当的平衡一直没有被打破。
现在的自己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到这层,具正模突然拍桌而起,吓了对面的咸元进一抖。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小看我,他会后悔的。”
他们针锋相对,
也是天生一对。
我们到底——
是什么关系呢?
南中背靠一片小型山林,山脚前清理了大面积的平地作为羽毛球场,半个月前,姜敏熙也和铁网栏里的人一样,在斜阳里任汗水打湿运动衫,那是热忱的证明。
站在3号球场外,姜敏熙看着具正模和咸元进的配合,比起原本的他们二人,显然更称得上默契两个字。
提出退社并不是姜敏熙脑子一热的决定。
两年里的每一天,姜敏熙都站在具正模的身后,从3号球场到更衣室,闭上眼睛他也可以描摹出具正模蝴蝶骨的轮廓。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关系?姜敏熙也想知道答案。
还没正式入社就被钦定为双打组合,前任社长公布决定时,两个人只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那一眼就已经把二人所有想法都交换完。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就这样默默相伴走过了一路,球场上没有任何一场失败的较量。做到了这个程度,不说是神灵相佑,也总会有些冥冥中注定的心灵相通。
这种灵犀还有这样的表现形式,和有对方在的比赛里,他们俩谁也不肯输了风头,自己范围内的球都会拼了命去接;而现在姜敏熙眼里看到的具正模,站在咸元进的身后,主动地去配合着咸元进的球路填补着他防守区的漏洞,具正模的成长速度和适应能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许多,看上去,或许他们更符合大众对“搭档”的定义。
这是自己期待的结果吗?
没有人踏出第一步的话,就永远不会有改变,也永远没有知道答案的机会。
姜敏熙不允许自己后悔。
哪怕暂时不知眼前答案的正确与否,或者说,哪怕它悖于自己的希望。
「ins story更新
甜元进 发布了一条视频
高中时代最后的比赛
好不舍ㅠㅠ …
南中Fighting❤❤」
沿着南中到比赛场馆所有车站的广告牌,几日前就换好了联合杯的海报。
姜敏熙双手插兜倚在反方向站台的立柱旁,上空蓄积的乌云预示着连续几天的闷热很快就要散去,下雨的日子,总会有人感怀凄凉。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联合杯开赛的实时推送。
虽然下意识想要避开相关的消息,犹豫了一会儿,姜敏熙还是点开了推文。
推文内容是参赛的各高中代表队阵容和对战分配,姜敏熙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频率的加快暗示着动作发出人好像在寻找什么,反复几次后,姜敏熙确认自己没有看漏。
南中的出场名单,没有具正模的名字。
姜敏熙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心里气着他居然舍弃了一个月的努力,也白费了自己下定的决心,嘴上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呀?
是幼稚鬼吗?
那之前我以为的答案,
是不是错解呢?
在雨水滴落之前,姜敏熙想为自己长达一个夏天的实验找到正答。
编辑好了文字,
发送至——
啊——
姜敏熙没有具正模的号码。
不知何时到站的公车鸣笛示意即将离站,在迈出腿的瞬间,姜敏熙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一串有些眼熟的数字:
来3号 」
沉闷的空气阻断了风的形成,偌大的空旷场地只回响着具正模压腿时运动鞋和地面的摩擦声。
打破宁静的赴约人,在他身后不到两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具正模慢慢站直,松了松背颈,转身向姜敏熙怀里扔过去一支球拍。
“打一场吧,
就我们俩。”
雨水比预报来得稍微迟了一些。
具正模和姜敏熙背向平躺在中庭,两个人的头顶抵在对方的肩。
“我们,算不算平局?”
“算吧,都算。” 没有掩饰地,坦诚地回答了具正模的弦外之音。
具正模抬了抬眼皮,“总觉得,今天好像第一次认识你。”
“我也是。”
“人是不是更容易对不熟悉的人敞开心扉?”
“我会好好听着的。”
“你为什么退社?”
“赌一把。
你讨厌我吗?”
“讨,厌?倒也谈不上,我都不了解你,怎么讨厌你呢。”
姜敏熙心想自己还是赌输了,赌他们会不会做彼此一辈子的陌生人,哪怕有一瞬间的讨厌也好,至少也是感情,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具正模继续答道,“但是,我知道你丢下我的那一天,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报复回去。”
“报复你不负责任;
报复你从来不跟我打招呼,就连今天也是我先开口的;
还要报复你,当我和其他人一样,甚至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你退社的人。”
“我以为,就算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对方,至少是搭档,总会有些特别。
是不是?”
