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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一个宿舍五个基，还有一个小逗比。

　　
　　1
　　事情是这样的，我叫卡戎，是大一新生。我们学校的宿舍按照年级划分，但专业混住，据说这样有助于增加学生交往。
　　这些就不提了，反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处的这个宿舍不正常。真的很他妈不正常。
　　就按床位来说吧，一号床那个叫井青原，是个东北人，据说家里有黑道背景。我洗澡时看见过他身上纹了好大一条青龙，很是有范儿。但比较反差的是这位纹身大哥居然喜欢吃甜的，一天三杯双份糖的奶茶还瘦得像根杆子，还是那种又帅又高的杆子，这就很公敌了——不说别的，正常人脾气暴烈张口闭口骂人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吧？可到了他身上，女生就觉得这是帅痞，是校园男神，这他妈真的很让人无法理解。
　　我其实跟他一个高中的，不仅一个高中还是隔壁宿舍，打过好几次架。我知道他家里特有钱。我们高中是寄宿制，住宿条件惨不忍睹，冬天暖气管里灌的跟冰水差不多。他爹就想自费给宿舍按空调。学校不让搞特殊，于是他爹就捐钱重修宿舍楼，所有房间都按空调，还把暖气管改了地热，并表示如果还不行我们家出钱给学校捐一栋带空调的宿舍楼成不？
　　所以在进宿舍第一天，他一露面我就认出来了。他爹送他来的，完全一副出场需要配置穿貂的扒蒜小妹的模样，跟个笑面虎似的乐呵呵的，居然还认识我，热情的跟我表示我家儿子从前喜欢打架，现在都上了大学了不能再让他打了，让我帮忙看着，要是他再动手打架就跟叔汇报，叔给包个大红包。
　　我当时：……
　　我这个人吧，确实有点贱。他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想撩他。所以他爹一走，我就对井青原发出了挑衅的声音：“哟，真不打了啊？”
　　我跟井青原的矛盾其实也没多大，无非是抢个篮球场啊，我喜欢的妹子给他写情书之类的。男生嘛，谁高中没冲动过啊，是吧？因为这些屁事我们高中打过好几次，我主要是有点顾及这位社会老哥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不怎么敢真下黑手……我坚信真动起手来他绝对打不过我，绝对！
　　可人就是贱，一旦知道他被下了禁令不能打架，我就蠢蠢欲动。
　　井青原闻言看了我一眼，表示：“别他妈烦老子！”
　　我顿时来劲儿，快乐地作妖：“没想到啊绿绿，你也有被逼娼为良的一天？”
　　绿绿是他高中时的外号，我们背地里都笑他名里带绿。大概是我语调太贱，或者成语使用不当。他放下了整理到一半的床铺，转身面对我。我条件反射地抄起枕头自卫，但他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了我几眼，低头掏出了手机。
　　我就听见他手机里发出一个提示音：【上午好，滴滴打人软件祝您渡过愉快的一天】
　　我：“……”
　　我着实愣了一下，又听见他手机里叮的一声，接着是【预约成功】的提示音。这一下差点把我笑死：“井青原你他妈逗我呢，还真有这软件啊？”
　　我就笑了两声吧，宿舍门突然被敲响，然后一个人就进来了，非常有礼貌地问他：“请问您想打谁？”
　　我：“……”
　　操，这么快吗？！
　　进来的那人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脸上还带着笑，看着就是那种掉人堆里妙消失的货。我还有点错愕，满脑子都是那个滴滴打人软件，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走到我床前，一抬手。我就觉得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被摁到桌子上了。
　　我们宿舍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上床下桌的构造。我本来正坐在上面的床上，鬼知道那人怎么做到的，一把就把我揪下来摁桌子上了。我都懵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台灯，跟做梦似的——盘核桃一圈都没这么快的吧？！
　　这位新来的老哥简直是人不可貌相的代名词，看着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一只手就把我摁得死活起不来。他还很有礼貌地问我：“请问您服了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
　　“服了服了！老哥快松手！！！”
　　他放开我之后，我揉了揉有点酸但其实不怎么疼的肩膀，看他还挺好说话的模样，我就忍不住问他：“老哥，你真是滴滴打人软件预约来打我的啊？”
　　他点头。
　　我又想笑，还有点好奇：“这app哪儿下的啊？老哥你咋来得这么快？对了老哥你有id没，咱加个好友，以后我打架能约你不？”
　　他就对我笑笑，说：“抱歉，这是私人app。我来得快是因为我恰好买奶茶回来。我是今年的新生，孜止归。这里也是我的宿舍。”
　　我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杯奶茶，难怪单手摁我。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app还有私人的，忍不住去看井青原。他正往孜止归递给他的奶茶上插吸管，施舍给我一个眼角：“老子自己发明的app，不行吗？”
　　……行，你自己打不了人就他妈开发软件约别人替你打，你学霸，老子服还不行吗？
　　
　　2
　　说到睡2号床的孜止归，他这个人大概是我们宿舍最不对劲的人。
　　孜止归这个人也是东北来的，但其实是个混血，混得是红茶那边的血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混法，五官完全看不出来，也就人白了些，头发颜色有点偏红，他要不说是天生的，我还以为是他染的。他以实力证明了我大中华血统的卓越性，以及不是所有混血儿都长得跟模特似的好看……而且这人天天操着一口比我们学校播音主持专业还正的标准普通话，一张全国统一路人脸，连身高都不高不矮的，他要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儿的人。
　　他和井青原关系好像很不错，是滴滴打人软件的唯二安装者，主要负责收钱替对方打人。我一直以为这是开玩笑，因为我几次挑衅井青原都被他打过，他每次都是随手把我往桌子上、墙上、门上一摁，看我挣扎累了，就非常有礼貌的问我服不服。只要我认怂，他就松手，半点不疼。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真动手。
　　井青原爱吃甜食，我们全高中都知道，但他这人有个臭毛病，就是不自己去买，非要人家巴巴地送到面前他才纡尊降贵地吃两口。原本高中时他靠学校里的女生投喂，现在大学了毛病升级，人家女生好心投喂都不吃了，只吃孜止归买的。也就孜止归乐意惯着他，还真三天两头地给他买。
