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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朱正廷早就知道自己留不住蔡徐坤，或者说，整个朱家都留不住他。

蔡徐坤年龄不大，但野心不小，和他朝夕相处的朱正廷再了解不过。

两年前，蔡徐坤十六岁，朱家二小姐去国外谈一个项目，朱正廷非要一起去，说是顺道玩一圈，朱正廷去，蔡徐坤自然要跟着，那次他们在国外，二小姐因为这个项目忙得焦头烂额，其中有一个环节怎么都无法敲定，晚上在酒店，姐弟二人加上蔡徐坤一起吃宵夜，二小姐随口抱怨了几句，第二天蔡徐坤就委婉地给出了一个解决的建议。

那个建议，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想到的，既解决了问题，又压了合作方一头。

当时朱正廷就觉得蔡徐坤绝对是个很好的商业苗子，精明有头脑，想法也比很多人更大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甘于做一个小管家的。

所以，朱正廷其实一直在等着蔡徐坤说他想走的这一天。

“很好。”朱正廷看着他，问，“想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

“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

两人对视着，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朱正廷没想过非要留住他，因为自己很清楚，蔡徐坤不是家养的金丝雀，而是一只迟早要振翅起飞的雄鹰，他乐于看着对方大展雄姿，那样的男人才是他真正欣赏的。

只不过，他舍不得太早让对方走。

“两年以后。”朱正廷说，“到时候我大学毕业，你大三，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始准备了。”

现在还太早，不管蔡徐坤多有头脑，但毕竟经验尚浅资历尚浅，很容易碰壁，朱正廷愿意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慢慢来。

朱正廷歪着头笑着看他说：“我很期待。”

“什么？”蔡徐坤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你该换衣服了。”

朱正廷站了起来，突然搂住对方的脖子，轻吻了一下他面前的大男生，带着笑意说：“期待有一天，我们以不同的身份站在一起。”

大学对于蔡徐坤来说有很多重意义，他已经成年，很多从前不敢去想的事，现在可以去尝试了。

而且，大学的课程确实一下子松下来，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并没有像朱家老爷以为的那样上了大学就每天跟在朱正廷身后，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他们两个都清楚，哪怕在同一所学校，他们也需要给彼此一定的自由空间。

平时该上课上课，该有活动就各自去活动，蔡徐坤会记录朱正廷的日程，适时出现在对方面前，或者适时消失在对方的世界。

朱家二小姐知道他们这种相处方式之后，问朱正廷：“你非让他考到你学校，难道就只是为了享受见面时让他管你叫一声学长？”

朱正廷笑了：“当然不是，还有请学长吃饭。”

朱家二小姐瞪他：“没出息。”

朱正廷就看着她笑。

“其实我让他考这里，只是因为我不想离他太远，知道他在我附近我就觉得安心了。”朱正廷说，“这大概是一种习惯，这么多年改不掉了。”

“那以后呢？”二小姐问，“你想过以后吗？”

“留给他去想。”朱正廷笑笑，“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从小就在一起，他们看着彼此长大，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朱正廷向来无条件信任蔡徐坤，因为他知道，蔡徐坤值得被如此对待。

出身如何决定不了一个人的未来，在外人看来蔡徐坤只不过是朱家的一个小管家，可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朱正廷说：“我恨不得有一架时光机能让我到未来去看看。”

年底的时候，临近期末，但学院还是组织了一场晚会。

蔡徐坤跟朱正廷学的不是一个专业，每个学院各自定晚会时间，不凑巧的是，俩人时间撞了。

两个学院同一天晚上举办晚会，一个在校活动中心，一个在小剧场。

演出前一天晚上，两人见面吃饭，聊起这个的时候朱正廷觉得有些可惜：“本来说好了过去看你唱歌。”

蔡徐坤有个独唱，为了这个，朱正廷特意找人把家里那架三角钢琴给搬到了学校，他很喜欢听蔡徐坤唱歌，而且这首是蔡徐坤作曲他作词。

两人一起写的一首歌，他却不知道能不能赶过去。

“没事儿。”蔡徐坤突然掏出一把钥匙说，“小剧场的钥匙在我这儿，等会儿吃完饭，我们过去，我提前给你一个人唱。”

后来过了很多年，朱正廷仍然觉得那天晚上是他经历过的夜晚中最浪漫的一夜，蔡徐坤坐在钢琴前，唱歌的时候望向他，两人对视，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俩。

10

朱正廷变得越来越神秘。

一直以来，蔡徐坤都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少爷的人，哪怕是老爷跟小姐们，都没有他更懂那个人。

