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体/史汪】黄金时代
欠了一年的史汪,结果发现大概是三体中的北极圈了……不过反正我站的cp一个比一个冷,无所畏惧。
有ooc,脑补私设,人物属于大刘,一切错误都在我。想交流人生的我们后记见~
【史汪】黄金时代
“人们声称的黄金时代,大抵都是最痛苦的时候。只是回忆起来才如此美好,因为充满未知,充满变数,也才因此,充满希望。”
1.
后来史强这样问过罗辑,如果能够提前预知如今的一切,你还会不会选择前往未来。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
欠了一年的史汪,结果发现大概是三体中的北极圈了……不过反正我站的cp一个比一个冷,无所畏惧。
有ooc,脑补私设,人物属于大刘,一切错误都在我。想交流人生的我们后记见~
【史汪】黄金时代
“人们声称的黄金时代,大抵都是最痛苦的时候。只是回忆起来才如此美好,因为充满未知,充满变数,也才因此,充满希望。”
1.
后来史强这样问过罗辑,如果能够提前预知如今的一切,你还会不会选择前往未来。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击。
黑暗森林威慑已然终止,人类文明岌岌可危。他们做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力挽狂澜,却也彼此对那个最坏的结果心知肚明。
他们宛如这个修罗场中寥寥几个因为清醒而悲观,却又因责任或是怜悯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救生员,只是站在开始,就已经可以望到结局。
那时罗辑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六十多年的面壁生涯让那个曾经妙语连珠的风流博士变成了如今华发霜染的沉默老者。他听了史强的问题半晌没有说话。好在史强也已经渐渐习惯他如今的节奏,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等待也并不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
罗辑一字一顿,史强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咬字时的费力。
他说:“大史,你以为,我会有选择的机会吗?”
“哈”,史强干笑一声,“那倒也是,像你这种被选定的救世主,哪怕是死了,他们也能把你保鲜起来救活,或者就学那什么PIA,直接把你大脑剖出来移植,这叫什么,永世不得超生。”
罗辑也低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黑暗中,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史强忽然出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但是,我曾经有过。”
2.
哪怕隔了几百年的时光,史强也还记得那天他在丁仪家里看到两位烂醉的科学家的情景,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时他也不明白,说起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教授博士,搞起科学研究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读过的书可能比他吃过的饭还多,可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副扶不上墙的怂样,连孩子都不如。
丁仪强撑着惺忪的醉眼,嬉皮笑脸的招呼他道:“哟,史强,史警官来啦。随便坐随便坐,一起整两盅?”还未等史强皱眉毛,他身边另一个喝的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径直扑了上来搂他的脖子,一边搂还一边呵呵的笑,不停的喊着大史,粘人的样子就像一只养熟了的小狗。
这下他原本满腔怒其不争的火被生生浇灭,认命的拍拍那人的后背,迟疑中不自觉的腾出另一只手来拥抱他。
温度很熟悉,因为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的拥抱。
史强低下头看他:“上次不是还跟我说不喝酒,一转身就和别人喝这么多,老弟呀,你这可是赤裸裸的看碟下菜啊。”
汪淼抬起头来,满眼亮晶晶的,浑身散发出那种被史强称之为“喝傻了”的光芒,嘿嘿的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彼时怎么样,此时又怎么样?”
汪淼低下头去,眼皮一搭一搭的。史强知道这人酒量不行,酒品却还不错。喝多了都是倒头就睡的。果然汪淼的声音也有些低而涣散,嘟嘟囔囔的几乎听不真切。
他说:“彼时我还算个人,现在只能是一只虫子。”
“熊样儿。”史强哭笑不得扶着汪淼,两步走上前去踢了踢坐在地上的丁仪。
“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那一天的傍晚被后来的丁仪记了很多年。那天他们在北方浩浩的土地上看天边的落日,看广袤的麦田和经久不灭的虫子。
虫子从来都没有被战胜过。而他们,浸没在人类的落日下,生命的暴雨中,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地球,生命,和万物彼此的尊严。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做出了冬眠的决定。无论如何,他要亲眼去看一看,看一看那或许是整个人类的落日。
那时的丁仪把目光放的太远,以致于他没有注意到,驱车前来时,在副驾昏昏欲睡毫无戒备的汪院士,以及那个目光温和如落日余晖的史警官。他也没有想过,时间追溯到彼时,史警官其实也只是想带着一个人回到他的故乡看看罢了。
那样的黄昏,土地,和麦田。
是他们在后来两百多年的岁月里,再也不会见到的万丈光芒。
3.