　　出事那天市里恰好有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新开张，孜止归打算去买。我正想追一个妹子，所以就跟他约了一起拼车去，打算买块蛋糕讨好妹子。那家蛋糕店特火，都是现烤出来的，我们等了半天才排到。买完我一抬头，发现孜止归不知道被挤哪儿去了。我绕着蛋糕店找了一圈，才在蛋糕店后门的小巷子里看见他在打人，还居然是一个打五个。
　　我背后的蛋糕店人声鼎沸，面前的小巷子里打得更热闹，飞檐走壁跟拍电影似的。我本来想帮忙，但往里走一步，看清了情况，就走不动了——孜止归这人明明长了一张老好人的脸，整日笑呵呵的没个脾气，结果一脱衣服腹肌坚硬如铁，出手好他妈重，拳拳见血，根本是把人往死里打，身手绝逼不正常，而且打完人擦擦手上身上的血，穿上衣服跟没事儿人似的接过我手里的蛋糕，催我快点回宿舍，不然蛋糕要凉了……简直快给我留下心理阴影。
　　要知道就他平时那个不急不忙、温柔细心的脾气，入学一个月就被全院公认为老好人，这人设也太他妈反差萌了！
　　我也打架，也见过别人打架，但绝对没见过他那种打法。要不是看地上的人还能蹬腿，我都怀疑不等我们回宿舍，警察叔叔就要把他带走……但我因为吓蒙了，忘了报警，事后我就更不敢去问他，就怕他真把人打死了，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而把我这个唯一知情人灭口……
　　所以那次之后我有一段时间看见他就心里发毛，总想躲着走。
　　但我们住在一个宿舍，有时候躲也躲不开。
　　我们宿舍自带一个卫生间，我有一天半夜被尿憋醒，起来上厕所，发现他正在里面洗澡，已经洗完了，浴帘开着，他正围着个浴巾擦头发。我无意间看见他身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各种旧疤，有的细细长长的像刀疤，有的零零散散，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
　　之前他脱衣服揍人的巷子太暗了，我还没发现，这次可算看了个清楚。难怪这货大夏天都不穿背心。
　　我正想着，他手一放下，我发现他身上不仅是刀疤啥的，要是我没看错，他右边肩膀上有个圆形枪伤。
　　……大哥你到底是学生还是混黑的？！
　　他看见我也愣了一下，然后盯着我说：“你都看见了？”
　　我：……
　　操，我果然要被灭口了吗？！
　　我吓到差点尿裤子，孜止归就突然笑笑，表示：“我只是开个玩笑。”说完还解释了一下，说他身上那些都是勤工俭学时被误伤的。
　　我：“……”
　　我颤巍巍地问他：“大哥你上哪儿勤工俭学去了？”
　　他就报了一个国家。
　　操那地方打得四分五裂全国都是战区，大哥你心多大才跑那地方勤工俭学啊！等等你一个工业设计专业的，那地方有个毛工作给你啊？
　　孜止归：“很多的，入职就发武器呢。”
　　我：……
　　……你果然就他妈是去干雇佣兵的吧？！
　　我恍恍惚惚从卫生间出来，往自己床边走，冷不丁地眼前突然倒垂下来一个脑袋！我吓得差点尖叫，一抬头才发现是任袅那货。
　　他像根面条似的，上半身从床上挂下来，张口就问我：“诶，你看清没，止归大不大？”
　　我：……
　　……你他奶奶的在问什么？！！！
　　
　　3
　　任袅住三号床，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对，校花。
　　据说校长表示只要他让学校明年把自己的脸印在招生手册上，不仅学费全免还给奖学金。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还他妈是个男的。那张脸跟建模出来似的，好看到都不像是人长出来的，起初看着特惊艳，看多了就巨吓人了，老觉得他可能是妖怪之类的玩意。我记得谁说过来着，美丽就是人类恰好可以接受的恐怖，这话绝对适合任袅。我从前觉得他不当明星可惜了，后来想想，觉得这个大杀器还是别放出去祸害全国人民的好。
　　任袅还他妈是个女装癖，我有一天早上起来去洗漱看见个蓬蓬裙，吓得赶紧退出来，想想不对，他妈一个蓬蓬裙为何站在马桶前，再进门一看，操，蓬蓬裙下面有不该有的玩意儿！
　　一度成为了老子的心理阴影。
　　比孜止归打人严重得多的那种心理阴影。
　　我其实对他女装没什么意见，毕竟看见一个大妹子长得貌美如花总比看见一个爷们儿长得如花似玉强。怎么说前者也让你不用担心自己看多了改变性取向。你们懂吧？都是生活所迫……好在除了这个爱好之外，他倒是没什么其他让人接受不了的地方，哪怕他那一张嘴巨毒，开口就戳人肺管子，但对着那张脸，也就不算啥了……
　　打个比方，我之前追求一个妹子，人家妹子不喜欢我，喜欢别的学院男神。她有一节选修课，正好在早上，所以每逢课时我都去陪她上课，带两份早餐，一份给她。妹子虽然还是不喜欢我，不过似乎被我打动了一些，愿意跟我说几句话了。就在我欢欣鼓舞的时候，任袅突然出现了。
　　他登场自带滤镜，所有东西在他旁边都显得比平时好看，除了人。他那天就公然在课前闯进教室，拿走了我刚递给妹子的早餐，并诚恳地对错愕的妹子表示：“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心肝黑就很有问题了。同学，我建议你备胎有现在那三个就够了，再多我怕你生活费不够用，毕竟咱们学校附近的小宾馆每次开个房也挺贵的，你说是吧？”
　　我：“……”
　　我还没回过神，他就伸手又把我面前的早餐拿走了，怜悯地拍拍我的头，说：“傻孩子，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类型的，答应哥，等你当上她的第四个备胎之后，每次记得戴套保护自己好吗？毕竟哥是学医的，已经在实习医院看见你身边这位同学去性病专科两次了。”
　　我：“……”
　　在妹子尖叫跑出教室的背景音下，我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会儿，赶在教授来上课之前冲出教室，一路跑回宿舍，一眼看见他面前摆着两份早餐，正叼着个塑料勺子拆我的粥。
　　我冲过去按住粥盒。
　　他非常惊讶：“早餐你还要啊？你有心情吃吗？你怎么这么没心肝呢？”
　　我：“……”
　　我简直被他气哭了，还没等说话，他又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哥对你好没别的意思。虽然哥是gay，但真不喜欢你这类型，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我：“……操，老子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手拿开，我饿。”
　　我都被他气乐了，坐在旁边看他横扫两份早餐，最后剩了个他不爱吃的卤蛋。他把卤蛋递到我手里，又摸了摸我的头，飘然而去。
　　任袅嘴毒归嘴毒，人还是挺有爱心的，我们宿舍楼下面的流浪猫流浪狗全都是他在喂。他这人真挺有小动物缘。我跟他都在学校一个旅游社团里，平时就去爬山漂流什么的，有一次活动去动物园，有个项目是你可以买一袋子树叶进篱笆里喂幼鹿。那种项目一般也就小孩子感兴趣，但他非要去。我跟他一组，没办法，只能在外面等他。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进去，所有鹿都围在他身边吃树叶，别人的理都不理。他就笑咪咪地摸摸这个揉揉那个，那场景就跟精灵降世之类的CG似的，自带圣光效果，漂亮到让我当即意识到……难怪社团里没有妹子也没有汉子愿意跟他组队。