光线自然转动着角度,在小小的水洼上空折射出层层的虹圈。
具正模偷偷瞥了一眼姜敏熙,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一个人稍微侧过头,就可以亲到另一个人的耳垂。
两个人好像都刻意地维持着头倾斜的角度,在对方付诸行动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动摇,这多余的好胜心反倒是显得欲盖弥彰。
特殊的情感,不是讨厌,那是什么呢?
也许刚好都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同时坐起身,背对着对方,偷偷笑了。
/我承认我不对,
/你承认你后悔。
因为是你,也只有你,从来不会,和我说话的你。
如此的我,和特别的你,就是天生一对。
第一天的赛程结束了,南中的成绩依然维持着强校水准,赛后大家在休息室短暂地开了个反省和战略会议。走出场馆,手机终于有了讯号,咸元进赶紧连上网络,心里规划着社交平台的更新内容。
手机还在不停地吐出延迟接收的内容,其中一条信息让咸元进不禁又皱了眉头,
「10:25
BIGmini:元进 」
「10:25
BIGmini:给我他的号码 」
全国大学生自由羽毛球竞赛就快要开始报名了耶。
听说理大的具正模实力很强喔?
诶,我觉得文大的姜敏熙会是单打冠军吧!
他们两个高中时代好像就很有名了呢,真让人期待——
正模学长,这比赛你肯定可以赢的啦!
那当然。
敏熙哥,我们都会给你加油的,你一定可以拿到单打冠军!
我报了双打。
“我们是——”
天生一对。
/就算撕心裂肺,
/最后也是一对 ♪
【莫西莫西】小狗不会说爱你
00
具廷谟想养一只小狗。
“怎么只画了自己和小狗呀?我们廷谟有小狗吗?”幼儿园老师看着具廷谟画的全家福温声问到,“没有吗?那廷谟想养一只什么样的小狗呢?”
什么样的小狗…吗?这个问题对5岁的具廷谟来说好像有点复杂,又可能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要一只小狗而已,一只会说爱他的小狗。
姜敏熙出生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儿大,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脆弱得好像具廷谟轻轻吹口气就能把他吹散。他会喜欢这个家吗?会的吧,敏熙会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的。
...
00
具廷谟想养一只小狗。
“怎么只画了自己和小狗呀?我们廷谟有小狗吗?”幼儿园老师看着具廷谟画的全家福温声问到,“没有吗?那廷谟想养一只什么样的小狗呢?”
什么样的小狗…吗?这个问题对5岁的具廷谟来说好像有点复杂,又可能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要一只小狗而已,一只会说爱他的小狗。
姜敏熙出生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儿大,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脆弱得好像具廷谟轻轻吹口气就能把他吹散。他会喜欢这个家吗?会的吧,敏熙会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的。
趁着母亲冲兑奶粉的时间,具廷谟就趴在摇篮边看他的弟弟,戳戳他睡梦中的小脸,又摸摸他的握拳的小手。
好像一只皱皱巴巴的小狗,具廷谟想。
伸出的手指突然被更小的一只手握住,抓住我了啊,具廷谟晃动着被握住的手指轻声说,我是你的哥哥哦小狗。
01
18岁的夏天是闷热的,连带着高考完的躁动一起更加滚烫。温热的风吹过来就好像把少年们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在姜敏熙第一百次推开咸元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后,咸元进嬉笑着再次攀上姜敏熙的脖颈,“哎,搭一下怎么了!去不去游戏厅?好不容易考完了我要玩通宵!”