汪淼曾经恨过史强。
不是初见时的鄙夷与厌烦,不是当他提出“古筝计划”时的悚然与惊愕,是真真切切的恨过他。
在巴拿马运河。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斯坦顿上校,对方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不适,一直款款的开导他。他并非任性不知好歹,表现的也还算温和有礼。
宽和与平静是表面的,他的内心里有黑色的风。
数十年寒窗,数十年心血,他总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光耀史册,作为一个普通人,力所能及的为整个人类做出微不足道的一点贡献,这一生就并非是毫无价值的。
或许他真如魏成所说,是一个好人吧,好人在史强的世界里大约也是无用的代名词了。但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手会用来杀人。
伊文斯所在的大船经过那道“琴弦”时,他感到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连同心尖上的震颤一起,几乎痉挛。
他想起那天那个女会员强压着恐惧的声音,和那句淡漠却精准的评价:
“你真是个魔鬼。”
史强确实是个魔鬼,汪淼从心底里苦笑,可到了这个时刻,他竟然希望他身边的人是他。或许也不是因为他似乎早已习惯对他发泄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只是因为,从在王府井大教堂的那个夜晚起,他就成了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支撑,是他在这个宛若建在流沙上的世界里,唯一坚实而稳定的存在。
他或许粗鄙,暴躁,狡狯,不讨人喜欢。
但他同时勇敢,机敏,带着凡俗温暖的气息,强大而又坚不可摧。
每每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汪淼就觉得,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害怕。就像他总是挂在嘴边振振有词的歪理:“邪乎到家必有鬼。”可其实看破鬼怪和人心,都需要常人不能及的能力。
汪淼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却觉得大史不是。他有这种能力,勘察黑暗,应对邪恶,他都游刃有余。或许长时间游走于光明和黑暗的人都会染上一层灰色,可大史不是,即便他接触过太多的阴暗与丑恶,但他仍是黑与白明烈的撞击,如他的警察的制服一般,正义的使者或劣迹斑斑的魔鬼,他从来都如大写加粗的宋体文字一般,可靠、坚实、不容忽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见到了曾经他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染了一身灰色的大史。
他也不知道,或许他是之前几十年和日后几百年时光里,为数不多见到那种模样的史强的人。
4.
那天史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好在作为科研人员,汪淼休息的时间也不早。但那一天他恰恰没有在忙工作,而是躲在他的小暗房里摆弄他的相机。
他爱好黑白照片,总是在城市中闹中取静的寻找孤寂、空旷、带有原始色彩的僻静角落,相片上黑与白的冲击张力十足,他也因此在这座城市的摄影界自成一派,小有名气。但此刻的院士兼摄影师正在认真的思考,从今往后是否该拍摄一些带有色彩的,凡俗而温暖的相片。
如果人类今后面临的世界已经绝望如斯,那至少地球往事的记忆该是色彩斑斓的。他这么边想边去开门,一点也没察觉这个时间的来客会有多么不寻常。或许在潜意识里,自他认识了史强,对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已经习以为常,且他也知道,就像那个或许是人生中最黑暗的夜晚一样,其实他不是孤身一人。
打开门时,史强向头一次来他家那样抽着烟,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招牌笑容:“大晚上的连是谁都不问一声就开门,你汪教授的警惕性还挺强的。”
“这不来的人是你嘛。”汪淼说,“听说最近你不是有个大任务,天南海北的去为那个面壁者了服务去了,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这不是惦记着你嘛,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没倒就来瞧瞧你。”史强匆匆掐灭了烟头。
“少来。”汪淼侧身让他进门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寒暄,就听见史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笑音已经不见,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仿佛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小事。可汪淼分明记得,即便他邀他去喝酒,声音里的起伏也总比此刻昂扬。
“汪淼,我可能要去未来了。”
“我得了白血病。”
5.
在大众的眼光里,成年人都该是流血不流泪的,尤其是已经人到中年的大老爷们儿。可汪淼觉得,自打史强第一次来到他家,然后,科学边界,杨冬,死亡倒计时,叶文洁,地球叛军,古筝计划,质子……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流了太多次眼泪。
他不该哭的,所以当他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转过身面向史强的时候,除了眼眶有些红红的,半点泪痕也没有。
汪淼说:“大史,我给你拍张照吧。”
史强摆摆手,装作害怕的样子:“别呀,谁不知道老弟你就好拍个黑白照片,这我人还没死呢,倒先给我拍遗像啦?”