　　毕竟天仙站他旁边都趁得跟村姑似的，这谁受得了啊是吧！
　　要不是老子好心，老子也不想跟他组队啊！老子就在朋友圈里发过一张跟他的社团活动合影，都过去俩月了还有人在下面问我他的联系方式，操。
　　我其实也对他父母的模样好奇过，问他，他说他是孤儿，没有父母照片。
　　所以真不怪我觉得他是妖怪，我是真心觉得正常人类长不出他那样子，也就美图秀秀成精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吧。
　　有一天晚上突然雷暴，那雷打得跟有人渡劫似的。我趁晚自习前回宿舍关窗户，发现灯不亮，就想去看一眼是不是灯泡坏了。任袅的床离灯泡最近，我往他床上一爬，一抬眼先看见只狐狸蹲在枕头上对着我！操他妈的，我差点以为任袅让雷劈回原形了，手都吓哆嗦了，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毛绒玩具，下面还压着封情书，署名是风能工程学院男神。我记得他，我之前追的妹子就暗恋他。
　　操，原来他也是基佬。
　　……我为什么要说也？！
　　
　　4
　　关于被毛绒玩具吓到这个事儿吧，其实是特殊情况，毕竟那天打雷，屋里暗，我还老怀疑任袅是狐狸成精，机缘巧合之下也不算丢脸，是吧？
　　我最怂的其实是那个叫什么BJD还是什么的娃娃。而且就养在隔壁的6号床，天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巨他妈吓人。
　　我们宿舍5、6号床住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叫榟袂龘，弟弟名字稍微正常点，叫榟袂虓。
　　……说真的，我很怀疑他们俩跟父母关系不好是因为小学被老师罚抄过名字的缘故。
　　他们那破名字真的很难写，我微信想备注都找不到这个字，所以一个备注三龙哥，一个备注九虎弟，非常好记，在我的强烈安利下已经推广给了全宿舍，未来有望推广到整个学校。
　　后来我更懒，干脆精简成了三哥和九弟，叫着还颇有江湖义气。
　　因为三哥住5号床，我就按顺序从他说起。
　　这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为了区分，三哥是短发，九弟是长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从背影看过去跟女孩似的。其实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因为他俩虽然长得一样，但性格表情全不一样，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九弟的性格比起三哥要柔和得多，毕竟现在学校里还流传着三哥开学加入剑道社，一人一剑把剑道社从上到下抽个遍，女生都没放过的传说。
　　但三哥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就是表情少了点，话也少了点，弟控额外多了点。只要不惹他弟，他很好说话，在占座带饭替点名方面都非常靠谱。明明长了一张冷肃不好惹的教导主任脸，但就莫名自带一种知心老大哥般的气质，比我们学校的心理辅导员还容易让人吐露心声。我有时候有什么糟心事老愿意跟他说，他一般也不说什么，往往听完我一长串之后就回我个‘嗯’字，但就是莫名非常让人安心。
　　直到我知道他父母其实是开武馆的，还开得很流动性，什么流行开什么，瑜伽啊泰拳啊跆拳道啊空手道啊散打啊太极啊，全都开过。以我贫瘠的武学知识，至少我听过名字的他父母都开。
　　我非常惊讶：“这么乱开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三哥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这些他们都会。”
　　我：“……”
　　后来某天，我追求一个在学生会的妹子，殷勤地替她搬东西时曾恰好帮她搬过三哥学生会入会申请时提交的证书，那一大叠里最上面的是世界跆拳道联盟国技院段位认证书，神他妈黑带六段。下面那一大叠我倒是没翻，但在围观学生会长越翻越空白的脸色中，我意识到三哥他可能真的……十分家学渊源。
　　所以我以为的沉默靠谱的三哥，可能是个沉默靠谱的杀胚。
　　等我听说他在他们高中其实是个一言不合就单人群殴一群人的校霸的时候，我完全不觉得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事了呢。
　　连他上了大学就开始修身养性不跟人动手打架一样，真的十分耳熟呢，呵呵。
　　
　　5
　　再说九弟。
　　九弟是六床，我是四床，我俩挨在一起。他有个长得跟真人缩小了一样吓人的娃娃，叫什么BJD，是个娃爹——这还是我女朋友告诉我的词，她还说那叫什么叔，什么三分之类的，我也没记住。我就知道他管那个娃娃叫九鬼，我太怂那个娃娃了，也没敢问他为啥取这个么鬼名字。
　　毕竟那个娃娃真的很恐怖你们知道吗，人家女孩子玩芭比娃娃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玩什么娃娃啊，还长得跟真人那么像！还白头发！睡觉都放在床边！妈的你知道大半夜我起床放水，看见一个白发鬼娃似的东西躺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是什么感觉吗？
　　而且那娃娃还他妈会动！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我晚上睡觉时那个九鬼是平躺的姿势，结果早上起来那神他妈鬼娃娃就变成趴在床边栏杆上了！一副要爬过来索我命的鬼样子！！！我都快吓尿了，九弟才告诉我是他半夜醒了给娃娃换了个姿势。
　　操，你非要在娃娃身上犯你的多动症吗？！
　　……除去这点之外，九弟是个很软萌的人——顺便说一句，软萌这个词也是我女朋友给的评论。一个大男人，软萌，啧。
　　反正他很好说话就是了，整天被任袅的毒舌欺负，气得嗷嗷叫，看着还确实挺萌的。我曾因此对他放松了警惕，觉得这对双胞胎兄弟可以跟我组成非常友好的正常人联盟。
　　直到——是的，直到，我恨这个词。直到有一天，我一个学长来我们宿舍，动了九弟的鬼娃娃。
　　九弟养娃养得十分认真，定期给娃娃化妆换衣服，宝贝得不行，不让别人碰的。我其实好几次看见那鬼娃娃靠在床头对我笑都非常渗得慌，很想动手给他转个方向，但又碍于他哥是个杀胚兼弟控，我一直不敢动……
　　那个动他鬼娃娃的是我学长，大四的，我可能见过，但没什么印象。他是个基佬，想追任袅，缠了好些天了。那天任袅不在，我们宿舍也没关门，他就非常自来熟地进来了，硬拽着我们聊天。当时宿舍里就井青原和我两个人，井青原臭着他那张哪儿都看不出男神的破脸戴着耳机打游戏，完全不搭理他。我就不行了，鉴于他是我专业的学长，我也不好完全不理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实际在偷看井青原打游戏。
　　就这么一个没看住，他就把九弟的娃娃抓手里了！
　　不仅抓手里，还扯衣服掰腿！
　　他还问我：“这哪里买的？”