但是，当他们从国外回来，从日日夜夜的放纵中回归生活的时候，蔡徐坤发现，自己其实看不懂对方。

仅剩的几天假期，朱正廷几乎没在家里，出去跟朋友参加活动或者帮老师整理资料，哪怕在家的时候，两人话也很少。

以前的朱正廷虽然比蔡徐坤大两岁，但其实私底下还是喜欢撒娇，在家里没人看见的角落搂着他笑。

但这次回来之后，哪怕二人独处，朱正廷也好像很忙似的不停看着手机，仿佛完全无视了蔡徐坤的存在。

蔡徐坤有些焦虑。

很多人都说朱家的这个小管家很厉害，明明年纪不大，但成熟得很。

对于这点，蔡徐坤一直很骄傲，而且，他也善于掌控生活中的一切，“管家”

这个头衔不是谁都能担得起来的，他对朱家的一切如数家珍，对每一个人的性格也了如指掌。

蔡徐坤一直很自信，可最近的朱正廷让他有些慌了。

八月底，朱正廷比蔡徐坤提前一个星期开学，开学前一晚朱正廷要回学校去住，于是下午蔡徐坤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

“有什么想说的吗？”朱正廷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睡袍，酒红色的睡袍，衬得人更白更可口，他笑着问蔡徐坤，“你真打算就这么让我走了？”

蔡徐坤把最后一件要带走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把房门反锁。

朱正廷看着他，指了指身后的窗帘。

蔡徐坤过去把窗帘拉上，然后回到他家少爷面前。

“你最近怎么了？”蔡徐坤问，“故意的？”

朱正廷眯眼笑了笑，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把人拉向自己。

“我今天要是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也不跟我说话？”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我生气了。”

“为什么？”蔡徐坤弓着身子，腰上用力，控制自己不俯身下去。

“我收到一封信。”朱正廷把手伸进自己的浴袍里，蔡徐坤惊讶于他竟然在那里藏着东西。

朱正廷拿出来，那是张粉色的信封，朱正廷问：“你自己念还是我给你念？”

蔡徐坤垂眼看了看，然后直视着朱正廷说：“你来。”

朱正廷松开他，把人推到一边，扯了扯自己几乎不蔽体的浴袍，打开了信封。

“提前声明，这信我之前没看过。”他转头看着他的小管家，“我还是很尊重你的隐私的。”

蔡徐坤笑了：“我跟你没有隐私。”

朱正廷瞥了他一眼，也笑笑，打开了信封。

“一个女孩塞在咱们家信箱的，”他把信封丢给蔡徐坤，上面写着“蔡徐坤收”，他说，“情书。”

朱正廷清了清嗓子，念道：“蔡徐坤，你好，我是......”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蔡徐坤，没说出这个女孩的名字。

“从高一开始我就很喜欢你，经常偷偷看你，但是却不敢和你说。”

读到这里，朱正廷笑了。

他把信还给蔡徐坤，歪头问他：“你准备怎么回应人家？”

“为什么要回应？”蔡徐坤没再继续看，把信装回信封，放在了一边。

“你因为这个，几天不理我？”

“当然不是。”朱正廷说，“我没那么小心眼。”

蔡徐坤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继续说。

“好吧，我就是小心眼，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女生。”朱正廷躺在了沙发上，不再看蔡徐坤，而是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他说，“咱们回来的第二天，有个人来找你。”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知道他是谁。”

蔡徐坤这才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两年前他爸就来找他了，意思是让他跟着回家，那个男人能找到朱家来胆子也是大，而且还绕过了朱家老爷，直接跟他见面。

蔡徐坤甚至没问对方现在在哪里生活，也没问对方在做什么，他觉得没必要，当年不要他，现在又想把他找回去，当他是什么？

生了却不养，父母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那么孩子也没有听话的义务。

生他，他感激，但不影响他认为那个男人是个陌生人。

蔡徐坤说：“你是在担心我和他走？”

“我不担心。”朱正廷说，“你走不了，但是，我计较的是，他来找你你竟然不告诉我。”

他扭头看向蔡徐坤：“你是我的管家，你还记得吧？”

蔡徐坤很少会见到朱正廷这样，他发脾气的次数不少，但大多目的只是撒娇耍赖，可当朱正廷真的生气，他不会跟你闹，不会跟你吵，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只是这样看着你，把所有的情绪用目光转达给你。

蔡徐坤受不了他这样。

“我记得。”蔡徐坤偶尔会忘了两人的关系，但毫无疑问，不管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主仆就是主仆，“少爷，是我错了。”

朱正廷躺在那里看他：“错了，然后呢？”

“我认罚。”

家有家规，朱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家，但是，有一些底线不能碰。

小时候，两人爱胡闹，但凡犯了大错，谁也逃不了，朱老爷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会网开一面。

那时候，他们俩都没少挨鞭子。

朱正廷看着他叹气：“这件事只是被我知道了，如果被我爸知道，估计你报道的时间就得推迟了。”