他退避三舍的样子倒差点真把汪淼逗笑了,于是他也摇摇头:“从今往后,我都不拍黑白照片了,专拍彩色的,你就做我的第一个模特。”
“得,就我这熊样,还模特呢?”大史也笑了,倒也没有真的拒绝。汪淼便摆弄起了相机。或许是不常拍照的缘故,史强难得的显得有些拘谨,汪淼也不作要求,只是围着他前前后后的拍。拍到最后一张胶卷方停,史强见他没了动静,笑着说:“拍了这么多,还真把我当模特了?也是,我看现在这些摄影作品,前凸后翘的美女少了,专找那些奇形怪状的,还说那才叫艺术,嘿,老弟,托你的福,我也艺术了一回。”
汪淼不说话,史强也渐渐沉默了,深夜的居民区,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偶尔几声遥遥的汽笛声。
“大史,我不是学医的,但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通过骨髓移植来治疗白血病……”良久,汪淼方才低低问出口。
“老弟呀,你这是不是舍不得我?”史强有些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汪淼也不答,沉默或许意味着一种默认。
于是他也收起了玩笑的口吻:“说实在的,这事儿我也纠结,这两天我总犯嘀咕,未来还不知道是副什么模样,指不定就是世界末日。死在现在,未必不是种福分。常伟思那种聪明人,他都不肯去未来,可见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低低笑了一声,有些自傲,也仿佛是在自嘲,“不过常伟思也说了,我这样的人,到未来可能有点用,就当是支援子孙后代了。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如果说丁仪是出于一个科学家本能的好奇与不甘,那么史强,或许是出于和他看上去太不相符的责任感。
汪淼低下头去:“大史,你们都说我是个好人,可我想,我大概是个最无用的人。和你,和丁仪都不一样。我现在还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只是因为我对未来已经很悲观,因为悲观,就不抱期待,没有好奇。或许我活着并非一点价值都没有,但我也清楚,我的那点用处,在我有生之年也就用尽了。我不会到未来去,我不愿看,也不敢看。”
所以,这次告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这是藏在他心底的话,但汪淼没有说出口。只是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史强。男人比他高出些许,但已不像过去那样强壮,或许是因为病症,他的身体竟然有些单薄。
把时光拨回初初相见,那时的汪淼从未想到,他们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这些日子里汪淼总是想,他的人生是从何时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段的?从前他以为,是从初次见到史强开始的,后来他又觉得,是在他得知了三体危机的存在,可直到如今,他才发觉,或许,那会是在他离开之后。
在此之前,他还可以意气风发,他还可以愤怒惶惑,他还可以有去卧底的勇气,还能貌似平静的看着他研制的纳米材料切割掉“审判日”号,可以大醉,可以痛哭,也可以看着黄土地上苍茫的暮色和虫子而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
那是些痛苦难熬的岁月,因为充满变数,但人们所说最好的时代,也莫过如是。或许,只有走到那个特定的节点往回看,才会惊觉那些曾经绝望挣扎的岁月,或许就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汪淼注意到史强今天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衬衫,他的鬓角也有些斑白了,衬着他家白色的墙壁,所以即便用了彩色胶卷,冲刷出来,也不过只是一张张黑白的照片。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是彼此的黄金时代;那么以后的岁月,就只能是一张黑白照片。他想的明白。
史强有点发愣,但他感受到肩膀上有些温热的液体流下,方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的拍拍那人的后背,一如那天夜晚从小酒馆里把他架出来,又或者那个傍晚在丁仪家时那样。他想说些什么,比如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说不定此生还能相见,再见时说不定你就比我大了之类的,可他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生中少有这般喉头发哽的时刻,他是来向他告别的,他也知道,此别或许就是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眼了。
两人沉默着相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爸爸,这是谁?”
史强匆忙放开汪淼,低头一看,小男孩生的俊俊俏俏,和史晓明小时候那虎头虎脑的模样不同,倒是和汪淼颇有些神似,于是有些尴尬的咧开一个招牌式的傻笑:“你儿子?”