　　说话的时候他用指腹刻意蹭了蹭鬼娃娃的脸，一下子把嘴给擦花了，手指上擦了道红。他就顺手往娃娃脸上一抹，嘀咕：“掉色，什么质量……”
　　那道红不偏不倚，正好被他抹到娃娃眼睛下面，一眼看过去跟流血泪似的。我头皮都炸了，嗷一嗓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疯狂扯井青原。他特别不耐烦地拍开我，回头问我：“找老子屁事？”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娃娃。
　　然后他就保持着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僵住了。
　　然后九弟进门了。
　　然后九弟看见了学长在摆弄他的鬼娃娃。
　　然后，我们就一起看见，九弟脸上原本那种开朗软萌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变得……我没法形容，我觉得厉鬼索命时也就他那表情吧。他带着快窜到天花板上的阴影从我面前走过，一抬手就卡主学长手腕逼他把娃娃松开，在学长问他干什么的抗议声中直接一伸手，哐的一声直接摁着他后脑勺把人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我：“……”
　　我本来想过去劝一下的，但他一回头，我就被他恶鬼一样的表情吓到了，看着他把娃娃拿起来看了看，那脸色真跟地狱十八层壁画似的。他低头看了看桌子，又在宿舍里看了一圈，最后走到我面前，把鬼娃娃递到我手里，吩咐道：“帮我抱着。”
　　我下意识地接了。
　　他脸色总算好了一点，转身，一只手拽着被磕懵的学长的头发把人拖进了我们宿舍的卫生间，哐，咔哒。
　　门锁了。
　　我这才发现桌子上有血迹，继而发现地上其实也有几滴。
　　我：“……”
　　我看看怀里的鬼娃娃：“…………”
　　鬼娃娃流着血泪对我微笑：“………………”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绿绿！！！”
　　井青原：“操，别他妈那么叫老子！再叫老子揍……老子喊人揍你！”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快！你快喊啊啊啊啊！！！”
　　井青原：“……”
　　等孜止归被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抱着鬼娃娃、听着卫生间里意味不明的响声哆嗦半天了——我原本没那么担心的，但卫生间大门是老式的，上面有一块磨砂玻璃那种。几分钟前我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呯地砸在那块玻璃对面，现在那上面还有血在顺着淌，我怎么敲九弟都不开门，只有里面不知道什么声音一直响，那场景如同鬼片。
　　我最怕鬼，我快吓死了。
　　好在孜止归老哥在这种时候非常靠谱，他听我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完，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没回应，他就把手往门锁那里一按，掌跟一挺，我也没看清他干了什么，就看见那块木头啪嚓一下碎了，他一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操，我以为这时候他起码要上脚踹两脚门，或者打碎玻璃什么的，结果他居然徒手把！门锁！震断了！
　　他进去几分钟，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接着是哗啦啦水响，又安静了一会儿，他把九弟带出来了。我看得出他给九弟洗了手脸，上面水还没擦干净。但尼玛他衣服裤子上全是血！全是血你们知道吗！！我一瞬间汗毛倒竖，腿都吓软了！！！
　　孜止归把他领到自己椅子上坐下，回头跟井青原说了句：“叫救护车吧。”
　　在等救护车的时候，井青原进卫生间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踩了俩血脚印出来。我光看着那俩脚印都不敢进卫生间了。孜止归一直低声在九弟耳边说话，我也听不清，就干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想找人说话。但我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哆嗦着掏出手机，想找人发消息。我不敢跟三哥说，只能敲任袅，让他赶紧回宿舍。
　　他问我：“怎么了？”
　　我都快哭了，单手打字，还手抖，费了半天劲才打出字：“九弟好像打死人了。”
　　他迅速回我：“别看，等我。”
　　我当时就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玩意儿突然松了，眼泪刷就下来了。
　　上次我见过孜止归打人，也是拳拳见血，但毕竟没那么多血，而且巷子里暗，我其实看不太清，这次九弟是带着一身血出来的，这就太他妈吓人了！我这么个好学……我这么个偶尔跟人打架，连武器都没用过的普通大学生，哪见过这种可怕的事啊！
　　我还抱着九弟的鬼娃娃！
　　我要是不小心把娃娃碰坏了，下一个躺卫生间里的就是我了吗？！　
　　我心态怎么能不崩！！！
　　任袅回来得比救护车都快，他一进门看见我们愣了一下，先走过来塞了包纸巾给我，说了声“没事儿”，然后转身就进了卫生间。他在里面呆的时间比井青原长，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身上手上也沾了不少血。他一言不发，走到自己桌子旁边，从柜子里拿了个医药箱出来，又进去了。
　　后来救护车就到了，任袅帮忙把人抬上担架，匆匆过来跟我说了声“人没死，救得回来”，就跟车去了。我终于缓过一点神，哆嗦着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孜止归拉着九弟跟警察出门，屋子里就剩下我和井青原。他嗤了一声，把我手里攥着的纸巾拿过去拆了，抽出一张糊我脸上，非常嫌弃：“赶紧擦擦！”
　　我抓着纸巾胡乱擦了两把，揉成一团，抬头看他。
　　他：“看老子干屁？”
　　我问他：“你不害怕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我家里干什么的吗？”
　　我：“……”
　　“那任袅——”
　　“他学医的，怕个屁。”
　　“孜止归……”
　　“……他当过兵，见多了。”
　　“哦……”
　　我脑子里还混乱着，又从他手里抽了张纸巾把脸擦擦，低头擤鼻子的时候看见我怀里的鬼娃娃，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突然问他：“为啥要给我……”
　　井青原看了一眼门外——警察正在门那边问话——他转回头，抬手，顿了顿，在我脑袋上揉了一把，叹了口气。
　　“因为你比较干净吧……”
　　　
　　
　　TBC……
　　
　　* 唯一肯定CP：井青原/孜止归，我只是想看他们在各个宇宙背景搞基而已。其余人无内部CP，至多有暗示。
　　* 提前预告：学长真没多少事，主角对鬼有阴影，自己吓自己而已。
　　