蔡徐坤皱了皱眉，点头说是。

朱正廷坐起来，伸手把人拉向自己。

“你想走吗？”

“我不会走。”

“我问的是想不想，不是会不会。”

蔡徐坤看向了他，半晌过后，开口说：“想。”

06

蔡徐坤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他不明白朱正廷身为朱家的小少爷，明明有那么多更轻松的选择，为什么当初非要跟所有人一样去挤高考的独木桥。

当初朱家老爷联系好了多所学校，国内知名的高级贵族学院、国外排名前几的大学，以朱正廷的成绩和家庭背景，轻轻松松去那里。

可最后，朱正廷还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在他的陪伴下，拿着廉价的高考统一文具走进了考场。

富家少爷想体验民间疾苦也不是这么个体验法，谁都知道高考这苦简直就像是渡劫，蔡徐坤当年眼睁睁看着朱正廷渡劫，如今自己又体验了一把。

他心中的这个疑问一直都没有问出来，直到他高考前夜，睡不着觉，跑去家里顶层的小花园吹风，却意外被他家少爷抓了个现形。

“明天考试今天不睡，是打算到考场上补觉？”朱正廷坐在椅子上，指间夹着一支烟。

蔡徐坤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这个点儿了朱正廷竟然也会在这里，他更不知道，他家少爷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你抽烟？”

“看不出来吗？”朱正廷像是故意演示给他看一样，娴熟地抽一口，吐出了一个烟圈。

成年人抽烟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蔡徐坤也并不介意他抽烟，只是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了解他家少爷。

想来也是，朱正廷上了大学的这两年，一半时间住在家里，一半时间住在学校，他在学校认识了什么人，经历着什么事儿，蔡徐坤都只是从他的口中听说的。

蔡徐坤自己被一头按在各种学习和考试中，很多时候也确实没有太多精力去注意他家少爷。

喜欢归喜欢，爱归爱，可他喜欢着的、爱着的人，很多时候并不在他身边，他唯一重新全部占有对方的机会就是考进那所学校去。

这才是蔡徐坤这么努力的根本原因。

“你怎么也不睡？”蔡徐坤走过去，坐到朱正廷身边。

他盯着对方的手指，看着烟慢慢燃烧。

“睡不着。”朱正廷笑着看他，“明天你考试，我竟然紧张得失眠。”

虽说朱正廷从小养尊处优，家里家外谁都宠着他护着他，但他却是喜欢操心的性格，但凡是他在意的人，什么事都要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下。

蔡徐坤挺不愿意他这样的，太累了，人的精力有限，多把心思放在自己那里才好。

就像他一直都觉得人要自私一点儿才能过得更好，可朱正廷偏不，他把一腔热血分给每一个人，也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有多少。

以前蔡徐坤问过他：“你对别人都那么好，谁回报你什么了？”

朱正廷说：“我不用他们回报。”

他还说：“再说了，我对别人好，也有人一直对我好。”

“谁啊？”蔡徐坤随口问。

朱正廷勾着他的脖子说：“傻子，你啊！”

那是他们在中学时候的对话，蔡徐坤一直记到现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铁了心要一辈子都对朱正廷好，绝对不能让他失望。

“明天我陪你去考试。”晚上天气依旧闷热，朱正廷抽了口烟，一滴汗从他的鬓角滑落。

蔡徐坤穿着睡衣，没有口袋，身上没带纸巾，他想了想，伸手用手指擦掉了对方的的汗珠。

“问你个问题。”

“如果是你考完试能不能跟我做爱，那么我拒绝回答。”

蔡徐坤无奈地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满脑子都是做爱？”

“不对，”朱正廷眯眼看他，“是满脑子都是跟我做爱。”

蔡徐坤笑出了声：“好吧，这是其中一个问题。”

“嗯哼，拒绝回答。”

“那我问第二个。”蔡徐坤说，“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参加高考啊？老爷给你安排的那些，你为什么不去啊？”

如今，跟朱家家境相仿的那些家世显赫的子弟都在贵族学校，唯独朱正廷，本本分分考大学，踏踏实实地读着书。

“因为没劲。”朱正廷把烟叼在嘴里，轻声说，“我要活出我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我父亲的附加价值。”

他侧头看着蔡徐坤，说：“你也一样，虽然你从小就跟着我，但你始终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要去创造自己的价值。”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逼着你考到我学校，是我唯一自私的一回。”

蔡徐坤盯着眼前的人，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少爷眼里藏着很多话，可是烟雾太大，他看不清。

朱正廷笑了，站起来，把烟塞到蔡徐坤嘴里，他伸了个懒腰说：“回去睡觉，晚上不要梦见我。”