“嗯,”汪淼蹲下去摸摸男孩的头,“小名叫豆豆。豆豆,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啦?这位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快叫史叔叔。”
“史叔叔好。”豆豆乖乖的叫道。史强在听得“好朋友”三个字时咧嘴一笑,也蹲下去:“嘿,这小子真乖。生的清秀,像你。”
“其实更像他妈妈。”汪淼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他不再看史强,只是貌似专心的揉着儿子的头发:“从今往后咱俩或许再也见不着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后豆豆还能见着你,只是孩子现在还小,到时候估计就认不出你了。”
“那不怕,到时候,就算他也变成白胡子老公公了,我也保准认得出来。”史强笑眯眯的打包票。谁知道豆豆不乐意了,虽然不太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也大声嚷道:“谁说我认不出来啦?再见的时候我肯定能认出史叔叔,幼儿园里,老师都夸我记忆力好。”
“好小子。”史强笑了。汪淼低着头,嘴角也划开一个淡淡的笑。
那个孤寂的夜晚,最终因为孩子的出现骤然变得有些温馨,温馨而平淡,仿佛这个城市里处处可见的一个寻常的夜。
只是在那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生命如斯漫长,又如斯短暂。
6.
史强被唤醒后不久,病就被治好了,随即又和他的儿子史晓明取得了联系,然后又接到任务,再次见到了罗辑。一次次从生死关头把他救下来,他做的游刃有余。有几个瞬间他颇有些自得而欣慰的想:常伟思派他来这一趟,到底是没错的。
关于这个新世界,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学;关于对罗辑的保护,又有太多的事情要上心。最初的日子里,除了叮嘱儿子做一件事外,他忙到没有时间感慨这场跨越百年的旅行和人非物非的世界。罗辑从最开始的不受重视,到后来被万众奉为救世主,又在一夕之间被拉下神坛遭人唾弃。那个傍晚罗辑近乎疯了一样的觉得水滴是过来杀他的,他绝望而恓惶的表情在刹那间将史强尘封的记忆闸门打开了。
那是一百八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了,那个夜晚,他跟着一个人开了大半个北京城,然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把车停在东单口,坐在王府井大教堂门前哭了起来。
那时他只觉得好笑。不同于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初见时,那人对他的鄙夷与厌恶他自然分毫不差的感觉到了,他信誓旦旦的说一个人的鉴别能力和他的知识是成正比的,明明是见惯了的知识分子式的的清高,可他那模样哪里像个教授,简直就是个赌气的小孩。史强不是没有接触过高等学者,哪怕不羁如丁仪,都小心而得体的把那点对他的不屑藏好,见面时都带着笑容可掬的面具。他们瞧不起他,就如他也瞧不上他们一样。但汪淼连最表面的功夫也做不好,生气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天真。就是那点天真,让史强想多看会笑话的心骤然一软,下意识的就推开车门去拍他的肩膀。
那时汪淼抬起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史强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欣慰和依赖——纵然他羞于说出口,但目光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他又鬼使神差的放弃了原本送他回家的念头,转而带他去常去的店里喝酒。汪淼酒量不好,两三杯老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史强阅人多年,几句话间自然就称清了对方的斤两。汪淼的确是个好人,甚至他是当时那个物欲横流人心叵测年代,难得清明而单纯的人。年近四十的男人,说起看星星之类的话题时显得理所当然的纯真,被他几句话噎回来也不恼,反而烊了性子的继续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史强只好一边自认倒霉的把他拖回车子里,一边却又不自觉的掐灭了烟头,陪他从清晨坐到黄昏。
如果他的存在会使他觉得有点依靠,那么他不介意一直存在下去。
后来的汪淼变得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听话,老老实实的继续游戏,甚至还有些稚嫩的跑去卧底,史强在大楼下收到他偷偷摸摸发来的短信觉得有些好笑,又依稀感受到一个知识分子最大的诚意和信任。在带领大队人马包围那群地球叛军之前,他严肃的叮嘱了一个小分队的人一定要先确保汪淼的安全。他知道他善良,重情义,所以在他向那颗小型原子弹射击之前的瞬间,近乎千分之一秒的时间,瞥到了汪淼被两三个人拦腰抱住推向门外,那颗子弹才发射的不偏不倚,正中核心。
随后的小型爆炸,史强受了些轻伤,被安排在救护车里包扎,透过贴着玻璃纸的窗户,他看见汪淼的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的徘徊在车外,随即他的电话就响了。史强看着那个身影,明明离得不远,却要通过电话来讲话,他甚至能猜到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的微笑一定很难看,所以他也冲着那个身影裂开嘴笑,一不小心牵动的伤口让他的笑容也有些难看,但他知道,反正他也看不到。
史强一直觉得汪淼恨他,恨他提出了古筝计划,恨他让他的手上沾了血。巴拿马运河之后,他有些不太敢见他,可虽然他是个粗人,也能大概想到质子锁死地球科学对他这样的科学家的打击有多大。他想起包括杨冬在内先后自杀的科学边界的成员,就觉得再也坐不下去,拼着被他骂一场来到丁仪家。没想到一开门就见他醉醺醺扑上来搂他的肩膀,笑容一片苦涩,让他觉得不忍。于是他带他回到自己的家乡,用最粗的道理告诉他他大可不必沮丧,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故土。
三体危机降临后,人类会经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所以最后一次就显得弥足可贵。
包括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找到罗辑的梦中情人成了他在那个时代最后一项任务,时间排的紧,他刚下飞机就往汪淼家里赶。他已经太了解这个人了,某种程度上,他有些科学家不该有的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个摄影师,他对世界的体悟总是要比他来的敏感而深刻,所以他觉得,面对今后可能永远不会有的重逢,他需要一场好好的告别。
他开门的时候有些神情迷糊,见到来人是他,眼睛里跳跃的又是实实在在的欣喜与意外,让史强觉得,道出此行的目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果然他背对着他,捂着眼睛沉默不语,随即又强打精神的为他照相,旁敲侧击的问他为何不愿意留下来,以及最后,抱着他的肩膀,像之前几次那样,滚烫的眼泪砸下来。
7.