 

 

-又名《死都死了，想开点儿》-

1.

让我去投胎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那会儿我刚死，一脸懵逼地跟着鬼差进了鬼门关，顺着黄泉路一路走下来，跟好多和我一样懵逼脸的亡魂打了个照面。

等到了阎罗殿排着队见判官阎王那会儿，我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跟前后排队的兄弟们聊起了家常。

轮到我进殿的时候，我问你们地府缺人吗？我不想去投胎，做人太苦了。

判官笑眯眯地问我：“你咋就知道你还能投胎做人呢？”

我一听，就更不想投胎了。

判官一推眼镜：“行了，你先去孟婆那边帮忙，等通知吧。”

2.

然后我就被鬼差带去了奈何桥。

还没到地方呢，我就远远地看见桥前有一个摊子，支着一口大锅。孟婆穿着身水绿色的大褂，头发用白布蒙了起来，看着真有点家门不幸的感觉。

走近了，我再看孟婆，却是心里一惊。

唇红齿白，目如朗星。

可真好看。

像只小白兔。

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孟婆是个男人？

3.

算了，男的就男的吧，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

况且他还这么好看。

4.

但我的八卦之心没有屈服，顺利地和孟婆成为同事之后，我问孟婆为什么他是个男的，这不是欺骗人间无知群众吗。

小孟婆叹了口气。

他说他叫孟鹤堂，生前是个说相声的，正经的孟婆看上了人间一个小伙子，把孟婆汤配方连同锅子一块扔给他就投胎追求幸福去了，他就来顶了这个差。

孟鹤堂。

我咂摸着这个名字。

孟婆的孟，驾鹤西去的鹤，灵堂的堂。

别说，真适合他这份工作。

我又问他，那你为什么就留下来了啊？

他又叹了口气。

“我在等人。”

5.

我有点酸。

6.

我很快就适应了地府的生活，在这可太欢乐了，比我活着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比如孟婆是个男人。

而且孟婆还怕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7.

不过也有让我愁的。

起初我以为给孟婆帮忙这事很简单，不过就是熬汤，盛汤，给不想喝的亡魂强行喂汤，时间够的话再去忘川河里洗个碗。

直到我眼睁睁看着一摞碗被孟鹤堂祸祸得只剩四个。

好家伙，我总算知道灶里那堆碗的碎片是哪来的了，我还以为是那群死鬼投胎前喝的摔碗酒呢。

我话还没说出口，孟鹤堂就拿手捂着眼开始哭了。

他一哭吓得我一个激灵，说好的愿地府没有车来车往呢？

8.

后来只剩两个碗了，我觉得不行，再这么下去来魂投胎得用锅喝汤了。

我去找勾我魂的鬼差哭了一顿，用上了孟婆哭，好容易才淘换回来一大块木头。他说这玩意结实，不容易碎。

可这丧良心的鬼差不管送货，我只好自己扛着木头回到孟婆那，差点背过气去。

我在一边哧啦哧啦锯木头时，孟鹤堂从锅后头探出头来：“你在做什么？”

做碗。我说，我就不信木头碗你还能给cei了。

“你还会做碗呢？”他很惊讶。

那当然了。我有点骄傲地说，我是个木匠。

孟鹤堂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我：“你会弹三弦吗？”

我说我只会拉锯。

他又背过身去，嘴里嘟哝着：“那我们周宝宝比你厉害。”

那他真是好棒棒哦？

等等，周宝宝是谁？

9.