姜敏熙皱着眉搭上咸元进的手腕不抱希望地试图挣脱,这么热的天还是别碰到的好,免得浑身黏腻。
“敏熙。”
还没等姜敏熙推开咸元进的燥热的手,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妈让我来接你。”
姜敏熙猛地转过身去,具廷谟却没有看他。总是看起来无力的眼睛此刻却无比有神地落在姜敏熙脖子上的手。如果眼神能起火的话,咸元进的手腕恐怕早已熊熊燃烧,吓得咸元进悻悻收回了手,乖巧地放回了身侧。
“哥。”没有起伏的声音算是应答,唤回了具廷谟游走的意识,听起来让夏天的傍晚都变得凉爽几分。他哥又撒谎,姜敏熙看着穿着外套的具廷谟想。
无视了站在原地带着好奇的眼神看他的咸元进,姜敏熙单手甩上落下的书包走向具廷谟停在路边的车,他哥要是和他同岁就好了,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一起去后门那家新开的游戏厅玩最新款的游戏,而不是装作深沉的大人说着虚假的话。
妈才不会让具廷谟来接他的,她恨不得具廷谟再也不回来。
童年时的记忆总是在不合适的时间袭来,像潮水一样包裹着姜敏熙,冰冷的温度炙烤着他炽热的身体。母亲总是一边拿着衣架抽打着哥哥一边说着后悔生了他这么个玩意儿的话,母亲恨自己和别人生下的具廷谟成为了她一生的污点,母亲更恨他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谩骂和所有的不幸。好像具廷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酗酒的父亲就不会趁着夜色回来暴怒地殴打她,不会骂她是被亲兄弟//过的档//妇一样。
这难道是她的罪吗?也许吧。
但哥哥又有什么错呢?半大一点的敏熙躲在房门后流着泪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母亲看到他生气。母亲会把哥哥打得更痛的。姜敏熙只能从门缝里看到全身青紫的哥哥趴在地上对他扯出一个不像微笑的微笑,用嘴型说着:
敏熙,不要怕。
02
姜敏熙喜欢他哥谁也不知道,在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就喜欢了。他说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点,或许是每天放学回家偷偷给他带花卷吃的时候,或许是具廷谟拖着酸疼的身体把他护在怀里挨下棍棒的时候,或许是挨打后穿上外套遮去痕迹对他说不要怕的时候。
他的哥哥就是这样好的哥哥。
父亲疯得彻底,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没办法思考到底谁是谁的儿子,谁又是谁的累赘。有的时候是衣架,大多数时候是擀面杖,不幸的时候是喝空了的酒瓶。具廷谟和姜敏熙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少年心意就像在潮湿中生长的青苔一般潜滋暗长,只有春天到来之际才窥探到一丝柔情。姜敏熙单肩挎着书包低头走出校门,风吹动着樱花树,一片花瓣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早已宽厚的肩膀上。远处的具廷谟暗叹一声,真是太好了,他的小狗很好地长大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哥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具廷谟考上了大学,报了离家最远的城市,走的时候没有人送他,姜敏熙放学回来只剩下了桌子上的一封信。粉色的信封,是他喜欢的颜色,好像读了,又好像没舍得读。它就干干净净地被姜敏熙放在了吃完的糖盒里,连带着他少年时代为数不多的温情一起。
哥哥离开后,父亲的疯病好像暂时好了,母亲也装作温婉的样子,好像一家人本该这样的。只有姜敏熙知道,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会翻出家里的照片,用美工刀一下一下地划去哥哥的脸。本就不多的全家福被糟蹋的所剩无几,最后一张被姜敏熙裁成正方形放在了钱包的夹层里,照片上是小小的具廷谟抱着小小的姜敏熙。
面对面坐在饭店的时候,姜敏熙还觉得不真实,他哥回来了。为了不遇到母亲,避免没必要的谩骂,他们选择了具廷谟高中校门口的馄饨店。老板还记得具廷谟,笑着说:“哎呦,毕业好久了吧?这是你弟弟吗,和你长得真像。还记得你那时候每天放学都要来买一个花卷,说是带给弟弟的。”
具廷谟冲他腼腆地笑了笑,诶诶两声默认了老板的话。老板越说越起劲,绘声绘色地给姜敏熙描述当年具廷谟是怎么求他每天留一个花卷的。校门口的店卖东西自然快,蒸屉里的花卷等不到具廷谟放学就会卖光,运气好的时候可以买到,运气不好的时候空空如也。老板说具廷谟就每天早上过来付了花卷钱,乞求他留一个花卷,大概也是被兄弟情感动,老板想起了当年给他做饭的哥哥,每次都会答应具廷谟的请求。
是每天一个的花卷才让姜敏熙在父亲醉酒母亲消沉的生长期不至于饿肚子,他的哥哥,好像在投喂小流浪狗,姜敏熙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
具廷谟听后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敏熙是我的小狗,不是流浪狗呀。”
我永远是哥哥的小狗,姜敏熙抬起手摸了摸被哥哥揉过的地方低下头低声说。
小狗不会说爱你,小狗会永远等着你。
-end-
亲密有间(下)
*姜敏熙x具正模
*机组空少x治愈漫画家
莫西莫西/糖刀结合/OOC预警
亲密有间到这也就完结了,安排这样的结局是我私心舍不得让他们真的分开,希望两个小朋友继续成长吧。篇幅比较小所以想表达的不知道表达清楚没有。总之还是绝对不!可!以!上!升!真!人!鸭!
我还是更适合烤甜饼,所以下篇见啦!
亲密有间(下)
*姜敏熙x具正模
*机组空少x治愈漫画家
莫西莫西/糖刀结合/OOC预警
亲密有间到这也就完结了,安排这样的结局是我私心舍不得让他们真的分开,希望两个小朋友继续成长吧。篇幅比较小所以想表达的不知道表达清楚没有。总之还是绝对不!可!以!上!升!真!人!鸭!
我还是更适合烤甜饼,所以下篇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