在最初的日子里,史强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是要史晓明去查汪淼的档案。
他想知道,那些离开后,他所错过的,他的人生。
8.
汪淼活了将近一百岁,为纳米技术的发展贡献出了他所能做的所有,名满学界,家庭和乐,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史强盯着那不长的几行字看了许久,手指有些不自觉的拂过那触碰不到的寥寥数语,轻轻念叨了一声:“老弟呀……”
然后他再也说不出话。
他想,他那个叫豆豆的儿子长的像足了他,他自信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那个刻入骨子里的面孔,只是他终究没有得到佐证的机会。薄薄的信封上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大字:“史叔叔收”,拆开信封,只有他的一张照片。相片里的他直直的站立,背景是他家白色的墙壁,笑容显得有些傻。
于是史强乐了:“老弟呀,你可真小气,记得你当时拍了好几十张,最后只舍得洗出一张给我。”
“还说从此以后就拍彩色照片,全是蒙人,这不还是黑白的吗?”
史强念着念着,那暌违了一百多年的喉头发哽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9.
后来的一切,就如史强所说:“一旦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罗辑建立了威慑系统后,世界对他的保护上升到了最高级别,为了留有最后一重保障,史强再次被冬眠,当他第二次被唤醒后,那个世界除了罗辑外,已经再无一个他所熟悉的人了。
在澳大利亚,他一步不离的跟着罗辑,两人居于深黑的地下,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囚笼。
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出现,鼓舞人心,安定局面,号召人们继续战斗下去,只是对于战斗的结局,他们远不像展现出来的一般乐观。
而日常,两人则幽居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各种组织对罗辑的威胁已经不容小觑,为他,为全人类,他得陪他走到最后一步。如史强所言,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有最好的效果,所以两人深居地下。罗辑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沉默中,史强常常絮叨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他们共有的回忆,两百多年前的日子,每一丝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起故宫的角楼,护城河畔的夕阳,说起王府井大教堂,说起他最爱的爆肚,说到华北平原大片的麦田和成群的蝗虫,说到自己曾办过的那些案子,说到自己几乎单枪匹马的摆平了ETO的那些降临派。那些岁月,如今念来,都是发着光的。特别是在如今,身后无路,眼前亦是死路。回忆往昔,刀尖舔血的生活,竟然都是最好的年月,而当时的自己,却未必认的明白。
冬眠和死亡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可以选择,而后者往往猝不及防。常伟思固然是向他下了命令,但若他史强真不愿意,以那个骄傲将军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勉强。他也曾纠结犹豫,可他最终选择前往未来。固然是出于一定的责任感,可更多的,还是对痊愈的期待,对未来的好奇,对自己在未来所担任角色的自信与自负,以及想要将命数掌握在手中的欲望。汪淼觉得未来大抵一片黑暗,而当时的他却觉得,未来或许仍有光明。
于是他最终选择前往那样的未来。即便对过去并非全无不舍,他也依旧选择舍弃。却不曾想,曾经弃若敝履的来路,才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黄金时代。
他们也说到曾经为三体人所惧怕的纳米技术,说到熟悉的人名时罗辑忽然清清嗓子,那是往往他要发言时的前兆。
于是史强停下来,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听说过……那个汪院士……,那时候,他是我们那一辈中的成功人士……我以前……有段时间……还挺羡慕他……”