木头碗好做，没有甲方盯着，我很快就做得了。

十个木碗整齐地摆在灶台沿上，我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孟鹤堂凑过来跟我商量：“你给我打个快板呗？我请你喝汤。”

滚。

……滚回来。

看在你好看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

我说，这木头听着也不脆生，况且快板那玩意儿是拿竹子做的啊。

他苦恼地扯了扯兔耳朵……我是说头巾的角。

“打吧，”他说，“有总比没有好。”

10.

我试着拿边角料削成了竹片的弧度，一边打磨一边跟他唠嗑。

我说，你等了人这么久，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孟鹤堂皱皱眉毛：“才不是，我俩关系不好。”

我翻了个白眼。

哦哟你这个孟婆坏得很，说相声的嘴骗人的鬼。

不对，连鬼都骗。

说相声的没好人，我信你我是那个。

11.

快板最后做成了，虽然木头不脆生，但响起来还挺有节奏的。

孟鹤堂看上去很开心，刚开始打板还有些手生，但没多久他就把手艺捡起来了。

我说，我费这么大劲给你做的板儿，你给我唱一段儿当报酬呗。

“成。”

他兴致很高，给我唱了好多小曲儿。

我之前一个都没听过，就跟着傻乐。

说相声的会的可真多，连着唱了这么久都不重样的，就是卡壳的时候他总会往我这里看一眼，好像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我也很纳闷，怎么的你还指望我给你提词儿呢？

12.

“胭脂粉好比那迷人的药，蜜糖嘴好比两把杀人的刀。”

“芙蓉面就是这个勾死的鬼儿，小金莲好比这个恶毒魈。”

真好听。

13.

我给孟鹤堂当了一年多的洗碗工，就被通知可以进鬼差预备军的队伍开始学习了。

那天我刚打了两把小板凳，想方便我们空闲时坐着唠嗑。

结果板凳还没坐过呢，我就要走了。

好在是孟婆终于不怕鬼了，他已经能一边盛汤一边给投胎的亡魂唱小曲儿了。

我跟他说我要走了，你没点表示吗。

他问我：“喝汤吗？”

滚。

14.

进预备军学了大半年，我就被编进小队，跟着有经验的鬼差去勾魂了。

但勾魂也不是次次都能去的，地府里很黑，又看不见天，我们鬼差小队一队六个新鬼都得了幽闭恐惧症。

我也病得不轻，但每次觉得自己要犯病了，我就去找孟鹤堂。

毕竟颜治百病。

每回我去找他，他都絮絮叨叨地问我干得怎么样，过得苦不苦，有没有鬼欺负我。

熟练得像一位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我就问他还没等到人呢？你这朋友身体不错啊。

孟鹤堂记不清在这待了多久，我也看不出他的年纪——地府里的亡魂鬼差都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因为万一有七老八十的去殿前陈情，口齿不清的太浪费时间了。

况且年轻的牲口好干活。

但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只能说他等的那个人可真是寿比南山。

这是好事。

15.

我在死后的第十个年头再次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地府生活果然欢乐多。

孟婆不醉酒，醉孟婆汤。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鬼也不信。

可事实是我去孟鹤堂的时候没瞧见他，再一转头，发现他坐在桥底下忘川河边的浅水里，抱着一锅汤，一边打嗝，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抬着头往上看，地府看不见天，半空中只有蓝幽幽的鬼火，鬼火映在他眼里，倒也有些像满天繁星的样子。

16.

他可真好看。

17.

孟鹤堂醉得语无伦次，嘴里嘟嘟哝哝好像在背词儿，又是“夜战八方藏刀式”又是“长寿村”的。

我也听不明白，干脆先把锅从他怀里抢救了回来。

然后没了锅的孟鹤堂终于委屈巴巴的说了个完整的长句。

“以前是他站在桌子里，现在是我站在桌子里了，但没有他了。”

……你猜我听懂了吗。

不对，你管那灶台叫桌子啊？

18.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毛病，他就是等得太久了。

地府里这么多鬼差，谁没扒着望乡台往家乡看过呢？我也去看了，虽然没有挂念的人，但看见我坟前两棵树长得茂盛，我也挺开心的。

可孟鹤堂就一回都没去过。

他也不是不关心活着的人，就是不敢罢了。

想他来，又不想他早来，连去远远地看一眼都不敢。

我有点酸。

19.

我把袖子挽起来，说你告诉我你那相好的叫什么，我去把他魂儿给你勾过来！

然后他果然就振作起来了。

小白兔孟婆猛地跳起来，把我的头按进了忘川。

忘川的水啊，我的泪。

20.

后来我们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又熬了许多年，孟鹤堂的木头碗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也早就成了能独立勾魂的鬼差。

渐渐地孟鹤堂开始遇见熟人了，有些还是我亲自送过去的。

他的师父、干爹、父母、师兄弟……他们笑着喊他“小孟儿”，“师哥”。孟鹤堂一边笑一边哭，手里的木头碗盛满了汤，却迟迟不舍得递过去。

有几位也想再等一等，这其实不合规矩，可是孟鹤堂用泛红的眼睛一看我，我就心软了。

此时我宛如一个昏君，往后排就往后排呗，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投完投都是投，你好看你说了算。

不就是一个月的奖金嘛，我这死过一回的人了，看得格外开。

21.

我真傻，真的。

我知道孟鹤堂生前是说相声的，也知道他们师门上下出了不少的角儿，但谁能想到他们居然在灶台后打着快板说起了相声？

有那么好乐吗？这么些魂儿胎都不去投了停在这儿？是投胎重要还是听相声重要？

……别说，他们讲的是挺可乐的，不愧是生前都大红大紫的角儿。

原本是去摊子前催促亡魂去投胎的我坐在自己打的小板凳上笑个不停。

真香。

22.

我开始后悔，没能在我们都活着的时候去看孟鹤堂的演出。我想看看他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他搭档。

可我现在只能就着半空的鬼火，窥一窥他生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23.

我这句话说得真好，快记下来。

24.

啧，一个没注意，奈何桥前越来越挤了，我觉得我下个月奖金也要没。

算了，就当捧角儿了。

25.

最后他们都陆续等到了想等的人，一对对儿的，手拉着手去投胎了，喝完孟鹤堂的汤还不忘损一句真难喝。

又送走一对儿的时候，瘦高个的那个问他：“你不问我点儿什么？”

孟鹤堂低着头给他倒汤。

瘦高个儿贴着他的耳朵大声说：“他活得可好啦！没几天就能来见你了！”

孟鹤堂把碗塞给他俩：“去去去，别说不吉利的话，九良是要长命百岁的！”

哦，他等的那个人叫九良。

26.

又过了一段日子，人间就入了冬。

以往到了冬天我们格外忙，好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过不去冬天，在年关前就走了。

这不刚进十二月没几天，我就接到任务，要去勾一位老人家的魂。

那个时间点我正好没别的活，就提前去了，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老先生弹着三弦唱曲儿。

别说，老先生看着年纪大，嗓子保养得倒是不错。

老先生叫周航，是说相声的，后来搭档走了，他也没再跟别人搭，在书馆说了小半辈子的书。他一生没婚娶，无儿无女，教了个小徒弟，也早就成了角儿，现在伺候老人晚年。

……嗯？

27.

老先生房里什么都是旧的。

旧房子，旧沙发，旧衣柜，旧挂钟，旧吉他，旧相框，旧大褂。

心也是旧的。

但都干干净净的，好像这么多年一直小心保存着似的。

我看着表，听着老先生弹弦儿。

按理说，过不去这个零点他就该咽气了，可我瞧着他中气十足要再来一曲的样子，比我还精神。

罢了，晚一时半会儿的不打紧，况且我也是真想听他再唱一段。

我这死过一回的人了，看得就是开。

28.

老先生又抱着三弦唱了《打龙袍》、《断密涧》、《大西厢》、《乾坤带》……别问我为什么门儿清，和相声演员处久了，什么小调都能哼上两句。

我跟着他把乾坤带最后的甩腔哼完，没等我自我陶醉，就被墙上零点报时的钟吓了一跳。

老先生突然站起身，把三弦往旧吉他旁边一放，他掸了掸大褂，把桌上的相框拿了起来，说。

“先生，八十周年快乐。”

29.

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30.

我引着周老先生的魂往地府走，他很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观破碎还在懵着。

你就懵吧，我心想，一会儿有你吓的。

我没把他带去阎罗殿，先给引到了奈何桥前。其他准备投胎的亡魂我已经通知弟兄们暂时请走参观地府风光了，现在汤锅前空落落的。

横竖奖金都没了，就给两位创造点私人空间吧。

死过一回的人啊，看得就是开。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儿，准备看两位相声演员给我表演最后一场。

31.

老先生慢慢变成了小先生。

他顶着一头小卷毛，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

小先生跑起来像只企鹅，他欢快地冲到桥前，对着孟鹤堂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

“先生！”

32.

后来？

啧。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后来，孟鹤堂就把汤勺一扔，卸了职，拉着周九良的手欢欢喜喜投胎去了。

再后来，我趁着勾魂的空档去瞧过一眼，他们已经长成了少年人，手没松开，眼神也没挪开。

可酸死我了。

酸得我至少一百年都不想再看见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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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哥因为担任孟婆，所以喝孟婆汤不会忘事儿，但是卸任之后就可以喝汤投胎了，这么个设定我也是想瞎了心）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讲故事的鬼差叫什么名字）

（写文时脑内BGM：“头一天来到鬼呀么鬼门关~”）

（谢谢姬友给我取的文名，呵）

啊啊啊啊番外太甜了！！！
完全不知名羞涩小甜文写手有点忍不住想要化身社情小黄文写手了！！！（不是！）
让我们来脑补一下，那个“·”到底是怎样的“·”，那个“昨晚”到底是怎样的“那晚”（doge）
ooc归我，有车注意避雷
（由于临时出了点事，暂时先写“·”，明天再补“昨晚”不好意思了555）

（补充：我突然发现了一个bug！他俩在菩荠观请客之前早就为爱鼓掌过了。所以这一点请大家无视吧。就当作是第一次好了_(:_」∠)_哎，瞧我这脑子） ​​​
————

前文提要：
两人牵手走出菩荠观。路上有树木拦道，放下手分开走，会比较好走，但两人都不愿意放开牵着对方的手，于是七弯八转，绕来绕去。边饶谢怜边道：“三郎，我们现在去哪里？”

花城牵着谢怜的手，绕过一个：“哥哥想再去千灯观看看吗？”
提起千灯观，谢怜不由得想起中秋佳节的时候那震撼人心的三千盏来自千灯观的灯。那种盛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啊。”

刚回到鬼市，鬼市里的那些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就都凑了过来。
“恭喜城主哇！”
“欢迎城主夫人！”
“说什么呢！你个猪脑子，城主夫人是男的，怎么能用城主夫人来称呼！”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说了两遍城主夫人。”
……
于是那些怪家伙们开始为了争论出到底该怎么称呼谢怜而闹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一个人脸鸡身糙汉腿的家伙用他那高亢、有穿透力的声音镇住了全场。
花城和谢怜笑吟吟地站着，看他打算怎么称呼。

其实，谢怜也有些犹豫。以他和三郎现在的关系，再遮着掩着也没什么意思。鬼市不比天庭，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也都活得自在。
说到底，他觉得，总归是要确定出一个称谓来的。
“城主夫人”这种称呼，好像确实有点让人不好意思——这也太直白了点。