他不再说下去,史强也明白,那是罗辑漫长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一段荒唐却自由的年岁,他一事无成,却风流快活。而那个时候,汪淼已经成名成家,拿着不菲的收入,有个幸福的家庭,在学术界也颇有盛名,甚至还是个小有成就的摄影师。
史强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努力让语气变得欢快:“哈,让你这种救世主都羡慕的人,不过你还别嫉妒,我跟那人还挺有交情,想不到吧。哈哈,他这人啊,就好拍个黑白照片,曾经还给我拍过一张,我给你看啊……”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有些发皱的照片,长久的身居黑暗,两人都能在暗中看清东西了。
把照片递给罗辑之前史强自己先盯着看了半晌。低着头一动不动,罗辑等的不耐,戳戳他的胳膊伸手去要。
史强这才抬起头,罗辑看到,这个万事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笑着说:“我之前都没注意,原来这张照片,竟然是彩色的。”
Fin
后记:
去年写完《五百英里》之后我说维云是个冷cp,但为了写这篇《黄金时代》翻了翻tag,发现史汪才是真的北极圈(哭)
也是去年这时候,我说,虽然三体同人圈几乎都是史罗的天下,但我心中史罗生死兄弟相处的模式更多一些,而论cp感的话,更戳我的是史汪。而直到今年,我依旧是这种感觉。
这并不是说我对罗辑有什么意见,相反,整个《三体》世界中,我最敬佩也最喜爱的两个人物就是罗辑和维德。三体中的许多人物多智而近妖,强大可封神,但又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即便是托马斯维德,在他选择唤醒程心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个疲惫至极贰放下担子的普通人的模样。他们都无限接近于神,却终归只是血肉之躯,胼手胝足走到最后一刻,再重重的跌落下来。
在我看来,整个《三体》之中,足以真正封神的,就只有后期的罗辑和章北海。
所以不是不爱罗辑,而是太敬爱他了,因此不能将他放到任何一个cp里去写故事。后期的罗辑,如果心中还有个人的感情,那么也只存在于庄颜,甚至不是现实的庄颜,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永远无暇的香草美人。在我看来,比起同人小说,罗辑更适合于存在于独立的人物志中,他的轻狂时光,他的友情,他的爱情,他的一生,都足够我们去剖析后瞻仰,所谓身不能致,心向往之。
《黄金时代》这篇文,写起来明显没有《五百英里》顺手,很大的原因就是时间间隔。我从去年动笔,中间因为生活变故,搁置到今天,前后的文字已经不太连贯。前文想写情节,后文又想写思想、心理和感情,所以显得杂乱。所有的错误都在我,而人物的光芒,都属于大刘和《三体》。
汪淼和史强,在三体的世界里或许只是凡俗的存在,相较于罗辑、章北海、维德,以及面壁者、PIA一众甚至于云天明和程心,他们的所有活动不足以有改天换日的作用。因为善良,因为没有选择跨越未来而在此生终老,汪淼更是很长时间内都被戏称为“最没有存在感的男主”。可生而为凡人,我却觉得他们光芒熠熠。存在感很低的汪淼在故事的最初负责着为三体人所恐惧的“太空电梯”,并且我们得知,他的确用尽一生奉献于此。而史强则更显得可靠,他对人心的洞察、敏捷的行动和机巧如魔鬼的心思,在三体这个大背景下反而给人以安全感。细翻第一部《地球往事》,史汪的糖真的是多到爆炸,我这篇文中很多片段,甚至是一些零碎的关键词都取材于此。今后或许会整理出来给大家看。
写《五百英里》的时候很顺畅,而《黄金时代》则要磕磕绊绊的多。主要是因为前者主要还是着墨于维云两人的心理,而后者则是想借着故事表达想法。毕竟史汪之间,不同于维云的压抑和互相揣测,大史是个直性子,汪淼则一片赤诚,他们是互相理解和支持的。我有时也会想,故事里,如史强这样的人冬眠而前往未来,对于罗辑,对于全人类来说固然是一份幸运;可于他自己,或许未必如是。诚然史强这样的人物,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活的很好,甚至于发光发热,力挽狂澜。但任何人都有历史局限性,他最初与最熟悉时代只能在过去,最大最辉煌的胜利也只在过去。未来到底充满希望,还是全是绝望,都是难以预测的,而不管有多少痛苦,只有好好生活在当下,将每一刻都活成可以达成的最好的模样,回头来看,未必就不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我想表达的一切,大抵如是。
谢谢每一个读者的包容和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