那公鸡怪见大家都暂时静了下来，眉飞色舞：“我可是个讲究人，早就想过了。咱们城主开设了鬼市一条街，算得上是大伙儿的财主了吧。而城主与他身边这位早就不分彼此了，我没说错吧。”
大家纷纷点头。
“都说太子殿下有求必应，福德两全，又有咱们城主这个财神相伴，有一个称谓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什么啊？”
“是什么？”
“你快说啊。”
……

公鸡怪赚足了噱头，得意扫视众鬼：“大伯公！”
现场顿时一阵静默。
随后——
“切——”

公鸡怪急了：“喂你们有没有点文化，这个大伯公很有来头的。我跟你们说，这是福德正神……”
然而，大家伙最主要关注的并不在这个点上，嫌弃这个名字把人叫老了。

“好了，”花城开口，把意见都压了下来，“我倒是觉得可以。哥哥，你觉得呢？”
谢怜微笑点头：“这个称谓好是好，但这么称呼我，我怕有点受不起。”
众鬼一听，看来意见是统一了，当场开口“大伯公”。

花城挥了挥手：“忙你们的去吧。”
众鬼纷纷表示自己不忙。
但花城淡淡瞥过去一眼。瞬间千奇百怪的鬼们消失在了两位面前。

谢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喜欢他们？”花城很容易懂谢怜的心思，一语道破他的心情。
谢怜点头：“虽然奇奇怪怪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可爱。”
花城嘴角轻扬：“就知道哥哥会喜欢。”

在众鬼非常不走心的窥伺下，两位终于来到了千灯观。
从头到尾，他们的手都牵在一起，即使被众鬼的目光盯得几乎灼热，掌心微微冒汗，却依旧没有分开。

观门一闭，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遗憾的唏嘘。
谢怜不由得笑了起来。
花城看着他，也笑：“哥哥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外人进来。”

谢怜点点头。
“忙活了一天了，哥哥，要去休息一下吗？”花城低头，把玩着谢怜的手，看似无意地合理提议。
看着自己的手被花城轻轻抚摸着、这里捏捏，那里捏捏，谢怜突然脸上一热，下意识想抽回手。
“嗯？”
花城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谢怜避开坦率的视线，轻咳一声：“嗯……去休息吧。”

花城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消息，挑眉。
“哥哥，来这边。”

走进卧房，屏风后面正冒着热气的双人浴桶顿时吸引了谢怜全部的注意力。
扭头，屏风另一边的卧榻之上，俨然是两个枕头，一床被子。这床的尺寸，大得有些……让人想不知道它上面睡的是两个人都难。

谢怜的脸瞬间爆红。
虽然他们在一起好段时间了，可……最多也只是亲亲抱抱，到了晚上，即使躺在一起，三郎也从未提出过……那方面的想法。
搞得谢怜纠结了好一阵子，猜测三郎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谢怜已经想开了。当初既然选择了拥抱住三郎，那就早晚会走到那一步。
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哥哥，沐浴吗？”
身后传来花城的声音。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感觉这话满满都是潜台词。

谢怜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看双人浴桶，再看向花城：“三郎……一起吧？”
其实……说实话……他还真的有……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兴奋。

听了谢怜这个“提议”，花城的眼睛顿时眯起一分。他的目光永远都在谢怜身上，此刻更是深邃：“真的可以吗？”
“……嗯……”
“那我帮你宽衣。”

谢怜有些紧张地伸展双臂，乖乖等着花城替他脱下一层又一层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花城的手指时不时划过谢怜的背。来自外界的触碰让谢怜的背部总觉得像是触电一般，身体微颤。
时间过得好慢，光是脱衣服，就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
水都要凉了吧。

当里衣被脱下的时候，谢怜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紧张。

“哥哥，你看起来很紧张。”
花城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谢怜回神，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呼吸：“三郎，我来帮你宽衣吧。”

花城沉沉地看着浑身皮肤都粉起来的谢怜，呼吸不由得一窒，音色低沉了几分。
“好。”

谢怜学着刚才花城为他宽衣的样子，一层一层脱去了花城身上的衣物。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来自花城那越来越明显的……反应。

当谢怜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解最后一层裤子的时候，花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吓得他下意识抖了一下。
“哥哥……抱歉……哥哥太好看了，我有些控制不住。”
谢怜的脸都快红透了，却还要努力镇定。
“无……无妨……我、我愿意的。”

花城身形一顿，缓缓盯住了他的眼睛：“哥哥真的愿意吗？”
谢怜虽然害羞，却还是点头：“这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我喜欢三郎，自然也会有感觉……”
花城这才发现，谢怜浑身轻微颤抖，并非仅仅只是因为紧张。

热水逐渐凉去，也不见得有谁进入。

反倒是屏风另一旁，由一开始的低声交流，缓慢进入，到后来的情难自控，唇齿间漏出几声破碎的呻吟，到最后几乎沙哑的求饶，还有那好听的声声“三郎”……

洗澡水被重新加热，而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很快，水面再次泛起涟漪，随着那一声声“够了”、“慢点”而愈发激烈。

到了夜里，花城总算肯放过了他。两人在新一轮亲热之后，重新又洗了个澡，而后相拥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当提到花城的字的时候，谢怜撑起身子来。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

他这时也稍微歇了会儿了，重新拾掇了些力气。
起身，随便披了一件中衣，拿了笔墨纸砚来。

“你这字，实在是该好好练练。我给你写一副字帖吧。”
“现在吗？”花城看着他的背影，那中衣之下，早已被他照顾到每一寸的肌肤，现在还带着点点痕迹。
简直不知餍足。

谢怜已经正经起来。
“你的字，必须得好好练才行。”

花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又一次漾开了毫不掩饰的笑意。
“遵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